摘要:这座岛比较偏,岛民不多,村子也很小,再加之前年才进行过一次迁移安置,如今也就每年渔忙时才能见到些人。
这座岛比较偏,岛民不多,村子也很小,再加之前年才进行过一次迁移安置,如今也就每年渔忙时才能见到些人。
村中心有个依旧挂着供销社牌子的店面,里头空间很大,但如今利用率不高,只在靠门口处摆了点米面粮油,至于货架上的东西则是积了一层灰,怕是不少都已过期。
一位老婆婆坐在里面,安静地织着毛衣。
谭文彬走上台阶,来到柜台前。
“婆婆,打电话。”
老婆婆停下手头活计,长长的木质织衣针在鬓角轻轻刮了刮。
良久,才像回过神来,起身,慢悠悠走过来,将放在柜台里用盒子锁着的电话机取出来,摆在了柜面上。
“打吧。”
谭文彬拿起话筒,正欲拨号时,却发现话筒里没声音。
“婆婆, 电话出问题了?”
老婆婆皱了皱眉,顺着电话线检查了一下,说道:“不得坏哦,应该是线路那里出问题了。”
电话,打不了了。
谭文彬拿出烟盒,分给老婆婆一根。
老婆婆动作娴熟地把烟接过来咬在嘴里,熟稔地掏出火柴盒,“嚓”的一声,先给自己点了,再把火柴送到谭文彬面前,谭文彬赶忙低头把烟头递过去点了,老婆婆这才甩手,将快烧到手指的火柴熄灭。
一老一青两个人,靠着柜台,吞云吐雾。
老婆婆:“听广播说,有浪要来了哦,你还不离岛?”
谭文彬:“我挺喜欢这里的,风景好,清静,最适合治疗情伤。”
“年轻人还是得看开点,一辈子很长,犯不着为这点情情爱爱的耽搁太久。”
“晓得,但我不是还年轻着么。”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谭文彬天生就有这种胡诌拉关系的本事,住宿舍时宿管阿姨把他当干儿子,缺课再多任课老师平时分也都给他打满。
也因此,谭文彬能察觉出,老婆婆有点问题。
具体是什么问题,他说不上来,因为他没能在老婆婆身上察觉到什么异样,外加供销社墙壁上贴的证书以及老婆婆曾给自己看过的老照片,都说明她大半辈子都待在这座岛上,守着这间供销社。
但在与她交流时,谭文彬能感受到老婆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抹精明与通透。
这座岛上,还有另外两个人,也给了谭文彬一样的感觉。
一个是灯塔上的老者,老者神情木讷且麻木,但投向海面的目光里,时不时会透出一股深邃。
另一个是频繁往来于这座岛的一位船老大,他对这片区域很熟悉,接下来,他也会收钱载着岛上众人前往无心岛。
这三个人,统一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身上有种超出他们自身工作生活环境的特质。
虽然一直在隐藏,但当谭文彬拿“刻板印象”去与他们接触时,会有种误差感。
“走了。 ”
谭文彬摆摆手,转身走下台阶,电话能否打通,效果都一样,毕竟今天是第三天了,没报平安,小远哥那里肯定清楚岛上出了事。
老婆婆将电话机端下来,放回木盒子里,然后坐了回去,拿起织衣针。
还没织两下,外面就刮起了风,紧接着雨水也随之落下。
老婆婆绕出柜台,拿了个长杆,套住门帘上的挂钩,将其下拉。
拉到一半,打雷了。
老婆婆将自己的头探出去,对着夜色看了看。
门帘只拉下一半,她却丢下手中长杆,走回柜台里头,蹲下来,揭开脚下的一块地砖,下方露出一个凹槽。
凹槽中,摆着一尊黑漆漆的像,前方有个香炉,香炉里没有香灰,而是有一只只剩下下半截身的老鼠,里头是一层血水和尸水的混合,老鼠的尾巴还不自觉地摇来晃去。
老婆婆对着神像跪伏下来,双手合什,将头深埋,额头抵在地上。
渐渐的,老婆婆的身体开始发颤,传出骨节的摩擦与脆响。
等老婆婆再次抬起头时,双眸充斥着紫色。
她站起身,原本佝偻的身形此刻立得笔直。
雷电闪烁之际,供销社里的灯泡也跟着忽明忽暗,老婆婆的身形在每次光亮再现时,都改变了位置。
她先是出现在了柜台外,下一刻又出现在了门口,她拿起了那条长杆,满是皱纹的手指发力,长杆碎裂,露出了一杆长枪。
枪尖古朴,但枪尾处,镶嵌着一颗黑色骷髅头。
在下一道雷电轰鸣中,老婆婆的身形彻底消失。
远处一间没人居住的民房屋檐下,探出谭文彬的身形,抽了一半的烟早就被他捏在指尖。
原本,他是该走了的,只是这雨来得太快,把他给留下了。
然后,他就鬼使神差地躲了下来,一边隐藏身形一边看向供销社的方向。
恰好瞧见了老婆婆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离开了店里。
小远哥的《追远密卷》记录着每一浪的经验总结,谭文彬本人更是亲身经历者,有些时候看似无意识的举动,其实是本能地催使。
