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路易斯·蒙巴顿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第二个女儿爱丽丝公主(Princess Alice)的外孙。在位时间长达64年的维多利亚女王是1876年正式加冕为印度女皇的,从此,她在签署文件时不得不加上冗长的定语:
❶ 《打破联盟》
路易斯·蒙巴顿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第二个女儿爱丽丝公主(Princess Alice)的外孙。在位时间长达64年的维多利亚女王是1876年正式加冕为印度女皇的,从此,她在签署文件时不得不加上冗长的定语:
蒙上帝恩典,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女王,信仰捍卫者,印度女皇,亚历山德丽娜·维多利亚。
很多人认为,维多利亚女王是一个很难被评价的人。
一方面,她以温和、负责任的态度治理国家,赢得各界广泛尊重,同时她的个人品格和家庭价值观无可挑剔,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深远影响。
另一方面,女王治下的国家政策,连最激进主义者看了都感到,自己过于保守了。
例如维多利亚女王是帝国在1880年通过贸易、税收、军事等一系列殖民政策,在印度导致了1.66亿人超额死亡的责任人之一。
那段公案使她名闻一时——包括我在内的P社游戏玩家,至今还记得她哩。
“P社四萌”中的《维多利亚》,当年曾推出名为“黑暗之心”的资料片。你猜,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关于维多利亚女王的公案,请容我以后再讲。现在我要叙述的,是她的曾外孙,以强硬谈判与务实沟通著称的蒙巴顿子爵。
1947年3月24日,德里的总督府举办了一个异常低调的欢迎仪式,46岁的蒙巴顿子爵接替韦维尔,成为英属印度最后一任总督兼副王(Viceroy and Governor-General)。
一位参会者在回忆录中说,宴会现场的气氛,与干燥升温的室外环境一样压抑,因为英属印度的精英们都伤感地意识到,自1600年英国殖民者成立东印度公司以来,这块被誉为“帝国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的土地,即将永远地脱离大英帝国。
而有着皇室血统的路易斯·蒙巴顿,则是前来主持这场葬礼的全权代表。
事实上,二战以后,随着甘地等“异见分子”被释放,以及印度士兵兵变的频发,维护英属印度已经成为一桩成本高昂的坏生意,大英帝国的财政,极可能被它拖垮——就像1899年布尔战争那样。
蒙巴顿的最初构思,是有序推进印度独立,但继续以统一的姿态留在英联邦内部。
可惜,当地穆斯林联盟与国大党严重的对立,并由此导致的1946年“加尔各答大屠杀”后,和平统一的建国方案已成泡影,蒙巴顿向内阁建议,大英帝国最现实的选择,是通过分治方案将印度教徒与穆斯林分离,减少独立后“几乎必然发生的”暴力冲突。
英属印度的官僚们没有人能够回答,这无端升起的滔天悔意,究竟从何而来。
从事后看,虽然遭到了英国军方与保守党的强烈反对,但以克莱门特·艾德礼为首的英国内阁的这项任命,还是较为合理的。蒙巴顿子爵以军人特有的快速执行能力,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就敲定了印巴分治方案,果断地结束了殖民统治崩溃时导致的英国财政崩溃,又在很大程度上规避了英属印度独立过程中的宗教冲突与全面内战风险。
1947年5月13日,在取得印度国大党领袖尼赫鲁、穆斯林联盟领袖真纳的同意后,末代印度总督蒙巴顿向英属印度临时内阁提交了印巴分治的建议和计划,史称《蒙巴顿方案》。
