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怎么会有金镯子?"那一刻,我手中的衣服湿漉漉地滴着水,心却悬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有金镯子?"那一刻,我手中的衣服湿漉漉地滴着水,心却悬到了嗓子眼。
袖口处那抹刺眼的金黄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1992年的夏天,我带着女儿小雨回老家探亲。
那年我三十二岁,在县城一家国营纺织厂做工,日子过得不紧不松。
丈夫老陈在建筑工地当小包工头,整天风里来雨里去,手上的茧子厚得像树皮,回家的日子一个月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小雨已经十岁,是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七月的老家,骄阳似火,知了在树上拼了命地叫唤,好像要把积攒一年的话都说完。
母亲的院子里,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沿着篱笆墙蜿蜒而上,在阳光下热烈地绽放。
"这花啊,跟你小梅一个德行,"母亲常这么说,"倔强得很,哪怕是贫瘠的土地也能扎根生长。"
我带着小雨回来,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七十岁的人了,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硬是拄着拐杖去三里外的集市买了小雨爱吃的麦芽糖。
"这孩子,又瘦了。"母亲粗糙的手抚摸着小雨的脸,眼角的皱纹里满是心疼。
小雨笑着躲开:"姥姥,我在学校挺好的,妈妈给我做饭可香了。"
老屋的堂前有张老式藤椅,母亲坐在上面摇着蒲扇,看着我和小雨在院子里忙活。
蒲扇上印着《庆祝建国四十周年》的字样,已经褪色了,却被母亲珍藏着,说是那年赶集时县供销社搞活动发的。
但我知道,这孩子撒谎了。
最近工厂经营困难,连着几个月加班加点赶订单,我常常顾不上她。
许多时候,我回到家已是深夜,小雨早已睡了,桌上留着她自己热的方便面,碗底还剩着一点汤,旁边整齐地摆着写完的作业本。
我每次看到这情景,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
母亲的邻居王婶听说我们回来,特意过来看看。
她是个善谈的人,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对襟衫,袖口磨出了毛边。
"老姐姐,听说小梅回来了,我就赶紧来看看。"王婶推开虚掩的院门,手里提着个搪瓷罐子。
"来了啊,快进来坐。"母亲招呼道。
王婶把罐子放在八仙桌上:"这是我自家做的豆腐乳,用老坛子腌的,给小雨尝尝。"
小雨立刻跑过来:"王奶奶好!"
"这孩子长得真标致,像足了你年轻时候。"王婶笑着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彩缤纷的水果糖,塞进小雨手里。
我那时已经是一头短发,穿着简单的棉布衬衫和裤子,脸上因为常年在车间工作,皮肤显得粗糙了许多。
而小雨,她继承了我年轻时的样子,眼睛大而有神,鼻梁挺直,只是性格比我内向许多。
"这次回来待几天?"王婶一边剥着花生米一边问。
"三天吧,厂里请假不容易。"我叹了口气。
院子里的芦苇秆椅子坐着有些扎人,我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身子。
王婶话锋一转:"听说你们厂最近不太景气?我家三侄女在那边上班,说有裁员的风声。"
"害,现在哪个厂子景气啊,都不容易。"我含糊其辞地应付着。
我心里一紧,这事我还没告诉母亲,本想等离开前再说。
厂里确实在裁员,我作为老工人,暂时还安全,但工资已经拖欠了两个月。
老陈的工程也不顺利,上个月才要回一半的工钱,剩下的对方说等项目验收后再付,但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母亲看出了我的心事,从厨房端出一碟刚炒好的花生米,岔开了话题:"小雨,你去看看院子里的石榴熟了没有?"
小雨懂事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十万个为什么》,走出了屋子。
"别瞒我了,"母亲压低了声音,用蒲扇挡着嘴角,"是不是日子不好过?"
老式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墙上贴着的福字都泛了黄。
我强撑着笑脸:"没事,就是忙了点。"
母亲叹了口气,起身去柜子里翻找什么。
我和王婶交换了一个眼神,王婶会意地说道:"我先回去了,锅里还炖着骨头汤呢,晚上过来吃饭啊。"
母亲从老式柜子最底层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旧布袋,那布料已经洗得发白,但依然能看出原本喜庆的颜色。
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掏出一个木质小盒子,打开来,是一对泛着古旧光泽的银手镯。
"这是我年轻时候的嫁妆,一直留着。"母亲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银镯,"现在给你和小雨,各一个。"
我连忙推辞:"妈,这是您的东西,我们不缺这个。"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亲饱经风霜的脸上,映出深深的皱纹。
母亲执拗地把手镯塞到我手里:"拿着,留着防身。"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咱们女人手上有点东西,心里才踏实。"
这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心上。
我眼眶湿润了,这就是我母亲,一辈子节俭,粗布麻衣穿了几十年,却总把最好的留给儿女。
当晚,我悄悄把其中一只银手镯给了小雨,她戴在手上,镯子滑到了小臂处,显得有些大。
"等你长大了,正好合适。"我笑着说,顺手擦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小雨摸着手镯,若有所思:"妈,我们是不是没钱了?"
