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敦颐，原名敦实，字茂叔，因避宋英宗名讳而改名为敦颐，号濂溪，世称濂溪先生，道州营道楼田堡（今湖南道县）人。与邵雍、张载、程颢、程颐并称北宋五子。中国北宋时期官员、文学家、理学家。其主要著作有《太极图说》《通书》《爱莲说》等。

《通书》是宋代理学家周敦颐创作的哲学著作，后人合编为《周子全书》。

周敦颐，原名敦实，字茂叔，因避宋英宗名讳而改名为敦颐，号濂溪，世称濂溪先生，道州营道楼田堡（今湖南道县）人。与邵雍、张载、程颢、程颐并称北宋五子。中国北宋时期官员、文学家、理学家。其主要著作有《太极图说》《通书》《爱莲说》等。

《通书》

《诚上第一》

【原文】

诚者，圣人之本。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译文】

诚，是圣人的根本。伟大啊，那乾元之气，万物都依赖它而开始生发，这就是诚的源头。乾道变化无穷，使万物各自端正其性命，诚就这样确立起来了，它是纯粹到极致的善。所以说：一阴一阳的相互作用就叫做道，继承道的是善，成就道的是人的本性。元亨，是诚的通畅表现；利贞，是诚的回复归藏。伟大啊，《易经》！它是人的性命的根源啊！

《诚下第二》

【原文】

圣，诚而已矣。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静无而动有，至正而明达也。五常百行，非诚非也，邪暗塞也，故诚则无事矣。至易而行难，果而确，无难焉。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译文】

圣人，不过就是做到了诚而已。诚，是五常（仁、义、礼、智、信）的根本，是各种品行的源头。在静止状态时它无形无象，而在运动状态时它就显现出来，它极其端正而且明澈通达。五常和各种品行，如果没有诚，就都是错误的，就会被邪恶和昏暗所阻塞。所以做到了诚，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做到诚）道理极其简易，但实行起来却很难，如果能果敢而坚定地去做，也就没有困难了。所以说：‘一旦能克制自己，使自己的言行符合礼的要求，天下的人就会称赞你是仁人了。’

《诚几德第三》

【原文】

诚无为，几善恶，德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译文】

诚是没有造作的，‘几’（事物的微小开端）有善有恶。德的表现中，仁爱叫做仁，合宜叫做义，条理叫做礼，通达叫做智，坚守叫做信。本性符合诚并且安于诚的叫做圣人，能够回复到诚并且坚持奉行诚的叫做贤人，（善念）刚刚发动还看不见迹象、但充满周遍无穷无尽的叫做神。

《圣第四》

【原文】

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也。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诚、神、几，曰圣人。

【译文】

寂静不动的状态，就是诚；受到感应而能贯通万事万物的，就是神；（事物）开始发动但还没有形成具体形态，处于似有似无之间的，就是几。因为诚极其精纯所以能明察事理，因为神能感应所以神妙莫测，因为几极其细微所以幽深难见。具备诚、神、几这三个方面的，就叫做圣人。

《慎动第五》

【原文】

动而正曰道，用而和曰德。匪仁，匪义，匪礼，匪智，匪信，悉邪也！邪动，辱也。甚焉，害也。故君子慎动。

【译文】

行动端正合宜就叫做道，运用道而和谐就叫做德。不符合仁，不符合义，不符合礼，不符合智，不符合信的，全都是邪恶的！邪恶的行动，会带来耻辱。严重的话，还会带来祸害。所以君子对于行动要谨慎。

《道第六》

【原文】

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守之贵，行之利，廓之配天地。岂不易简？岂为难知？不守，不行，不廓耳！

【译文】

圣人所遵循的道，不过就是仁义、中正罢了。坚守它十分可贵，践行它会有利益，推广它可以与天地相匹配。这难道不是既简易又明白吗？难道是难以理解的吗？只是人们不坚守、不践行、不推广罢了！