路易斯·蒙巴顿维护了大英帝国在南亚次大陆的最后体面。
讨论印巴分治协议的尼赫鲁、蒙巴顿、真纳
然鹅,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蒙巴顿方案的利益相关者,并不只是英国、印度和巴基斯坦——蒙巴顿在公布分治方案后,对当时的565个印度土邦进行了大量的劝说工作,劝他们不要选择独立。
原来,南亚次大陆的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政府的存在,大大小小的土邦(Princely state,即承袭封建体制的土著王公领地)才是这片土地上的主流,“印度”是一个地理名词而不是政治实体。
哪怕是大英帝国深耕300年,也只把英属印度纳入了英国的殖民统治,土邦作为一种特殊的政治实体,一方面受控于英国殖民当局(即英属印度),另一方面又享有很大的主权。
通常说来,土邦与英国殖民当局的关系,由双方实力与最终条约的博弈决定,大的土邦在财政、税收、司法上拥有独立权限,小的土邦可能没有财政与税收大权,仅仅保留着世袭特权以及部分的人事任命权。
但无论如何,所有土邦都向大英帝国让渡了外交和国防的权力,名义上是大英帝国的王侯领,它与英属印度是并列的关系,而不是上下级关系。
英属印度时期,印度次大陆上层出现了接近600个大小不等的土邦,它们统治着129.5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和8600万的人口,分别占英属印度的45%和34%。
实际上,《蒙巴顿方案》决定的分治方案中,应当包含印度、巴基斯坦、各地土邦三方政治力量。但由于土邦结构松散,缺乏共同主张,因此被蒙巴顿子爵直接“钦定”了:
英属印度和印度土邦在法律上结成松散的联邦关系,英属印度的各省必须加入印度或巴基斯坦,各土邦可以自愿加入,也可以自愿独立。
事实上,很多面积较大、人口较多的土邦希望独立建国,或以英国自治领的身份留在英联邦。但经过蒙巴顿的“劝说”,绝大多数土邦与印度签署了合并协议,只有海德拉巴和克什米尔两个大的土邦希望独立建国。
土邦的政治宣言引发了印巴两个国家的强烈反应。
巴基斯坦是乐见其成的。因为历史原因,绝大部分土邦都不会选择加入巴基斯坦,那么让他们独立,就会削弱印度,还多出一个拉拢对象,那是极好的。
但印度的反应就不同了。例如在印度国大党党委会议,该党党魁尼赫鲁威胁道,如果土邦不加入印度联邦,它与联邦的关系将不会是平等的关系,独立土邦对国家来说是一种威胁,加入印度联盟是土邦的唯一选择。
甚至连不抵抗运动的发起人、主张与穆斯林进行谈判的“圣雄”甘地,也撕去了温文尔雅的面纱,公然宣布:
印度土邦宣布独立,就等于向自由的数百万印度人民宣战。
我们知道,在游戏《文明》中,流传着一个关于甘地的传说——在游戏里,这位提倡非暴力抵抗的政治家,侵略指数被设定为1,但经过某个事件后,其游戏指数还可以降低2点,因此甘地的侵略指数被降低到-1,从而反向溢出为255(最大侵略指数)。于是,印度往往成为最喜欢宣战、最喜欢用核弹洗地的国家,没有之一。
说得难听点,印巴从大英帝国独立的过程通过谈判而来,并没有经历自下而上的流血抗争,偏偏两国(特别是印度)还继承了大英帝国的殖民思维,却没有相应的战争经验,不知道国之重器不宜轻启,反而很容易就成为热衷于军事冒险,甚至在选票的诱惑下,被民粹思想与大国沙文主义所绑架,成为实战离谱的嘴强王者。
《文明》系列中的甘地,被玩家称为“甘核平”
1948年9月,印度以“维护领土完整”为由发动“波洛行动”,占领了不愿加入印度联盟的海德拉巴土邦,激发了印度“统一国家”的宏大叙事与民族自豪感,国大党以压倒性优势赢得选举。
1949年1月,第一次印巴战争停火,印度和巴基斯坦分占了克什米尔土邦。印度军方、知识分子、民间人士均认为,在军事上大获其胜的印度没有借机彻底解决克什米尔问题,这是“不败而败”的耻辱。受此影响,国大党对军方的控制力下降了,且在喀拉拉邦等地的支持率受到左翼政党的挑战。
