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两分钟前，张警官告知我，我在夜晚袭击的男人经抢救无效已经确认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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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皮皮噜丁丁
我在养父母去世那天，遇见了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女人。
在我需要她的时候，她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她陪着我度过了无数个孤单的日夜，她是我的隐形爱人。
为了能永远的拥有她，我杀了人。
1
我坐在警局逼仄的审讯室里，对面是两名面容肃穆的警察。
两分钟前，张警官告知我，我在夜晚袭击的男人经抢救无效已经确认死亡。
陈巍真的死了，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人证物证俱全。
在警方眼中，我已经成为了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可是，我是有苦衷的。
我明明是要救人的啊。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接下来我的陈述至关重要，它将决定我人生的结局。
我想活下去。我也愿意说出真相。
可是这样离奇的真相，警方真的会相信吗？
我牵出一抹苦笑，让脑海中的思绪回到事件最开始的时候。
开始讲述关于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一切。
……
我叫江平，今年二十五岁，是一家电信公司的系统维护员。
我从小就性格孤僻、不善交际。
养父母还在世时，为了能让我多交点朋友不知费了多少心，可惜最后我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我的人生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闷压抑。
直到我养父母意外去世的那天，我在脑海里遇见了她。
那时我刚走出认领遗体的太平间，在附近的餐馆点了一份咖喱鸡饭。
饭菜入口的那一瞬，我愣了愣。
原来咖喱鸡饭，也可以是好吃的……
“饭菜的味道本来就有好有坏，全看做饭的人用不用心……”
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突然响起。
我惊愕地抬头看向四周，小小的餐馆里只有两三个男性食客。
奇怪，是谁在说话？
“你好？”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对吗？
我吃饭的手一顿，再次看向四周确认，餐馆里确实没有女人。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鬼在跟我说话？
“我才不是鬼！这样听到你声音我也害怕的好吗？！”
这时我才发现，女人的声音竟然是在我的脑海里直接响起的。
“是我疯了吗？”我下意识闪过这个想法。
我曾听心理医生说过，如果一个人突然经历涉及死亡的重大事件，确实有可能因为心理创伤而出现幻听幻视、甚至是多重人格障碍等情况。
也许，养父母的去世对我的刺激太大，让我突然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
“如果你疯了的话，那我可能也疯了……”
女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你到底是谁？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这一次她隔了一会才回应道，
“我在家里做饭时突然听到了你的声音，下意识在心里回了一句，然后就变成这样了……难道这是科幻电影里提到的潜意识交流？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停！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只想你从我的脑海里出去！”
潜意识交流？开什么玩笑！
我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一个人陌生人随意窥探我的想法！
“明明是你的声音先出现在我脑海里的！要离开也是你先离开才对吧！”
女人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满。
“好吧，我刚才的语气不太好，但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超出掌控的情况”，
我烦躁地抠了抠手指，心里只想这荒谬的一切赶紧结束，
“难道你喜欢自己大脑里多出一个人吗？”
女人顿了顿，“其实我也有些不安，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我们都不喜欢这样的情况，那我们试试停止向对方说话怎么样？也许能结束这一切……”
我提出建议道。
“好的，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向你说话，你也不要向我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我静静地吃完了一整盘的咖哩鸡饭。