《师第七》

【原文】

或问曰：曷为天下善？曰：师。曰：何谓也？曰：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不达。曰：刚，善：为义，为直，为断，为严毅，为干固；恶：为猛，为隘，为强梁。柔，善：为慈，为顺，为巽；恶：为懦弱，为无断，为邪佞。惟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圣人之事也。故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故先觉觉后觉，暗者求于明，而师道立矣。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

【译文】

有人问道：‘什么是天下最美好的东西？’回答说：‘是老师。’又问：‘为什么这样说呢？’回答说：‘人的本性，有刚有柔，有善有恶，达到中正就可以了。’（提问的人）还是不明白。（又解释）说：‘刚的方面，善的表现是：符合义，正直，果断，严肃坚毅，坚定稳固；恶的表现是：凶猛，狭隘，强横。柔的方面，善的表现是：仁慈，和顺，谦逊；恶的表现是：懦弱，没有决断力，奸邪谄媚。只有中正，就是和谐，就是符合节度，是天下通行的大道，是圣人所做的事。所以圣人设立教化，使人自己改正自己的恶行，自己达到中正的境界才罢休。所以先觉悟的人使后觉悟的人觉悟，愚暗的人向明智的人学习，这样师道就确立起来了。师道确立了，那么善良的人就会增多。善良的人增多了，那么朝廷就会端正，天下也就治理好了。’

《幸第八》

【原文】

人之生，不幸不闻过，大不幸无耻。必有耻则可教，闻过则可贤。

【译文】

人在一生中，不幸的是听不到别人指出自己的过错，最大的不幸是没有羞耻之心。人如果有了羞耻之心就可以接受教导，听到自己的过错就可以成为贤人。

《思第九》

【原文】

《洪范》曰：思曰睿，睿作圣。无思，本也；思通，用也。几动于彼，诚动于此。无思而无不通为圣人，不思则不能通微，不睿则不能无不通。是则无不通生于通微，通微生于思。故思者，圣功之本，而吉凶之机也。《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又曰：知几，其神乎！

【译文】

《洪范》说：思考就会明智，明智就能成为圣人。没有思虑，这是根本；通过思考而贯通万事万物，这是作用。（事物的）微小开端在那边发动，诚就在这边有所感应。没有思虑却又没有什么不能贯通的是圣人，不思考就不能通晓微妙的事理，不明智就不能无所不通。所以无所不通产生于通晓微妙的事理，通晓微妙的事理产生于思考。所以思考，是成就圣人之功的根本，也是吉凶的关键所在。《易经》说：‘君子看到事情的微小迹象就行动起来，不等到一天结束。’又说：‘能知晓事情的微小迹象，大概就是神妙了吧！’

《志第十》

【原文】

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伊尹、颜渊，大贤也。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颜渊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违仁。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

【译文】

圣人希望达到天的境界，贤人希望成为圣人，士人希望成为贤人。伊尹、颜渊，是大贤人。伊尹以他的君主不能成为尧、舜那样的君主为耻辱，哪怕有一个人没有得到应有的安顿，就好像自己在集市上被人鞭打一样；颜渊不把怒气发泄到别人身上，不重犯同样的过错，长时间能不违背仁道。立下伊尹所立的志向，学习颜子所学习的内容，超过了（他们）就能成为圣人，达到了（他们的水平）就能成为贤人，达不到也不会失去美好的名声。

《顺化第十一》

【原文】

天以阳生万物，以阴成万物。生，仁也；成，义也。故圣人在上，以仁育万物，以义正万民。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大顺大化，不见其迹、莫知其然之谓神。故天下之众，本在一人。道岂远乎哉？术岂多乎哉？

【译文】

上天用阳气来生育万物，用阴气来成就万物。生育，体现的是仁；成就，体现的是义。所以圣人处于统治地位时，用仁来养育万物，用义来匡正万民。天道得以运行，万物就会顺遂生长；圣人的品德得到修养，万民就会受到教化。广大的顺遂和深远的教化，看不见它的痕迹，也不知道它是怎样发生的，这就叫做神。所以天下众多的百姓，根本在于君主一人。道难道离我们很远吗？治理的方法难道需要很多吗？

《治第十二》

【原文】

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况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哉？曰：纯其心而已矣。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视听无违之谓纯。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纯心要矣，用贤急焉。