总的说来,新生的印度联邦,以英属印度的衣钵传人自居,它不满足于继承英属印度帝国,而是试图继承英国对南亚殖民地的统治,说白了,它不想当土邦的兄弟,而想当土邦的爹。
这个略显奇葩的低配版帝国主义国家,在国内选民的怂恿下鹰视狼顾,海德拉巴和锡金被它强行吞并,克什米尔被它瓜分,而不丹和尼泊尔虽然独立,但印度自诩对它们有特殊的指导权(例如,直到2007年,不丹才可以自主决定外交事务而不再接受印度的指导)。
在某种程度上,印度的外交与军事行动成功了,它已经确立了在南亚次大陆的地缘霸主地位,填补了大英帝国退去后的政治版图。但另一方面,它又失败了,因为印度的精英阶层始终没有明白:
大英帝国的殖民地遗产如同一张被撕裂的羊皮地图,金线编织的外交文书下,隐藏着尚未愈合的民族矛盾的伤口,所有用王冠丈量的疆域,终将成为锁住新生帝国脚踝的镣铐,前朝帝国的遗产,终究将成为最慷慨的诅咒。
例如印度帝国的菁英普遍忽视了,被瓜分的克什米尔,将成为帝国最深的伤口,以及生命中不可承受的代价。
❷ 《死亡谷》
前文已经提到,在蒙巴顿提出印巴分治方案时,克什米尔作为土邦,在法理上是与英属印度大致对等的政治实体——英属印度是英国的殖民地,而克什米尔臣服于英国,受控于英国殖民当局,并接受英属印度委托管理的特殊实体。
因此,克什米尔土邦是有独立法理与传统的,它也确实选择了硬钢。
但相对于印度和巴基斯坦,克什米尔土邦的体量太小,力量太弱,很快就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克什米尔全称“查谟-克什米尔”,位于南亚次大陆最西北端,但在历史上,克什米尔仅指克什米尔谷地(Kashmir Valley),在群山环绕的喜马拉雅西南方向有这么一块海拔较低、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的盆地,绝对是天赐之选,因此它有着“南亚的瑞士”的美称。
此外,克什米尔河流纵横,风景如画,民风独特,被认为拥有全世界最好的旅游资源,是欧美人心目中的世外桃源。这么说吧,云南的香格里拉,就是照着克什米尔描绘的。而英属印度的夏宫,就位于克什米尔谷地。
克什米尔谷地是克什米尔的核心区域,地理条件非常优越
1846年,英国政府与克什米尔谷地附近的锡克王国签署《阿姆利则条约》,以750万卢比的价格将克什米尔地区卖给了锡克,锡克的首相古拉伯·辛格被册封为“查谟和克什米尔大君”,查谟和克什米尔成为英印帝国体系中的一个土邦,这就是现代克什米尔的主体。
英国支持锡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让后者充当向西藏开拓的马前卒。事实上,锡克王国在1840年就初步吞并了拉达克和巴尔蒂斯坦,这两个土邦的人种、文化、宗教信仰与中国西藏完全相同,历史上拉达克曾是中国的藩国。
此后数十年,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包括查谟、拉达克、巴尔蒂斯坦、吉尔吉特、罕萨、纳加尔、克什米尔谷地等七个地区在内的克什米尔,它的面积约为20万平方公里,人口总数已经超过1000万。
可见,现代意义上的克什米尔是一个政治概念而不是基于历史人文的地域概念,它的西北是穆斯林聚居地,东北信奉藏传佛教,东南则是穆斯林与印度教徒混居之地——从一开始它就是散装的,埋下了冲突的种子。
数百年的恩怨情仇,形成了目前的克什米尔版图。红色部分属于印控,绿色部分属于巴控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克什米尔邦通过拉达克宣称对阿克赛钦的主权,这是非常荒谬的。因为历史上拉达克王国从未管辖过阿克赛钦、班公湖,以及喀喇昆仑走廊,甚至于,“阿克赛”是“白石滩”的意思,“钦”是“秦”的音译,因此合起来就是“中国的白石滩”,这是当地人对阿克赛钦地区的远古认知。