女人的声音很久都没有再响起。
这样很好。我喜欢这样安静没有打扰的生活。
2
然而现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我仍然会偶尔听到她的声音。
但只要我不去回应，这些声音很快就会消失。
我不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的个体，还是我虚妄的幻想。
因为这件事，我变得比以往更加焦躁不安。
好不容易安葬完养父母后，我复工的第一天刚好赶上电信系统进行数据升级。
因为同事操作失误造成系统升级延迟了三小时，为了这事我们整个部门被顶头上司骂的狗血淋头。
我眼前的女上司整容后的鼻子如同鹰嘴，尖锐而瘦长，一双三角眼眼尾上挑，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冷酷和尖刻。
在她一句句刻薄的批判下，她的脸开始在恍惚中变成我越来越熟悉的样子……我又涌起了熟悉的害怕情绪，全身都在不自觉地瑟缩颤抖着。
不管是谁都好，快帮我逃离这糟糕的一切吧，我不由自主地想着。
“喂？你还好吗？”
就在这时，她的声音出现了。
好像一阵清风，吹开了我眼前的黑暗。
“你怎么又来了？”
女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会，才又说道，
“喂，你看过蓝精灵吗？有没有发现你的上司很像女版格格巫啊？看着好像挺厉害，其实就是纸糊的老虎……这样一想，你是不是就没那么害怕了？”
女版格格巫？我脑海里兀地跳出一个张牙舞爪的巫师小人被蓝精灵群殴的画面……我确实不害怕了，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谢谢你。”我真心实意的在脑海里回应道。
对面的女人似乎也舒了一口气，
“不客气，这是一名曾经的心理医生的基本操作……”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能这么快就找到方法缓解我的心慌和害怕。
在她适时的陪伴下，我第一次在面对刻薄女上司的训斥时没有情绪崩溃。
“虽然现在这么问，可能有点过河拆桥。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一直都在吗？一直在窥视我的思想？我的生活？”
“拜托，我才没这么闲！这次我是先听到你声音，感受到你那边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才试着回应的……”
女人的话让我有些吃惊。
原来这次的交流是我先开启的吗？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我又问了女人几个问题，通过她的回答，我发现我们脑海里的交流其实和打电话很像。
这种潜意识对话同样遵循着一些规律，或者说规则。
当我或她想与彼此交流时，连接会短暂开启，此时我们能在脑海里听到对方声音，类似打电话的拨号状态。
这个状态大约会维持2-3分钟，如果这时有一方没有选择回应，则连接中断，脑海里的声音即时消失。
此外，在连接长期开启过程中，如果受到外力干扰导致注意力分散，则连接可能会短暂中断，类似打电话时因网络信号差引起的通讯不良。
明白我们之间的潜意识连接是可以被控制开启后，我和她都松了口气。
毕竟我们谁都不想成为对方眼中的透明人，思想可是每个人最重要的隐私。
“嘿，我们这样的交流可能是世界上独一份呢。我突然觉得我们好特别啊！”
脑海里的女声带着兴奋道。
特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形容我。
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年近三十的青年，穿着市面上最普通的廉价西装，鼻梁上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整个人显得瘦削而阴沉……
脑海中的女声还在欢快的说着什么，她彷佛把这些怪异的事情当作了某种神奇的超能力。
在她的感染下，我似乎也觉得一向普通的自己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在这股情绪的刺激下，我冲动的问道，
“你是谁？或者说，你的名字？”
“……所以，我们要正式互相认识了吗？”女人的声音有些犹豫。
“为什么不呢？只是一个便于交流的称呼罢了。如果你有顾虑的话，那我先来吧，”我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道，
“我是江平，很高兴认识你。”
时间大概过去了一分钟，我才再次听到女人柔和悦耳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你好，我是苏怡。”
苏怡，真是好听的名字，就跟她的声音一样。
我没有想到，这一时的贪恋竟会让我今后的人生就此万劫不复。
3
苏怡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女人。
在我们后来的交流中，她应该是发现了我的不善言辞，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调动气氛，主动和我分享生活中的趣事。
渐渐地，我知道了她居住在南方的林城，那里四季如春、草木茂盛，有数不尽的美景和美食。
唯一的缺点是离我有些远，两个城市相距差不多700公里。
苏怡喜欢吃辣，尤其是麻辣火锅。
她喜欢阴天，因为害怕炽热的阳光和讨厌打伞。
她最喜欢的电影是《这个杀手不太冷》，她经常会在夜里戴上耳机聆听那首经典的《Shape Of My Heart》。
