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热土｜清风驱雾（小说）

摘要：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哪个人不生病？办公室范主任头也没抬，继续批阅文件，语气平静地回敬胡干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工作要紧，你赶紧把安居工程的调查报告，整出来，下午集团开会要用。

“王副书记住院了。”胡干事一跨进渝州城投集团大门，见人就压低声音说。他故作神秘的样子，眼睛滴溜溜转，似乎掌握了什么惊天秘密。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哪个人不生病？办公室范主任头也没抬，继续批阅文件，语气平静地回敬胡干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工作要紧，你赶紧把安居工程的调查报告，整出来，下午集团开会要用。

胡干事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回到自己座位。他表面上装模作样，翻查文件、整理材料，实则心早已“飞”了。办公室缺副主任，也许这次是个提拔机会。

山城难得的晴朗天空，阳光从窗外透射到办公桌上，照亮了他的内心。终于熬到了下班，胡干事提着印有集团logo的公文包，迈进渝州大药房，选购了西藏虫草、长白山野生人参。

中午时分，胡干事提着公文包，急匆匆走进渝州市二医院住院部。他轻轻进入王清明的住院病房，看见王佳风在病房里。佳风，王书记没在？胡一边说着，一边呈上“慰问品”。眼神中充满敬意地说，王书记喜欢喝茶，我正好有一盒新茶，带来请书记品品。

胡干事将“慰问品”和茶叶盒，硬塞进王佳风的手里。王尴尬地接着东西说，我爸去做检查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胡觉得来得不是时候，心里一阵失落，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涩味。他用手按按发胀的肚子，怏怏地溜出了病房。

胡干事的妻子，小鹃是二医院的护士，正好在王清明住院的科室工作。他来到妻子的值班室，匆匆吃了个工作餐后，再次走进领导的病房。

王清明闭目躺在病床上，鼻孔插着橡皮管正在吸氧。胡干事看着这一幕，喉咙发紧，没敢开口问候，只是偷偷瞥了一眼，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了病房。他的眼眶微红，似乎有几滴酸涩的泪，粘在他的脸颊上。

你们知道吗？王副书记好像患了癌症。下班后，胡干事故作神秘地对几个同事说。他压低声音，眼睛眯成一条缝，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范主任听到这个消息，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瞬间惊诧。胡干事见状，立刻凑近主任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去小鹃的医院值班室，一个护士拿出王副书记的病历，我看见病历上写着CA。CA是恶性肿瘤的英语缩写。说完，他叹了口气，跺了几下脚，不知是为王清明的惋惜，还是为自己费尽心思而懊恼。

几天后，胡干事听说集团人事变动：王清明被任命为集团党委书记！这一消息，令胡干事不敢相信。CA——CA——在他脑子嗡嗡作响。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编写的剧本，没有按照预想的剧情发展，结局来了个大反转。他感觉就像去赴吕太后的筵席，如坐针毡。

第二天，胡干事决定孤注一掷，来到医院看望王清明。在病房门口，他竟与王佳风撞了个满怀。胡干事，我爸已经出院了，请你领回送的东西。王佳风像当时胡干事那样，把“慰问品”塞进胡的手里。

我是真心慰问王书记……胡干事支支吾吾中，发现王佳风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胡干事呆滞地站着，怀里抱着他精心准备的“慰问品”。耀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照不进他内心的疑惑与失落。他耳里忽然响起小鹃常说的话：做人要清清白白，做事要光明磊落。

手机响起，胡干事一看是妻子打来的：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工作吧。小鹃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对了，王书记夫人是我表姐，她让我转告你，做人要踏实，别总想着走捷径。挂了电话，他好像明白，无论多么精心设计的算计，终究敌不过人心的明鉴。

是夜晚，胡干事独自来到长江边，望着对岸灯火辉煌的渝中半岛，思绪良久。10多年前，他怀揣理想，来到这座山城，如今却被世俗蒙蔽了双眼。

三天后，渝州城投集团召开会议，宣布市委决定：任命王清明为集团党委书记。更令胡干事意外的是，他被调离办公室，调到资料室工作。

胡干事，怎么回事？同事小刘拍着胡的肩膀问。

不知道啊，可能是组织需要吧。胡干事苦涩一笑，用手抹了一下头发。

回到家中，小鹃正在整理行李。你去哪儿？胡干事不解。

医院派我到北京，参加一个护理培训。小鹃笑着说，对了，你那本《工作笔记》我看了，放回书桌的抽屉里，记得烧了。胡干事心头一震，那里面记录了这些年，他盼走“捷径”的心得体会。

夜晚，胡干事站在阳台上，望着灯火通明的山城夜景，心如江水翻滚，思绪奔涌。他想起了大学毕业，来到这座城市时的豪情壮志，想起了妻子的叮嘱，也想起了王书记平时爱讲“重庆人的骨头硬，碰不得歪风邪气。”的话。

第二天清晨，胡干事从抽屉里，取出那本笔记本，走到垃圾站。火苗蹿起，映红了他的脸庞，得到救赎。纸张化为灰烬的那一刻，火焰升华，照亮了他内心的雾霾。

此刻，胡干事想起，刚参加工作时，父亲对他讲的话：人这一辈子，走得再远，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根；爬得再高，也不能忘了回家的路。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家风家训，现在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头。

胡哥，早啊！小刘热情地打招呼。胡干事点点头，微笑地从小刘手里接过一摞资料。胡看着年轻人朝气蓬勃的背影，像一阵清风，拂过面颊，让他感到清爽。

一天，王书记走到胡干事面前，主动向胡打招呼：小胡，听说你烧了笔记本？

胡干事点点头，局促回答：是的，那是我过去……王书记笑了笑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重要的是知错能改。对了，听说你爱人去北京进修？胡干事惊讶点头。

王书记拍了拍胡干事的肩膀说，年轻人要记住，重庆人的骨头硬，碰不得歪风邪气。做人要守住底线，才会迎来自己的春天。

半年后，小鹃学成归来，成为二医院护理部主任。而胡干事也因工作踏实，年终被评为集团优秀员工。

这天傍晚，胡干事和小鹃漫步在长江边，望着两岸璀璨的夜景。小鹃依偎在丈夫肩头说，我们刚来重庆时，你说要闯出一番天地。

胡干事握紧妻子的手说，是啊，我曾以为“天地”，就是权力和地位。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天地”在我们心里。

远处，一艘游轮缓缓驶过，汽笛声在江空回荡。两岸灯火灿烂，映照着滚滚的长江。清风徐来，吹散了江面的雾气，也吹散了胡干事心中的阴霾……

作者简介

罗鸣（罗世奎），作家。曾任宜宾市文联专职副主席、宜宾市作协副主席等职，现已退休。在《人民日报》《中国作家》《歌曲》《词刊》等100余家报刊发表作品300余万字。歌词《万里长江第一城》获“阳翰笙文艺奖金奖”中篇小说《潘王镇》获“巴蜀文艺奖”，参与创作的广播剧《情系大地》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曾获省级以上奖励40多项。出版书《抗日英雄赵一曼》《官道路途》等22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