印度对阿克赛钦的觊觎,源于1865年英国测绘员约翰松在绘制地图时,把克什米尔土邦的边境线人为地推进到帕米尔高原。此后英国与西藏谈判,划出了所谓的约翰逊-阿尔达线(Johnson-Ardagh Line)。但英国人从未向清朝政府递交这个方案,因此不具备任何法理。
从民国到新中国,中国政府一贯反对印度将阿克赛钦等领土划入拉达克,也不承认印控克什米尔、巴控克什米尔之外的所谓“中控克什米尔”——自始至终,阿克赛钦与克什米尔没有一毛钱关系。
克什米尔虽然位于边陲,但它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看,克什米尔是印度通往阿富汗的最便捷通道,历史上雅利安人从中亚绕道阿富汗,通过克什米尔谷地,杀入印度河流域,从而建功立业。
因此印度一定要把克什米尔纳入联邦,后者具有战略地位,进可以把印度的影响力投射到中亚,退可以扼守外部势力(例如俄国、波斯、土耳鸡)对南亚核心区域的威胁。克什米尔是印度从“区域性地方大国”向“负责任的大国”跃进的重要跳板。
而对巴基斯坦而言,克什米尔也是不能丢的。一方面,克什米尔地区中70%的人口是穆斯林,任何巴基斯坦政府都不能承担失去克什米尔导致的民族主义思潮,另一方面,如果失去克什米尔,巴基斯坦将不再和中国接壤,中巴合作将大受影响。
更重要的是,克什米尔的水文条件,关系着巴基斯坦的立国命脉。
我们知道,印度文明的发源地在印度河流域,但印度河的中下游,以及它的部分支流,和印度没有关系,它完全属于巴基斯坦。
印度河的中下游,完全属于巴基斯坦
而印度河流经的巴基斯坦的平原地区后,形成了总面积为26.6万平方公里的印度河平原(其中巴基斯坦占80%),有近2亿的巴基斯坦人口生活在这片地区。印度河的灌溉网络覆盖全国80%的耕地,总面积超3亿亩,并为45%人口提供就业——以旁遮普省为例,小麦与棉花产量占全国70%以上。
但可悲的是,由于巴基斯坦平原被夹在伊朗高原和德干高原之间,在西边,阿拉伯海的暖湿气流因伊朗高原阻挡,无法进入印度河平原;在东面,印度洋的暖湿气流被广阔的德干高原阻碍,到达印度河平原时已是强弩之末,所含水汽很少。所以印度河平原虽然临海,却降水量稀少,是典型的热带沙漠气候。
降水稀少的印度河平原,其农耕潜力完全依赖于印度河的灌溉能力
地理环境的限制,意味着印度河平原的农耕地,90%都依赖于印度河及其支流的灌溉。没有印度河的水源,巴基斯坦的农业瞬间崩溃。
历史上,巴基斯坦的灌溉体系可追溯至公元前3000年,到19世纪末,当地发展出全球最大的运河系统之一。这固然是一个伟大的成就,但也意味着当地农业生态的脆弱性。
这一脆弱性反过来又使得印巴水资源争端,成为两国地缘冲突的核心议题。
印度河发源于我国西藏的冰川,上游名为狮泉河,中游流经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然后再流入巴基斯坦。此外,印度河有五大支流,它们的上游均来自于西藏与印控克什米尔,其中萨特莱杰河的流量比中国的黄河还大。
所以,如果印度在这些河流的上游筑坝…
印度河及其支流的分布情况
不用怀疑,印度人就是这样干的。
印度政府主导了克什米尔地区的水文开发与利用,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建了60多座水坝。
从经济利益看,水坝可以蓄水发电,可以把水流引向印度河东岸的塔尔沙漠——只要有灌溉系统,这片不毛之地也可以成为肥沃的农耕地。
从政治角度看,只要印度建成大水坝,巴基斯坦就不敢动次。因为攻击水坝会造成洪水,给下游巴基斯坦最精华的地区带来没顶之灾。
