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跨越时空的人类与自然对话实录

摘要：霍莉·林顿：我的人生原本与摄影并无交集。年轻时，我怀揣成为小说家和心理学家的梦想，直到在耶鲁大学的本科阶段，偶然选修了一门摄影课程，才与摄影结缘。至于我的作品主题，灵性、历史与环境的结合是我认为可以终生探索的领域，因为这里蕴含着无数值得深入挖掘的方面。

2025年05月12日 17:40北京

火鸡守护者（Turkey Madonna）霍莉·林顿摄

美国摄影师霍莉・林顿以心理学视角，通过 15 年田野调查式创作，聚焦美国农村濒临消逝的传统实践，将劳动升华为精神仪式，捕捉人类与土地的对话。

其《赤手》系列耗时 12 年跟踪拍摄多类群体，以原始共生场景解构人类对自然的征服，打破刻板描绘，揭示传统实践背后对抗现代焦虑的精神隐喻。

林顿融合人类学观察与艺术史叙事，以沉浸式拍摄建立信任，用影像展现人类与自然的共生密码。

坎明顿集市（Cummington Fair）霍莉·林顿摄

你是怎么走上摄影道路的？为什么你会专注于你现在拍摄的主题？

霍莉·林顿：我的人生原本与摄影并无交集。年轻时，我怀揣成为小说家和心理学家的梦想，直到在耶鲁大学的本科阶段，偶然选修了一门摄影课程，才与摄影结缘。至于我的作品主题，灵性、历史与环境的结合是我认为可以终生探索的领域，因为这里蕴含着无数值得深入挖掘的方面。

牧羊女（Angie, Leyden）霍莉·林顿摄

在农业和渔业中，灵性的一面体现在农民和渔民身上，他们全心全意地投入自己无法完全掌控的工作中，放弃控制欲、学会接纳。我拍摄的那些致力于以可持续方式对待土地的农民，往往展现出一种超越理性的坚韧，这是一种信仰的体现。

格雷夫利牧场干草堆（Graveley Ranch Haystack）霍莉·林顿摄

你作品中独特的梦幻视角是如何构思和实现的，在技法和创意上有哪些感悟？

霍莉·林顿：我对人体与自然界、建筑结构的几何形态关系兴趣浓厚，童年学习芭蕾舞到了成年后尝试空中摇摆舞、高空秋千的经历，使我痴迷于 “姿态” 与 “动态”，热衷于捕捉人物运动瞬间，并通过姿态的模糊性叙事，激发观者多元解读。我的作品并非属于纪实摄影，而是以神话故事为灵感，在现实场景中融入奇幻元素，巧妙植入熟悉的符号与隐喻，借此凸显文化视觉记忆对人们照片认知的影响，强调集体记忆在塑造观看方式中发挥的潜在作用。

斯蒂芬与蜉蝣（Stephen, Mayflies）霍莉·林顿摄

你能分享一下拍摄背后的故事吗？

霍莉·林顿：在我的《赤手》系列中，第一张作品是莱斯与蜜蜂。我花了三天时间拍摄莱斯和他的蜂群。起初我充满恐惧——害怕被蜇，也害怕被密密麻麻的蜜蜂包围。这个系列最初的创作意图，是想探讨自然界中“恐惧与危险”和“人类试图控制自然的欲望”之间的矛盾——我觉得这种矛盾在美国媒体对荒野和土地的报道中随处可见，但莱斯却毫无畏惧。

莱斯与蜜蜂（Les, Honeybees）霍莉·林顿摄

拍摄时，我一开始还戴了面罩，但视线受阻，最后干脆摘掉了。莱斯有时会打开蜂箱，一旦察觉蜜蜂情绪不佳、不愿被打扰，就立刻合上箱盖。他对蜜蜂格外温柔，甚至会用西班牙语轻声呼唤每一只蜂“小宝贝（mamacita）”。那张蜜蜂爬满他脸庞的照片，正是莱斯自己的主意。他说，在蜂群的嗡嗡声中，他能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观察莱斯与蜜蜂的互动令人深受启发，而和他一起拍摄的经历，也彻底改变了《赤手》的创作方向——从聚焦“恐惧与危险”，转向了对“内心修炼”的探索。

你如何平衡作品中人与环境的关系，以便传达特定的情感和想法？

霍莉·林顿：这就像经营所有的人际关系一样，需要把握微妙的分寸，而且这种平衡会随着时间和情境的变化而改变。我的创作根基是一种“合作”，从拍摄前几个月主动联系拍摄对象就已经开始。我通常会提前数月获得拍摄许可，这不仅让我有机会深入了解拍摄对象参与活动的细节，也能让他们清楚我的创作意图。

捕鲶鱼（Catfish）霍莉·林顿摄

每次实地拍摄我都会停留一周以上，既能捕捉自然瞬间，也能落实拍摄计划。长时间相处促进深度交流，吃饭、分享经历都成为创作元素。我习惯回访同一批拍摄对象，持续接触让彼此从陌生走向熟悉，情感联结不断加深。随着信任逐步建立，这种信任自然融入画面，赋予照片亲密感与叙事节奏。

“桑德拉小姐” 号船上捕虾（Shrimping on the Miss Sandra）霍莉·林顿摄

我所有作品都以乡村为背景，理想状态是画面中能融入自然元素。我会提前规划光线，但更多时候会跟着直觉走——创作这件事，不需要过度理性思考。

从你的心理学背景到你的摄影创作，这两个方面对你来说是如何相互影响和促进的？

霍莉·林顿：凭借心理学背景与好奇心，我常探究人类行为的驱动力与人性本质。创作劳动题材影像，是因劳作背后蕴藏精神修行。以南卡罗来纳州捕虾业为例，捕虾人坚守不仅为生计，更因海上与自然共处的壮美体验，彰显人类在生态中的渺小。

双手，克拉克福克有机农场（Hands, Clark Fork Organics）霍莉·林顿摄

在 “信仰” 新项目中，我深挖其微妙意涵与复杂情感。与 “希望” 不同，“信仰” 让人放下控制欲，接纳既定轨迹。它支撑人们穿越创伤、突破极限，却也需暂时抛开理性，这种情感模糊性正是创作核心。我相信 “能量暗流” 的存在，并试图用镜头捕捉这一精神内核。

德鲁花园（Drew Gardens）霍莉·林顿摄

回顾摄影史，哪些摄影师或流派对你创作风格的形成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霍莉·林顿：我的灵感源于对世界直观的内心感受，而非特定摄影师。有幸身处优秀摄影师圈子，且灵感来源多元，涵盖画家卡拉瓦乔（Caravaggio）、多媒体艺术家珍妮特・卡迪夫（Janet Cardiff）、建筑师路易斯・巴拉甘（Luis Barragán）等。拍摄时我沉浸于对象世界，光线不佳便放弃拍摄。艺术史、历史文献、文学作品，如圣经故事、神话传说及美国历史记忆等，都是我灵感源泉。同时，大量档案研究与资料收集，深刻影响着我的创作风格与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