她还经常跟我说起她的小时候，回忆里有她喜欢的兔子玩偶和漂亮的红裙子。
她还有一本黑色封面的童话书，书里面的灰姑娘没有水晶鞋，也没有遇到她的王子。她一直被继母和姐姐欺负。
在王子迎娶姐姐的那天晚上，灰姑娘在城堡里放了一把火，烧死了所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苏怡谈论她喜欢的一切时，我总会感到莫名的熟悉和亲近。
尤其是在听到那个独一无二的《灰姑娘》故事时，我甚至再次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心悸感。
明明这种感觉，应该伴随着养父母的去世彻底消失了才对……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手上正捧着一本黑色封皮的《灰姑娘》童话书津津有味的看着，突然书里的灰姑娘对我眨了眨眼睛，嘴角诡异的翘起，用怪异的女声道，
“我是给坏孩子的礼物。你，是坏孩子吗？”
我害怕的松了手，女声没有停止，反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在她的笑声中，那本童话书从边角开始燃起了火花。
火焰逐渐蔓延，一寸寸向我吞噬而来……
我一身冷汗的从梦里惊醒，脑袋昏沉沉地十分难受。
第二天，我把我的梦告诉了苏怡。
她笑着让我别怕，说大部分的梦境其实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或许我只是觉得她的故事太新奇、太生动，所以才会在梦里有所代入。
我没有反驳她，因为我失去了七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这是我的秘密，除了我，只有因意外死去的养父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梦里的女声和苏怡的声音有些相似，只是那个声音更加稚嫩，更加青涩，就像一个小小的孩童。
我对这个声音，既熟悉，又害怕。
4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和苏怡变得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亲密。
每一天早晨，我们会在醒来的第一刻向对方道一声早安，在休息的间隙谈论喜爱的音乐或是有趣的见闻。
夜里，我们会在不同的城市一边吃着同样的晚餐，一边看着浪漫的爱情电影，讨论男女主人公的每一次相遇和每一次分离。
最后在夜深人静时一起聆听那首《Shape Of My Heart》，再依依不舍地互道晚安。
“江平，对我而言，你是这世界上最特别的人……我一直相信，我们的相遇，是一场命中注定……”
她说的对，她与我是如此的契合，她的出现就像命运对我的恩赐一样。
我注定会在人生最荒芜的时候遇见她，爱上她。
认识苏怡的第三个月，我第一次剪短了头发露出了额头，摘下了鼻梁上显得老成的黑框眼镜。
镜子中的年轻男子皮肤有些苍白，眼睛四周因为长期熬夜有些浮肿和黑眼圈。
但仔细看去，不难发现男子其实有着清秀的五官。
如果能够经常笑一笑，应该也是一个挺招人喜爱的年轻人。
我的目光落在镜中男子腕间的伤痕上沉默了很久。
或许，是该跟过往的一切告别了。
……
我的改变吸引了同事的注意。
一个刚来部门实习的女大学生甚至在下班后主动约我吃饭。
我挤出略显僵硬的笑容拒绝了她的邀请，女孩撇撇嘴，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她呢，”
苏怡的声音幽幽响起。
“怎么可能，我有你就够了！”
我急忙回道。
苏怡顿了顿，才带着一缕怅然道，“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在那一瞬，有些羡慕她……”
苏怡略带醋意的回答让我心中一热。
我再难以抑制自己内心长久以来的渴望，急切道，
“苏怡，我们见一面好吗？在现实中，而不是……”
“我、我不能，对不起……”
苏怡打断了我的话。
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我。
“为什么？”我有些难以接受。
苏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为难，
“很抱歉，见面这件事对我而言并没有这么简单……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好的。”伴随着这句回应，我断开了连接。
我需要时间平复我有些错乱的心情。
也需要时间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为了保持我们之间关系的纯粹，苏怡曾让我答应她永远不在现实中搜寻她的信息。
可现在我要打破这个承诺了，因为我需要找到答案。
找到苏怡拒绝跟我见面的答案。
其实作为曾经的技术宅，我还是有些特长的，比如我很擅长编程，甚至会编写一些简单的黑客程序。
我利用工作便利，在公司的系统里植入了编制好的后门程序。
通过这个程序，我调用了林城所有名叫苏怡的手机帐号数据。
在我拨响第642个电话号码时，我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竭力忍住内心的激动，没有说话便挂断了电话，就像偶尔大家都会遇到的骚扰电话一样。
随后我开始查看这个电话号码的用户注册信息。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