【译文】

即使是只有十户人家的小城邑，挨个儿提着耳朵去教导，尚且难以做到面面俱到，更何况天下如此广阔、百姓如此众多呢？（回答是）：使自己的心纯正就可以了。仁、义、礼、智这四个方面，在行动与静止、言语与容貌、听觉与视觉上都不违背，就叫做纯正。心纯正了，贤才就会来辅佐，贤才来辅佐，天下就会得到治理。使心纯正很关键，任用贤才也很急迫。

《礼乐第十三》

【原文】

礼，理也；乐，和也，阴阳理而后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各得其理然后和，故礼先而乐后。

【译文】

礼，就是事理、秩序；乐，就是和谐，阴阳协调有序之后才能达到和谐。君主像君主的样子，臣子像臣子的样子，父亲像父亲的样子，儿子像儿子的样子，兄长像兄长的样子，弟弟像弟弟的样子，丈夫像丈夫的样子，妻子像妻子的样子，各自都符合事理秩序然后才能和谐，所以礼在前而乐在后。

《务实第十四》

【原文】

实胜，善也；名胜，耻也。故君子进德修业，孳孳不息，务实胜也；德业有未着，则恐恐然畏人知，远耻也。小人则伪而已。故君子日休，小人日忧。

【译文】

实际的才能和品德胜过名声，这是好的；名声超过了实际的才能和品德，这是可耻的。所以君子增进道德、修习功业，孜孜不倦，力求使实际胜过名声；道德和功业还有不显著的地方，就惶恐不安地害怕别人知道，这是为了远离耻辱。小人则只会弄虚作假罢了。所以君子每天都能有所进步，心情愉悦，小人每天都充满忧虑。

《爱敬第十五》

【原文】

有善不及，曰：不及则学焉。问曰：有不善？曰：不善则告之不善，且劝曰：‘庶几有改乎，斯为君子。’有善一，不善二，则学其一劝其二。有语曰：‘斯人有是之不善，非大恶也？’则曰：‘孰无过？焉知其不能改？改则为君子矣！不改，为恶恶者。天恶之。彼岂无畏耶？乌知其不能改？故君子悉有众善，无弗爱且敬焉。

【译文】

发现有人有好的品德自己却没有做到，就说：我没做到就要学习。有人问：遇到别人有不好的行为呢？回答说：有不好的行为就告诉他这是不好的行为，并且劝勉他说：‘希望你能改正，这样才能成为君子。’如果别人有一点好的行为，有两点不好的行为，那就学习他那一点好的，劝勉他改正那两点不好的。有人说：‘这个人有这样不好的行为，难道不是大恶吗？’就回答说：‘谁能没有过错呢？怎么知道他不能改正呢？改正了就是君子了！不改正，就是厌恶改正错误的人。上天也会厌恶他。他难道不害怕吗？怎么能断定他不能改正呢？’所以君子具备所有的善行，对任何人没有不喜爱并且敬重的。

《动静第十六》

【原文】

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物则不通，神妙万物。水阴根阳，火阳根阴。五行阴阳，阴阳太极，四时运行，万物终始。混兮辟兮，其无穷兮。

【译文】

只有动而没有静，或者只有静而没有动，这是一般事物的特性；动却好像没有动，静却好像没有静，这是神的特性。动却好像没有动，静却好像没有静，并不是说不动不静。一般事物（的动静）是相互不通的，而神却能使万物神妙地变化。水属阴，它的根源是阳；火属阳，它的根源是阴。五行由阴阳构成，阴阳又源于太极，四季循环运行，万物有始有终。（宇宙）混沌又开辟，变化无穷无尽。

《乐上第十七》

【原文】

古者，圣王制礼法，修教化。三纲正，九畴叙，百姓大和，万物咸若。乃作乐以宣八风之气，以平天下之情。故乐声淡而不伤，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则欲心平，和则燥心释。优柔平中，德之盛也；天下化中，治之至也。是谓道配天地，古之极也。后世礼法不修，政刑苛紊，纵欲败度，下民困苦。谓古乐不足听也，代变新声，妖淫愁怨，导欲增悲，不能自止。故有贼君弃父、轻生败伦、不可禁者矣。呜呼！乐者，古以平心，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长怨。不复古礼，不变今乐，而欲至治者，远矣！

