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陈,咱这月的电费涨了不少啊,你看看怎么算..."我翻着账单,转头看见老伴正在慌忙收起什么东西。
"老陈,咱这月的电费涨了不少啊,你看看怎么算..."我翻着账单,转头看见老伴正在慌忙收起什么东西。
那一刻,我的目光落在他匆忙塞进口袋的纸片上,心中突然升起一丝疑惑。
他略显慌张地起身,嘴里嘟囔着:"没啥,单位发的通知而已。"
一九七八年,我第一次见到李国伟,是在上海纺织八厂的职工食堂。
那时我刚从南通调来,手里拿着半个馒头,不知道打哪个窗口的菜,正犹豫时,一个瘦高的男人走过来,说:"新来的吧?素菜窗口在最右边。"
就这样,我认识了李国伟,一个寡言少语的车间工人。
那年月,大家都穿着深蓝色的工装,头发剪得短短的,脸上少有笑容,每天早早赶到厂里打卡,晚上昏昏沉沉地回到宿舍。
他偶尔会多拿一个馒头,悄悄塞给我。
"吃吧,女同志得补点儿。"这是他那时常说的话。
那会儿我刚离异,带着十岁的儿子小军,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一九八二年春天,我和李国伟结婚了,简简单单摆了三桌酒席,同事们凑了几十块钱买了一台上海牌收音机作为贺礼。
李国伟有个女儿叫婷婷,比小军大五岁,当时已经在重点高中读书。
他的前妻因肺病去世得早,婷婷跟着姥姥长大,周末才来我们这儿住一晚。
刚开始,小军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爸爸有些抵触,常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李国伟也不强求,每天下班后会带回一些小零食,放在小军的书包里,从不张扬。
"小孩子嘛,慢慢来。"他总是这样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谁的梦。
那时我们住在单位分的一间小平房里,十八平米的房间里挤着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夏天,我们一家四口常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乘凉,李国伟摇着蒲扇,听着隔壁赵师傅的收音机里播放《东方红》。
八十年代中期,李国伟被提拔为车间副主任,工资涨到了一百八十多元,在那个年代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我在食堂做勤杂工,每月六十多块钱,日子渐渐有了起色。
有一回,小军放学路上被同学推倒,膝盖磕破了,李国伟二话不说背着他去医务室,那天晚上,他坐在小军床边,给他讲了一晚上的故事。
从那以后,小军开始叫他"爸",虽然声音还是有些扭捏。
"香梅,"李国伟喜欢这样叫我,声音里有股说不出的温柔,"孩子慢慢就亲了,别急。"
日子一天天过去,物价开始上涨,但我们的生活却渐渐好起来。
九十年代初,李国伟被提拔为厂办主任,工资涨到了四百多元。
我也从食堂调到了成品库,工作轻松了不少,收入也增加到了三百出头。
那年,我们终于有钱给孩子们各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小军高兴得整晚都睡不着觉。
李国伟每个月发了工资都会交给我,毫无保留,然后从我这里拿回一部分零花钱,用来上下班坐公交或者偶尔和同事小酌一杯。
"香梅,开销的事你别操心,我挣的钱都给你管。"他常这么说,言语间透着一种踏实的依靠。
每到月底,我都会把剩下的钱存进蓝色的存折里,计划着将来给孩子们买房子。
转眼到了一九九七年,国企改革大潮席卷全国,不少同事下岗回家,幸运的是,李国伟因为工作能力强,被留了下来,还升为了副厂长。
那时他对我说的工资是两千出头,在当时已经算是高收入了。
小军考上了师范学院,婷婷也在一家外企找到了工作,生活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李国伟开始常加班,有时晚上十点多才回家,脸色疲惫,额头上的皱纹一天比一天深。
"单位里事多,"他揉着太阳穴说,"现在不好干了。"
我心疼他,每天给他煮好姜汤,用老家带来的药草给他泡脚。
有一次,我在他西装口袋里发现一张便条,上面写着:"老李,那事就这么定了,钱我会处理好。"
我问他是什么事,他说是工厂的一笔材料款,让我别多问。
那时我信他,从未怀疑过这个陪我走过二十年风雨的男人。
直到那天,那个平常的周三下午,李国伟女儿婷婷来家里吃饭。
席间她不经意提到:"爸,单位那边说前两天发错工资了,让您明天去一趟财务科。"
我注意到李国伟的筷子停在半空中,脸色微变:"哦,知道了。"
那一瞬间,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
多年来李国伟每月按时上交工资,从不曾提过工资错发的事。
晚上我想问个明白,却见他早早上了床,说工作累了,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我躺在他身边,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心里翻江倒海。
第二天一早,趁他去单位开会,我开始翻他的抽屉。
最初什么都没找到,直到我打开衣柜最底层,那个他从不让我动的旧皮箱。
在一沓文件中,我发现了几张工资条的复印件。
最新的一张赫然写着:李国伟,基本工资8600元,岗位补贴2000元,绩效奖金2200元,总计12800元。
我的手不住地颤抖,眼前的数字让我感到一阵眩晕。
这张工资单的日期是上个月的,而李国伟那个月只给了我2000元,说这是他全部的工资收入。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在骗我。
我靠在墙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心里又痛又怨。
这些年我省吃俭用,舍不得买件像样的衣服,就连看中的那条围巾也因为嫌贵而放弃了。
而他,居然一个月有一万多的收入!