她的脸庞精致如画，一双清亮的眼睛柔情似水，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晨曦中带着露水的玫瑰，娇艳而明媚。
原来这样美丽的女人就是我喜欢的苏怡。
我莫名有些庆幸。
然而接下来的信息很快就浇灭了我的欣喜。
苏怡，25岁，已婚……
我愣愣地看着“已婚”这两个字，如遭雷击。
原来，我爱上的人，她已经属于了别人。
这就是她不愿意与我见面的原因。
5
“苏怡，你已经结婚了对吗？”
1秒、2秒、3秒……一分钟后我听到了苏怡疲惫而沉重的声音，
“看来你还是搜索了我的信息……是的，我结婚了。”
听到苏怡的回答，我既心痛又愤怒，
“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低低地啜泣声在脑海中响起，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能处理好这一切……”
“不！你不能！你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不能接受自己第一次喜欢上女人，却被她如此愚弄。
“江平，拜托你好好听我说。没错，我确实结婚了，可是我的生活并不快乐，甚至可以说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我的丈夫，他、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人……”
苏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慢慢抚平了我焦躁的情绪。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庆幸遇到了你。
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刚经历了流产。
可是我并没有从我的丈夫那里得到一句安慰和道歉，即使这个孩子的离开是他对我的家暴造成的……
我努力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对人微笑。
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坚强，而是我在害怕。
我害怕自己只要露出一丝委屈或是难过，就会招致他更疯狂的伤害！
我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真正跟人好好说过话了……
能再次被人需要、被人倾听的感觉真的很好，而这一切是你带给我的……我从没想过，我能遇到一个如此理解我、关心我的人……”
“我也是……”我下意识地回应着苏怡的倾诉。
“可是，或许这一切应该结束了……我并不想带给你痛苦和失望，对不起……”
“不！别离开我！”我在脑海里惊呼，
“苏怡，想想我们经历的一切！为什么我们会在人生低谷的时候相遇？这种奇妙的连接……它的存在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对吗？”
“什么意义？”
“让我们彼此相遇，彼此救赎。”
我顿了顿，再次坚定地说道，
“所以，和我在一起好吗？无论是哪一种形式……”
彷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终于听到了苏怡的回答。
“好。”
短短一个字，对我却宛如天籁。
6
过去的一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如果说在这样的幸福中还有什么不完美，那就是苏怡丈夫带来的阴影。
那个男人叫陈巍，今年三十岁，是个事业有成的创业公司老板。
在世俗眼中，他是普通人欣羡和向往成为的对象。
不像我，只是一个外表平凡，生活普通的社畜。
可是，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真正的陈巍也不过只是个令人唾弃的家暴男罢了。
苏怡说陈巍是个非常小心眼和警觉的男人，她不敢冒险让陈巍有丝毫发现我，以及我和她关系的可能。
所以即便我们已经知晓了双方现实中的很多信息，苏怡仍然坚持我们要像最开始一样，只通过意识交流。
我同意了，因为我知道家暴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
只是在知道了苏怡满目疮痍的婚姻后，我一直有个疑问。
我问苏怡为什么不选择离婚。
她总是无奈地叹息道，
江平你不懂，婚姻哪有这么简单。
我确实不懂，但这并不影响我憎恨那个名叫陈巍的男人。
我计划用自己的方式为苏怡讨回公道。
我注册了几个境外的手机号，并通过定时程序每天向陈巍的手机发送威胁短信。
短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我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不想一无所有，就停止伤害别人。”
在发送威胁短信的同时，我还制作了病毒攻击陈巍公司的网站。
用血红的字体在首页写着，
“家暴男去死！”
陈巍很快报警了。
网警清除了我的病毒，还追踪了我发送短信的手机号。
好在我早有准备，发送信息时用了境外服务器做了多次跳转，警察并没有真正锁定我。
可是这一切并不值得让我高兴。
因为我做的事情激怒了陈巍。
苏怡受到了比以往更严重的家暴。
再次听到苏怡的声音，是在三天后。
三天前，她被陈巍从家里的楼梯推了下去，陷入了昏迷导致连接中断。
我很后悔，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让我心爱的人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和折磨。