窗外,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远处隐约传来村里露天电影的声音。
这个问题让我心里一颤,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怎么会呢,妈妈工作好着呢。"我故作轻松地回答,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小雨似乎不太相信,但没再多问,只是抱紧了从家里带来的布娃娃。
那是我用纺织厂的边角料缝的,虽然不精致,但小雨很喜欢,给它取名叫"丁丁"。
第二天一早,屋顶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像是在宣告新一天的开始。
表姐来看我们,她骑着一辆崭新的永久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表姐比我大两岁,在县城开了家小商店,生意不错。
她留着当时流行的长发烫卷,穿着花色衬衫和喇叭裤,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金项链,一看就是过得不错的样子。
"小梅,好久不见!"表姐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她拎起地上的袋子:"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袋子里装着许多吃的用的,有罐头、饼干、水果,还有一双新皮鞋是给小雨的。
"试试看,合不合脚。"表姐笑着说,从盒子里取出那双棕色的小皮鞋。
这是当时很流行的学生鞋,鞋面上还装饰着一朵小花,在县城至少要四五十块钱。
小雨有些拘谨地穿上鞋子,在水泥地面上走了几步,点点头:"谢谢表姨。"
"乖孩子。"表姐满意地揉了揉小雨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钞票,"来,表姨带你去前面的小卖部买冰棍。"
小雨看了我一眼,见我点头才跟着表姐出去。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我帮母亲择着菜。
趁她们不在,母亲拉着我坐在八仙桌旁:"表姐说能在她店里帮你安排个工作,你考虑一下。"
桌上的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午间新闻,说是国家在深化企业改革。
我苦笑:"妈,我哪有那个本事做生意。"
手里的豆角被我掐得咯吱作响。
"再说了,厂里的工作稳定,有保险,还有住房补贴。"我强调道,仿佛在说服自己。
"稳定?"母亲冷哼一声,"你那厂子都快散了,还稳定什么?"
她指着院子里晾晒的被褥:"你看你带回来的这些衣服,一件比一件旧。"
我无言以对。
其实我心里清楚,纺织厂确实江河日下,我们这些女工每天都提心吊胆,就怕哪天厂里贴出一张告示,宣布我们下岗。
但转行意味着从零开始,我没那个底气,更不敢冒险。
表姐和小雨回来时,小雨手里拿着两根冰棍,笑容灿烂。
七月的骄阳下,冰棍表面已经开始融化,她急忙递给我一根:"妈,我们一人一根。"
这个细节让我心里一酸。
以前每次吃冰棍,我都是让给她,说自己不爱吃冷的,而现在她学会了分享。
晚上,表姐留下来吃饭。
母亲特意摆了四菜一汤,有小雨爱吃的红烧茄子,还有表姐喜欢的糖醋排骨。
饭桌上,她聊起了县城的变化,新开了商场,修了电影院,街上还出现了第一家卡拉OK厅。
"对了,"表姐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我带小雨去逛逛那个新商场吧,买点新衣服。"
我刚想拒绝,表姐已经使了个眼色:"就当是我给外甥女的礼物。"
饭后,我和表姐在院子里说话。
月光如水,洒在老槐树的枝叶间,斑驳成一片光影。
秋千上,小雨荡着,背对着我们,布娃娃丁丁静静地躺在她身边。
"你真的考虑一下来帮我,"表姐压低声音,点燃了一支红塔山,"厂里那情况,大家都知道。"
烟雾在月光下形成一道薄雾。
"趁现在转行还来得及,等真的下岗了,你就是想找工作也难了。"她接着说。
我摇摇头:"我没那个能耐。"
望着槐树下母亲种的一排葱,我犹豫道:"再说老陈那边——"
表姐打断我:"老陈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她弹了弹烟灰:"你得为自己和小雨打算。"
我沉默了。
表姐说的是实话,但这些年,我习惯了依靠厂里那份稳定的工作,突然要我改变,心里没底。
况且,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听从安排,做个安分守己的人,哪里敢有什么创业的念头。
第三天,表姐果然带着小雨去了新商场。
我留在家里帮母亲收拾房间,内心忐忑不安。
老式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渴望》,刘慧芳的故事牵动着千家万户的心。
母亲一边看一边感叹:"这电视剧就是好看,比现实生活还真实。"
下午,她们回来时,小雨拎着几个袋子,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妈妈,表姨给我买了新书包和铅笔盒!"小雨炫耀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书包和一个带滑轮的铅笔盒。
我看了表姐一眼,她莞尔一笑:"小孩子上学用的东西,不算什么。"
晚饭后,我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回县城。
小雨把新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旧书包里,生怕弄皱了。
她趴在老式梳妆台前,借着昏黄的灯光,反复地欣赏着新得的宝贝。
回到县城的当晚,我开始洗积攒的衣服。
破旧的搪瓷盆里,搓板上的衣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翻到小雨的外套时,我习惯性地掏了掏口袋—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怕洗坏了口袋里的东西。
就是这一掏,我的手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
拿出来一看,我惊呆了——那是一枚金手镯,足有两指宽,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黄澄澄的光芒。
