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另外，我对机构服务收费，但不面向个人。而且我会在与机构沟通交流的基础上，形成最终版本免费发表。我认为这是一种信息平权，既符合互联网精神，也符合社会主义精神。

原创 丁昶

作者注：同题材路演、讲座、播客均使用标题《真正的中国叙事》。不过在最终文字定稿的时候，我决定还是把核心观点讲得更明确一些。

另外，我对机构服务收费，但不面向个人。而且我会在与机构沟通交流的基础上，形成最终版本免费发表。我认为这是一种信息平权，既符合互联网精神，也符合社会主义精神。

中国叙事

所谓中国叙事，英文叫China narrative，差不多可以理解成中国的国际形象。不可否认，当今世界的媒体话语权仍然大部分掌握在美国媒体手里。所以中国的国际形象，很大程度上是由美国媒体所描绘的。

从哲学上讲，任何叙事都不可能完全等于真相。但是中国叙事的扭曲特别严重。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信息壁垒高。首先汉语就非常难学，然后中国经济的规模大，内部性强，文化产品，传媒和价值观也都自成体系。

二是过去几十年，有很多不认同中国道路的人润去欧美，散布了大量过时或者单边选择的信息，事实上起到了战略忽悠的作用。而且由于这批人的态度特别虔诚而不自知，所以战忽效果比阴谋论里设想的还要好。

中国经济攀登科技树的过程十分漫长。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首先挤掉了东南亚在国际产业链上的生态位，接下来是东南欧，然后是日韩，英法德，最后把美国的优势产业，民航，军工，互联网等也都追赶得差不多了。因此华尔街几乎孤注一掷地将AI产业视为最后的技术堡垒。直到2025年初，DeepSeek横空出世。

一时间，举世哗然。人们纷纷开始重新审视中国叙事。然而那些反思仍然是应激性的，视野非常狭窄，无法看清中国道路的复杂背景和来龙去脉。

在美国社会内部，存在着一个非常清晰的人才鄙视链。华尔街高于媒体，媒体高于政府官员。这其实很好理解。那就是水平高的人总是去钱多的地方，水平低的人才会去钱少的地方。这是由来已久，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或者说分工。

所以美国媒体对于财经议题的判断非常依赖华尔街。任何新闻报道出来，只要股价涨了，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往好的方向去解释。股价跌了则反之。敢于逆势评论的人极少极少。他们更喜欢用“发出正确信号”或者“看起来强势”之类的审美标准去对政府官员评头论足。

这条鄙视链实际上也延伸到全球。世界各国的金融投资者，基本上都会有意或无意地自居于华尔街的下位。华尔街不认同的东西，他们往往即使亲眼所见也不敢认。就比如这次DeepSeek事件，请仔细看它的时间线：

1月20日DeepSeek R1发布，当天梁文锋就被请去参加总理座谈会。A股市场毫无反应。

1月26日，DeepSeek R1在北美App Store走红，力压谷歌和微软的标杆产品。英伟达股价应声大跌。国内开始大量转载海外媒体信息，但是A股市场仍然波澜不惊。

2月4日，香港的恒生科技指数首先拉出大阳线，然后A股市场的各路资金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寻找炒作标的。

如果说，最近几年的中国叙事出现了额外的、尤其剧烈的扭曲，那么除了信息壁垒和润人战忽之外，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华尔街自身出了大问题。

这个问题是什么？我以前的文章已经介绍过多次了，本文后面也会继续解释。简单说就是新时代美国大循环导致资产价格必须持续上涨，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这个状态也被戏称为“赢是刚需”。

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当一个人把赢当成刚需，总是按照凡事都不出错的最完美情形来做行动规划。那么不仅这种心态本身就是不正常的，而且往往会招致其事实上的失败。

华尔街失能导致了两方面的一系列后果。在美国国内，它与其它因素共同促成了媒体的失能，然后再传导到政府治理失能。

美国民主的议事能力，很大程度上是依赖媒体来运转的。可是现在媒体上是尽是鸡同鸭讲。为什么呢？因为虽然美国在性别、种族等方面搞了一大堆政治正确。但是其实最大最根本的政治正确就一句话：美国经济天下第一。这是从华尔街传过来的教条，不容置疑。

那么在这个教条之下，如何开始讨论缺点和问题呢？如果连问题在哪儿都讲不清，又怎能求解呢？

另一方面的影响可能更加深远。那就是它对中国经济最近几年治理实践的观察、解释和预测完全失败。而这段历史本来应该成为人类经济史上的重要案例，可以为政治经济学的发展增添有益的一页。

因为华尔街代表着全球金融市场的最高意志，所以这几年，全球金融市场，包括中国国内金融市场的大部分参与者在内，普遍出现了对于中国经济政策的不理解、不认同。甚至有些人还喊出了un-investable，认为中国根本不是一个可投资的市场。