我向苏怡反复说着对不起。
她静静地听着。
隔了很久后，她说，
“江平，我决定离婚了。”
“我醒来后一直在思考我到底要怎样的未来。是继续无尽的忍耐，还是放手一搏彻底离开。我想，我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新的生活了。谢谢你，江平，是你给了我面对一切的勇气……”
我很高兴，苏怡她终于想通了。
我热络地询问她是否需要找一个厉害的离婚律师，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苏怡轻笑出声，
“比起这些，我们有一件更需要做的事。”
“什么事？”
“我想见你，江平”，
“我们见面吧。”
苏怡的声音柔和悦耳，就像春天柳树细嫩的枝条，风轻轻一吹，就能往人的心里勾去。
“好，我来见你。”
一周后，苏怡出院了。
又过了一个月，苏怡的脚伤基本痊愈，可以不用再依赖拐杖外出。
而陈巍，马上要因公出差一周。
我们知道，见面的时间到了。
7
我提前向公司请了年假。
那天，我起了大早，特意找到市中心最出名的沙龙剪了头发。
然后去商场买了剪裁精致的男装，我想以自己最好的模样去见苏怡。
11:37，我坐上了从潭城前往林城的高铁。
一切顺利的话，我将在三小时四十二分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我的爱人。
“我好像在做一场狂热的美梦，”
或许是因为我的梦想即将成真，此刻我反而有了一些不真实的感慨。
“这不是梦。江平，我们很快就能相见了。”
苏怡的声音轻快地在我脑海里响起。
“真期待见到你！”
“我也是！”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内心满是喜悦。
“你有想过我们见面会做些什么吗？”
苏怡问道。
“当然，我会第一时间飞奔向你，拥抱你，亲吻你……”
时间在不知不觉的流逝，我和苏怡一直沉浸在甜蜜的对话中。
直到苏怡的一声惊呼打破了我们之间旖旎的氛围。
“发生什么了？苏怡？”
我瞬间绷直了身体。
“没什么，江平，刚刚有人经过撞了我一下，我的手机掉了……”
苏怡的声音顿了顿，随后突然惊疑不定道，
“江平……我刚才转身捡手机的时候，好像、好像看见陈巍了！”
“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不知道……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可是，可是我害怕……”
“苏怡，你先冷静下来！你还记得吗？陈巍他出差了，现在他应该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你看到的人影可能只是和他相像而已，并不是他……”
我一边安抚着苏怡，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陈巍如果还在林城的原因。
难道他一直在怀疑苏怡？
不、不会的！我和苏怡没有留下任何现实中的交往痕迹，陈巍他不可能知道我们的秘密！
“嗯……你说的对，陈巍他已经去美国了……那只是一个有些相似的背影而已，是我太紧张了……对不起，江平……”
“苏怡，没关系的……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又过了二十分钟。
从脑海中苏怡传递过来的信息，我知道她在路口下了车，正准备过马路。
只要过了这条马路，就是林城车站。
马上，我和苏怡就能见面了。
我轻轻地呼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然而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江平！是陈巍！陈巍他真的在这里！”
苏怡惊声道。
“苏怡，你还好吗？你在哪？”
我急忙起身，整个人冲向列车车门。
然而列车还在运行中，我痛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不、不要！”
我惊恐的发现，在苏怡的一声惊叫后，我与她断开了连接。
五分钟后，我到达了林城车站。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寻找着苏怡的身影。
要报警吗？
我要怎么跟警察说明发生的这一切？
会有警察愿意相信我吗？
正在我纠结不安时，苏怡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江平，你能听到吗？”
“能！我能！苏怡你在哪？！”
我无比焦急地询问着。
“江平……我好害怕！是陈巍，陈巍他把我劫走了……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我们刚刚开车上了高速……”
“苏怡，别害怕！你保持清醒，告诉我沿途路过的地方，我马上打车就在你后面跟着……宝贝，相信我，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好，我相信你……”
苏怡啜泣的声音在脑海里时隐时现，让我既愤怒又心痛。
8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在苏怡声音的指引下，我来到了一处森林中的房车营地。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周围高大的林木在夜色的掩映下，彷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而我目之所及，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这样的情景让已经发生的一切变得更加诡异。