【译文】

古代，圣明的君王制定礼仪法度，推行教化。三纲端正，九畴有序，百姓非常和睦，万物都顺遂生长。于是制作音乐来宣导八风之气，来使天下人的情感平和。所以古代的乐声淡雅而不伤害人，和谐而不过于放纵。乐声传入耳朵，感化内心，没有人不感到淡雅且和谐。淡雅就能使欲念之心平静，和谐就能使烦躁之心消解。悠闲平和、中正不偏，这是道德盛大的表现；天下人都在这种氛围中受到感化，这是治理的最高境界。这就叫做（这种治理之道）与天地相匹配，是古代最极致的状态。后世礼仪法度不加修明，政治刑法苛刻紊乱，人们放纵私欲、破坏法度，百姓生活困苦。（他们）认为古代的音乐不值得一听，不断变换出新的音乐，（新乐）妖冶淫荡、充满愁怨，引导私欲、增添悲伤，让人无法自我克制。所以就出现了弑君、抛弃父亲、轻视生命、败坏伦理道德而无法禁止的情况。唉！音乐，古代用来使人心平静，现在却用来助长私欲；古代用来宣扬教化，现在却用来增长怨恨。不恢复古代的礼仪，不改变现在的音乐，却想要达到天下大治，那可差得太远了！

《乐中第十八》

【原文】

乐者，本乎政也。政善民安，则天下之心和。故圣人作乐，以宣畅其和心，达于天地，天地之气，感而大和焉。天地和则万物顺，故神祇格，鸟兽驯。

【译文】

音乐，根本上是与政治相关的。政治良好，百姓安乐，那么天下人的心就会和谐。所以圣人制作音乐，来宣扬畅达这种和谐的心境，（这种心境）通达于天地之间，天地之气受到感应就会非常和谐。天地和谐，万物就会顺遂生长，所以神灵就会降临，鸟兽也会驯服。

《乐下第十九》

【原文】

乐声淡，则听心平；乐辞善，则歌者慕。故风移而俗易矣。妖声艳辞之化也，亦然。

【译文】

乐声淡雅，那么听的人内心就会平静；乐辞美好，那么唱歌的人就会爱慕。所以风俗就会随之改变。妖冶的声音和艳丽的辞藻所产生的影响，也是这样。

《圣学第二十》

【原文】

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译文】

有人问：圣人的境界可以通过学习达到吗？回答说：可以。又问：有要领吗？回答说：有。（再问）请问是什么要领呢？回答说：专一就是要领。所谓专一，就是没有私欲。没有私欲，那么静止的时候就虚静，行动的时候就正直。静止虚静就能明察事理，明察事理就能通达；行动正直就能公正无私，公正无私就能广博。能够明察、通达、公正、广博，差不多就达到圣人的境界了！

《公明第二十一》

【原文】

公于己者公于人，未有不公于己而能公于人也。明不至，则疑生。明。无疑也。谓能疑为明。何啻千里！

【译文】

对自己公正的人，也会对别人公正，从来没有对自己不公正却能对别人公正的人。如果不能达到明察事理的境界，就会产生疑虑。真正明察事理的人，是没有疑虑的。说把能够产生疑虑当作明察事理，这与真正的明察相差何止千里啊！

《理性命第二十二》

【原文】

阙彰阙微。匪灵弗莹，刚善刚恶，柔亦如之，中焉止矣。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为万；万一各正，大小有定。

【译文】

（事物的道理）有的明显，有的细微，如果没有灵明的内心就不能洞察明白。人的品性有刚健之善、刚健之恶，柔和的品性也是如此，达到中正的境界才是最好的状态。阴阳二气和五行，化育生成了万物；五行各不相同，阴阳二气是它们的实质，而阴阳二气又本源于太极（即一）。所以万物本源于一，而一又衍生出了万物；万物和一都各自端正其位，大小都有固定的规定。

