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春芳只要一日是我的娘，我别说另择良婿，就是与赵珩退婚，都做不到。

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春芳只要一日是我的娘，我别说另择良婿，就是与赵珩退婚，都做不到。

除非……退婚这件事，由杜春芳主动提出来。

我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我看向谢澶，红着脸道：「阿澶怎么好问长姐这种话？婚期这种事情，自然是由娘亲和赵家商议的，我身为待字闺中的女子，怎能有自己的想法！」

谢澶随口敷衍两句，抬脚跑了。

我知晓，他定然是去向杜春芳报信了。

我又看向谢瑶，故意一脸欢喜道：「我听说赵珩在莘州时功课不错，若嫁给他，将来说不定就是进士娘子了，可见上天待我不错。」

谢瑶亦敷衍两句，拔腿跑了。

一个时辰后，我就听说丫鬟梳头扯疼了谢瑶，被谢瑶揪着皮狠狠打骂。

谢瑶她在嫉妒，她对赵珩有心思，这就好办了。

我借着去铺子里查账，出了门。

3

我带着丫鬟翠儿去了西郊的香云寺。

翠儿没有卖身契，是好人家的女儿，因为家里穷，跟在我身边做事。

她是完全忠于我的。

从香云寺出来，我们又去了附近的香禅茶楼。

香禅茶楼是香云寺一位武僧的俗家父母开的，受香云寺的庇护，因此什么样的客人都敢招待。

上一世，我从看守口中听说过，周云大赌博输光家产后，在香禅茶楼做过几个月的跑堂，后来他从一桌食客的闲谈中得知了「转孕珠」的说法，这才动了心思。

他一开始没有本钱，千辛万苦拐了山脚的一个农妇做转孕珠，攒下了本钱，或再拐年轻女孩子，或直接花钱买，都容易多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香禅茶楼做跑堂。

上一世，杜春芳他们和周云大，便是上香后在香禅茶楼歇脚时相识。

我的运气很好，刚到香禅茶楼就看到了那个令我噩梦连连的身影。

他身材不如上一世我见他时粗壮，整个人干瘦干瘦的，一双眼睛阴寒无比，就像是一条吐信子的蛇。

他上前问我吃饭还是喝茶，我手不可控制地抖了起来。

我将手缩在袖子里，死死掐住，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人看出异样来。

翠儿冷声对周云大道：「有包厢吗？若有，煮一壶茶，取两碟点心来。」

「有有有，贵客楼上请。」

等到了楼上包厢，周云大给我们上茶时，我故意和翠儿闲聊。

「阿瑶年纪不小了，人又机灵，我看她算盘打得很好，我想慢慢把账上的事情交给她打理。」

翠儿虽不懂我的用意，但还是顺着接话道：「小姐，这太早了些吧，缫丝坊可都是您的心血。」

「我只是一个未嫁女，缫丝坊分明是谢家的产业，你不要乱说。我今年已经十七，很快就要出嫁，阿澶是男子，要用心读书，怎么能被庶务打扰？娘亲身子又不好，交给阿瑶最合适不过了。」

翠儿道：「小姐十七了，可二小姐也十五了，很快就要相看人家，也是要嫁出去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娘亲的意思，家里就阿澶一个男丁，又要走科举的路子，难以分心撑起谢家门楣，我已经有亲事了，不好更改，阿瑶尚未说人家，将来若是有机会，就留在家中，招赘便是。到时候，谢家产业交给赘婿，阿瑶总不能什么都不懂。」

我说着，扭头看向周云大，皱眉道：「茶水都溢出来了，你怎么做事的？」

「贵客，抱歉，是小的手不稳。」周云大谄笑着道歉，「小的这就去取几个鲜果子来给贵客尝尝，表达小的的歉意。」

我看着周云大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冷笑。

我刚刚和翠儿说的那些话，周云大都听进耳朵里了。

对此时还一无所有的周云大来说，谢瑶简直是个香饽饽。

以他的性子，是不会放过谢瑶的。

上一世我受过的折磨，这一世，轮到谢瑶来品尝一二了。

4

回到谢家，就听说杜春芳老毛病又犯了，卧在床上不肯吃药。

若是前世，我听到这个消息，定然急得不行。

重生一世，我的脑子清明了许多。

每当需要我时，她从来不明说，只要喊两声胸口疼，又提两句要断药，我就会主动让渡本该属于我的利益，为谢家付出。

我抬脚去了小厨房，亲自为杜春芳煎药。

一副药里只有一钱黄连，我将七八副药全部打开，将里面的黄连都挑出来放进了药罐里。

等熬好之后，我去了杜春芳的房间。

「娘亲。」

杜春芳不应话，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

谢瑶坐在床边，红着眼睛对我道：「阿姐，娘亲胸口疼，不肯看大夫，也不肯吃药，我和阿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叹了口气，谢瑶起身把位置让给了我。