我几乎不敢想象，陈巍将苏怡带到这样一个地方是要做什么罪恶的勾当。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苏怡最后告诉我的地点。
那是一辆白色的豪华型房车，车身靠近车门的位置上有一个翘着尾巴的黑猫车贴。
“苏怡，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现在就在房车的外面！”
几分钟过去了，苏怡的声音一直没有响起。
我直觉不能再等下去。
于是我走上前，敲响了车门。
在我敲第五下时，车门打开了，一个英俊挺拔的青年男子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猜他应该就是陈巍。
“你有什么事吗？
陈巍扶了扶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带着几分防备和困惑问道。
“苏怡在这里吗？你把苏怡藏到哪里了？”
我鼓足勇气质问道。
陈巍的神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谁？你找我的妻子做什么？”
“我、我是苏怡的朋友，对、朋友，我要见她！你让我见她！”
强烈的紧张和恐惧让我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我从来没在苏怡的朋友中见过你！你赶紧离开，不然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就在这时，苏怡重新连接了我的意识。
“江平，救救我！拜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苏怡的求救声让我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在哪！告诉我她在哪？”
我愤怒的嘶吼着，用尽力气向陈巍挥出了拳头。
陈巍的眼睛里闪过惊愕，他的身体向一侧摔倒，头刚好撞在了房车的门把上。
我揪起他精致的衬衫衣领，一拳又一拳的挥向他的脸。
陈巍挣扎着推开我，跟我在房车前的草地上扭打起来。
或许是因为头部受伤的缘故，陈巍并没有占据什么优势。
但是愤怒中的我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在苏怡一声声的求救中，我挥出的拳渐渐将陈巍的脸打变了形状。
“很好，你终于安静了……”
我喃喃自语着。
直到一声熟悉的女人惊叫响起，我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满是血污。
我转身看去，苏怡正站在我的身后，满脸惊恐，眼里全是泪水。
“苏怡，你别害怕！是我，江平！”
我站起身，露出安抚的笑容向她走近。
“不！你别过来！你是谁！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丈夫！”
那一向温柔悦耳的声音对我发出了愤怒而悲伤的嘶吼。
我的脚步停下了，我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怎么会这样？
是哪里错了吗？
苏怡为什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
然而还没有等我理出头绪，我就被突然出现的警察抓住了。
我看着扣在手腕上的手铐，似乎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
我为了苏怡，杀死了陈巍。
9
我坐在审讯室里，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警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你好，江平。”
苏怡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和从容。
“苏怡？你还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崩溃出声。
“我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江平。或者我该叫你，方恒才对。”
“方恒……方恒是谁？”
我有些茫然地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我亲爱的弟弟……你是方恒，而我是你的姐姐方怡啊！”
“这一次，你确实成为了我的逃生出口。谢谢你，弟弟。”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在骗我对吗？”
我捂着胀痛的脑袋，越发混乱。
“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
她的语气十分轻松，
“方恒，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至于接下来如何面对警察，呵，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带着冷酷和决绝，苏怡的声音彻底从我脑海里消失了。
方恒、方怡……方恒、方怡……
我喃喃地念着这两个越来越熟悉的名字，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在彻底被头痛撕裂的那一刻，我终于想起了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曾经。
