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玻璃幕墙外的冰棱折射着十二种人生。七号桌男人西装口袋里插着两支钢笔，像随时准备签合同的器官贩子。林夏数着他说话时喷出的第六粒唾沫星子，突然想起上周修复的bug代码——那些纠缠不清的逻辑错误。

冬至那天，林夏的第三十二根白发出现在镜子里。母亲用镊子夹住它时，窗外的雪正压断梧桐枝，发出类似骨头裂开的脆响。

"陈家那孩子约在星巴克。"母亲往保温杯里装枸杞，红枣在沸水里膨胀得像淤血，"人家是公务员，你说话别总带代码术语。"

玻璃幕墙外的冰棱折射着十二种人生。七号桌男人西装口袋里插着两支钢笔，像随时准备签合同的器官贩子。林夏数着他说话时喷出的第六粒唾沫星子，突然想起上周修复的bug代码——那些纠缠不清的逻辑错误。

"林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公务员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球像两颗发霉的莲子。

"收集殡仪馆宣传册。"

咖啡杯沿的口红印裂开细纹。林夏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把冷掉的拿铁浇进绿萝盆里。叶片上的褐色斑点正在扩散，像某种传染性瘟疫。

地铁广告屏循环播放着婚恋APP广告。穿白纱的虚拟新娘像素忽然扭曲，"王阿姨介绍个海归博士，明天下午三点。"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震动，像揣着颗衰竭的心脏。

博士的香水味让她想起福尔马林。他们在烤肉店见面，油星溅到对方阿玛尼衬衫上时，林夏听见他后槽牙摩擦的声音。"林小姐知道卵子质量在三十五岁会断崖式下跌吗？"竹夹上的牛舌卷曲成灰白色，像被烫伤的婴儿舌头。

雪下到第七天，父亲把降压药碾碎拌进粥里。"你张叔家闺女二婚都离了。"瓷勺刮过碗底的声响，让她想起手术刀划过金属托盘。阳台上的山茶花突然坠落，鲜红花瓣在雪地里抽搐，像产床上的血泊。

林夏开始梦见代码雨。无数绿色字符从天空坠落，组成婚礼请柬、出生证明、离婚协议书。她在数字洪流中抓住某个男人的手臂，发现那是用EXCEL表格拼接的假肢。

情人节那天，婚介所的红娘涂着吃小孩般的口红。"李总虽然离异带娃，但企业年流水三千万。"展示墙上的成功案例照片全咧着同样的笑容，仿佛被同一把剪刀裁出的纸人。

儿童乐园的海洋球池泛着可疑的荧光。五岁男孩把鼻涕抹在她Burberry围巾上时，李总正在计算抚养费折现率。"小林要是愿意做输卵管疏通，我们可以签婚前协议。"旋转木马的彩灯映在他秃顶上，像未愈合的手术疤痕。

地铁通道里的流浪歌手在唱《爱情买卖》，破音箱震得乞讨碗里的硬币发抖。林夏买下他所有的CD，回家路上被房产中介拦住。"姐，学区房首付分期？"宣传单上的三口之家画像，眼睛部位都被雨淋化了。

母亲住院那晚，心电监护仪的绿线跳成相亲时间表。林夏在凌晨三点的走廊遇见穿病号服的老太太，她腕上戴着六十年前的老上海表。"姑娘，我换过四个心脏支架。"老人指着胸口，"可比结婚证保质期长多了。"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林夏发现护士站的登记表被风掀开。三十七床到四十二床都写着"婚姻状况：丧偶"，墨迹新鲜得像未结痂的伤口。

春雨来得很急。林夏辞去工作时，办公桌上的绿萝已经枯成标本。她把所有高跟鞋捐给垃圾站，听见金属回收车碾过时的惨叫。公园长椅上，穿校服的女孩正用数学书挡着接吻，铅笔盒里的圆规尖闪着冷光。

母亲出院后学会了用拼多多种果树。虚拟果园里，香蕉和苹果在同一个枝头开花。林夏开始给流浪猫做绝育，宠物医院消毒水味道里，她终于闻到某种自由的气息。

昨夜暴雨冲垮了相亲角的广告墙。那些印着学历、年薪、房产面积的塑料布泡在积水里，像流产的胚胎。林夏穿着褪色运动鞋踩过它们，晨跑者手腕上的心率监测器闪着绿光，与八十公里外母亲手机里的果园同步闪烁。

梧桐树抽出新芽时，快递送来冷冻卵子保存协议。林夏签完字走进浴室，蒸汽朦胧中看见镜中身影晃动，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正从血肉里挣脱出来。她伸手去擦水雾，却触到冰凉的、玻璃般的永恒孤独。

作者‬：范伟枫，来自广东陆丰，现居深圳。大专学历，为人乐观真诚，对生活充满生命的热情，经常在空闲时间旅游来丰富自己的阅历，工作之余，爱好看电影，写心得，在体会别人的戏剧人生的同时思考自己人生的阴暗面。

来源：半岛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