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把最后那张交割单折成纸飞机，看着它从十八楼飘向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键盘上的F5键，屏幕里东方集团的K线图像条垂死的青蛇，在跌停板上抽搐。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在那些代表亏损的数字上织成蛛网。

我把最后那张交割单折成纸飞机，看着它从十八楼飘向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键盘上的F5键，屏幕里东方集团的K线图像条垂死的青蛇，在跌停板上抽搐。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在那些代表亏损的数字上织成蛛网。

三年前那个燥热的下午，我攥着刚发的工资卡站在证券营业部门口。老陈拍着我肩膀说："建国，现在股市就是提款机。"他衬衫领子上的汗渍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就像他推荐的东方集团财报里那些漂亮的增长曲线。那时我教了十五年数学，工资刚够给妻子买抗癌药，女儿书包磨破的边角总让我想起房贷催缴单的折痕。

最初我只敢买两手试试。当账户浮盈数字跳到四位时，手指在鼠标上打滑的触感至今清晰。那是种危险的甜蜜，像舔食沾了蜜糖的刀锋。我开始在批改作业的间隙刷新股价，用解方程的手势计算补仓点位。直到某天深夜，月光把妻子的止痛药瓶照得发亮，我突然把银行卡全部插进银证转账机。

"您尾号8872的账户转入证券账户128000元。"短信提示音惊醒了楼道声控灯。我蹲在自动存取款机的蓝光里，看着玻璃倒影中自己发红的眼睛，突然想起给学生讲概率题时说过的话："小概率事件不等于零概率。"

暴雷消息是在期中考试那天弹出的。我正在监考，粉笔头"啪"地断在掌心。公告栏里"财务造假"四个字刺得视网膜生疼，学生们答卷的沙沙声突然变成证券交易所的倒计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配资公司的催缴通知。

最后那个跌停板，我在营业部大厅盯着绿莹莹的大屏幕。穿红马甲的保洁拖着水桶从我面前经过，脏水里漂浮着撕碎的持仓单。有个老太太突然尖叫着把保温杯砸向显示屏，枸杞和红枣在K线图上炸开猩红的斑点。我摸着口袋里医院的缴费单，指甲掐进掌心的月牙痕慢慢渗出血珠。

催债电话打进校长室那天，我正给初三重点班讲解函数图像。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个陡峭的抛物线，最高点的坐标恰好停在去年东方集团的股价峰值。走廊里传来皮鞋敲击地砖的声响，像极了集合竞价时的倒计时读秒。

现在我用缠着纱布的右手给妻子喂粥，她化疗后稀疏的头发扫过我手背。阳台上的绿萝在夜风里摇晃，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像极了那个暴雨夜我跪在证券公司门前时，顺着下巴滴落的血水混着雨水。女儿把她的压岁钱塞进我口袋，硬币隔着纱布硌着断指处的伤口，那种钝痛比剁掉食指时还要清晰百倍。

住院部走廊的电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某位分析师说"投资需谨慎"的声音混着消毒水味飘进来。我数着吊瓶里滴落的药水，忽然想起多年前给学生布置的数学题——如果某支股票每天跌停，多久会变成废纸？当时觉得这是个理论假设，现在才知道这是道送命题。

来源：媛媛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