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其实,除了膈应杨部长,工作环境真没挑。工厂是本地百年企业,全国文明工厂,文化底蕴丰厚。宣传部的办公室是机关最大的办公室——五十多平。五个人办公,每人一套崭新的办公桌椅,一排书柜里摆满各门类书籍。热播的电视剧《编辑部里的故事》里的编辑哪有这办公条件?
我终于如愿拿到调令分到宣传部。早听说王部长常在《人民文学》发表文学作品,他有才气,人又亲和,口碑杠杠的。这对我这个文学青年,是求之不得的学习机会。
岂料,我到宣传部报到,部长接到市委办公厅的调函赴任。命运之神邪恶地戏弄我。王部长身披细碎的阳光,走进桑塔纳轿车走了。
新部长姓杨,约莫四十几岁。两道浓眉,眼神犀利,秀气的脸偏是板板的少有笑容。她的高傲让我尴尬又卑微。同事说我是“倒霉蛋”。
其实,除了膈应杨部长,工作环境真没挑。工厂是本地百年企业,全国文明工厂,文化底蕴丰厚。宣传部的办公室是机关最大的办公室——五十多平。五个人办公,每人一套崭新的办公桌椅,一排书柜里摆满各门类书籍。热播的电视剧《编辑部里的故事》里的编辑哪有这办公条件?
可每次交文稿,我都觉着是去受审。忐忑不安地敲开杨部长的门,心里嘀咕:又不是母老虎,至于吗?我敲开她的门,毕恭毕敬地把文稿放桌上请她过目。她头都不抬,用余光扫下,我便局促的手不知搁哪;可在我眼里,她就像颗炸弹不知啥时“爆炸”。大多时,不等她冷冷的“嗯”字出口,我早跑没影了。
同事们跟我同病相怜。我一露头,他们便围过来想探听个究竟。没等我开口。部长砰地破门而入,把一叠文稿啪地摔在桌上,有几张文稿飘飘悠悠落地。她大声呵斥:你写的啥,三驾马车,还牛车呢……她气哼哼摔门走了。我真想找个地缝立刻消失。我捡起散落的文稿,眼里颤着泪。她的讥讽倒让我长出倔强,我怕文稿再被奚落,憋着股子劲儿修改。她看后薄嘴唇动了动,淡淡地吐出仨字:搁这吧!
同事们早在候着我。通过没?我做个剪刀手势,他们松口气,扑通坐回座位。
我一直在想:宁愿跟她是不相干的行星,各走各的道,别碰一块儿。
不过,我算幸运正赶上企业红火,宣传任务繁重,是历练文字的最佳时机。上班途中,我都在琢磨文案。谁知,脚镫子咔擦断裂,我手忙脚乱扑倒在地。膝盖擦破一块皮,血迹染红了裙摆。我推着单车走到工厂,在保健站做了伤口处理。
几日后,部长点名让我跟她去车间采访。因是炎炎夏日,我的腿伤透过丝袜流出脓血……同事王姐弯下腰看着伤口。呀!伤口流脓了!我去吧!部长低了下头扫了眼,扭脸就走。我有心理准备,犟劲又上身。剜一眼她的背影,对王姐说,没事,我去!
烧成车间,是企业最艰苦的工序。烧窑工要在一千三四百度的高温窑炉前操作。数九寒天还好,若是三伏天,高温烘烤,脸被烤得像卤熟了。烧窑工常中暑晕倒。吃了冰水缓缓后,仍在滚滚的热浪里,看炉火,看温度计。
看到我们,他们汗津津的脸,憨实地笑着。一旦说采访,他们双手搓着厚厚的老茧,摸摸后脑勺,像犯错的小学生。他们用铁钩拨开观火口,看火势。脸照的通红,汗水顺着脖颈流,背心粘在身上浸出汗碱,酸馊味儿扑鼻。肉身和炉火打交道,烧伤是家常便饭。一垛垛金黄的耐火砖做背景,炉火映照下,他们的脸黝黑发亮,活脱脱是一幅人物油画。
杨部长从厂区商店,买了一箱冰棒,挨个递给工人,就像和熟络的老朋友谈笑着。采访中,我出一身虚汗,接着恶心、呕吐……采访不得不终止。
我脸色蜡黄,短袖衫粘在身上。杨部长给我买了根冰棒降温,扶着我回到办公室。吩咐王姐给我打水擦脸,同事们惊愕地瞅着杨部长。现场采访和朴实的烧窑工给了我灵感,通讯报道写得很顺畅。
交稿时,她没再说那仨字,接过文稿,她的脸一改呆板慢慢生动起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原来她笑起来跟花一样好看。我受宠若惊,几乎是走着猫步回到办公室。
她叫我到办公室。她的薄嘴唇弯成上翘的半月牙儿说:你文字功底好,你去市劳动报社仨月,重点学通讯报道。我有点恍惚瞪大眼睛愣着。她又说:你的老师叫旭东,是编辑部主任。我这才确信是真。
同事跟我打趣说:嘿!天终于开晴了。
在报社,我遇到良师——旭东。他见我就说:杨部长跟我是同学,她很器重你。我又吃一惊。
旭东老师其貌不扬,黝黑的皮色,憨实的笑,人质朴、厚道。除了我,他还有三个学生,都来自大型企业。每天去各处采访,接触全市各大企业经营者、报社总编、教师等等。这次学习就像给我打开一扇窗,让我大开眼界丰富了阅历。旭东老师为我量身制定文案,扬长避短。那段时间,我学到了新闻、通讯报道的精髓。
学习结束。我抱着一摞习作,最先敲开部长的门。
来源:汉墨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