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周河生,今年四十有五,在省城一家事业单位当科长。说来也巧,我这一生与国家的改革开放进程几乎同步,七零年生人,正好赶上国家大步向前的好时候。
春归故里
"周河生,大舅不行了,这次过年咱们必须回去!"母亲电话里声音颤抖,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我心头一震。
我叫周河生,今年四十有五,在省城一家事业单位当科长。说来也巧,我这一生与国家的改革开放进程几乎同步,七零年生人,正好赶上国家大步向前的好时候。
从父亲去世后,我和母亲就搬到省城已有二十年,再未踏足那片承载着我童年记忆的土地。不是不想回,实在是不敢面对。
每每想起那个叫"杨树湾"的小村庄,脑海中总浮现出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场景:坑洼不平的土路,低矮的泥砖房,还有那口总是混着煤渣和玉米芯子烧火做饭的大铁锅。
我七岁那年,二舅杨德贵开着一辆崭新的"红旗"小轿车回村,那是全村第一辆私家车,引得村里人围观了好几天。孩子们趴在车窗上,用脏兮兮的小手摸着那冰凉的金属车身,眼里满是羡慕。
"瞧瞧,俺德贵这出息,咱老杨家总算出了个人物!"杨奶奶眉开眼笑,手里拿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向邻居炫耀。
那时的二舅穿着笔挺的西装,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走路带风,满嘴的大话,俨然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相比之下,老实巴交的大舅杨德福却总是穿着打满补丁的蓝布衫,低着头,背着锄头在村头的几亩薄田里挣扎。
"你瞧瞧你那个死脑筋哥哥,跟个土疙瘩似的,这年头还指望那几亩地,能有什么出息!"二舅常这样当着母亲的面数落大舅。
母亲每次听了都红了眼睛,却从不敢顶撞二舅,只是背地里偷偷抹泪。那时我年幼不懂事,只觉得大舅家确实穷,而二舅确实威风。
"大舅怎么了?"我握紧电话,喉咙发紧。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收拾东西,后天出发!"母亲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挂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点了根烟。省城的灯火在眼前闪烁,心却早已飞回了那个偏僻的小山村。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改变太多太多。
第二天,我向单位请了假,领导爽快地批了,还特意嘱咐我多陪陪老人。下班后,我特意去超市买了些礼品,红枣、莲子、人参、阿胶,都是老人家喜欢的补品。
回到家,母亲已经收拾好了两个老式的帆布包,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流行的那种,边角都磨白了,拉链也不太灵光,但母亲就是舍不得丢。
"妈,咱们换个新的吧,这都多少年了。"我看着那两个旧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有啥好换的,这包结实着呢,你爸当年可是在供销社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的。"母亲抚摸着包上的纹路,眼神里透着怀念。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那些补品塞进包里。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种种画面。
记得有一年夏天,大舅家收麦子,眼看天要下雨,大舅和大舅妈急得团团转。按理说这种时候村里人都会互相帮忙,可偏偏那天没人来。后来才知道,是二舅放出话,谁要是去帮大舅,以后别指望从他那里贷到钱。
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二舅靠着高利贷在村里横行霸道。那时农村信用社的贷款并不容易办,而二舅有门路,能从县里银行贷到款,然后以更高的利息借给村民,不知不觉成了村里的"地下钱庄"。
"妈,当年咱们怎么不帮大舅?"我曾经问过母亲。
"你二舅那个人..."母亲欲言又止,眼中闪烁着恐惧和无奈,"你还小,不懂这些事。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腊月二十八早晨,天还蒙蒙亮,我就把行李搬上了车。母亲坐在副驾驶,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旧钱包,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河生,这次回去,你可别跟你二舅起冲突。"母亲突然开口,语气里透着忧虑。
"我知道,您放心吧。"我握紧方向盘,心里却有些忐忑。
一路上母亲絮絮叨叨讲着许多往事,大多是她和父亲年轻时的事,也有一些大舅一家的琐事。关于二舅,她几乎只字不提。
"你大舅啊,是个实诚人,一辈子没跨出过杨树湾十里地,守着那几亩薄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母亲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眼神悠远。
"那大舅现在到底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冬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大地上,公路两旁的田野裸露着黄褐色的土地,偶尔能看到几棵光秃秃的杨树,像是守望家乡的哨兵。随着汽车不断向前,熟悉的山峦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河生,你看,前面就是老槐树了,再过去就是杨树湾了。"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那棵老槐树我记忆犹新,粗壮的树干上爬满了藤蔓,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夏天的时候,村里人常在树下纳凉、闲聊。如今的老槐树依然挺立,只是树干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沟壑,像是岁月在它身上刻下的印记。
雪后的杨树湾格外清冷,炊烟袅袅升起,在灰蓝色的天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细线。村口的水泥路已经取代了记忆中的泥泞小道,房屋也大多换成了砖混结构,只有零星几座老式泥砖房还倔强地立在村中,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停这儿吧,咱走着进去。"母亲指着村口的小广场说。
我把车停好,取出行李,跟着母亲往村里走。路上遇到几个老人,见到母亲都热情地打招呼:"哎呀,是翠英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都认不出来了!"