那么,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是不是...我不敢再想下去。
正当我心如刀绞时,电话铃响了。
是小军打来的,说下周要回来看我们。
我没控制住情绪,将发现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了他。
"妈,你别急,我这周末回来,咱们当面问问。"小军的声音异常冷静。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脑海中不断闪现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李国伟下班回来,看我眼睛红肿,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我没吭声,只是默默做饭,心里的苦无处诉说。
那两天,我几乎无法和李国伟正常交流,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也没多问,只是比平时更勤快地做家务,还特意买了我爱吃的荠菜饺子。
周六下午,小军如约而至。
李国伟恰好有事去单位,家里只有我们母子。
"妈,其实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小军坐在我对面,神情严肃。
"什么?你知道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儿子。
"李叔的工资,我大学二年级那年就知道了。"小军的声音很平静。
我猛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军叹了口气,开始讲述我不知道的故事。
原来,小军大学二年级那年得了重病,虽然有公费医疗,但后期营养补充和一些进口药品花了不少钱。
当时李国伟告诉我们是向亲戚借的,但实际上全是他自己掏的腰包,足足三万多元。
"还记得外婆六十大寿那年吗?你说想给她买件好羽绒服,但看了价格后又放弃了。"小军继续说。
我点点头,那件羊绒大衣要七百多,在九十年代末是笔不小的开销。
"其实那件衣服是李叔让我偷偷买的,然后告诉你是厂里发的福利。"小军眼圈红了。
我愣住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冬天,母亲穿着那件藏蓝色的羊绒大衣,笑得像个孩子,说这是她这辈子穿过的最暖和的衣服。
"还有我去美国交流那年,学校只报销了一半的费用,剩下的两万多是李叔给的。"小军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本存折,"这是李叔让我交给你的,说如果你发现了真相,让我把这个给你。"
我接过存折,翻开一看,里面竟有三十多万元!
存折扉页上贴着一张便条,上面是李国伟那有些歪斜的字迹:"香梅,对不起瞒了你这么多年。这钱是给你养老的,以后别再省吃俭用了。"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模糊了视线。
原来这些年,李国伟瞒着我的那些钱,一部分用在了我和儿子身上,一部分存起来作为我们的养老金。
"李叔从没让我告诉你这些事。"小军握住我的手,"他说怕你担心,说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一家人好好的。"
我想起这些年李国伟的点点滴滴,他下班后常去的"加班",偶尔接到的神秘电话,还有那些我不经意看到的银行单据...原来都是这些事。
小军走后,我独自坐在阳台上,望着夕阳西下,想着该如何面对李国伟。
晚上七点多,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橘子。
"今天路过水果店,看见新到的砂糖橘,知道你爱吃。"他笑着说,仿佛一切如常。
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和眼角的皱纹,我突然发现他已经老了,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共同走过了近三十个春秋。
"老李,"我鼓起勇气问道,"你每个月的工资到底是多少?"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橘子差点掉到地上。
"你...你怎么......"他支支吾吾,脸上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小军都告诉我了。"我平静地说。
他叹了口气,慢慢坐下来,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对不起,香梅,我不该瞒着你。"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为什么?"我追问,"为什么要骗我?"
他握住我的手,那是一双粗糙的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吗?你总是省钱给小军买学习用品,自己舍不得买双像样的鞋子。"他缓缓道来,"后来我当了副主任,工资涨了,想着可以让你过得好一点,但你还是那么节俭,把每一分钱都攒起来给孩子。"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泛起泪光。
"我怕你知道我工资高了,还是会把钱都存起来,舍不得花。我就想着,每月给你够用的钱,剩下的我来安排,给你妈买点好东西,给孩子们添置学习用品,你不是一直想给小军买台电脑吗?"
我想起几年前小军上大学时,家里突然多了一台四千多元的组装电脑,李国伟说是厂里淘汰的办公设备,让我深信不疑。
"后来我当了副厂长,工资又涨了不少,但你还是那么省,自己舍不得买件像样的衣服。"他继续说,眼中噙着泪,"我就想把钱存起来,给你攒一笔养老金,让你将来不用为钱的事发愁。"
听着这些话,我的心被深深触动。
我回想起这些年他的默默付出,清晨出门前为我准备的早餐,下班后帮我提的菜篮子,生病时不眠不休的照顾...
