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关于催收,有很多常规的方式,比如电话、短信;再不行,就发函、起诉。但要想拿到钱,或许得靠更柔和的方式,比如请吃饭。去年底,上海一家日料店包厢内,陈立雄和妻子带着两瓶茅台和茶叶,桌边露出了一份施工确认清单。这是一个要债的“饭局”。陈立雄是建筑公司老板,去年初接下
曾经的积累,如今一文不值。
关于催收,有很多常规的方式,比如电话、短信;再不行,就发函、起诉。 但要想拿到钱,或许得靠更柔和的方式,比如请吃饭。 去年底,上海一家日料店包厢内,陈立雄和妻子带着两瓶茅台和茶叶,桌边露出了一份施工确认清单。 这是一个要债的“饭局”。 陈立雄是建筑公司老板,去年初接下个百万级别的项目。活干了,项目款迟迟未结。他的想法是,那天只要把酒和茶叶给出去,那位应邀而来的“客人”就能在施工清单上签字。这样,钱就能拿回来。 结果是,“客人”吃得很开心,但拒收陈立雄的“礼物”,包括那份要签名的清单。 陈立雄的账就这么继续被拖着。“现在要钱太难,不像以前。” 总之,许多钱就这么拖到现在,办法用尽,债主们陷入绝望。放在楼道内的烟缸 图源:受访者
他们不得已开始寻找新的讨债办法。 自称商账催收专家的徐华,与他的同行们渐渐露头。由于音近“丧葬”,人们笑称他们大多都在处理让人发愁的事。 出于种种原因,这类企业名称大多以“咨询”“企业管理”“信用管理”的名头出现。至于催收,则是以“上课”的形式开展指导。那些曾在市场上翻手覆云雨的老板们,在这里变成了学生,学习如何讨债。不过,对于徐华和许多“咨询公司”而言,这些学生不论过去有多风光,皆无二致——都是通过花钱来要钱的人。
“上完课,钱能要回来80%” 9月上旬,陈立雄懒洋洋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的是329标号的中华香烟,这比普通软包贵20元。 这种看似慵懒的时光,他的直观感觉是“漫长”。 陈立雄要在催收课堂待3天,听老师讲心理学,讲博弈论。这些词汇他似懂非懂,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帮他收回钱。 今年42岁的他,在不说话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那是他焦虑时频繁挤眼睛的产物。 若是撇开这些,生活富足的证据会在不经意中暴露出来。例如,停在附近的奔驰S400,是他的日常座驾;左手戴着的手绳,乍一看不超千元,实际价格要10万。 另一位老板吕胜财,这几天和陈立雄成了同学。 他51岁,重庆人,长的南人北相。以前,算命的“大师”说他将会“富贵一生”,但没人说得清楚,“将”指的是什么时候。 他在2018年至2020年连续做了几个大型的城建项目。结果是活做完了,千万的项目款要回来不到150万。追了几年,花出去的钱远比要回来的多。这话给了人信心,于是才有了第二天。
理论与实际 陈立雄说,催收班的培训收费五千至一万,课程分三天,第一天教授基础,第二天教方法,第三天是实战案例。 “上课的学员,没有普通公司公司职员,全是市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板,年龄集中在40-50岁。” 对于第一天的略微失望,吕胜财开始期望在第二天有所回补。他早上8点多就坐在门口等老师来,以期和老师私下交流,看看能否获得适合自己的讨债秘诀。 结果老师10点才出现。“以往都是别人等我,今天反过来了”,吕胜财自嘲一番,但还是坐在了前排第一个位置。 这一天,老师把有效催收归纳成了“五步催收法”。 “又是一些常规套路,无非是催收要讲证据,比如工程项目但凡牵扯到上下游各种转包,出借施工资质这种事,这些灰色的是不可能写到合同里,那在法理上就给了对方赖账的理由,这些道理我们都懂。” 