而且,由于印度河及支流水文条件具有明显的季节性(冰川消融时候径流量巨大,反之则是枯水期),印度完全可以拿着“正常泄洪”的借口威胁巴基斯坦在国家利益上让步。
印度河平原无险可依,对洪水毫无抵抗力。2010年印度河大洪水,巴基斯坦约1/5的国土被淹,3000多万人受灾
事实上,印度不但这么干了,甚至丝毫不掩饰威胁的想法。
2019年10月,印度总理莫迪在印度哈里亚纳邦的一场公开演讲中说到:
过去70年,那些属于印度和哈里亚纳邦农民的河水,全部流向了巴基斯坦…我们的大坝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所有我们失去的,都将会重新得到。
莫迪以民主主义者和政治强人的身份,活跃在印度政坛上
所以,即便在三次印巴战争中,巴基斯坦均处于劣势,但举国上下从不考虑放弃克什米尔。
1949年7月27日,第一次印巴战争后双方签署《卡拉奇协定》,正式将克什米尔分为印控区(占60%土地和75%人口)和巴控区(占40%土地和25%人口),形成延续至今的实控线。
1966年第二次印巴战争后,双方签署《塔什干宣言》,恢复两国的正常关系,但在克什米尔问题上,双方各自陈述了己方的立场,没有达成任何一致。
1972年第三次印巴战争中,东巴基斯坦独立为孟加拉国,巴基斯坦损失了1/3的陆军,失去了一半的人口,彻底失去了与印度展开全面战争的能力。但就在这样艰难的局势下,巴基斯坦也不敢在印度提出的《西姆拉密约》上签字,最终公开的协议中,双方仅约定“以双边会晤的方式,最终解决克什米尔问题”。
长期以来,印巴双方各自占据克什米尔的一部分,形成所谓的实控线。双方在实控线附近展开高频次、低烈度的武装冲突,号称是:
对射天天有,炮击三六九。
那么,双方可不可以在实际控制线的基础上进行谈判,正式定下国界来呢?
答案是不能。
印度与巴基斯坦的死结,就在于克什米尔,具体地说,是通过克什米尔控制印度河及其支流水资源分配的权力。
例如,印度国力更强,国内民粹分子掌握了大量选票,可以实质上决定大选的归属,因此印度不能在克什米尔让步,阻断成为“负责任的大国”的梦想。而且控制印度河上游水源后,印度的农业可以获得实际的利益,这也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而巴基斯坦则是不敢签署任何重勘边界的合约(除非巴基斯坦获得整个克什米尔),因为在现行的国际关系范式下,巴基斯坦陷入了奇怪的悖论:
只要克什米尔地区未定国界,巴基斯坦随时可以对印度水坝形成实质性军事威胁,而且双方的武装冲突就是一谈糊涂账,顶多一方宣称是另一方先动手。而如果双方国界勘定完毕,巴基斯坦威胁水坝的军事行动,就违背了《国际法》的条款,属于侵略战争,由此可能引发印度的全面战争报复与国际社会的制裁。
这个颇具黑色幽默的事例,像极了《第二十二条军规》所陈述的:
驻扎在地中海小岛上的美军航空兵对飞行任务充满了厌倦与恐惧,但是,只有疯了的飞行员才能申请停飞,而申请了停飞的飞行员被裁定为正常人。所以第22条军规永远不会被打破。
现实中的巴基斯坦,在地缘政治上居于绝对劣势,在综合国力上又远不如邻居,所以只能主动玩起了“第二十二条军规”的黑色幽默。
这就是弱国的悲哀,也是印巴分治无休无止的根源。
❸ 《延续的战争》
自1947年蒙巴顿子爵将英属印度分为印度和巴基斯坦两个国家以来,大家从未停止讨论南亚次大陆上这两个同源国家的持续冲突与厮杀。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所用掉的墨粉、所制造的纸张、所牺牲的树木,比回答历史上任何印巴问题还多。
当然,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双方冲突的责任归咎于万恶的英帝,归咎于带英的殖民统治与搅屎棍传统,但如此轻佻的理由无法回答一个关键问题:
印巴分治快80年了,中间经历了三次大规模战争,怎么还归咎于英国的操控?