「娘亲，您身子不好，怎么能不吃药呢？阿瑶和阿澶年纪还小，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呢？」

杜春芳一边咳嗽一边道：「阿余，娘的身子娘知道，吃再多的药也好不了，不如把钱省下来给你置办嫁妆，你要嫁去赵家，总要有拿得出手的嫁妆，才不会被夫家笑话。」

我道：「娘，银钱的事情，您莫要担心，缫丝坊很快会有一笔大生意，到时候我们就有钱了。」

「真的？」杜春芳眼睛一亮，然后踌躇着道：「你阿弟要读书，阿妹不经事，我身体又不好，这大生意，总得你去奔走……」

我知她的意思，故意顺着她的话：「娘，我放心不下家里，不想这么快嫁去赵家。您能不能和赵家商量，过两三年我再嫁过去，听说赵伯父身子不好，需要一味药引，我可以替他寻来。」

「阿余，你是有主意的，娘向来辩不过你。你既如此说，那娘就去同赵家说说吧。」

杜春芳眼底是藏不住的欢喜。

我顺手将手里的药碗端上前，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入杜春芳口中。

黄连入口，苦不堪言。

杜春芳下意识地就要将我的手推开。

我立刻道：「娘，您不肯吃药，是不同意女儿的提议吗？既如此，女儿还是嫁……」

杜春芳推拒的动作顿住，硬着头皮将一碗药一口一口喝完。

我离开后，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呕吐声。

苦吗？这还只是开始。

杜春芳怕我改变主意，第二天身子就大好了，给赵家下帖子，约他们第三日上门。

她以为，赵珞重病，只要我们提出为他寻来药引，只是延迟婚期而已，赵家肯定会同意的。

然而，赵家拒绝了她。

赵家拒绝的理由很简单，赵珩上香云寺为父亲的病祈福，抽中一支上上签，香云寺的住持亲自解签，告诉赵珩，天上有文曲星在明年三月下凡，选中了赵家，若赵家能接住下凡的文曲星，从此赵家将飞黄腾达，贵不可言。

赵珩问，怎样才能接住下凡的文曲星。

香云寺的住持满口的天机不可泄露，等赵珩塞够了银钱，才向他透露出七个字：「尽快迎娶谢家女。」

赵家祖上也是出过皇帝的，只是后来一代一代没落了下来。既有重振赵家的希望，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因此，赵家坚持不肯延后婚期。

赵珩的父亲赵珞甚至放出话来，若是因他耽误了赵珩的婚期，他宁愿去死。

杜春芳气得不行。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香云寺的住持只说了迎娶谢家女，又没说迎娶谢余。

谢瑶也是谢家女啊。

她虽然才十五岁，年纪小点，可她十岁的时候就来癸水了。

周围十三四岁嫁人的女娘比比皆是。

要换人，首先得让赵家同意。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谢瑶开始涂脂抹粉，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和杜春芳一起去香云寺上香。

赵珞重病，赵珩每三日便要去香云寺上香祈福。

杜春芳和谢瑶的心思，根本不用我去揣摩。

不久，赵珩去香云寺的频率从三日一次变成了两日一次，又从两日一次变成了日日都去。

我佯装不知，兢兢业业地忙缫丝坊的事情。

我将缫丝坊能卖的都卖了，只说大生意要上门，提前做一下资金储备，无人对此生疑。

就这样，一个月后，我将缫丝坊或卖或当，掏成了空壳子，而赵家也上门来退亲了。

5

杜春芳和赵家说好了，只说退亲，不说换亲。

杜春芳的主意是，谢家还离不开我，若说换亲，怕我胡搅蛮缠，不如说是因为我不肯嫁而退亲，到时她因失去了赵家这个祖母定下的姻亲而病倒，我心中定然充满了愧疚。

再由谢瑶挽回赵珩，我不但不会怨恨，还会感激谢瑶。

她端的是好算盘，可惜我不会让她如愿。

杜春芳还在花厅和赵家谈退亲的事，我已经拿着一套新做的衣裳冲到了谢瑶住的绿荷院。

谢瑶见我来了，有些意外，看到我手里粉嫩的新衣，眼睛一亮，立刻使唤她的丫鬟去煮茶。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的丫鬟前脚刚走，我就将手上的衣裳往地上一丢，大步上前，对着谢瑶哐哐就是七八个耳光。