这样的金镯子,在当时至少值七八百块钱,几乎是我大半年的工资。
"怎么会有金镯子?"我喃喃自语,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心顿时凉了半截。
我立刻叫来正在写作业的小雨:"这是什么?在你口袋里。"
屋里的日光灯管发出呲呲的声响,照在金镯子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小雨看了一眼,猛地低下头去,不敢看我,脚尖不安地蹭着地板。
"说话!这东西哪来的?"我的声音因紧张而变得尖锐。
小雨的嘴唇颤抖着:"表...表姨给的。"
我感到一阵眩晕,扶着墙才稳住身子。
表姐怎么会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瞒着我?
"她为什么给你这个?"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雨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表姨说...说这是给我的礼物,让我别告诉你,说以后会对我有用。"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校服的一角。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金镯子值不少钱,绝不是随便就能送人的礼物。
"还有什么是你没告诉我的?"我尽量让声音柔和些。
小雨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表姨说,如果...如果你同意去她店里帮忙,她还会给我买更多东西。"
她飞快地补充道:"她说你在厂里挣不了多少钱,但在她店里可以挣很多很多。"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表姐这是在用小雨做筹码,逼我答应她的提议。
窗外,县城的夜晚喧闹而热闹,小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金镯子放在床头,在黑暗中似乎发着诡异的光。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它还给表姐,更不知道该如何向小雨解释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一方面,我感到被冒犯——表姐竟然通过小雨来施压;另一方面,我又隐约感到她也许是好意,只是方式不当。
卧室的墙上贴着一张全家福,是去年春节在照相馆拍的,老陈难得穿了件新衬衫,小雨梳着两条小辫子,我站在中间,笑得有些勉强。
第二天一早,我决定先去上班,晚上再处理这件事。
但刚到厂门口,就看到了一群人围在公告栏前议论纷纷。
有人拍着大腿骂娘,有人垂头丧气,还有人抹着眼泪。
走近一看,我的心沉了下去——厂里张贴了最新的裁员名单,我赫然在列。
名单上写着我的工号和姓名,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自收到通知之日起,停止上班,办理离厂手续。"
三十二年来头一次,我觉得双腿发软,站立不稳。
厂长办公室里,人事主任李秀梅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张纸:"经济补偿金下个月发,这是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李秀梅是我的初中同学,当年一起进的厂,她凭着伶牙俐齿和会来事,一步步爬到了厂里的中层干部。
"秀梅,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我恳求道,"我孩子还小,家里就靠我这一份工资。"
她避开我的眼神:"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是上面的安排。"
顿了顿,她压低声音:"小梅,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厂里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手里攥着那张通知书。
家里,小雨已经上学去了,我一个人坐在桌前,盯着那枚金镯子出神。
它又重又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傍晚,我接到了表姐的电话。
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中,传来表姐的声音:"听说了吗?你们厂今天又裁了一批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关切,但我听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要给小雨金镯子?"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你发现了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声音发抖,几乎握不住话筒。
表姐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帮你和小雨。"
隔着电话线,我仿佛能看到她那副无奈的表情。
"那孩子太懂事了,我看着心疼。你一个人带她不容易,工厂又不景气......"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逼我接受你的帮助?"我打断她,声音陡然提高。
邻居家的收音机声透过薄薄的墙壁传来,正播放着当年流行的《涛声依旧》。
"你太固执了,"表姐的声音也提高了,"现在不是讲什么自尊的时候。"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你想想小雨,她还那么小,需要更好的生活。"
我挂断了电话,心里乱成一团。
表姐说得没错,我确实太固执了。
但接受她的帮助,意味着我这些年的坚持都是徒劳;意味着我得承认自己失败了。
窗外,县城的夜色渐浓,街上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
小雨放学回来,看到我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怎么在家?"