母亲笑着应答,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仿佛年轻了许多。我跟在后面,听着他们用方言交谈,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你大舅住的还是老宅子,就是前几年翻修了一下。"母亲边走边说,脚步却越来越快,仿佛有什么急事催促着她。
拐过一条小巷,那座熟悉的泥砖小院出现在眼前。院墙刷了新的白灰,大门换成了蓝色的铁门,门前种着几株腊梅,正迎风怒放。
推门进去,意外的是,大舅杨德福精神矍铄地站在院子里,正在劈柴。听到门响,他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妹子,河生,你们可算回来了!"
我一时愕然,母亲却突然泪流满面:"哥,你不是......"
"是德贵病了,已经三个月了。"大舅放下斧头,轻声道,脸上刻满岁月的沟壑,却依然温和。
"怎么回事?电话里不是说你..."母亲擦着眼泪,声音哽咽。
大舅叹了口气:"我是怕你不回来,才让村支书给你打电话说我病了。德贵那倔脾气,我怕他就这么走了,你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母亲呆立在院子中间,久久说不出话来。大舅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屋说吧,外面冷。"
屋内,曾经体魄健壮、趾高气扬的二舅如今瘦骨嶙峋地躺在一张老式木床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中药的苦涩气味,墙角放着一个煤球炉,炉子上的水壶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看见母亲,二舅竟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大舅轻轻按住:"躺好,妹子回来看你了。"
"翠英..."二舅的声音沙哑而微弱,眼窝深陷,眼神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母亲站在床前,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二舅如今的样子,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来,河生,搭把手,把你娘扶到椅子上。"大舅见状,赶紧招呼我。
我上前搀扶住母亲,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大舅给母亲倒了杯热水,然后转向我:"河生,这些年长高了不少,瞧着精神头也好,在城里混得不错吧?"
"还行,就是普通工薪族,养家糊口。"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听说当科长了?不错不错,有出息!"大舅的目光中满是赞许。
我不禁好奇:"大舅,您怎么知道我当科长了?"
"你三叔家那小子在省城上大学,回来时说起过。"大舅笑着说,"咱杨树湾的娃娃能在省城当干部,村里人都知道呢!"
这时,二舅剧烈地咳嗽起来,大舅立刻转身去照顾他。我看着大舅那麻利的动作,似乎已经习惯了照顾病人。他熟练地扶起二舅,给他拍背,然后端来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给二舅。
"哥,我来吧。"母亲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
"没事,我习惯了。"大舅摆摆手,继续喂药。
晚饭是大舅亲自做的,简单但香气四溢。一盘炒土豆丝,一碗白菜豆腐汤,还有一盘红烧肉,虽然菜不多,却色香味俱全。二舅只能吃些稀粥,大舅特意做了一小碗鸡汤给他。
饭后,母亲执意要洗碗,大舅也没再坚持。我帮着收拾了桌子,然后陪二舅说了会儿话,虽然他说话不多,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深夜,大舅去照顾二舅睡下,母亲终于向我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河生,你还记得咱们为什么离开杨树湾吗?"母亲坐在炉子旁,目光幽远。
"因为爸爸去世,在村里没法生活下去了。"我答道。
母亲摇摇头:"不全是。你爸走后,是你二舅逼着咱们离开的。"
母亲一字一句地道出了尘封已久的往事。原来二舅在改革开放初期靠着倒卖农资发了财,后来又开了个小型砖厂,生意越做越大。九十年代初,他靠着在银行的关系,开始在村里放高利贷,村里人都叫他"杨老板"。
父亲生前和大舅关系很好,对二舅的所作所为多有微词。有一次二舅逼一户无力还债的人家卖地,父亲出面阻止,两人大吵一架。没过多久,父亲就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
"你爸走后,德贵扬言要收回当初借给咱们盖房子的钱,还带人来家里闹。"母亲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是你大舅偷偷给了我一些钱,让咱们离开杨树湾,到省城投奔你姑父。"
我震惊地听着这些从未听过的往事,心里五味杂陈。
"那二舅后来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我问道。
"九十年代末,搞市场经济,国家开始整顿金融秩序。德贵的高利贷被查处了,他投资的砖厂也因为环保问题被关停,一下子欠了一屁股债。"母亲叹了口气,"更惨的是,他媳妇卷了家里剩下的钱跑了,只留下他和儿子。"
"那后来呢?"我追问道。
"是你大舅,一点一点替他还了债,还供他儿子上了大学。"母亲抹着眼泪说,"这些年,他从没在德贵面前提起过这些事。"
听完母亲的叙述,我久久不能平静。窗外,雪又开始飘落,无声地覆盖着这个沉睡的小村庄。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很早,推开门发现大舅已经在院子里扫雪了。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旧棉帽,看上去像极了记忆中的模样。
"大舅,我来吧。"我走过去,想接过扫帚。
"不用不用,我都习惯了。"大舅笑着摆手,"你在城里住惯了,这种粗活不会干。"
"大舅,您这话可就见外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小时候还帮着扫过院子呢。"
大舅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我,眼里满是慈爱:"是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扫几下就嚷嚷着手冷。"
我们都笑了起来,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团团小云朵。
"大舅,我妈昨晚和我说了一些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大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妈和你说什么了?"