前世的种种浮现在眼前，这七八个耳光我没有留余力，打完之后，我才知晓，原来打人也这么累。

但是打人耳光很爽！

打谢瑶更爽！

谢瑶被打蒙了，她尚未回过劲，我就扑上去继续跟她扭打。

谢瑶尖叫着，不敢还手，只拼命护住自己的肚子。

她的丫鬟提着茶水回来了，她声嘶力竭地嚷道：「快去叫娘亲过来，谢余要打死我了！」

等到杜春芳带着人赶来，谢瑶已经瘫软在地，上气不接下气了。

杜春芳心疼极了，一边捂着胸口哭，一边跑去察看谢瑶的情况：「阿余，你做什么，把你妹妹打成这样，你是要我的命啊。」

我中途拦住她，扑上去放声大哭：「娘亲，谢瑶太过分了，我眼巴巴做了新衣裳给她送过来，她却跟我说她有了身孕，要嫁给赵珩了，我是她亲阿姐啊，赵珩是我的未婚夫，她怎么能跟赵珩苟合呢？」

杜春芳的哭声僵住。

我继续道：「谢家诗书传家，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谢瑶怎么能做出与未来姐夫通奸这样的丑事！」

「阿余，你是不是听错了？通奸的帽子，可不能扣在自己亲妹妹的头上。」杜春芳说。

一旁正扶谢瑶的谢澶也道：「长姐，二姐不是那种人，二姐才刚及笄啊，你怎么能这么想二姐呢？」

「不可能，我听得真真的。」我同他们摆出证据，「谢瑶说赵家今日就是来向我退婚的，被退回的庚帖就是证据，谢瑶说她肚子里有了赵珩的孩子，是真是假，请大夫来给谢瑶把脉便知。」

证据确凿，杜春芳的脸色变了。

谢瑶被我打肿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由着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我继续道：「这些年，我身为长姐，辛苦为谢家操劳，对她谢瑶有求必应。」

「谢瑶若是跟我说她喜欢赵珩，我便是把赵珩让给她，又有何不可。」

「可她万不该和赵珩做出通奸的事情，还怀上了孽种。」

「她这样败坏了谢家女孩子的名声，我以后嫁不出去也就罢了，阿澶呢？他有这样的姐姐，只怕书院也不肯要他了。就算书院肯要他，将来金榜题名，做了官，有这样的姐姐，也会被人弹劾的啊！」

谢澶本扶起了谢瑶，听到这话，立刻撒开手，任由谢瑶摔倒在地。

我用手掩着嘴，勾了勾嘴角。

在杜春芳心里，谢瑶确实比我重要，可最重要的，却是她的宝贝儿子谢澶。

现在，谢瑶损害到了谢澶的利益了。

杜春芳立刻变了嘴脸。

她拍着我的背，安抚我，然后扭头骂谢瑶不懂事，小小年纪，居然如此道德败坏，谢家容不下这样的孽女。

谢瑶震惊地看向杜春芳，她大概想说，和赵珩的事情，是杜春芳这个娘支持她的。

可杜春芳没给她机会，让婆子将她拖去柴房了。

看着谢瑶震惊又绝望的表情，我心里畅意极了。

这一世，谢瑶终于品尝到了被亲人背叛的痛苦。

拖走谢瑶后，杜春芳俨然一个爱极了我的慈母，抱着我哭，安抚我。

最后，她图穷匕见，拉着谢澶问我：「阿余，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怎么办啊？澶儿是我们谢家的顶梁柱，他的前程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不爱就是不爱。

纵然没有了谢瑶，她依然不关心我。

「娘，阿澶是我的弟弟，我怎么能看着他被谢瑶毁了，我还等着阿澶蟾宫折桂，让我这个做长姐的沾沾光呢。」

我将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6

「要怎么做？」

「首先，谢瑶的事情不能声张，悄悄将她埋了，对外就说病死了。」

「然后花钱送阿澶去京城的白鹭学堂念书。」

「白鹭学堂里都是权贵子弟，阿澶去了，多与他们结交，等到将来，就算谢瑶的事情被翻出来，阿澶既有靠山，想来也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攀咬他了。」