《颜子第二十三》

【原文】

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而不改其乐。夫富贵，人所爱也，颜子不爱不求，而乐乎贫者，独何心哉？天地间有至贵至爱可求而异乎彼者，见其大而忘其小焉尔！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处之一，则能化而齐，故颜子亚圣。

【译文】

颜子，一竹筐饭，一瓢水，住在简陋的小巷子里，别人都不能忍受那种困苦忧愁，而他却不改变自己的快乐。富贵，是人们所喜爱的，颜子却不喜爱、不追求，而以处于贫困之中为乐，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呢？天地之间有最为珍贵、最为值得喜爱并且可以追求却又与富贵不同的东西，（颜子）是看到了那更重大的东西而忘记了那微小的（富贵）罢了！看到了那重大的东西，内心就会安宁，内心安宁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没有不满足的心态，那么无论是身处富贵还是贫贱都能一视同仁地对待。能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就能感化万物并使它们齐平，所以颜子仅次于圣人。

《师友上第二十四》

【原文】

天地间，至尊者道，至贵者德而已矣。至难得者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德有于身而已矣。求人至难得者有于身，非师友则不可得也已。

【译文】

在天地之间，最尊贵的是道，最宝贵的是德罢了。最难得的是人才，而人才中尤其难得的，是自身具备道德的人罢了。要想让自己具备这种极其难得的道德，没有老师和朋友的帮助是不可能做到的。

《师友下第二十五》

【原文】

道义者，身有之，则贵且尊。人生而蒙，长无师友则愚。是道义由师友有之，而得贵且尊，其义不亦重乎！其聚不亦乐乎！

【译文】

道义，如果自身拥有了，就会既尊贵又崇高。人在出生的时候是蒙昧的，如果长大成人后没有老师和朋友的教导就会变得愚昧。所以说，道义要通过老师和朋友才能拥有，并且因此而变得尊贵崇高，这其中的意义难道不重大吗？与老师和朋友相聚难道不快乐吗？

《过第二十六》

【原文】

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护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

【译文】

仲由（子路）喜欢听到别人指出自己的过错，所以他美好的名声流传无穷。现在的人有了过错，不喜欢别人来规劝，就像护着自己的疾病而忌讳看医生一样，宁愿毁灭自身也不醒悟。唉！

《势第二十七》

【原文】

天下，势而已矣。势，轻重也。极重不可反。识其重而亟反之，可也。反之，力也。识不早，力不易也。力而不竞，天也；不识不力，人也。天乎？人也，何尤！

【译文】

天下的事情，不过是形势罢了。形势，就如同事物的轻重。如果发展到极其严重的程度就难以再反转过来。认识到形势的严重性并赶快去扭转它，还是可以的。扭转形势，需要力量。如果认识得不够早，想要扭转形势就不容易了。付出了努力却没有成功扭转，这可能是天意；不认识形势的严重性又不付出努力，这就是人的问题了。到底是天意呢？还是人的问题呢，又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文辞第二十八》

【原文】

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文辞，艺也；道德，实也。笃其实，而艺者书之，美则爱，爱则传焉。贤者得以学而至之，是为教。故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然不贤者，虽父兄临之，师保勉之，不学也，强之不从也。不知务道德，而第以文辞为能者，艺焉而已。噫！弊也久矣！

【译文】

文章，是用来承载道的。就像车轮和车辕装饰得很漂亮但却没有人使用，这只是徒有装饰罢了，更何况是一辆空车呢？文辞，属于技艺；道德，才是实质。切实地笃行道德，然后用有技艺的文辞把它记录下来，（文章）优美就会让人喜爱，让人喜爱就会流传下去。贤德的人能够通过学习达到这样的境界，这就是教化。所以说：言语没有文采，就不会传播得很远。然而不贤德的人，即使父兄在跟前督促，老师长辈勉励他，他也不会学习，强迫他也不会听从。不懂得致力于道德修养，而只是把擅长文辞当作才能的人，不过是有一点技艺罢了。唉！这种弊病已经存在很久了！