"关于二舅的事,还有...我爸的事。"
大舅叹了口气,靠在扫帚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大舅,我想知道真相。"我坚持道。
大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院角的小屋:"去那边说吧,别让你妈和你二舅听见。"
小屋是个简易的工具房,里面堆放着农具和一些杂物。大舅从角落里搬出两个小木墩,示意我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支递给我。
"我不抽烟。"我摆摆手。
"对,不抽好。"大舅点点头,自己点了一支,深深吸了一口,"河生,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大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大舅看着烟头上飘动的青烟,缓缓开口:"你爸的死,和德贵有关系。"
我的心猛地一震,握紧了拳头。
"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大舅拍了拍我的手,"那年,德贵投资的砖厂需要扩建,看中了一块靠河的地,但那地是村集体的,需要村民代表同意才能使用。你爸作为村民小组长,坚决反对,说那块地一旦开发,会影响河道,还会污染水源。"
"后来呢?"
"后来德贵托人给你爸送礼,你爸没收。德贵又威胁说要收回借给你家的钱,你爸还是不同意。最后,在一次村民代表大会上,你爸当众揭露了德贵的一些违规操作,两人差点动手。"
"那我爸的意外..."
"第二天,你爸骑车去县里办事,在回来的路上遇到暴雨,渡河时不幸落水..."大舅的声音哽咽了,"事后有人传言是德贵雇人动了手脚,但没有证据。德贵自己也很震惊,酗了一个月的酒。"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痛难忍。
"河生,我不信那些传言。"大舅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爸是个直性子,但德贵虽然有时候做事不地道,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他毕竟是我亲弟弟,我了解他。"
"那为什么后来他要赶我和我妈走?"
"那时候他刚发迹,有点得意忘形,而且村里人都说是他害死了你爸,他心里有气,就迁怒到你们母子身上了。"大舅叹了口气,"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我沉默着,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河生,人这一生,没有永远的对错。"大舅掐灭了烟,"德贵这些年也是苦日子,媳妇跑了,儿子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他一个人住在那破房子里,要不是生病,我都劝不动他来我这住。"
这时,院子里传来母亲的声音:"哥,河生,吃饭了!"
大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去吧,别让你妈等急了。不管怎么说,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是福气。"
午饭后,村支书李满堂来拜年,我才知道大舅这些年默默资助村里好几个贫困学生上大学,如今村里人都尊称他"杨先生"。
"你大舅啊,是咱杨树湾的活雷锋!"李支书笑呵呵地说,"前年那个刘家的小子,考上北大了,全靠你大舅资助。"
大舅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
"河生,你是不知道,你大舅这些年可没少做好事。村里的老人过生日,他都记得送碗长寿面;谁家有困难,他二话不说就帮忙。"李支书拍着大舅的肩膀,眼中满是敬佩。
我看着大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朴实无华的老人,用他的善良温暖着这个小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咳咳..."二舅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大舅立刻起身去查看。
"河生,这就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母亲靠近我,低声说,"人世间,果然有因果。"
晚上,我和大舅一起在院子里闲聊。夜空中繁星点点,远处的山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大舅,您有没有想过搬到城里住?"我问道,"现在条件好了,您年纪也大了,在城里住着方便。"
大舅摇摇头:"我这辈子离不开这片土地。城里房子虽好,可我在那住不习惯。这老房子,是你爷爷留下的,我得守着。"
"那您一个人住,不寂寞吗?"