……
我是一个被收养的孩子。
在被收养之前，我叫方恒；
我还有一个异卵双生的同胞姐姐，她的名字叫做方怡。
在很小的时候，我和姐姐就因为父母双亡被送进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院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的鼻梁长而瘦削，骂人的时候一双上挑的三角眼里满是冷酷和严厉。
姐姐说她长的很像动画片里的格格巫，而我们是要打败格格巫的蓝精灵。
这样一想，院长好像就没那么可怕了。
我们居住的福利院一共有三十多个孩子。
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才两岁，听说那个小姑娘是被院长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可是每次我看到院长那双狠厉的三角眼，就觉得传言有问题。
这个长得像格格巫一样的丑女人，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好心肠！
我们的福利院每到节假日，都会有一群慈善家来到院里献爱心。
他们会给福利院的孩子带来各种礼物，而院长也会在这天为大家安排丰盛的晚宴。
只是福利院有个奇怪的规矩。
只有年满十岁的孩子才能在院里最漂亮的礼堂和慈善家们共进晚餐。
而十岁以下的孩子只能在食堂里用餐。
10
那年我和姐姐刚满7岁。
因为好奇，我们在院长举办慈善晚宴时偷偷溜进了礼堂，目睹了福利院那些残忍的真相。
我们看到院长会在晚宴上给孩子们吃下奇怪的胶囊。
在他们陷入幻觉时交给所谓的慈善家猥亵和蹂躏……
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还是姐姐掐了我一下才让我回了神。
“快走”，姐姐无声的指了指我们溜进来的角落窗户。
我点点头，跟着姐姐借着月色投下的阴影想要赶紧离开这片罪恶之地。
然而我太紧张了，在离开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了地上散落的酒瓶。
酒瓶“咣”的一声倒了下来，在礼堂的大理石地板上碰出清亮的响声。
姐姐面色一紧，紧紧地拉住我向窗口跑去。
好在此时我们已经离窗口很近了，运气好的话或许他们会以为跳窗离开的只是院里的流浪猫。
我和姐姐就这样有惊无险地逃回了房间。
我们约定将今晚看见的一切当作我俩的秘密，绝不向其他人说起。
“小恒，守住秘密、等待机会，姐姐一定会带你逃出这个鬼地方……”
那天晚上，姐姐抱着我颤抖的身躯一遍又一遍的低喃着，眼里的光芒比天上的月光还要明亮。
第二天，院长将十岁以下的孩子一个个单独叫进了她的办公室。
她在审问是谁不守规矩溜进了礼堂。
我明明是想守住秘密的。
可是面对院长的威胁和恐吓，我害怕了。
我背叛了姐姐，说出了我们的秘密。
院长很满意我的诚实，她说听话的孩子才会获得别人的喜爱。
那之后的下一个节假日，院长给7岁的姐姐穿上了漂亮的红裙子带进了礼堂，参加了晚宴。
院长说这是给学习成绩优异的姐姐的“奖励”，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都很羡慕。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奖励，而是给姐姐不守规矩的惩罚。
那天晚上姐姐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只兔子玩偶和一本《灰姑娘》的精装童话书。
她说那是慈善家送给她的礼物。
她挖掉了兔子玩偶的黑眼睛，把红色的纽扣安在了玩偶空洞的眼窝中。
后来每次我看到那只兔子玩偶，都会想起姐姐被带进礼堂那天通红的双眸。
她还撕碎了童话书彩色的封面，用黑色的纸张重修装订。
她说灰姑娘这样只会等待别人帮助的蠢女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所以她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写了一个关于灰姑娘的故事。
我看着原本活泼善良的姐姐变得越来越陌生，心里充满了内疚和后悔。
一个月后，有对夫妻来到福利院。
他们看中了乖巧安静的我，将我收为了养子。
离开福利院那天，姐姐笑着对我说，
“小恒别怕，姐姐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听着她轻柔的嗓音，我莫名打了个寒颤。
我被收养后的第三个月，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新闻。
圣诞节当天，我曾经居住的福利院因为燃放烟火不当造成了重大火灾，所有前去献爱心的善心人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和收养的孩子都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这场意外造成了54人死亡，我以为我的姐姐也在其中。
在巨大的精神刺激下，我失去了7岁之前的所有记忆。
我忘记了我是谁，忘记了我有个双生姐姐，也忘记了我对她的背叛。
直到十八年后，她真的找到了我。
我的姐姐隐姓埋名成为了苏怡，
她利用自己对人类心理的了解，说了所有我想听的话，
让我满心欢喜地以为我们的相遇是一场顶级浪漫，一种命中注定。
我迫不及待的爱上了她，
然后被她诱导、设计，
为她杀了陈巍。
我的姐姐自此成了最完美的受害人，即将继承陈巍的万贯家财，过上她期待已久的生活。