《圣蕴第二十九》

【原文】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子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然则圣人之蕴，微颜子殆不可见。发圣人之蕴，教万世无穷者，颜子也。圣同天，不亦深乎！常人有一闻知，恐人不速知其有也，急人知而名也，薄亦甚矣！

【译文】

不到他努力想弄明白而不得的程度时，不要去开导他；不到他心里明白却不能完善表达出来的程度时，不要去启发他。如果他不能举一反三，就不要再反复地给他举例了。孔子说：我想不说话了，上天说了什么呢？四季照样运行，百物照样生长。然而圣人的思想内涵，如果不是颜子这样的人，大概是难以发现的。阐发圣人的思想内涵，用来教导万代无穷无尽的后人的，就是颜子。圣人的境界如同天一样，难道不是很深远吗！平常人刚有一点知识见闻，就生怕别人不马上知道自己有所知，急于让别人知道自己而博取名声，这种人真是太浅薄了！

《精蕴第三十》

【原文】

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卦不画，圣人之精不可得而见；微卦，圣人之蕴殆不可悉得而闻。《易》，何止五经之源？其天地鬼神之奥乎！

【译文】

圣人的精妙思想，通过画卦来展示；圣人的思想内涵，凭借着卦象来阐发。如果不画出卦象，圣人的精妙思想就不可能被看到；如果没有卦象，圣人的思想内涵大概不可能被完全了解和听闻。《易经》，哪里仅仅是五经的源头呢？它大概蕴含着天地鬼神的奥秘吧！

《乾损益动第三十一》

【原文】

君子乾乾，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乾之用其善是，损益之大莫是过，圣人之旨深哉！吉凶悔吝生乎动。噫！吉一而已，动可不慎乎！

【译文】

君子自强不息，在追求诚的道路上永不停息，然而必须抑制愤怒、堵塞私欲，迁向良善、改正过错，然后才能达到诚的境界。乾卦的作用就在于此（不断进取并修养品德），增益和减损中最大的道理也莫过于此，圣人的意旨是多么深远啊！吉凶、悔吝都产生于行动。唉！吉祥的情况只有一种（即行为得当），行动起来能不谨慎吗！

《家人睽复无妄第三十二》

【原文】

治天下有本，身之谓也；治天下有则，家之谓也。本必端，端本诚心而已矣，则必善，善则，和亲而已矣。家难而天下易，家亲而天下疏也。家人离，必起于妇人。故睽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尧所以厘降二女于妫汭，舜可襌乎？吾兹试矣。是治天下观于家，治家观身而已矣。身端，心诚之谓也。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不善之动，妄也；妄复则无妄矣；无妄则诚矣。故无妄次复，而曰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深哉！

【译文】

治理天下有根本，这个根本就是自身；治理天下有准则，这个准则就是家庭。根本必须端正，端正根本说的就是使内心真诚罢了，准则必须完善，完善准则就是使家庭和睦亲善罢了。治理家庭困难，而治理天下相对容易，因为家庭是亲密的，而天下之人相对疏远。一个家庭出现离散的情况，往往必定是从妇人那里引起的。所以《睽》卦在《家人》卦之后，（睽的意思）就像两个女子居住在一起但志向却不同，行动也不一致。尧之所以把两个女儿下嫁给舜于妫汭这个地方，是因为他想考察舜是否可以接受禅让啊？我从这里得到了验证。所以说治理天下要从观察家庭的情况入手，治理家庭要从审视自身做起罢了。自身端正，说的就是内心真诚。内心真诚就是要回复到不产生不善的行动罢了。不善的行动，就是虚妄的；去除了虚妄就不会再有虚妄的行为了；没有虚妄的行为就达到诚的境界了。所以《无妄》卦在《复》卦之后，并且说先王以茂盛的草木顺应时节来养育万物，这其中的道理多么深刻啊！

《富贵第三十三》

【原文】

君子以道充为贵，身安为富，故常泰无不足。而铢视轩冕，尘视金玉，其重无加焉尔！

【译文】

君子把道德充实作为高贵，把身心安适作为富有，所以常常心情安泰，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因而把高官厚禄看作像锱铢一样微小，把金玉财宝看作像尘土一样微不足道，在他们心中，没有比道德更重要的东西了！