"厂里今天放假。"我撒了个谎,不想让她担心。
小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落在桌上的金镯子上,但没有多问。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妈妈,给你看个东西。"
袋子里是一个手工制作的小摆件,用废旧的瓶盖、铁丝和彩纸做成,形状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是一朵花。
"这是今天手工课做的,送给你的。"小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忍不住抱住她,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简陋的手工,在我眼里比金镯子珍贵千百倍。
晚上,小雨写完作业后,我叫住了她:"来,妈妈问你个问题。"
小雨乖乖地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黄色的灯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稚嫩。
"如果妈妈不在纺织厂工作了,改为去表姨的店里帮忙,你会觉得怎样?"
小雨眨了眨眼睛,那双和我极为相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那...你会开心吗?"
这个反问让我愣住了。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感受,只是习惯性地为她和家庭考虑。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桌布的穗子,"但可能会比现在轻松些。"
小雨点点头,认真地说:"那就去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太累。"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紧锁的心门。
我这才明白,我一直担心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在乎的,只是我是否快乐。
夜深了,县城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
我看着熟睡中的小雨,她的脸在月光下如此安详,怀里还抱着那个布娃娃丁丁。
也许,改变并不意味着失败,而是另一种可能的开始。
第二天,我给表姐打了电话,说我考虑接受她的提议。
表姐明显松了一口气,说会帮我安排好一切。
关于金镯子,我决定暂时收起来,等小雨长大些再给她。
这不仅是一件贵重物品,更是一个转折点的见证。
两个月后,我开始在表姐的店里工作。
那是一家小百货店,位于县城最热闹的街道上,卖些日用品和小饰品。
起初,我对销售一窍不通,笨手笨脚的,连个算盘都打不利索。
顾客问价格时,我还得翻小本子查,弄得表姐直翻白眼。
"你这样下去,要把我的客人全赶跑。"她半开玩笑地说。
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其实有做生意的天赋。
我记性好,很快就能记住各种商品的价格和特点。
我懂得顾客需要什么,知道如何推荐适合的商品。
更重要的是,我那份在纺织厂练就的耐心,让顾客们都愿意和我聊天,久而久之就成了回头客。
半年后,表姐鼓励我在店内开辟一块区域,专门卖些我自己挑选的货品。
我选择了一些适合年轻女性的小饰品和化妆品,价格不高但款式新颖。
没想到,这个小区域竟然成了店里最赚钱的部分。
"看来你真有做生意的天分。"表姐不无惊讶地说。
小雨也变得更开朗了,因为我每天都能准时接她放学,晚上还有时间陪她做作业。
她再也不用一个人吃冷掉的饭菜,再也不用担心夜深人静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老陈回来看我们时,也惊讶于我的变化。
"你现在越来越有精神了。"他说,眼里满是欣赏。
一年后,我有了足够的积蓄,在县城租了间小店,开始独立经营。
生意虽然不大,但胜在稳定,足以支撑我和小雨的生活。
老陈听说后,也回来帮忙,我们的关系比以前更融洽了。
小雨上初中那年,我把那枚金镯子拿出来,郑重地放在她面前:"现在它是真的属于你了。"
小雨看着镯子,眼里闪着光:"妈,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不敢接受表姨的帮助。"
"哦?"我好奇地问,心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透了。
"因为你害怕改变,怕失去那个你习惯依靠的地方。"小雨的洞察力让我惊讶。
她继续说道:"但你最后还是勇敢地选择了改变,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初秋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我惊讶地发现,女儿的眉宇间已经有了我的影子。
我忽然明白,当初发现金镯子那晚的彷徨和痛苦,其实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是表姐用那枚金镯子,逼我面对不愿接受的现实,走出舒适区。
那个夏天,我不仅失去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也卸下了长久以来的恐惧和犹豫。
如今,金镯子已不再只是一件贵重的首饰,而是我人生勇气的象征。
它见证了我从一个依赖工厂、害怕变化的女工,成长为敢于拼搏、独立自主的小店主。
小雨把镯子戴在手腕上,正合适。
阳光洒在金镯上,映照出她明亮的笑容。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洗衣服的夜晚,那个发现金镯子后惊慌失措的自己。
如今回想,那枚镯子不只是表姐给小雨的礼物,更是命运给我的礼物——它迫使我打破舒适区的围墙,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生活方式。
有时候,生活最大的礼物,往往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鼓起勇气去接受它,哪怕那意味着放弃过去引以为傲的坚持,哪怕那需要我们承认自己的渺小和脆弱。
因为只有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刻,我们才能发现自己真正的力量。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