“果然,浪涛中越是不起眼的存在,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谭文彬没急着回营地,而是去了灯塔。
灯塔上的灯亮着,且还在转向与闪烁。
但给人的感觉,有些过于机械和死板。
谭文彬躲在礁石后头,观察了许久,猜测灯塔内的那个老者,此刻应该不在里头。
必要的险还是得冒的,这样才能在小远哥他们登岛后,提供更有价值的情报。
谭文彬离开礁石,经过岸边与灯塔连接的石桥,来到塔下。
塔门没锁,稍稍用力就推开了,接着,他顺着梯子往上爬。
“大爷,喝酒不,我又想我前女友了,我们就是在雷雨天分的手。”
爬到顶楼,他看见一个女人正趴在灯上,麻木地做着移动。
当谭文彬出现时,女人缓缓扭头,看了过来。
她的脖子和手上,有着明显的缝补痕迹,一只眼眶泛白,另一只则是空落落的。
女人身上戴着镣铐,镣铐另一端被挂在塔壁上的铁钩上,像条狗般被拴了起来。
除此之外,女人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脚下更是积攒着浓稠的液体,整个人泡得发白,却不显得多胀腻。
塔底生活的房间里,挂着一张照片,背景是这座塔,里面有老人和这个女人的合影,老人对这张照片很珍惜,说这是他的女儿。
谭文彬还问过老人他女儿去哪里了。
老人回答:嫁人了。
嫁给大海了。
估计平日里,都被老人泡在海里。
“你忙,继续。”
简单打了声招呼,谭文彬就下去了,女人并未发狂发怒追下来,而是收回视线,继续做起麻木的动作。
接下来,是最后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
如果那位船老大也出现问题,那去无心岛的旅途,就将变得无比艰难。
因为大部分关于无心岛的信息,都是由那位船老大提供的。
谭文彬跑至码头,那艘船还停在那里,没等谭文彬继续靠近,一股寒意升腾而起,从双肩一直下发到尾巴骨。
这是自己那俩干儿子,给自己示警,很多时候,作为鬼物,它们的感知更加敏锐。
谭文彬无条件啃小。
不做犹豫,直接一个侧身,将自己藏进一个礁石角落里。
然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通过缝隙,观察船的方向。
船老大紫色的眼眸在漆黑的雨夜里,显得那么刺眼。
他在岸边缓步行走,一只手提着渔网一端,后面拖拉着长长一截。
渔网里装的不是鱼货,而是一个个人。
伴随着偶尔的电闪雷鸣,视线得以瞬间通亮。
谭文彬不仅看见了渔网内不断溢出的鲜血,甚至还能认得出里头尸体的身份,因为有些人的特征,实在是过于明显。
一个是光头,哪怕岛上气温偏低,他也喜欢光着膀子,没事儿还抹点油,显摆那肌肉;
一个身上满是纹身,说是来自家里的传承,叛出家门后自己洗了纹身,没洗干净,弄得一泡污。
俩人的性格都很乖戾,两天前,他俩是最先联手,对其他人开展偷袭与抢夺。
辛继月就差点死在他们手下,是谭文彬救下的她。
现在,这俩家伙都死了,连同他们组织的那伙人一起,全被打包进了渔网。
船老大面朝大海,喉咙里发出叫声,即使是雷雨声以及海浪,都无法将这声音完全掩盖。
很快,海边出现了一些形状诡异的浪花,它们打了过来,却并未拍在岸上,而是在岸边止住。
船老大打开渔网,从里头抓起一具尸体,将其抛向海中,尸体一落到海面,马上就被拽拉了下去。
一具一具地抛,像是饲养员正在喂食。
谭文彬留意到,每抛出一具尸体前,船老大都会在尸体上取下一件东西,应该是这帮人用来盛装业力的器物。
谭文彬默默退了回去,他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回自己的营地了。
他身上没有业力,这也就意味着他大概率不会成为被猎杀的目标,因此再去和那帮人凑在一起,就容易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可那帮家伙毕竟是自己攒起来的,虽然他是被迫当的老大,但明知道有危险还不管,好像也不太合适。
“不,还是得回去看一眼,看‘土著’是在清理不稳定份子还是真的在进行无差别屠戮。”
前者能够理解,不守规矩对他人业力进行抢夺的,明显是害群之马,需要清除,这样才能利于这个体系继续运转下去。
要是后者,事情就变了性质,也是谭文彬最无法理解的。
因为登岛交货的这帮人明显是被组织和发展起来的,肯定耗费了不少精力,“土著”就算是要业力,守着这里抽成不行么,为什么要把人给一锅烩了干这种涸泽而渔的事?
你这次把人全杀了,下次岂不是还得重新招人,何苦来哉?
