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位曾经的苏联最高领导人在他人生最后的岁月依旧充满了遗憾。不过,他遗憾不是自己亲手终结了苏联,而是普京彻底毁掉了由他开启的事业——让俄罗斯被美西方世界所接受。
2022年8月30日,俄乌冲突爆发半年后,91岁高龄的戈尔巴乔夫在莫斯科中央临床医院离开了人世。
据报道,这位曾经的苏联最高领导人在他人生最后的岁月依旧充满了遗憾。不过,他遗憾不是自己亲手终结了苏联,而是普京彻底毁掉了由他开启的事业——让俄罗斯被美西方世界所接受。
普京悼念戈尔巴乔夫
他曾经对2018年7月普京与特朗普在芬兰赫尔辛基举行的会晤充满期待。戈尔巴乔夫认为,如果普京和特朗普同意合作,他们的会晤将作为一个重大里程碑载入史册。
芬兰主办美俄峰会的历史非常悠久。尤其是在冷战期间,当时的芬兰仍然是一个中立缓冲国,首都赫尔辛基就成了东西方两大阵营之间交流的门户。
戈尔巴乔夫就曾于 1990 年在赫尔辛基与美国总统老布什举行过峰会。几个月后,苏联便崩溃了。
1990年赫尔辛基峰会
当然,在戈尔巴乔夫的记忆中,那不是一场崩溃,而是被修饰成俄罗斯的新生。这对于他保持心理健康是必要的,因为没有人能够背负着亡国的愧疚,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此后,看到俄罗斯被美西方世界所接受就成了戈尔巴乔夫最大的愿望,这是论证他当年没有做错最有力的证据。
假如戈尔巴乔夫能再多活几年,看到特朗普第二任期下的美国,不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仍然那么急切地要融入美西方世界。
戈尔巴乔夫对于特朗普如今的境况应该并不陌生。34年前,戈尔巴乔夫也是认为苏联不能再按照原来的路走下去,必须要改革,而且要大改特改,最终将苏联改进了坟墓。
1986年起戈尔巴乔夫开始苏共内部政治改革运动
如果说苏联一个例子还不能说明什么,如今美国相似的历史遭遇很可能会颠覆我们对于改革的直觉:大争之世,比拼的并不是谁先解决内部问题;相反,谁先被迫进行内部改革,走上“攘外必先安内”的道路,反而会招致灭顶之灾。
1.改革困境
特朗普在上任之前屡次大放厥词,说要在24小时内解决这个,1个月内解决那个。结果,3个多月过去了,特朗普实际上只办成了一件事,将墨西哥湾从字面上改成了美国湾。
特朗普上任后把墨西哥湾改名美国湾
与第一任期不同,特朗普在第二任期实实在在地掌握了总统的权力。但也正因为如此,特朗普的破坏性终于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一个走到末期的帝国,就像一个病了很久的老人,经不起折腾。这时要给它来一场大手术,反而会加速它的死亡,更何况主刀医生还是像特朗普这样不着调的庸医。
不过,国家毕竟不像人体一样,能够直观地看到健康状态。每每到了帝国末期,内部压力骤升,呼吁改革的声音也会随之升高。
当年,苏联政治局推举戈尔巴乔夫上台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认为此前几任苏联最高领导都是年迈的老人,思想保守,导致国家积弊丛生,觉得当时只有54岁的戈尔巴乔夫年富力强,有想法,能带来新的气象。
老人政治
戈尔巴乔夫也的确做到了,只不过新的有些过了头。这当然也不能全怪戈尔巴乔夫的能力不行,而是改革之难,就是放眼整个人类历史成功者也寥寥无几。
特朗普在他的两个任期中的遭遇,实际上正好对应了改革者要面对的两大难题。
在第一任期,特朗普由于缺少自己的政治班底,在具体事务中几乎完全被架空,只能通过提拔自己的家人,例如女儿伊万卡和女婿库什纳做一些事情。
伊万卡夫妇
但是,一方面,与华盛顿官僚集团以及共和党建制派相比,这点力量实在太过弱小;另一方面,特朗普的家人也只关心如何为自己捞取利益。在整个第一任期,特朗普徒有“总统”之名,却没有相应的权力。
到了第二任期,特朗普终于可以召集自己的心腹作为内阁成员,手中也有了实权,但是依然缺乏能够让政治体系服从的权威。
特朗普内阁
权力和权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权威是一种能够让人对权力的自愿服从的能力。
特朗普的这套政治班底本身就透露出了权威不足的特点。在二十几名内阁成员中,马屁精和网红就占了绝大部分,将严肃的内阁会议变成了亲特朗普屁股的大会。