杜春芳和谢澶眼睛一亮。

然后叹了口气：「家里哪有这么多银钱呢。」

我道：「前些日子，我和娘亲说过，缫丝坊很快会有一笔大生意，这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忙这件事。」

「忙到昨日，方才有了眉目。若这桩生意做成了，我们谢家的产业能翻这么多倍。」

我伸出一只手来。

杜春芳吃惊：「五倍？」

「不，五十倍。」我说。

杜春芳大惊：「怎么可能有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

我道：「是我探听到的消息，清河公主要下嫁到江州，您知道的，清河公主是当今贵妃娘娘最疼爱的女儿，贵妃娘娘担心清河公主到了江州被人欺负，所以找人去江州营生，做清河公主的钱袋子。」

「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谢澶警惕道，「贵妃娘娘可是世家出身，哪里用得上你。」

「我自然不配做清河公主的钱袋子。江州发展得最好的就是丝帛生意，贵妃娘娘有意将这营生攥在清河公主手里，可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做这件事，她需要一个与她家族无关的外人，去把这件事料理好了，再暗中接手给她们的人。」

「那也应该找男子，怎么会看上你一个女子？」谢澶还是有些不信。

我叹了口气，道：「因为男子野心大，女子没有野心。贵妃担心让男子做这件事，男子不甘心被两个女流利用，会起别的心思。倒是我一个女子，她可以放心拿捏。」

这自然是没有道理的谎话。

贵妃和清河公主纵然是女子，也贵不可言，要拿捏一个男性商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谢澶向来看不起女子，在他心里，女子有再大的成就，也是不及男子的。

因此，我这么说，他立刻信了。

「要做这件事，就得去江州两年，路上可能会遇到匪患，到了江州那边，更是困难重重。我本打算不做这桩生意了，可现在谢瑶做出这种丑事来，为了阿澶，我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杜春芳和谢澶为此激动不已。

他们几乎是哄着我去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我带着翠儿，出门采买了些东西，又去车行订了去苏州的马车，然后回到谢家，告诉他们，这件事定下来了。

杜春芳拉着我的手，不断地说：「阿余，你真是娘的好女儿，若没有你，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问她：「谢瑶什么时候死？赵珩那边要怎么办？」

杜春芳红了眼睛：「到底生养了她一场，阿余，娘不能让你和阿澶手上沾血，这件事，你就让娘亲手去处理好吗？」

我知道，谢澶的前程有眉目了，杜春芳又不舍得谢瑶死了。

「那就难为娘了。」我缩回了手。

到了第二天，杜春芳对我说，谢瑶不能死在家里，死在家里，对我和谢澶的运势不好，她打算将谢瑶送去香云寺的禅院，就说是养病，等过段时间，去接人回来时，让她坠崖而死。

「好啊！」

杜春芳没想到我这么爽快地答应，心里激动极了。

她按捺住欢喜，继续道：「至于赵家，昨日既然已经退亲了，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都听娘亲的。」

杜春芳又问：「你什么时候动身去江州？」

「三日后便要启程。」我说。

杜春芳一把抱住我，亲热道：「阿余，娘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实在舍不得让你去冒险。」