用软件开发的术语来讲，中国经济的治理模式是非常“敏捷”的。快速响应，高频迭代。这对研究者来说是一大痛苦。你经常会疑惑，这不是变速箱还没搞明白吗？怎么就智能驾驶了呢？不要说上世纪80、90年代，哪怕是把2008年，2016年的经验模板套用到今天，都会大错特错。从2020年到2025年，最近这5年的治理实践又已经是你没有玩过的全新版本了。

本文聚焦于最近5年的中国经济，主要从国际比较的视角，提出了四个方面的中国叙事：

1，对中国经济的悲观论调是错误的

2，反面案例说明改革的必要性

3，反垄断为什么能够成功

4，AI产业的未来在中国

这四段叙事必须被放在一个动态、整体的视角下理解，而不能用静态、割裂的视角去看待。因为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叙事，即：中国一直在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做准备。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我们把足球比赛画面中的足球抹去，那么所有人的动作都会变得十分搞笑。即使最伟大的球员也会看起来像一只企鹅。而美国媒体眼中的中国，正是这个样子。

中国与日本

我们首先从日本讲起。因为我认为，想要看清中国，必先看清美国。想要看清美国，必先看清日本。

大家都知道，从上世纪90年代初至今，日本经济停滞了30多年，规模几乎没有扩张，技术进步也少得可怜。因此被称为“失去的三十年”。它已经成为经济学中的经典反面教材了。

那么日本到底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经验和教训？这方面的讨论已有很多。什么货币啦，财政啦，汇率啦，三支箭也好，资产负债表修复也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过在我看来，这些讨论都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因为它们问错了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来看下面这张图。在这张图里，我把世界几个主要强国的人均GDP除以美国，得到一个比值。不难发现过去几十年间，英、法、德三国的人均GDP基本上就是在美国的8成左右波动。

这一点不难理解。美国的人均GDP高，首先是因为它地广人稀，人均资源量高。再加上统一大市场，科技水平，交易文化等因素。正是这些客观实在的约束条件，决定了美国从亚当斯密时代开始，就一直是世界各国人均GDP的天花板。而且我相信，这一点即使在中国崛起之后也不会改变。

可是我们再看这条阴影线。1995年，日本的人均GDP达到了美国的1.5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不可持续的。当年流传说日本人吃苦耐劳，工作效率一个顶仨。现在看来，这恐怕只是脱贫起飞过程中的阶段性现象。生活富裕之后，该躺平的照样躺平。

这样看来，所谓失去的三十年，其实不过是日本经济从无以复加的泡沫顶峰，慢慢回到它应有的位置而已。

而且它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又有一点起色了？因为经过日元大幅贬值，现在日本的人均GDP已经不到美国的一半，开始具有一些竞争力了。就这么简单。

中医里有一句话，叫做上医治未病。在我看来，一切关于泡沫见顶之后再去怎么治理的讨论，都是问错了问题。病入膏肓了才想到找医生？按照网上流行的说法，这时候只能回复扁鹊三连：治不了，等死吧，告辞。

所以我们不能在暴涨之后才想到防止暴跌。如果说日本经济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教训，那就是必须敢于主动出击，治理在泡沫恶化之前，而非崩溃之后。

我知道现在有很多学者都拿中国现状跟日本当年相比。他们对日本的观察是这样的：首先是房价大幅下跌，然后是居民资产负债表受损，最后是经济增长停滞乏力。那么按照这个前因后果的逻辑链条，现在中国已经出现了房价大幅下跌，居民资产负债表受损，那么最后预期出现经济增长停滞乏力，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但是我们不妨换个视角来看。现在这张图显示了中、日、欧三大经济体的对美贸易顺差比例图。我们看到，上世纪90年代初，美国提供给这三者的顺差，有70%是被日本拿去了，现在这个比例只有10%左右。而中国的占比则从20%多扩张到将近一半。

对美顺差只是一个比较容易量化的指标。事实上，上世纪90年代初，日本是世界工厂、最大的制造业出口国，最大的顺差国，最大的外汇储备国，最大的对外实体投资国。如今这些称号已经全都落到了中国的头上。

那么我们现在回头再来看，日本为什么会有失去的三十年？很简单嘛，因为中国吃掉了它的午餐。这就叫，既生瑜，何生亮。

如果这个成王败寇的逻辑可以成立。那么它也就等于间接地反驳了中国经济可能长期停滞的说法。为什么？因为在可预见的未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吃掉中国的午餐。无论用什么指标来衡量，中国外贸在国际产业链中的地位都是在持续加强的。

这里我还可以再做一个预言。这几年被当成下一个中国而热炒的印度、越南、墨西哥，很有可能会因为本轮美国大循环的逆转，以及全球化退潮而被晾在沙滩上。

如果我们再上升一层，把这个分析框架理论化，那么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坐标系。它的纵轴是时间，遵从前因后果的逻辑。它的横轴是空间，遵从成王败寇的逻辑。它们互不排斥，可以同时产生作用。那么关键的区别在哪儿呢？