《陋第三十四》

【原文】

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

【译文】

圣人的学说和道理，听进耳朵里，记存在心中，蕴藏起来就成为自身的德行，施行起来就成就一番事业。那些只把精力放在文辞方面的人，真是浅陋啊！

《拟议第三十五》

【原文】

至诚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故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

【译文】

达到至诚的境界就会有所行动，行动起来就会引起变化，变化就会导致万物的化育。所以说：先进行揣度然后再说话，先进行商议然后再行动，通过揣度和商议来促成事物的变化发展。

《刑第三十六》

【原文】

天以春生万物，止之以秋。物之生也，既成矣，不止则过焉，故得秋以成。圣人之法天，以政养万民，肃之以刑。民之盛也，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不止则贼灭无伦焉。故得刑以冶。情伪微暧，其变千状。苟非中正明达果断者，不能治也。《讼》卦曰：利见大人，以刚得中也。《噬嗑》曰：利用狱。以动而明也。呜呼！天下之广，主刑者，民之司命也。任用可不慎乎！

【译文】

上天用春天来使万物生长，用秋天来使万物停止生长。万物生长出来，已经成熟了，如果不停止生长就会走向过度，所以有了秋天来使万物的生长恰到好处地完成。圣人效法上天，用政令来养育万民，用刑罚来使社会秩序严肃。当民众的欲望旺盛的时候，欲望引发情感，情感占了上风，人们为了利益相互攻击，如果不加以制止就会导致相互残害、失去人伦秩序。所以需要用刑罚来治理。人情的真假微妙隐暗，变化千奇百怪。如果不是中正、明达、果断的人，是不能治理好的。《讼》卦说：利于出现大人（指有德有位之人），这是因为（卦象中）刚健之爻得中（不偏不倚）。《噬嗑》卦说：利于处理刑狱之事，这是因为（卦象显示）行动果断而且明察事理。唉！天下如此广阔，主持刑罚的人，是百姓生命的掌控者啊。任用这样的人能不谨慎吗！

《公第三十七》

【原文】

圣人之道，至公而已矣。或曰：何谓也？曰天地至公而已矣。

【译文】

圣人的学说和道理，说到底就是至公无私罢了。有人问：为什么这么说呢？回答是：天地就是至公无私的啊。

《孔子上第三十八》

【原文】

《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为后世王者而修也。乱臣贼子，诛死者于前，所以惧生者于后也。宜乎万世无穷，王祀夫子，报德报功之无尽焉！

【译文】

《春秋》，端正王道，阐明重大的法则，是孔子为后世的王者而编写的。那些乱臣贼子，在历史上被诛杀的已经有很多了，这是为了让后世活着的人感到畏惧。所以千秋万代祭祀孔子，报答他的恩德和功绩，永远都没有穷尽，这是很合适的啊！

《孔子下第三十九》

【原文】

道德高厚，教化无穷，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其惟孔子乎？

【译文】

道德高尚深厚，教化的力量无穷无尽，真正能够与天地并立为三，和四季的运行一样永恒，大概只有孔子能做到吧？

《蒙艮第四十》

【原文】

童蒙求我，我正果行，如筮焉。筮，叩神也，再三则渎矣，渎则不告也。山下出泉，静而清也。汨则乱，乱不决也，慎哉，其惟时中乎！艮其背，背非见也；静则止，止非为也，为不止矣。其道也深乎！

【译文】

儿童蒙昧无知来向我求教，我一定要先端正自己的品行，就如同用蓍草占筮一样。占筮，是向神灵询问，再三地询问就是亵渎神灵了，亵渎神灵神灵就不会告知吉凶了。山下流出泉水，水是安静而且清澈的。如果泉水被搅乱，就会变得浑浊，浑浊就无法决断吉凶了。要谨慎啊，大概要做到随时保持中正的状态！艮卦所说的艮其背，背是不能看到东西的；静止就会停止行动，停止行动并不是无所作为，有所作为就不会停止（盲目的行动）。艮卦所蕴含的道理是多么深刻啊！

来源：厚德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