真是虚伪。

不过，重生后的我，不遑多让。

我回抱住她，真心实意道：「娘，我都懂的。为阿澶弟弟的前程，我什么都愿意做。」

7

三天后，我带上所有的本钱，备上行囊，和翠儿一家人，光明正大地拿着户籍证明和路引，坐上了前往江州的商队马车。

杜春芳做人很警惕，带着谢澶到城门口为我送行。

她故意问商队头领：「爷，你们既然是替清河公主做事，这一路上，应当是安全的吧？」

商队头领笑道：「虽是为清河公主做事，可又不能打着清河公主的旗号，路上也不能完全保证安全。只是我们人多，又带着刀，总比普通商队要靠谱的。」

杜春芳和谢澶听了这话，就彻底放心了。

他们不知道，这支商队是我精心挑选的。

这支商队挂名在贵妃娘家一位远亲的名下，平日里只敢偷偷摸摸打一打贵妃和公主的名号，实际上根本没有替贵妃和公主做事。

杜春芳说他们替清河公主做事，是抬举他们，他们又怎么会否认呢。

一日之后，我和翠儿一家人下了车，上了早已在此等候的前往苏州的马车。

翠儿一家本就不是叙州人，他们愿意跟我去苏州闯一闯。

三个月后，我们到了苏州。

我和翠儿对外以姐妹相称，她的爹娘便是我的干爹干娘。

我用变卖缫丝坊换来的银钱，在苏州买房赁地。

苏州的绸缎生意很发达，各地的商人都慕名来苏州进货，我的缫丝手艺，在苏州只要肯吃苦，总是能扎下根来的。

渐渐地，我有了铺子，也有了外地行商上门采购。

我格外喜欢做西北方向的生意，同他们打听从西北到苏州这一路的见闻。

十个人里，总有一两个提到叙州的。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拼凑到了一些消息。

杜春芳果然舍不得谢瑶死。

她将谢瑶送去了香云寺，我离开后，她迫不及待找了赵家，要让赵珩和谢瑶正常嫁娶。

我能猜到她的想法。

反正我和赵珩已经退亲了，我离开了叙州，便没外人知晓谢瑶和赵珩的奸情了，赵珩和谢瑶成亲，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至于谢澶的前程，等我挣钱带回叙州，谢澶就可以去京城的白鹭书院读书，谢瑶嫁给赵珩，不会影响到谢澶。

他们只需在我从江州回到叙州后处理了我，就不会生出任何变故了。

重生一世，杜春芳为了保谢瑶，依然选择牺牲我。

还好，我早做好了安排。

杜春芳接谢瑶回家待嫁，香禅茶楼的周云大得到了消息。

周云大不知缫丝坊已经拆零变卖，想着我既离开了叙州，缫丝坊的生意必然交到谢瑶手里了。

他为了做谢家的赘婿，故意劫走了谢瑶，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他想着谢瑶年纪小，好哄骗，他先占有她，等入了赘，再慢慢哄得谢瑶对他死心塌地也来得及。

谁知竟然让谢瑶流产了。

谢瑶竟然是个荡妇，早早怀了别人的孩子。

同时，周云大也知晓了谢家的缫丝坊并没有交到谢瑶手上的打算。

周云大做赘婿的美梦破灭，想起了食客口中提到过的「转孕珠」，便干脆赁了间破屋，让谢瑶接起客来。

谢瑶被劫，杜春芳急吼吼地前往衙门报官寻找。

刚报官不久，谢瑶先与赵珩苟合，后与周云大私奔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自然是我做的。

那日我去香云寺，给了住持两笔钱。

一笔，让他告诉前来上香祈福的赵家人，有文曲星下凡到赵家，给他们留下「尽快迎娶谢家女」的谶语。

第二笔，让他在杜春芳报官寻女之后，将这则丑闻公之于众。

香云寺的住持在凡尘有妻有子，儿子才五岁，生了重病，正需要一大笔钱医治。

我既能给他银钱，又捏着他的把柄，对于我的要求，他只能照办。

消息传开后，谢澶被赶出了书院，谢瑶和周云大也被找到了。谢瑶先是通奸，再是私奔，自是活不成了；周云大也因为同谢瑶私自卖淫而被抓进大牢，打了二十大板。

杜春芳失去了最疼爱的女儿，和她最疼爱的儿子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他们觉得，是周云大毁了一切。

于是周云大被衙门放出来之后，他们将周云大打成了残废。

除了他们，赵珩也恨周云大。

若不是周云大，谢瑶嫁给他，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就是文曲星下凡。

他失手打死了周云大。

周云大的尸体被发现，衙门总要审理。

审到了谢家和赵家身上。

两家相互攀咬。

最后都被判了流放。

8

杜春芳身子弱，还没等到上路，就死在了府衙的监牢里。

赵家最出色的男丁赵珩成了阶下囚，赵家恨死了谢家。

于是，赵家族人凑了钱给赵珩，流放路上，赵珩用银钱买通差役，拼命折磨谢澶。

谢澶是个狠的，路过一处悬崖，拽着赵珩一起跌下去了。

他跌下去时，嘴里大声喊道：「阿姐，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在旁人眼里，他这句话喊得没头没脑。

大家都觉得，明明是谢瑶不守妇道，连累他至此，他为何会对谢瑶道歉。

于是这件事变成了一桩奇闻，被传播开来。

西北来的行商听了这则奇闻，带到了苏州，传到了我耳里。

但我知晓，谢澶口中的阿姐，不是谢瑶，而是我，谢余，谢家最多余的人。

谢澶是个聪明人，他大约猜到连番祸事中有我的手笔，只是无力回天。

不过不重要了。

我吩咐伙计将行商要的货物打包好送上马车，自己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里，有人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余姐姐，忙了一上午，累坏了吧，快来吃饭，娘亲做了你最爱吃的芙蓉虾。」

完

来源：柠檬短篇小说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