例如在2025年4月的印巴新一轮冲突中,印度因为打击恐怖分子而派空军袭击巴基斯坦,巴方以J-10反击,击落5架印度购置的阵风战斗机,这都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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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印度官方从来不会解释,这些克什米尔地区的土著之所以沦落为恐怖分子,是因为2019年以来,印度大举支持印度教徒进入该区域工作与生活,短短数年内已经涌入了10万人之多——这些外来人占据了当地的工作机会,引发了宗教信仰的冲突,威胁了当地脆弱的生态与人文环境。
而巴基斯坦也不会解释,即使是在被印度实控的克什米尔谷地,以平民为主的穆斯林超过当地总人口的7成,但当地官僚机构与资产,却被印度教徒牢牢控制。巴基斯坦默许与支持当地武装,是为了保持对传统克什米尔地区的影响力——毕竟印巴分治后,两国国力差距越来越大,时间已经不站在巴基斯坦这一边。
印巴双方都不会解释,这轮冲突打响的前一天(4月23日),印度宣布暂停《印度河河水条约》,关闭印巴唯一的陆路口岸,巴方宣布“对等反制”。
1960年,印巴签署《印度河河水条约》,条约规定,西三河(印度河干流、杰纳布河、杰赫勒姆河)的使用权归巴基斯坦。东三河(拉维河、萨特莱杰河、比亚斯河)的使用权归印度,但印度在这些河流上游的水坝建设与分流工程,将与巴基斯坦定期磋商。
这再次印证了印巴冲突的核心利益,就是分水权。
至于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并不是争论印巴双方谁是好人,也不评论中式武器的实战能力,而是要指出一个浅显的道理:
以地缘政治的角度分析国际关系,而不是以历史文化、价值尺度等主观因素臆想,也许可以更真实地了解冲突的本质。
艾瑞克·霍布斯鲍姆在《极端的年代》里指出,帝国扩张通过地缘政治手段成为凝聚国内不同阶层的意识形态粘合剂,地缘政治本质上是通过控制地理空间实现权力。
但他也指出,地缘政治的叙事手段并非没有代价,它反过来裹胁帝国精英,决定了帝国政治的走向。
例如他曾描绘了滑稽的一幕:
在(一战)开始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列强政府想打一场大战。当奥匈帝国的老皇帝约瑟夫在1914年向他注定毁灭的臣民宣布战争爆发的消息时,他充满感情地说,我并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而这位伟大的历史学家也不得不指出,帝国的年代是一个不安与恐惧日益增长的年代,可绝大多数男男女女依然对那个年代充满希望。但事实上,历史只提出选题,却不对我们的选择预估。
人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历史的进程,将超出人们的意料。
所以,印巴两国的低配帝国主义倾向,在全世界区域性强国里堪称泥石流一般的存在。人们通常认为,这源于它们国内中存在着一批头脑不清醒的狂人。但我要重复一句:
他们并不愚蠢,相反大多聪明而狡黠。他们只是浑噩,还是一种特别的、带有民族特色的浑浑噩噩。
来源:将军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