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福建漳州龙头村的土楼残墙上,74岁的林其保颤抖着擦拭父母遗像上的灰尘。这个动作他重复了七年——自2017年刑满释放以来,这位背负“奸杀母子三人”恶名的老人,带着34年未解的司法疑云,在破败的老宅里展开了人生最后的抗争。1991年那场震动闽南的水车洋组灭门案,让时年40岁的他被判死缓,却在服刑期间收到狱友质疑:“真杀了三个人早该枪决”。如今福建省人民检察院受理的刑事再审申请书,让泛黄的案卷再度摊开在阳光下:七轮审讯中八次翻供的口供笔录、缺乏生物物证支撑的定罪链条、村民联名提供的案发时不在场证明,连同那句浸透血泪的“我没有家了”,共同叩击着迟来二十六年的正义之门。
林其保
1991年10月15日的暴雨夜,成了漳州龙头村的分水岭。村民李某珠带着7岁和5岁的儿子陈尸家中,法医报告显示三人均遭钝器击打致死,女死者下体验出精斑。案发后,警方在方圆五公里内排查了327名男性,最终锁定刚因偷窃被拘留过的林其保——这个不识字的木匠,因“左撇子与凶器握痕吻合”被列为重点嫌疑人。
审讯记录显示,1992年3月至1998年判决期间,林其保经历了7轮近20次审讯。现存43份笔录里,他8次推翻供词,时而详述“用斧头从背后袭击”,时而坚称“当晚在邻村帮人修床”。2017年曝光的审讯录像中,侦查人员曾举着物证照片喝问:“精斑都验出你的血型了,还不认?”然而案卷里,精斑DNA鉴定报告至今缺失。
DNA鉴定技术(如今)
在漳州监狱服刑时,同监舍的盗窃犯老黄向记者回忆:“老林每月都趴在水泥地上写申诉信,有次管教说漏嘴,说他这罪早该吃枪子儿。”事实上,林其保的O型血与精斑血型相符,但当年全村有21名男性同血型。更蹊跷的是,案发当天村民林阿土证实,林其保曾帮其搬运木料至深夜,“他裤脚还沾着我家的红泥,和水车洋组的黄土地完全两样”。
2017年出狱当天,林其保在村口长跪不起——父母在他服刑第三年相继离世,祖宅因暴雨坍塌,仅剩半堵土墙挂着双亲遗照。他翻出藏在瓦砾下的黄铜烟斗,这是父亲生前唯一遗物,烟嘴处还刻着“1990年冬”的字样,比案发时间早了十个月。
林其保祖宅
2023年5月,12名村民联名向检察院提交证词,证实案发当晚林其保在村东头做工。与此同时,法学教授陈立平调阅案卷后发现,作为关键物证的斧头,刃口磨损形态与死者创口不符,且未检出人体组织残留。“这就像用螺丝刀当凶器却找不到指纹一样荒唐。”他在案情研讨会上直言。而最关键的死者丈夫陈某发,自案发后便带着女儿远走他乡,电话采访中只回应:“我只信法律判决。”
村民为其担保画押
福建省检察院听证会现场,12名白发村民举着联名书堵住大门:“我们敢用脑袋担保,案发那晚老林在村东头搬木头!”这一幕被直播镜头传遍全网,抖音#漳州灭门案再审#话题下,网友“正义骑士”留言冲上热榜:“血型定罪?这案子比电视剧还离奇!”
法学专家团披露关键证据:当年认定林其保左撇子的《人体特征鉴定书》,竟依据的是其“用左手接烟”的目击证词。中国政法大学刑辩律师李昭在案情研讨会上拍桌:“用血型定罪就像拿渔网筛面粉——根本兜不住!”而当年审讯人员王某退休后向记者坦言:“那时候命案必破压力大,口供是最快突破口。”
林其保
最戏剧性的转折出现在2024年3月——村民翻修祠堂时,意外在梁上发现1991年的派工单,墨迹斑驳的“10月15日林其保做工记录”赫然在列。此刻蹲在土墙边的林其保,正用皲裂的手指摩挲父亲遗留的烟斗:“他们把我家拆了,可公道还在天上看着呢。”
林其保
福建省检察院于2024年6月宣布启动证据复查,重点核查新发现的派工单及原始物证链。法学教授陈立平透露,1991年案卷中缺失的23页审讯记录近期被找到,其中记载着“嫌疑人供述作案时间与尸检报告存在4小时误差”。最高检特邀顾问团已介入监督,而当年主办民警王某等三人正接受纪律审查。
福建检察院受理该案件重审
漳州市中院数据显示,近五年闽南地区再审改判的6起陈年旧案中,4起涉及90年代“口供定罪”模式。林其保目前暂居村委会腾出的保管室,床头挂着父母遗照和泛黄的申诉材料。当被问及最大愿望时,他指着祖宅废墟上的野草说:“等清白那天,我想在这儿搭个棚子守坟。”
来源:观点碰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