"你知道吗?"我哽咽着说,"我这些年最怕的就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国伟把我拉进怀里,这个瘦削的身体里蕴含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除了这些钱,我这辈子没有一件事是不能告诉你的。"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很久,从年轻时的懵懂相识,到中年后的携手同行,再到现在两鬓斑白却依然相依为命。
我问他那些年除了给我母亲和孩子们的钱,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用钱。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告诉我,他这些年还资助了三个贫困学生,其中一个已经考上了北京大学。
"那孩子特别像小时候的小军,聪明又倔强。"他说起这事,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我突然想起几年前,偶尔会有陌生孩子的信件寄到家里,当时李国伟解释说是厂里扶贫结对的孩子。
"你说我傻不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都这把年纪了,还喜欢偷偷摸摸做这些事。"
那一刻,我看着这个朴实无华的男人,心中既是愧疚又是自豪。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床,准备了他爱吃的葱油饼和小馄饨。
李国伟从卧室出来,看到满桌丰盛的早餐,愣了一下:"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以后每天都这样。"我笑着说,"咱们不缺那点钱。"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坐下来大口吃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微微发白的鬓角上,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却格外温暖。
吃完早饭,我把昨晚整理出来的家庭账本递给他:"从今天起,咱们的钱统一管理,有什么开销一起商量。"
李国伟接过账本,翻了翻,点点头:"都听你的。"
周末,我拉着李国伟去商场买了两件新衣服,又给母亲订了一张去深圳的火车票,准备让她来住几天。
路过珠宝柜台时,李国伟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对银手镯说:"香梅,你看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对朴素的纯银手镯,上面刻着"相守"二字。
"好看,但太贵了吧?"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价格牌,心里暗自盘算着预算。
"不贵,"他坚定地说,"这些年你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应该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就这样,我人生中第一次拥有了一件像样的首饰,虽然只是普通的银镯,却让我欣喜若狂。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老李,"我突然说,"等我们都退休了,去趟海南吧,听说那边冬天也暖和。"
他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啊,到时候咱们环游全国,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幸福。
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大富大贵,只需要彼此理解和信任。
我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在食堂递给我馒头的瘦高男人,想起他总是微微下垂的嘴角和温柔的眼神。
岁月没有改变他的本质,他依然是那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人。
中午,我把积攒多年的存折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我们共同的"保险箱"——那个上了年纪的铁皮饼干盒。
这是我这些年来省吃俭用存下的三万多元钱,原本想着给小军买房子用的。
现在,我决定和李国伟一起规划未来。
我们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喝着菊花茶,一起计划着以后的生活:明年去北京看看天安门,后年去西安看兵马俑,大后年去海南过冬...
"香梅,"李国伟突然叫我,声音温柔得像春风,"这辈子遇见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有些情感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表达一切。
窗外的梧桐树已经换上了新绿,街边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我站在阳台上,深深呼吸着这城市的烟火气息。
在这个普通的春日里,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幸福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懂得珍惜彼此的每一份付出,以及那份不言而喻的深情。
晚上,李国伟提议去照相馆拍张合影。
"咱们结婚这么多年,还没有一张像样的合影呢。"他不好意思地说。
在照相师的镜头前,我感受到他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了我的。
镁光灯闪过,定格下我们相濡以沫的瞬间。
那一刻,我知道,无论前方道路如何,我们都会一起面对,不再有隐瞒,不再有距离。
回家的路上,李国伟轻声说:"香梅,对不起,这些年瞒着你。"
我握紧他的手:"傻老头子,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笑了,眼角的皱纹刻下岁月的痕迹。
在路灯的映照下,我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记得咱们结婚那天吗?"我突然问。
他点点头:"记得,那天你穿着红底碎花的旗袍,可漂亮了。"
我有些惊讶:"你还记得我穿的什么?"
"当然记得,"他笑着说,"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怎么会忘记?"
那一夜,我们像年轻时一样,手拉着手在小区里散步,聊着过去,也聊着未来。
月光下,我们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就像我们的人生一样,早已密不可分。
第二天清晨,李国伟递给我一份报纸:"香梅,你看今天的报纸,咱们厂又获奖了。"
我们像往常一样,坐在阳台上享用早餐,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明亮。
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人到中年,我们都经历过风雨,也都有过伤痛。
但正是这些经历,让我们学会了包容和理解。
李国伟用他的方式爱着这个家,而我,也会用余生好好回报这份深沉的爱。
窗外,春风拂过梧桐树梢,带来新的希望。
日子还会一天天过去,但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无隔阂,只有相互扶持的承诺和不言而喻的深情。
"老陈,你要不要也去体检一下?"李国伟边喝着粥边问我,"单位最近组织免费体检,可以带家属。"
我笑着点点头:"好啊,咱们得把身体养好,还要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呢。"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里面盛满了希望和期待。
我知道,这平凡的日子里,藏着最珍贵的幸福。
来源:天涯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