像美利坚这样一个泱泱大国,绝不缺少专业管理人才。但问题是这些人往往久经官场,与建制派牵涉颇深。对于特朗普来说,一个不忠诚的专业人士要比一个忠诚的废物更加危险。
然而,对于国家来说,一个锐意改革的废物可能造成的破坏,比一个善于裱糊的专业人士要大得多。
在帝国的末期,改革所需要的政治资源和专业知识往往被既得利益集团所垄断。改革者即使掌握了权力,也缺少足够的权威动员起这些资源,只能起用那些渴望走捷径的政治流氓和小人。这些人造成的破坏,又会成为既得利益者反对改革的理由。
难以平衡的改革天秤
最终,改革能够不了了之已经算是幸运的。更糟糕的是像苏联那样收不回来,造成无法控制的后果。
改革是一个国家内部重大利益的重新分配。它首先会带来巨大的内部消耗。历史上,即使是一场成功的改革,也要首先经历一段混乱期。如果此时再加上有外敌虎视眈眈,这段混乱期就很可能会为敌人所用。
领导层的权威能够大大降低改革带来的混乱和内部损耗,然而改革团队往往又极度缺乏这一点。
实际上,这时解决问题的方案恰恰在外部。“安内需先攘外”。对外击败强敌,往往能使新的领导层获得改革的必要条件:拥有足够的权威。
2.攘外以安内
1940 年 5 月10日,纳粹德国的装甲部队穿过阿登高地,向着英吉利海峡疾驰。一个月后,巴黎沦陷,法国向希特勒投降。
法国沦陷
这场危机也改变了1940年美国大选的形势。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已经做完了两届任期。按照传统,他不应该再竞选第三个任期。
罗斯福连任
不过,这项传统在当时还没有写入美国宪法,仅仅是作为一个惯例保留了下来。
然而,上百年的历史惯例也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民主党内部的许多高层并不支持罗斯福竞选第三任期。
在现代人看来,罗斯福是一个伟大改革者,肯定是靠着新政的丰硕成果赢得了民众的支持,才创造了连任4期的奇迹。
但是,罗斯福新政实际上在他的第二任期就已经陷入了困境,不仅受到了商界的全面抵制,而且最高法院也出手推翻了罗斯福的许多改革项目。
为了排除最高法院的阻挠,罗斯福于1937年开始推动司法程序改革,试图增加大法官的数量,增强总统对最高法院的影响。
但是,这一方案遭到了民主、共和两党高层的同时反对,认为它破坏了三权分立的原则。首席大法官查尔斯·休斯 (Charles Evans Hughes) 打破先例,在法案未进入司法流程时就公开表态,对总统罗斯福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查尔斯·休斯
此后,罗斯福的影响力就逐渐减弱,民主党内的保守派与共和党人开始联手阻止罗斯福新政的进一步实施。
在1938年的中期选举中,罗斯福试图组织反击,积极支持那些赞同新政的民主党成员参加国会选举,结果遭遇了惨败。他支持的10名候选人中,只有1人成功当选。
那一年,民主党一共失去了 6 个参议院席位和 71 个众议院席位。大量支持新政的民主党人失去了议员资格。
在1939 年的国会,共和党参议员罗伯特·塔夫脱 (Robert Taft)与南方民主党人组成了保守派联盟,实质上终结了罗斯福在议会通过任何法案的能力。
罗伯特·塔夫脱
如果按照一般的历史剧本,罗斯福很有可能会像多数美国总统那样,干完两个任期就下台。罗斯福新政的历史评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高,至多是好坏参半,甚至还会因为罗斯福试图触动三权分立原则被当作威权主义者来批判。
不过,希特勒在欧洲发动的战争拯救了罗斯福。尤其是1940 年 6 月法国的沦陷震惊了美国公众。越来越多的美国人不再认为这只是一场欧洲人的战争,孤立主义情绪迅速下降。
罗斯福迅速将自己的角色定位从改革者转向了抵抗领袖,向全国传递只有他才能带领国家安全度过纳粹的威胁,并开始拉拢共和党内部同样持干预主义立场的成员。
1940年的美国大选,很快转变成了孤立主义和干预主义两种路线之间的竞争。战争的威胁成了罗斯福最好的催票机器。期间,罗斯福推动军队开始大规模扩张。在紧张的战争氛围中,民主党高层也同意继续支持罗斯福竞选第三任期。
1940 年 9 月,罗斯福公然违背中立法案,与英国达成了驱逐舰换基地的协议,用50 艘老旧的驱逐舰交换了大英帝国在加勒比群岛的一系列军事基地,租期99年。这一明显有利于美国的协议让罗斯福的支持率飙升,奠定了其在1940年11月总统选举中的胜局。