谭文彬摸回了自己的营地,篝火还在,外围的哨卡也在,还主动跟自己打起了招呼:
“彬哥,回来了啊。”
谭文彬对他点了点头,坐回到篝火边。
自己的营地,目前还安全,并未遭受袭击,也不晓得是因为自己这里的都是“规矩送货人”,还是因为太弱太散,所以被留到最后再宰。
“彬哥,给,喝了暖暖身子。”辛继月递过来一口小锅,里头是冒着热气的鱼汤。
当初在岛上认识时,辛继月就对谭文彬产生了朦胧好感,她喜欢和这个男人一起钓鱼一起聊天。
在自己被谭文彬救了后,好感变得更强烈也更清晰。
这个营地之所以能聚集这么多人,其中也有她主动帮忙拉人入伙的原因,在她看来,谭文彬应该会喜欢这种当老大的感觉。
谭文彬没心思喝汤,将它推开,说道:“你去把大家伙都叫来,所有人。”
“好的,彬哥。”
很快,所有人都聚拢了过来,包括放哨的。
谭文彬开门见山:“听着,现在这座岛上很危险,很多人已经死了,我惜命,我不想赌了,我退出。
我劝你们把手里装有业力的器物丢掉,躲起来,然后找方法离开这座岛,不管怎么样,命最重要。
好了,言尽于此,我走了,大家保重!”
谭文彬起身,挥挥手,毫不留恋地离开。
要是按照正常节奏,他在这里拉拢起一帮人,立一个山头,倒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能接应小远哥他们登岛,提供一些便利。
现在,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命赌在这里,他相信小远哥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干这种傻事。
众人面面相觑不清楚“彬哥”忽然抽的什么疯,现在放弃,怎么可能?
谭文彬知道自己不可能解散得了帮派,人的贪欲,尤其是对力量的贪欲,很难戒除;自己就算离开,他们很快就会再推举出一个头儿。
但让谭文彬没料到的是,居然有两个人跟着自己出来了。
一个是辛继月,另一个叫吴钦海。
“彬哥,我听你的。”辛继月追过来,一只手抓住谭文彬的手臂,另一只手拉开自己胸襟,“你看,抹胸我丢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话语还是动作都带有明显暗示,可谭文彬这会儿绝不能避嫌,因此探头向里头仔细看了看,确实空了。
吴钦海:“彬哥,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说咋样就咋样,我的茶包,也丢了,和继月的抹胸一起,连带着里头的业力,都留给他们了,这会儿他们已经在选举新的带头人了。”
谭文彬伸手在吴钦海身上摸了摸,然后呼唤自己俩干儿子帮忙嗅嗅,等干儿子们回应说已感应不到业力源后,谭文彬这才信他们将货给抛了。
辛继月:“彬哥,离岛后,你打算去哪里,我反正没家了,就跟你一起去吧。”
谭文彬:“先不说这些,来,到这里,藏好。”
这里距离营地不远不近,是个很不错的观察点。
辛继月和吴钦海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听吩咐,跟着一起将身形隐藏了起来。
雨还在下,不同于营地里有帐篷有篝火,在野外沟槽里淋雨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藏了一会儿后,吴钦海准备开口发问,却被谭文彬捂住了嘴巴。
“嘘……”
那股自肩膀至尾巴骨的酥麻感,再度袭来。
“你是谁?”
“你们是谁。”
“啊!”
“啊!”
惨叫声不停发出,谭文彬看见了供销社的老婆婆,还看见了灯塔老人。
两个老人分别从两个方向走向营地,虽然雨水同样在他们身上冲刷着,但身上的血腥粘稠感依旧还在,这是来这里之前,都在其它地方杀过人了。
营地里的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见二人一出现就开始杀人,马上开始起乩请
神。
然而,无论起没起乩,效果没什么区别。
老婆婆手里的长枪每次刺出,都洞穿一个人的胸膛;灯塔老人手中锁链每次甩出,都砸碎一个人的脑袋。
这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被单方面碾压地屠杀。
很快,整个营地里,除了他俩外,就没有站着的人了。
两个老人,开始从尸体上收拢起承装业力的器物,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比杀人更累一点。
吴钦海和辛继月都睁大了眼睛,不敢出声。
谭文彬眉头深皱,居然真的是大屠戮,所有持有业力器物的人,都是他们屠杀的目标。
这么搞,是日子不过了么?
还是说,刚好就这么巧,到这一批,业力收集够了?
这时,两个老人抬起头,紫色的眼眸对着天际,喉咙中发出声音。
雷雨天下,居然出现了一群体格庞大的怪鸟,它们落了下来,开始疯狂地啃食起地上的尸体。
一具尸体被吃完后,衣物这些居然也被大鸟给叼走。
至于血迹,只要今夜雨不停,那一切都会被冲刷干净。
供销社老婆婆和灯塔老人低下头,开始对视。
他们似乎是在说话但谭文彬隔得太远,雨声雷声夹杂着鸟叫,根本就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要是小远哥在这里就好了,以小远哥的听力,应该能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业力还未收集足够。”
“这是大人的旨意,必须要快速清场,抹去这里的所有业力,将这座岛打扫干净。”
“你与大人更亲近,知道大人为什么要我们这般做么?”
“大人说:‘有位不好招惹的存在,就要登岛了。”
来源:温柔的鲸鱼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