区别在于分析的对象。如果分析的对象是小国，那么通常时间轴会更加重要一些。但如果分析的对象是大国，那么空间轴就不得不重视了。

在微观经济学中，既有完全竞争模型，也有寡头垄断模型。这里面的道理是很相似的。小厂商和小国，它们都是外部环境的接受者。而大厂商和大国，却是外部环境的塑造者。

这样我们也更容易理解部分学者的观点。他们成长于上世纪80、90年代，那时中国在经济上确实是小国，不得不成为环境的接受者。当年有一种说法，叫做与国际接轨。怎么个接法呢？就是把自己体系内所有不符合外部规则的特征全都去除掉，方便外部资本长驱直入。真的就这么直白。

作为即成事实，那段历史也没什么可否定的。只不过我们必须明白：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再去按照国别，纯粹孤立地研究美国经济，德国经济，俄罗斯经济。那样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完整的。因为美国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中国的存在。那么当然，美国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跟中国的变化息息相关。其它中小经济体更是如此。

上医治未病

关于美国经济，我在以前的文章中已经分析过多次。巴菲特指标的三因子分解我这里就不再重复了。请参见拙作《面壁与破壁》。不过定性的逻辑讲过了，定量的数值之美还是可以再欣赏一下。

下面这张图，显示了中美两国的GDP比值。蓝色面积线是以市场汇率换算的，橙色面积线是以购买力平价换算的。在2015年之前，这两条线基本同步上升。随后裂口开始扩大。尤其是2022、23两年，美国的高通胀叠加美元走强，其市场汇率GDP的增长甚至超过了中国。2024年的数据还没有出来，但是延续这一趋势的可能性很大。

按照世界银行和IMF的数据，2023年中国的购买力平价GDP是美国的1.25倍，市场汇率GDP却只有美国的64%。两者近乎相差一倍。也许大家都知道美元的汇率有泡沫。但是这个泡沫到底有多大，细算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现在这张图，显示了世界几个主要股票指数的总市值。美国7家互联网巨头的市值合计16.6万亿美元，而沪深300只有6.3万亿美元，日经225是4.6万亿，印度500是4.5万亿，欧洲600稍大一些，也只有13.7万亿。

纳斯达克100指数中，除了7巨头之外的93家，市值合计10.2万亿美元。标普500中，除了纳100之外的400家，市值合计25万亿美元。这些都是截至2025年3月初的数据。

总而言之，美国以全球25%左右的GDP，占据了全球70%左右的股票市值。

也许有人会说，从市盈率看，美国股市的估值虽高但并不算极端。从业绩增长，商业模式等角度看，美股的估值略高也是有道理的。

这就要说回日本了。当年日本地产的繁荣也是有道理的。东京银座的寸土寸金，至今都是传说。消费旺盛，租金高昂，长期国债收益率还低。贴现回来，可不就应该是高地价吗？

事实上，任何资产价格泡沫的形成，总是有那么几条道理的。但是在更加宏观的条件约束下，那些微观理由随时都有可能被推翻。就好比皇居附近一条街的地价超过加利福尼亚，整个东京的地价超过整个美国，那就叫离谱。现在美国一家的股票市值相当于全世界其它国家总和的两倍还多。这算不算到了离谱的程度？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我们再来看两张图。第一张是美联储统计的家庭净资产构成。美国后50%的人口基本没有净资产。前1%的人，从前1%到10%的人，从前10%到前50%的人，这三批人差不多三分天下。然后在前1%的人中再细分，前0.1%和其他人大概各占一半。

这样极端的财富分配，我们以前也介绍过。这里我想指出的是，如果广谱资产价格迅速上涨的局面不改变，贫富差距极端化的趋势只会越来越恶化。

为什么呢？其实我们中国人自己应该都有体会。前些年房价持续上涨的时候，很多人都把买房称为上车。因为上车之后，用不着再费力，汽车就会自己往前开。而且房价一个月的涨幅，超过很多人一年的收入。在这种情况下，你想凭劳动积累财富，就好比跑步去追别人的汽车。

因为资本是按指数增长的，而工薪只能线性增长。所以在资产价格持续快速上涨的环境中，贫富差距只可能拉大，不可能缩小。这是由复利的数学原理决定的。

第二张是穆迪统计的美国消费金额构成。其中后60%的人口只贡献了20%左右的消费金额。而前10%的人口占据了大约50%的消费金额。这是几十年来贫富差距最极端的情况。

我们这里姑且不做道德判断，仅从技术上说，这个结构也是不健康的。因为少数头部用户虽然能够提供大量消费金额，但是从属性上来讲，它们大多属于奢侈消费，具有更高的收入弹性。

换句话说，什么豪华SUV，滑雪屋，分时私人飞机，这些东西在景气高的时候可以尽情享受，景气低的时候完全不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如果是家电、服装和皮卡，那么它们受景气高低的影响就会小得多了。

巴菲特有一句名言：只有在退潮时，你才知道谁在裸泳。由于过去十几年美股长牛，奢侈消费的高弹性特征并不明显。如果将来美股出现大幅调整，那么消费的下滑很可能会超预期，从而拉低GDP，然后影响企业利润，最后再传导回股票价格。那可就真的是负反馈循环了。