罗斯福与英国达成了驱逐舰换基地的协议
此后,罗斯福成为了带领美国对抗纳粹势力的领袖。凭借这种威望,罗斯福在1944年1月,将自己的经济改革目标阐释为“第二项权利法案”。
虽然罗斯福在1945 年便去世了,但是围绕他的权威和理念,美国内部形成了一股进步党势力,将罗斯福新政深入地推动了下去。
这便是权威的力量。即使本人不再掌握权力,甚至已经去世,权力依然会沿着权威指出的方向发挥作用,推动社会变革。
3.惯性循环
人类社会是一套巨大的惯性系统,利益的流转是保持社会活力的主要驱动力。
无论是何种社会制度或者理念规范,运转的时间越长,整套系统的惯性就越强,最终社会的大部分利益总是会瘀结在少数人手中。改革就是要打破原有的社会运作模式,让利益重新流向能真正为社会创造价值的人,而不是固化在某些小圈子内。
社会改革
这就意味着改革必然要“冒犯”原有的社会规范和权威。不过,改革者即便通过某种方式拥有了权力,也往往缺少足够的权威让各利益集团自愿接受改革。
这时,改革者要么通过建立“不世之功”获得新的权威,要么从外部引入权威。
然而,从其他国家引入权威是极其危险的举动,尤其是当国家之间处于敌对状态时。这就是为什么改革之前要首先对国际形势进行定性,是以斗争还是以和平为主题。
如果是以斗争为主题,那么首先赢得对外斗争,树立内部权威,然后推动改革,就是一条非常稳妥的途径。
罗斯福新政之所以被认为是一场非常成功的改革,在历史上获得了极高的评价,并不是改革本身的成就有多高。
正如之前所说,罗斯福新政实际上跟历史上大多数改革一样,很快遭到了保守派的联合抵制,陷入了停滞。直到如今,美国的很多政治精英对于罗斯福的评价也并不高,经常指责他有破坏三权分立,颠覆国本的意图。
但是,罗斯福是美国带领正道世界击败纳粹,捣毁旧殖民秩序,引领美国成为新世界领袖这套历史叙事中必不可少的光辉角色。罗斯福新政对后世的影响,以及人们对罗斯福新政的评价,很大程度上受益于这种历史定位。
人类社会的大多数改革总是以失败告终,因为对于改革者来说,能够凭借“不世之功”获得内生性权威,何其难得、何其幸运。
相反,引入外部权威对一个国家来说经常太过危险,难以控制。苏联就是一个例子。两强相争之时,戈尔巴乔夫仍然大量引入外部权威,冲击原有的社会运行规范。由于权威是来自外部不是内生性的,戈尔巴乔夫对应该如何改革并没有足够的话语权。
这时,温和的、稳定的改革是很难实现的,因为总是会有人通过更激进的口号来争夺新权威。
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开始后不久,一些人就很快批判他的改革不够深入。叶利钦就是依靠更激进的改革主张上位的。最终,激进分子夺取了国家的权力,苏联也走向了失控。
对于一场改革来说,内生性权威总是比从外部引入权威要好得多。但是,内生性权威的获取难度也很大。
特朗普上台之后,坚持“每日一赢”,就是要强化自己的英明神武,积累权威。
但问题是,特朗普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在对外方面,特朗普吹过的牛没有一个实现,只能对内下手,制造社会对立,来维持支持率。
而这只会加快美国内部反对势力的集结速度,让抗议人数从50万增加500万,从5个州扩展到50个州。
美国民众对特朗普的反对情绪持续攀升
回过头来看,对于现在的美国来说,民主党的思路实际上是正确的。
当一个国家积弊丛生,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内部问题严重,不得不改时,恰恰是最改不得的时候。这时反而要对外寻找敌人,搞对外斗争。没有敌人,制造敌人,也要搞对外斗争。
通过一场对外斗争的胜利,让领导层积攒足够的内生性权威,再回头解决内部问题,推动变革。
当然,这实际上也只是一种不那么糟糕的选择。更好的做法是,在一切貌似欣欣向荣的盛世,在利益集团还没有形成顽疾时,就能下定决心积极发现隐患寻求改革,进行“盛世求变,乱世求稳”的逆周期调节。
不过,美国如今已经病入膏肓,错过了时机。
只要不被特朗普的王八拳吓到,让他无法从外部胜利中获得权威,他就只能继续对内下手,折腾美国人自己。特朗普成为美国的戈尔巴乔夫,也就指日可待了。
来源:棱镜Ta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