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说小张啊，”姥姥拍着膝盖笑出眼泪，“你这读书架势，跟那年林妹妹在大观园偷瞧《西厢记》似的，跟做贼似的！”小张耳尖一红，书页簌簌抖：“姥姥知道林姑娘的诗？”姥姥从棉袄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野菊花：“咋不知道！她写‘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北风吹得窗纸哗哗响，刘姥姥往灶膛里添把麦秸秆，火星子映得她满脸金红。知青点的瘦高个小张正蜷在炕角读《红楼梦》，鼻尖都快贴到书页上，活像只啄米的小鸡。
“我说小张啊，”姥姥拍着膝盖笑出眼泪，“你这读书架势，跟那年林妹妹在大观园偷瞧《西厢记》似的，跟做贼似的！”小张耳尖一红，书页簌簌抖：“姥姥知道林姑娘的诗？”姥姥从棉袄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野菊花：“咋不知道！她写‘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这不跟咱队里会计算错工分后蹲在草垛子旁叹气一个样？满肚子委屈，偏生说不出口。”
炕头的搪瓷缸子冒着凉气，姥姥用粗粝的拇指抹掉缸沿的茶渍：“要说最绝的是那首《葬花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嘿！那年我在大观园看见她扛着锄头埋花，还以为是在种萝卜呢！结果人家说‘质本洁来还洁去’，我琢磨着，这不跟咱洗粗布围裙似的，搓得掉泥点子，搓不掉骨子里的清爽？”
小张忽然指着书中“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的句子，姥姥往火盆里丢块冻得硬邦邦的山药：“这两句啊，像极了咱村西头的老井！看着冷清清，底下的水脉子咕嘟咕嘟直冒热气。林丫头这人啊，就跟咱窖里的酸黄瓜似的，咬一口酸得皱眉，咽下去又透着股子脆生生的爽利——你瞅她怼宝姐姐时那嘴皮子，比咱磨镰刀的石头还利！你瞧螃蟹宴上这首：“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这不是讥讽薛宝钗的“胖”吗。哈！
窗外传来一群鸡叫，是天晚了主人赶鸡上架。姥姥掀起棉门帘，暮色里飘着雪粒子。她忽然指着远处光秃秃的杨树：“你们总说‘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可咱庄稼人知道，雪底下的土坷垃都在打滚儿呢！就像林姑娘的诗，看着是‘孤标傲世偕谁隐’，实则跟咱地头的蒲公英似的，风一吹，哪儿都能扎根。”
小张往姥姥手里塞了块硬邦邦的水果糖，姥姥咬得咯嘣响：“记得那年她写《咏白海棠》，‘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嘿！这哪儿是写花，分明是把自个儿的魂儿揪出来晒呢！就像你们知青，白天扛着锄头挖地，晚上窝在油灯底下写诗，满手老茧还沾着墨点子，跟那海棠花瓣上的露水似的，看着弱不禁风，实则能砸出个坑来。”
夜深了，姥姥往小张的搪瓷缸里续上热水，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用草绳捆着的本子：“这是我记的‘庄稼诗’——‘春播一粒种，秋打十担粮’！昨儿个照着林姑娘的调调改了改：‘春播一粒愁，秋打半窖霜’——咋样？比她‘秋花惨淡秋草黄’带劲不？”
雪粒子扑在窗纸上沙沙响，姥姥档上窗户帘说：“孩子睡吧，明个还起早上工呢”。（知青刚下下乡时住在社员家）这位知青有幸住在刘姥姥家里。月光把她的影子拉成瘦长的诗行。她忽然想起黛玉葬花时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傻丫头，要真把花全埋了，咱哪儿来的酸菜引子？明儿得教她把诗稿撕了喂鸡，保准鸡崽子们下的蛋都带着墨香！”
《鹧鸪天·姥姥论诗》
炕暖灯昏话短长，粗瓷碗里泡诗行。
花魂葬处埋秋种，墨韵飘时带麦香。
风解语，雪添妆，锄头扛起即文章。
休言纸上多愁句，窖里酸汤日月藏。
来源：每日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