好了，现在大家或许已经理解为什么我要把中、美、日并列讨论了。因为日本是放任泡沫恶化并崩溃的经典失败案例。美国则是病入膏肓的潜在失败案例。而中国则要以美、日为戒，吸取这两家的反面经验。

那么中国的对策是什么呢？2020年底......房价、股价随之回落，至今已经调整了4年左右。

这4年时间，对于身处金融市场之中的投资者来说，是比较难熬的。也很难说这个调整的时间和空间尺度就是最优解。但是以这4年调整为代价，哪怕再延长一两年，只要排除了令人长期夜不能寐的系统性风险，我认为就已经非常划算了。

更何况，在这4年调整期间，中国经济、社会保持着平稳运行。经过这4年的新陈代谢，中国实体经济的竞争力还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这简直是人类经济史上的神来之笔好吗？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去纠结某一年的GDP增长率到底是3%还是5%，那真是有点招笑了。

古人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即使中国的广谱资产价格从现在开始止跌回稳，恐怕人们也不会觉得当初刺破泡沫的手段有多高明。

不过也别着急。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终有一日，美股泡沫破灭会把全世界都拖下水。而中国将是唯一具有足够的韧性和逆周期调节能力的经济体。待到那时，有的是反思的机会。

也许有人还是不服气：凭什么全世界都没看出来美股泡沫要破灭，只有中国看出来了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国的科技进步正是将要刺破美股泡沫的两大推力之一。另一大推力是美国国内的贫富差距。

大树会不会倒下，伐木工自然比别人看得更清楚。关于这一点，大家在读完本文最后一节之后，也许会有更深的理解。

顺便说一句，即使没有中国的科技突破，美国的泡沫经济也是无法持续的，就像日本当年那样。而且站得越高，只会摔得越重。所以对于美国的广大人民群众来说，及早刺破金融泡沫，回归实业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实业内部当然要有分工。比如1架飞机换1亿件衬衫。供求关系摆在那里，谁都没话可说。但是脱离了实业玩金融是不可能长久的。不要说美国人完全有理由抱怨产业空心化。难道顺差国就能甘心永永远远地用实物换纸币？

今天他不掀桌，明天你自己也会掀桌。就算你能忍住，你儿子也不可能忍得住。

我知道很多人都是不可知论者，能过一天算一天。这也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你真的要研究长期、宏观的战略问题，那么在层出不穷的各种矛盾中，上述矛盾是最大最根本的一个，也应该是一切逻辑分析的起点。

只有首先确定了回归实业这个最终目标，然后倒推计算，你才会发现美国金融调整的必要幅度有多深，全球秩序的扭曲失衡有多严重。与之相比，今天我们已经看到的种种乱象，可能都不过是暴雨之前的微风罢了。

在贸易战升级之后，中国必然会出台更多的内需刺激政策。而且到那时，肯定会有一批专家学者跳出来说：你看，我早就说了要刺激消费，现在终于想明白啦。

然而他们不会想到，也许想到也不会承认，内需并不能凭空地无限创造出来。假如去年前年就把手牌出掉了，今年怎么办？假如冲突还要持续三年五年怎么办？假如局势还要再升级恶化怎么办？

有外需的时候，尽量优先使用外需，等到外需不可得时，再启动内需。这是非常简单明了的逻辑。假如还看不懂的话，我再清楚一点指给你看：

一方面，中国尽可能地扩大制造业产品的出口，并不特别积极地刺激国内需求。另一方面，中国尽可能地扩大金属、能源和关键矿物的进口，而且十分积极地在国内改良农田，寻找矿山，建立战略资源储备。

那么请问，这些举动的关键是获取多少顺差吗？或者GDP增速高点儿低点儿？中国到底想干什么？在为什么做准备？我想你心中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包子与鲸落

三条......和防止......都是2020年底提出来的。按照西方的话语体系，这两条政策都被称为......不过这种话语的贫乏，恰恰体现了美国媒体的失能。

想要理解今天的中国，必须构建新的话语体系。我个人的想法是按照三组关系来分类：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

以三大攻坚战为例。污染防治属于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个很好理解。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属于人与社会的关系，对应经济学中的总量问题。而精准脱贫则属于人与人的关系，因为它的本质是治理贫富分化。

这样看来，三条......解决的是房地产泡沫的总量问题，对应的是人与社会的关系。而防止......则是精准扶贫的硬币背面，一个针对头部，一个针对底部，对应的都是人与人的关系。所以说这两条政策的性质截然不同。

我们现在看到消费不振，投资疲软等现象，大都属于刺破房地产泡沫的后遗症，应该属于人与社会的关系范畴。有些人把它们与少数头部企业家的动态联系起来。那就是搞错了关系。

那么头部企业家是不是就不重要了呢？那也不是的。他们影响不了消费、投资的总量，但是他们会影响中国科技进步的速度。

关于经济总量与科技水平之间的关系，我以前提出过一个金字塔模型：经济总量相当于基座的宽度，科技水平相当于尖顶的高度。

在长期历史视角下，两者相辅相成。强者必大，大者必强。因为经济规模做大了，自然就会想要攀登科技树。而如果科技树始终攀登不上，那么经济的规模也将无法保持。要么自己分裂，要么被外力肢解。

