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谷雨踩着碎云片子，“噗嗒噗嗒” 落进长沙城，大街小巷就像被湘江的浪头拍醒哒，家家户户都跟着热闹起来。屋角那几蔸老茶树，憋了一冬的劲儿全使出来，咕嘟咕嘟冒芽尖儿，油绿油绿的嫩芽在日头底下泛着光，风一吹，清幽幽的茶香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心痒痒。

谷雨踩着碎云片子，“噗嗒噗嗒” 落进长沙城，大街小巷就像被湘江的浪头拍醒哒，家家户户都跟着热闹起来。屋角那几蔸老茶树，憋了一冬的劲儿全使出来，咕嘟咕嘟冒芽尖儿，油绿油绿的嫩芽在日头底下泛着光，风一吹，清幽幽的茶香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心痒痒。

天还冒放亮，姆妈就挎起竹篮往茶树跟前跑。她那双巧手比灵泛得很，两根手指一夹，“啵” 地一声，肥嘟嘟的茶芽就乖乖掉进篮里。我跟在后头学，笨手笨脚的，不是把芽掐得稀烂，就是连老叶子薅下来一大把。姆妈瞅见了，笑骂道：“你个化生子，手脚放轻点噻！这嫩芽金贵得很，要像哄小把戏那样！”

新摘的茶芽得赶紧摊在老竹匾里。那竹匾用了好些年，篾条都磨得溜光滴滑，铺上茶芽就像盖了层翠生生的绒毯。我蹲在旁边眼巴巴地守着，盼着茶芽快点干，院子里飘着的茶香，清甜清甜的，跟刚落过雨的岳麓山一个味儿，闻着就让人浑身熨帖，嗓子眼儿直冒酸水。

炒茶是爹爹的拿手绝活儿。大铁锅烧得直冒热气，爹爹把茶芽 “哗啦” 一倒，“刺啦” 一声，茶香 “腾” 地就窜起来哒。他的手在锅里翻得飞快，比花鼓戏里的武生舞枪还利索，茶叶在锅里打着旋儿，香气越来越浓，呛得我直打喷嚏。“炒茶急不得，” 爹爹头也不抬，“火大哒焦苦，火小哒没味，过日子也要匀匀实实滴！”

等茶炒得蜷成小卷卷，爹爹抓一把丢进白瓷壶。我拎起刚烧开的水 “哗” 地一冲，“呲啦” 冒起白烟，茶叶在壶里打着转儿舒展，水色慢慢染成嫩黄。我捧着粗瓷大碗，轻轻吹开热气，“咕咚” 抿上一口，先是舌尖发苦，转眼清甜就从喉咙里涌上来，浑身通透得很，比火宫殿的糖油粑粑还韵味！

喝完茶出门，满街的花儿开得正艳。桃花红得像灯笼，杏花粉得像云霞，梨花白得像雪，风一吹，花瓣簌簌往下落，踩在上面软乎乎的。空气里混着花香和茶香，熏得人脑壳发晕，恍恍惚惚就像掉进了姆妈蒸的桂花糕里。

巷子口的娭毑正侍弄芍药花，见我过来，大声招呼：“妹陀，来尝哈娭毑煮的谷雨茶不？今年的茶叶鲜嫩得很！” 我笑着摆摆手：“刚喝哒爹爹炒的，娭毑，您这花儿开得比橘子洲的烟花还好看！” 娭毑笑得合不拢嘴：“谷雨前后种花，灵泛得很，跟老天爷约好哒一样！”

望着在花丛里追打的小把戏们，我就想起小时候。那时候跟着大人采茶、赏花，总嫌日子过得慢。如今走南闯北才晓得，这谷雨里的茶香、花香，早刻进骨头缝里哒。往后啊，我也要带着细伢子守着这片地，把谷雨煮茶、慢赏繁花的日子，一辈辈传下去。

夕阳把巷子染成橘红色时，我又给自己续了碗茶。茶汤映着晚霞晃悠，茶香混着院里的花香，熏得人心头暖暖的。我寻思着，这谷雨啊，就是老天爷给长沙人打的结，一头系着湘江的水，一头系着祖祖辈辈的念想。往后每年谷雨，我都要守着这壶茶，守着满院的花儿，把日子过得比蜜还甜，让这带着茶香的光阴，永远在长沙城里流淌，一辈传一辈，没个尽头。

作者简介：卢春文，1965年出生。高级工程师。1985年10月入伍。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本科，文学学士学位。第十一届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一直从事部队的新闻宣传报道工作。在工作中，先后在《空军报》《解放军报》《通信战士》《军事记者》《北京晚报》等军内外知名权威杂志和刊物发表新闻、散文、专业理论文章200多篇，工作中曾多次荣获军功。代表作《母亲的剪纸信》被拍摄成3集专题片播放。

（编辑：至幸）

来源：新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