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农历八月十五傍晚，我拎着两盒稻香村月饼跨进老宅门槛，霉味混着二姑身上未散的鱼腥气扑面而来。她系着沾满面粉的碎花围裙，发梢还粘着片菜叶，活像只刚下完蛋的老母鸡。

农历八月十五傍晚，我拎着两盒稻香村月饼跨进老宅门槛，霉味混着二姑身上未散的鱼腥气扑面而来。她系着沾满面粉的碎花围裙，发梢还粘着片菜叶，活像只刚下完蛋的老母鸡。

"小宇回来啦！"二姑眼尖，隔着十米远就扯着破锣嗓子喊，杏仁眼瞪得溜圆，"快让姑瞅瞅，城里水土真养人，瞧这脸白的！"

我僵笑着往前挪，后背突然被汗津津的手掌拍得生疼。转头正对上三叔公叼着旱烟杆的脸，烟灰簌簌落在我新买的白衬衫上，烫出几个黄斑。

"听说你们搞互联网的，月月都过万？"三叔公喷着烟圈，烟锅子往我西裤上磕了磕，火星溅在裤脚，烧出个焦黑小洞。

我手一抖，龙井茶溅出几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水痕。二姑趁机把缺角月饼碟子往我面前推，铝制盘底磕在八仙桌发出脆响："快尝尝，这是你表姐从县城买的，八块钱一块呢！"

去年中秋的教训还热乎着。当时堂哥林耀祖刚提了辆二手奥迪A4，车标在月光下锃光瓦亮。全家聚会时，他特意把车钥匙往供桌上一拍，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过年放炮仗。

"还是读书人出息。"大伯母夹着红烧肉往我碗里堆，肥油顺着筷尖往下淌，"小宇在省城挣多少？够买这车轱辘不？"

我嘴一秃噜："月薪九千五。"

话音未落，满屋子筷子都停了。堂哥夹菜的筷子悬在半空，红烧肉的油滴在蓝印花布桌布上，洇出朵牡丹花。

第二天清晨，我蹲在老宅茅房刷短视频，突然刷到村口小卖部王婶的直播。她举着自拍杆，正对着镜头比划："老林家孙子可了不得，在省城数钱数到手抽筋！昨儿个我看见他大伯母，脖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鱼腥味与蟑螂药
"九千五？"二姑捏着月饼的手顿住，指甲缝里的鱼腥味钻进我鼻腔，"耀祖养鱼场帮工都月月过万，你读这么多年书……"

我盯着她指甲缝里的银白色鱼鳞，突然想起城中村出租屋的蟑螂。它们总在深夜顺着床腿爬行，六条腿蹬在凉席上的触感，和此刻二姑的目光一样让人发毛。

榜一大哥的诱惑
"我听说城里有钱人，都拿现金当被子盖。"三叔婆凑过来，缺牙的嘴喷着瓜子皮，"你二舅妈娘家侄子说，看见你从宝马车上下来……"

我差点被茶水呛死。那分明是滴滴快车，司机师傅还因为绕路被我给了差评。现在想想，当时真该让他直接开进村口池塘。

方言话术解码
"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工资都看绩效。"我试图模糊概念，摸出手机划拉租房软件。

"看脸色？"二舅妈突然拔高嗓门，震得房梁灰簌簌落，"你在公司给人端茶倒水？"

我盯着她手里绣着"招财进宝"的老年机，突然明白有些鸿沟不是跳一跳就能跨过的。

月光下的AB面
堂哥的奥迪停在院角，车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见过他半夜蹲在鱼塘边抽烟，烟头明灭像塘里的夜钓灯——那十八万车贷压得他婚期都往后推了两年。

我的出租屋在省城郊区，隔断间墙上还留着上任租客的霉斑。但我能随时点奶茶自由，堂哥却要为还贷天天吃泡面。二姑永远不懂，城中村十五块一份的猪脚饭，和村里十块钱三斤的稻花鱼，哪个更金贵。

糊弄学大师的装备库

今年我早有准备。当二姑的杏仁眼又瞪成探照灯，我摸出手机划拉："您看这房价，工资全填窟窿了。"

屏幕上的数字比我说啥都管用。二姑的眼神从震惊转为心疼，最后化作一声叹息："造孽哟，在省城当房奴，不如回来包片塘。"

我趁机转移话题："三叔公，听说现在养猪有补贴？"

"补贴个屁！"三叔公旱烟杆磕得咚咚响，"去年猪瘟死得只剩两头，现在看见猪崽子都哆嗦！"

歪脖子树的年轮
夜深人散时，我蹲在村口歪脖子槐树下抽烟。树皮皴裂的纹路里，嵌着不知哪年哪月的鞭炮碎屑，像岁月刻下的密码。

就像这棵树，我在省城写字楼看到的月亮，和此刻头顶的月亮，原是同一轮。可有人觉得它该镶金边，有人觉得它该配玉盘。

冻梨与存折
"城里工资咋样？"今早碰见村头小卖部王婶，她又举着自拍杆凑过来，直播间标题赫然写着"揭秘老林家金孙"。

我望着她直播间里飘过的"榜一大哥"弹幕，突然笑了："跟您家鱼塘的草鱼一个价——看着活蹦乱跳，捞上岸刨去成本就剩副骨架。"

王婶愣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要不回来跟我学直播？我教你怎么钓榜一大哥！"

我叼着烟转身就走。这工资问题就像腊月里的冻梨，外头看着乌漆嘛黑，里头甜不甜的，自己知道就行。

刚进老宅，二姑偷偷往我行李塞腊肠，铝箔纸包着张存折，密码是我生日。

此刻我蹲在鱼塘边，看堂哥的新车倒映在水面，像条银色的鱼。手机突然震动，母亲临终前的录音笔提示灯开始闪烁：

"小宇，别跟人比……"

塘里传来"哗啦"水声，不知是鱼还是月亮碎了。

来源：搞笑柱哥呀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