具体到某一时期之内，我们可以把经济总量比做一个县的高中生数量，科技水平比做这个县高考状元的分数。从宏观规律来讲，高中生数量越多的县，高考状元的分数通常也越高。但在微观上，个别天才的影响力也是很大的。

现在让我们运用三大关系的框架来审视今天的中国经济。污染防治升级到了绿水青山，这方面的成绩毋庸置疑。三条......的逻辑我们前面已经介绍过了，属于是良药苦口，上医治未病。那么强化反垄断和防止......的政策又应该如何评价呢？

从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就得到了一条基本经验：必须打破大锅饭，充分发挥物质激励的作用，否则就没法调动工人的积极性。这条规律其实直到现在仍然管用。比如你家里请一个扫地阿姨。你给她开3000块一个月，还是5000块或者8000块，她的工作积极性肯定不一样。

不过还有一条哲学原理，叫做量变导致质变。在几千、几万这个数量级上管用的经济规律，在几亿、几十亿、几百亿的数量级上是否仍然管用呢？那可就不一定了。

今天中国有许多百亿富翁，还有十来个千亿富翁。但是没有5000亿以上的大千亿富翁，更没有万亿富翁。而在美国，Elon Musk现在的个人资产是3000多亿美元，超过2万亿人民币。美国其它超过万亿人民币的富翁一只手还数不过来。

时光倒退5年，在2020年的时候，全世界都还没有谁的个人财富能够超过万亿人民币。中美顶级富豪之间的差距也远不及今天这么大。彭博社还编制过一个指数叫做FAANG+BAT，把中国的百度、阿里和腾迅与美国最炙手可热的5家互联网巨头并列，颇有一点“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的味道。

从2020下半年到2021年上半年，三件大事改变了这一切。首先是蚂蚁......然后是教培......最后是滴滴......

这是改革开放以来40多年未曾有过的局面。如果有人因此而感到担心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头部企业家的物质激励失效了，他们会不会就此躺平？其它中小企业家会不会受此感染而也都躺平？中国的科技进步是否会因此减速？

咱们还是看结果。光伏、电动车、无人机那些老生常谈的案例我就不提了。2022年6月，福建舰下水。2023年8月，华为Mate60上市。2024年，中国的机器人、机器狗行业全面爆发。2024年12月，六代机试飞。2025年1月，DeepSeek R1发布。

照理说，这些科技进步来自不同领域，都是好样的，不应该分什么高低贵贱。但我还是想说，我个人认为，六代机的份量，远远超过DeepSeek R1。

为什么？因为DeepSeek R1的意义主要是以更低成本实现了其它人已经做到的功能。而六代机则是在美国领先世界一代的基础上，再领先美国一代。而且DeepSeek是纯粹的软件。六代机则包含了从物理原理、应用技术到材料学和工程学等领域的多重创新。

更重要的是，六代机是军工体系的产物。正视它的成功，对于理解中国经济，对于经济学理论的发展，都具有特殊意义。

以前人们常说，国企没有希望，国企不可能创新。他们的理由主要是两点。一是国企规矩大，机制僵化。二是国企缺乏物质激励。仅就这两点而言，军工系统可以说是比国企还国企。那么六代机又怎么解释呢？

其实军工体系不是没有经历过阵痛。上世纪80、90年代，包括21世纪初，大量军工科技人才流失，不是去了国外，就是投奔了民企。这其实都好理解，物质条件差距太大了。

现在军工体系的物质激励改善了，好一些的单位也可以年薪几十万、上百万了。然而相同份量的创新成果，如果拿去民企，可能就是几亿、几十亿。差距还是很大，甚至可能更大了。不过军工体系的吸引力提升却也是事实，现在许多人才都愿意去那里扎根。这又是为什么呢？

经济学里有一个概念，叫做效用曲线的弯曲。这就好比吃包子，第一个包子最管饿，第二第三个就差些，第四第五个可能就索然无味了。以前军工人才流失，是因为连第一个包子都不能保证。现在体系内也能吃上两三个包子，那么即使体系外还能吃得更多，吸引力也没有那么大了。反倒是体系内的一些福利，外面花钱也买不着。

其实效用曲线弯曲的规律同样适用于头部企业家。比如Elon Musk，他现在是世界首富，但是你很难说他今天的工作积极性要比在Paypal创业时更高。在A股市场，我们还可以观察到许多老板在公司上市之后，要么大玩资本并购的游戏，要么拼命融资赌周期，反而不再踏踏实实地经营了。

DeepSeek这个案例也很有意思。美国人是明确要封杀它的，但是其实不可能做到。因为它是最彻底的代码开源模型。换句话说，现在的DeepSeek R1已经不属于梁文锋，它属于全人类共同拥有。