老师还教,一旦觉得对方资金链出现问题,就要学会及时“停工”,以保证损失不会继续扩大。 吕胜财知道老师说得对,但依然不现实,“好不容易拿到个活,万一甲方真的是在走流程,款项没到账呢,动不动就停工,那以后就没办法在圈子里混了。” 陈立雄的感受和吕胜财差不多。 他觉得,那些落在纸面上的理论最终失效的原因,一部分是有些事是在暗处发生的,不便在正式合同上体现;另一方面是大环境变了,物是人非。“比如甲方换了领导,现在的不认可上一任的账,那我们怎么办?” 他之前接下某地产公司的项目,对方此前承诺分两期放款,首期150万付完之后,迟迟未能结清剩下的200万尾款。 陈立雄只好自掏腰包支付员工的工资,以及上海市中心每月三万的办公室租金,但依然填不上各项日常开支的窟窿。加上他之前为了项目开工向亲戚借的120万,粗算下来,这一单业务非但没钱赚,还欠了近300万元的债。这些老板稀里糊涂地上了两天课,茫然若失。他们不知道自己将会慢慢地从讨债者,变成另一个信用体系的“制造者”,并给那个模糊的外部力量提供信息与资料。
签下合同,给个盼头 “最后一天所谓实操课,老师就让我们和培训班的助教沟通,他们类似催收公司的销售。”陈立雄说。 按照陈立雄的回忆,培训班的收费不过万元,但回收债务的服务费以欠款的总金额、收款的难易程度来计算,大约是回款总金额的7%—30%不等。 吕胜财还是签下了那份催收合同,因为这大几百万的欠款拖了3年,他的生活已经脱轨。 在与时代周报记者对话中,他说了其中的原因,“课上讲的东西要么过于理想,要么无法操作。想去讨的钱,又牵涉了各种复杂的三方债务关系,有的单位部分领导都调走了,只能借助外部力量试一试。”不过,他也有搞不定的债务,比如汽车、地产行业,只能通过挤牙膏的方式先让对方签下还款计划,3年或是5年,算是有个盼头。
“至于吗?” 合同签完,吕胜财还没回收到一分欠款。 负责对接他这笔单子的“老师”丢给他一个新闻稿的链接,告诉他目前正在建立防范化解地方债务风险长效机制,“一切顺利的话,你年底应该可以完成回收”。 听到老师的话,吕胜财连忙说谢谢,顺手发了个188.88元的微信红包。 徐华所在的总公司在11月22日发了新的公众号推文,宣称完成了一家有政府背景企业的债务回收,1300万元,用了半年时间,确定回款800万元。但在文末有这样一句话:10月,第一笔欠款160万汇入债权人账户。目前,本委托继续推进中。 陈立雄选择找了律师,他觉得催收不靠谱。另一方面,他还在继续干活,力图自救。为此,他不得不捡起了早年做过的中介生意,倒卖配件、稀土、塑料原料、新能源汽车…… 但以前几个局、几杯酒就能拿到的生意,现在变得愈发稀少,饭局的“性价比”一路走低。最差的一次,他一个月只赚了几千块。 陈立雄不得不辗转于更多饭局。妻子抱怨他忽视家庭,有时找不到人,连着发60秒的微信语音骂他。他不想点开听,有几次只回了几个字:男人得养家糊口,理解一下。 某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曾在经济上行期间积累的人脉、资源和称号,如今不值一文。 吕胜财最近失眠了。 睡不着的时间,他在抽屉里翻出一支笔,把白天算账的表格倒翻一面,提笔在空白处写到:X总,您好,我是XX公司的吕胜财…… 内容无外乎“生意难做”“熬不下去”。 但吕胜财说,自己写了整整两张纸——他儿子的高考作文都没写过这么多字,然后他拿起手机对着这两页纸拍了好几遍,挑了其中最清晰的两张,传给财务代理公司的老板。 五分钟后,对方回复:吕总,就万把块钱的事,至于吗? “至于啊。是真的至于。”吕胜财回道来源:小夭看天下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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