这一次，我确实不再欠她了。
11
“警察先生，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实。”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警察，我决定坦诚相告，尽管他们可能并不会相信我的供词。
“江平！你真当我们警方是傻子吗？竟然编出这样的天方夜谭！”
张警官紧紧盯着我的脸，冷厉道，
“我们调查过你的过往，你和你的姐姐方怡，也就是受害人陈巍的妻子苏怡在父母去世后，很快就被不同的家庭收养。
根本就没有什么孤儿院，更遑论你说的儿童性侵和后面的火灾！
事实的真相是你一直在嫉妒你的姐姐！你们明明是双生子，可是收养你的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而你的姐姐进入的却是富豪之家。
你在三流大学学习计算机，毕业后只能成为最底层的社畜。而你的姐姐却进入了国外的优秀大学，学成归国后成为了一名受人尊敬的心理医生，还嫁给了事业如日中天的陈巍。
你的姐姐生活的越幸福，你就越嫉妒。
在你偶然知晓她的现状后开始频繁向她借钱，但你的姐姐拒绝了你。
所以你恼羞成怒，趁着她和丈夫去野外露营时想要找她算账，结果却杀死了一心保护妻子的陈巍。”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事实上，你的养父母也是被你杀害的对吗？你自幼便性格孤僻，跟他们的关系十分冷淡。半年前你因为投资股票亏光了钱，跟养父母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再后来你的养父母就发生了那场事故。
哼，我们已经重新调查了半年前的那场火灾，发现了新的证据，证明存在人为纵火的可能。江平，你跑不掉的。早点认罪，对大家都好！”
“不！我没有撒谎！”
听了张警官的论述，我彻底急了。
“什么人为纵火，我根本不知道！我没有杀我的父母！就连陈巍，也是苏怡她骗我，我才动手的！”
我将脸深深的埋进双掌之间，低低地啜泣道，
“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求做精神鉴定，”
我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重新坚定道，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就让科学来证明我的口供真伪吧。”
12
我被送进了警方安排的精神鉴定中心。
我完成了不同类型的身体检查和心理测试，回答了精神科医生的许多问题。
现在到了最后一项，测谎。
“关于你描述的你和姐姐在孤儿院发生的事情，你有没有说谎？”
“没有。”
……
“你有没有杀害你的养父母？
“没有。”
……
“你是否曾经遗忘过7岁以前的记忆？
“是的。”
……
“直到你杀死陈巍之前，你是否都不知道苏怡是你的双生姐姐？
“是的。”
……
“你和苏怡是否真的能够通过潜意识交流？”
“是的。”
……
伴随着一个个问题的答案出现，面前作为监督者的张警官脸色变得越来越铁青。
三天之后，我的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了。
我被诊断为妄想型精神分裂症。
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后，我对陈巍的死亡不承担刑事责任。
……
一年后，我从精神病院结束强制治疗，重新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我买了一张飞往太平洋某处小岛的机票。
在那里，我的姐姐方怡正在等我一起开启新的生活。
13
你问我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其实我的养父母也好，陈巍也好，杀死他们都是我和姐姐迫不得已的自救罢了。
我给警方的口供中其实有很多都是事实。
只不过性侵儿童的确实不是什么慈善家，而是我的养父。
而帮凶也不是福利院院长，她是我的养母。
儿时每一次养父喝醉的时候，我的养母就会一边咒骂着我，一边将我推进养父的房间。
然后第二天又会扯出柔和的笑，为我送上一份咖喱鸡饭。
那是我吃过最难吃的咖喱鸡饭。
至于陈巍，他真的是个外表光鲜，内里腐烂的家暴男。
在他的暴力下，我的姐姐出现过手臂骨折、腿骨骨折、颅内出血，甚至还失去了自己不满三个月的孩子。
在这场婚姻里，姐姐只是商业联姻的一个牺牲品，她的意愿根本无足轻重。
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帮助陈巍伪造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假象。
所以杀死陈巍，成了我们唯一的选择。
在我和姐姐的潜意识交流中，那些特定的名词，比如“红眼睛的兔子玩偶”、“黑色封面的童话书”，其实都是姐姐提前为我设定的心锚。
只要启动这些心锚，我就会陷入被催眠的状态，无知无觉的接受被篡改的记忆。
而我被篡改的记忆也不是完全虚构的，它们或多或少来源于我和姐姐过往的悲惨经历。
只有掺杂了真实的虚假记忆才更加容易被人相信。
这也是保证我能顺利通过测谎的必要手段。
我曾说过，我和苏怡的相遇一定有其特殊的意义。
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命中注定要互相依靠、互相救赎，
最后再利用我们之间独有的超能力——心电感应，去摧毁这罪恶的一切。
来源：橘子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