那么梁文锋为什么会选择代码开源？我想他如果还是一个背负着几百万房贷的打工人，恐怕不太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他很早就从量化基金中赚到了第一桶金。据说他的身家已经达到了几十亿上百亿。那么在他那个位置上，不再把冲击千亿、万亿当成优先目标，反而更愿意为全人类做出一点贡献。这也不难理解吧。而且中国人讲究名利双收。他放弃一些利，求一个名，求一个社会地位，求一个官方认可。那才是聪明人的境界啊。

所以物质激励提高工作积极性，这条规律对于月薪几千上万的保洁阿姨和车间工人能够成立，但是对于年薪百万、身家论亿的顶尖人才和公司老板就未必成立了。回到咱们最前面讲的哲学原理，这就是所谓量变导致质变。

OK，我们现在知道了，由于效用曲线弯曲的原因，防止......对于头部企业家积极性的负面作用并没有一般想象的那么大。可是它的正面作用又在哪儿呢？

这就要说回上医治未病了。如果你在疾病发作之前就把它治好了，那么还怎么证明你是在治病，而不是在浪费资源呢？这是一个千古难题，古今多少伟人都陷在这里。

好在2021年初，房地产恐慌性上涨，恒生科技指数突破11000点，这些都不是遥远的历史。房地产泡沫的危害就不用说了。当年头部企业家拉帮结派，强化垄断的案例也很常见。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互联网领域。

曾几何时，几家垄断巨头统治了整个中国互联网。任何新兴企业，无论是做游戏还是做电商，如果没有垄断巨头赋能，就几乎不可能生存下去。

那么怎么叫赋能呢？最简单的形式是入股，复杂一点的还要控制要素资源，最高级的甚至直接干预工作流程。套用我们前面介绍过的那个词，就是要接轨，方便人家长驱直入。

谁让垄断巨头赋能，谁就有流量，谁就有生意。至于产品和服务本身好不好，顾客体验怎么样，反倒都在其次了。

你说我不要流量支持，不接受赋能，行不行？那也很难。因为垄断巨头会要求你二选一。上了我的平台就不许上他的平台，上了他的平台就别想上我的平台。反正自由竞争是不可能的。

一百多年前，列宁发表了名著《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那么在帝国主义之前，或者说在走向最高阶段的过程中，会出现什么状态？答案正是垄断资本主义。

打一个比方就好理解了。通常来讲，草原上总是羊多狼少，羊吃草，狼吃羊。但是如果羊都被吃得差不多了呢？那么狼就要吃狼。资本杀资本，大资本杀小资本，洋资本杀土资本，这就叫垄断资本主义。如果再放任发展下去，就变成帝国主义了。

所以说，强化反垄断和防止......，既是保护消费者，更是保护中小企业，根本目的就是要促进竞争。看不到这一点，就不可能对它做出正确的评价。

回到我们前面讲的三大关系。处理人与社会的关系，是为了让经济总量的发展更加平稳。处理人与人的关系，是为了避免各个群体之间的矛盾激化。而到了美国媒体嘴里......这既是无知的表现，也是傲慢的表现。

现在有一种说法，把杭州最优秀的6家新兴企业称为杭州六小龙。这个叫法显然源自亚洲四小龙。那么既然有小龙，当然就得有大龙。与四小龙对应的大龙是中国。而与六小龙对应的杭州大龙是谁，可谓不言而喻。

2025年2月召开的民营企业家座谈会上，出现了......许多人据此大做文章，说什么轮回呀，拐点呀。不过我倒是注意到了另一番意象。六小龙之一的宇树科技王兴兴，不仅座次更高，而且被安排了发言。

一鲸落而万物生。一条大龙躺下去，六条小龙站起来。可以说，防止......政策已经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刺破房地产泡沫也不意味着房价无底线下跌。强化反垄断更不意味着要把每个行业都杀成一片红海。只不过这些调整的考量，都必须建立在充分理解政策必要性的基础之上。

决战AI

市场永远是有效的。这是西方媒体的基本信仰。在一个有效的市场上，2块钱买到的东西总是应该比1块钱买到的更多或者更优。然而现实世界并非如此。

美元的市场汇率偏离购买力平价的问题，我们前面已经提到了。在金融市场上，1美元差不多相当于7元人民币。如果购买商品和服务，1美元大概勉强能与4元人民币打平。

上述差别还不难理解，中国有劳动力红利嘛。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现在中国工程师红利带来的优势甚至更大。如果研发高科技产品，1美元能不能比得上1元人民币都还有疑问。

比如说，美国花100亿美元还造不好的新式军舰，中国花100亿人民币就造完了，而且战斗力更强。这一点，美国军方基本上都已经承认了。只是国会山的老爷们还蒙在鼓里。而且没有人想要去唤醒他们。

华尔街貌似有很多理由去相信美国在AI产业上的优势，但其实最大的底气还是他们钱多。这既体现为更大的公司市值，也体现为更高的资本开支。但是实际上，他们正在往一场必输的赌局里不断加码下注。而且因为美国媒体的话语权过于强大，所以也很难有人突破信息茧房去唤醒他们。