"习惯了。"大舅笑了笑,"再说了,德贵也常来住两天。村里人也时常来坐坐,聊聊天,下下棋,挺热闹的。"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大舅,我听说您资助了不少学生上大学,您退休工资够用吗?"
大舅有些不好意思:"也没资助多少,就是力所能及帮衬一下。我这人没啥爱好,也不抽烟喝酒,一个人的开销不大。再说了,前些年我在镇上的水库边承包了十亩地,种些果树,每年也有些收入。"
我心中感慨,大舅这一生,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活得如此充实而有意义。
"河生,人活这一辈子,不在乎有多少钱,关键是心里踏实。"大舅望着星空,语重心长地说,"你爸当年就是这么教你的,别忘了。"
除夕之夜,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大舅做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还有母亲最爱吃的醋溜白菜。二舅的情况好了些,能坐在轮椅上和我们一起吃饭。
饭桌上,我们谈笑风生,仿佛过去的恩怨从未存在过。电视里播放着春晚,欢快的歌舞充满了整个房间。
就在这时,二舅突然让大舅扶他坐直了身子,对母亲说:"翠英,这些年是哥对不住你们......"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母亲打断他,递过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一家人,别说这些了。"
那一刻,我看见二舅眼中闪烁着泪光,大舅则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母亲脸上的皱纹中盛满了宽容。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我们一起举杯,祝愿来年一切安好。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人世间的因果并非报应,而是给每个人改变自己、修补关系的机会。
原本打算初二就返程,但我主动提出多住几日。大舅高兴地拍着手说:"好啊好啊,多住几天,我带你去看看咱村的新变化!"
接下来的几天,大舅骑着三轮车带我转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曾经贫瘠的土地上如今种满了经济作物,村头的小学也翻修一新,就连那条曾经泥泞不堪的村道也铺上了水泥。
"看到没,这是咱村的光伏发电站,去年刚建成的。"大舅指着远处一片蓝色的太阳能板,骄傲地说,"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清洁电,再也不用烧煤了。"
我看着眼前的变化,不禁感慨万千。这个曾经贫穷落后的小村庄,如今正焕发着新的生机与活力。
"河生,你看那边。"大舅指着远处一片空地,"那是你爸当年坚决反对开发的那块地。后来证明他是对的,要是当年真让德贵开发了,去年的那场洪水,咱村就保不住了。"
我望着那片绿地,心中泛起阵阵涟漪。父亲虽然离开了,但他的坚持和付出并没有白费。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二舅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到我们回来,连忙招手让我过去。
"河生,你过来。"二舅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比刚回来时有力多了。
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二舅,有什么事吗?"
二舅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红色的信封,塞到我手里:"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别嫌少。"
我连忙推辞:"二舅,我都这么大了,不用压岁钱了。"
"拿着!"二舅固执地说,"这是二舅欠你的。"
我不解地看着他,二舅的眼中噙着泪水:"当年,是我糊涂...你爸的事,我心里一直有愧疚。虽然不是我动的手,但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和他闹矛盾,他也不会那么急着去县里,也就不会......"
我沉默地接过信封,心中的怨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二舅,我不怪您。"我真诚地说,"我相信爸爸在天上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也会很欣慰的。"
二舅紧紧握住我的手,久久不语。那一刻,我们之间似乎有某种无形的隔阂被打破了。
初五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洒在积雪上,映射出耀眼的光芒。大舅一大早就起来准备送行的饭菜,母亲则帮着收拾行李。
"妈,咱以后常回来看看吧。"我提议道。
母亲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好,常回来看看。"
临别时,大舅塞给我一袋自家种的柿子干,二舅则坚持要我打开那个红包。当我打开时,发现里面除了钱,还有一张发黄的照片——那是我和父亲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河生五岁"。
"这是我一直留着的,现在还给你。"二舅的声音哽咽,"你爸是个好人,你要记得。"
我紧紧抱住这位曾经让我怨恨的舅舅,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在这个瞬间,过去的恩怨仿佛都化作了春风中的尘埃,随风飘散。
站在村口,我回望着那个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小村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大雪初霁,远山如黛,炊烟袅袅,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祥和。
"河生,咱们走吧。"母亲轻声催促。
我点点头,却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明年春节,一定再回来,带着妻子和孩子,让他们也感受这份浓浓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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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村口的雪地,留下深深的印记,就像这次回乡在我心中留下的烙印,永远不会消失。
来源:如意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