很多人都认为，2025年初DeepSeek R1的突然出现改变了AI行业。其实并非如此。

东汉末年，曹操进攻汉中。战争一开始很顺利，曹操的野心随之高涨。但是后来战事转入僵局，曹操也开始犹豫，但是又下不了决心立即撤退。就在此时，杨修说破了曹操的心事，将战局比作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于是曹操干脆下令退兵。

借用上述故事来讲， DeepSeek R1其实只是扮演了杨修的角色，说破了华尔街的矛盾心事而已。

真正的困难在于，以大语言模型为代表的AI技术，其商业化进程严重低于预期。所以我们才会观察到：

过去多年，7巨头持续跑赢标普500指数。但是从2024年8月开始，这个趋势就已经停止了。市场上各种关于风格转换的说法不胫而走。OpenAI急于增加收入，甚至考虑在产品中插入广告。2024年底还出现了微软准备收缩算力投资的传言（现已证实）。

事实上，任何高科技产品都具有成本迅速下降的趋势。企业必须不断地开发出新的技术卖点来对抗这一趋势。这就好比，每年最新款旗舰手机的价格可能是稳定或略微上涨的。而具体某一款手机的价格则必然会迅速下降。

从这个角度讲，除非大语言模型的技术水平提升得足够快，否则必然会出现顶级功能而成本更低的替代品。即使没有DeepSeek，也会有其它企业来完成这个任务。

搞笑的是，有些人并没有因为单位成本迅速下降而惊讶，也没有因为代码开源模型的出现而惊讶，他们只是因为DeepSeek的中国身份而惊讶。他们认为中国的科技企业就不应该拥有顶尖的研发能力。由于这种观点过于愚蠢，我甚至想不出应该怎样反驳。

AI产业的长期前景到底如何？这才是真正重要的问题。在展开讨论之前，我们有必要先把基本的概念整理清楚。

人工智能是一个很大的概念。所有非自然的智能都可以算是人工智能。无论人工智能如何实现，它的底层都是数学算法。

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神经网络算法一直是比较主流的。当然在此之外还有别的算法。那么在神经网络算法的基础上，人们已经找到了好几种具体的应用。大语言模型只是其中之一。而现在媒体上热议的AI应用，往往就是专指大语言模型。

医学里有一个概念叫做家族病史。有的时候，病人身上还没有直接出现明确症状。但是已知病人的兄弟姐妹都有某种病症。那么医生也可以据此做出推断。

同样道理，大语言模型还是新生事物。预测它的发展轨迹往往就是瞎拍脑袋。相关的研究报告，无论形式上多么严谨，其实都缺乏依据。因此我们还不如观察其它基于神经网络算法的AI技术应用，从家庭病史的角度进行研究。

第一个可供参照的案例是语音输入。这可能是神经网络算法最早的应用之一。过去几十年间也经历过几次较大的效率提升。现在语音输入法的正确率可能已经达到90%甚至95%。但是从普通用户的角度看，那5%或者10%就构成了致命的缺陷。

我们可以设想，如果语音输入法的正确率能够无限接近100%，那么我们使用电脑和手机的场景和方法，都将发生巨大的革命。我们再也用不着键盘了！可是现在人们往往在语音输入一大段话后，还要依赖键盘去修改那错误的5%和10%。

语音输入的正确率从30%上升到50%，再从50%上升到80%，最后从80%上升到95%。从技术上讲，这些都是伟大的成就。但是对于普遍用户来说，它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更要命的是，最后那5%有可能永远无法突破。

第二个可供参照的案例是人脸识别。这个技术最早是由Meta（当年还叫Facebook）开始商业化的，中国企业随后跟进。搞到现在快十年了。中国的人脸识别已经普及到了大街小巷，而美国那边的实际应用还遥遥无期。

这里我得解释一下。中国超市里的人脸支付，跟苹果手机上的人脸开机不是一个概念。苹果手机的人脸开机，是它已经知道主人是张三，那么它只要判断眼前此人是不是张三就行了。而中国超市里的人脸支付，是你站到镜头前，它就能从10亿个用户中识别出你是谁。而且正确率要非常接近100%，否则不能用于金融支付啊。两者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那么美国为什么会落后呢？答案有点令人意外。因为美国有很多黑人。黑人的肤色较深，识别正确率很难提高。比如说只能达到95%吧。而5%差错率对于金融支付工具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如果一开始就拒绝黑人用户呢？那又会涉嫌种族歧视。所以就这么卡住了。

我们知道，人工智能的发展依赖于三种资源：算法、算力和数据。由于英伟达的光彩过于耀眼，所以现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算力上面。其实对于具体的商业应用来说，很可能数据才是最重要的变量。

第三个可供参照的案例是智能驾驶。从一个角度看，智能驾驶与语音输入很像。它们都不断地在技术上取得进步。但是对于非爱好者的普遍用户来说，只要正确率不能足够地接近100%，那么这些技术上的进步就无法转化为实用价值。毕竟车祸是要出人命的！更麻烦的是，正确率的提高是非线性的。最后5%可能永远无法突破。

从另一个角度看，智能驾驶与人脸识别也很像。算法与算力都可以推动进步，但数据才是最关键的变量。首先是数据的规模。车辆越多，行驶里程越长，试验场景越复杂，训练的效果就越好。这已经是常识了。

其次是数据的种类。摄像头擅长采集视觉图像。激光雷达擅长测量距离。两套数据结合，训练效果没有理由不比单独使用更好。

更加重要的是数据的维度。摄像头和激光雷达都是从汽车自身的视角观察外界。而现在中国政府力推的车路云一体化，则是把道路视角，城市视角，甚至其它车辆的视角也都纳入训练。这样就在数据上形成了压倒性优势。如果车路云一体化最终能够落地，其效果将超越任何单车智能驾驶，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顺便说一句，即使中国的车路云一体化方案落地了，美国企业也不可能跟进。因为他们的商业模式要求一切科技投入最终都要转化为垄断利润，所以技术只能出现在产品自身上面。如果将技术基础设施化，利润空间将会十分有限，那么这件事儿也就不值得去做了。

哪怕某种技术对用户来说具有巨大的使用价值，就像空气和水那样，只要不能最终转化为利润，就没有投资价值。

最后我们来看被华尔街寄予厚望的大语言模型。

过去几年，大语言模型一直在进步，出现幻觉的概率也在降低。但是只要正确率不能足够地接近100%，那么这些进步的实用价值就很可疑。而且别忘了，正确率的进步不是线性的。最后那5%，3%，甚至1%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另外，数据的来源也成问题。未来大语言模型使用的算力有可能再增长10倍、100倍。然而互联网能够提供的数据量终究是有限的，至少不可能十倍、百倍地增长。这将极大地制约大语言模型的进步。

因此我们不难得出结论。AI技术想要真正地改变世界，显然不能局限于大语言模型这一种应用。而在更广泛的AI技术发展过程中，算力构成瓶颈的可能性远远小于数据。

那么全世界数据资源最丰富的市场在哪儿呢？答案正是中国。

中国的人口是美国的4倍，快递业务量是美国的8倍，钢铁产量是美国的12倍。只要揭破市场价格的面纱，以实物量计算，则中国的第一、第二、第三产业均已对美国形成压倒性优势。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断言：

AI技术与实体经济，与先进制造业的结合，如果将要发生的话，那么必然出现在中国。

顺便说一句，这个事实如此明显，至少十年之前，李开复，陆奇等人就已经讲得非常清楚了。只不过近年华尔街的狂热把很多人都给吓住了。

由于华尔街在AI题材上押注太重，所以平稳地回到均衡是不太可能的。事实上，过去十几年，寡头垄断导致美股估值虚高，偏离购买力平价导致美元币值虚高，过度消费导致美国GDP虚高。而且这三个泡沫在反身性的作用下，互为因果，循环放大。一旦开始调整，有序撤退随时会转化为溃败。

但这还不是中国科技崛起的全部意义。

在资本市场上，竞争格局是最重要的估值因素之一。举个示意性的例子来讲。假设一个市场由1家企业垄断，那么这家公司的估值可能是1000亿。如果市场由两家企业分割，它们的估值可能是400亿与300亿，合计只有700亿。如果存在5家以上的企业竞争，那么它们的估值可能每家都不到100亿，合计不到500亿。

所以硅谷创投界有一句格言，叫做No copycat，也就是不投模仿者。很多人赋予了这句话太多的感情色彩，其实它背后就是冰冷的利润最大化原则。道理就是我们前面说的。与其投资后来者分割市场，不如干脆溢价追随领先者。这样达到的效果就是在业务层面保持垄断，只在资本层面重新划分利益。

相比于充分竞争，寡头垄断一方面可以提高资本利得，另一方面也会使得消费者、就业、上下游和政府税收等其它利益相关方受到损失。所以反对垄断的力量也一直在增长，使得它只能在一个紧密的小圈子内进行。

过去数十年间，全世界只有一个科技创新中心，那就是美国硅谷。科技企业的估值逻辑、经营策略甚至商业文化，都是在这个客观事实的基础上演化出来的。

而中国的崛起，将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全球范围内的产业竞争都会加剧，包括以市场化或非市场化的形式。而资本回报率则会系统性下降。

这个过程将要持续多久？估计会很久。如果过程更快的话，幅度就必须更剧烈。为什么呢？因为当今世界格局需要改革的地方太多了。而改革所需要的，从来不是深奥的理论，也不是绝妙的想法，而是广泛的社会共识。那么共识又从哪里来？只能在痛苦的煎熬中形成。

从物质上讲，我相信美国未来仍然会是世界上最富足的国家之一。但是从精神上讲，他们的挫折感可能会特别强烈。因为他们一直在享受垄断的收益而不自知，甚至把它视为与生俱来的特权。

中国有一句流传了2000多年的古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它也可以作为这个星球上最古老文明送给最年轻大国的一句忠告。

来源：东方红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