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许丰揉着酸痛的腰背从床上爬起来时,窗外的天色还暗着。他摸黑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绕过父母的房间,生怕吵醒他们。五月的清晨还带着几分寒意,他呼出的白气在昏暗的厨房里格外明显。灶台上的水壶发出轻微的嘶鸣,许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热气氤氲中,他想起今天要去县城贩甘蔗的事
许丰揉着酸痛的腰背从床上爬起来时,窗外的天色还暗着。他摸黑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绕过父母的房间,生怕吵醒他们。五月的清晨还带着几分寒意,他呼出的白气在昏暗的厨房里格外明显。灶台上的水壶发出轻微的嘶鸣,许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热气氤氲中,他想起今天要去县城贩甘蔗的事。
"又是个苦日子。"许丰自言自语,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许丰就发动了他那辆破旧的面包车。车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这辆车已经陪他跑了三年,虽然破旧,但还能用。后车厢里整齐码放着今天要卖的甘蔗,青绿色的外皮上还带着晨露。
车子缓缓驶出院子,许丰习惯性地看了眼后视镜,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昨晚他又没睡好,自从上周那个噩梦后,他总是睡不安稳。
村道两旁的杨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许丰打开车窗,让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灌进车内。这个时间点,村里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冒出了袅袅炊烟。
就在车子即将驶出村口时,许丰注意到老槐树下围着一群人。这棵老槐树有多老,村里没人说得清。许丰记得小时候爷爷就说过,他爷爷小时候这棵树就已经在那里了。树干粗得需要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树皮上沟壑纵横,像是刻满了岁月的密码。
"奇怪,这么早聚在那里干什么?"许丰嘟囔着,减慢了车速。
好奇心驱使下,他把车停在路边,走向人群。走近了,他听到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哎哟,这可不得了,树精显灵了!"
"胡说八道什么,就是长得像而已。"
"你看那眼睛,那嘴巴,活脱脱一张人脸啊!"
许丰挤进人群,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在老槐树离地约一人高的树干上,一个巨大的树瘤赫然呈现出一张人脸的形状。那"脸"上的五官虽然粗糙,却清晰可辨——深陷的眼窝,扭曲的鼻子,大张的嘴巴,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极度痛苦的表情。
"这..."许丰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许家小子,你也看到了吧?"村里的李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这树怕不是成精了,昨晚我路过时就觉得不对劲,今早一看,这脸更清楚了。"
"胡说什么呢!"刘老根从人群中挤出来,脸色阴沉,"一棵破树长个瘤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都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许丰注意到刘老根说话时眼神闪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与平日里那个沉稳的老汉判若两人。
"刘叔,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许丰关切地问。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刘老根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压低声音道,"我就是...就是看不得这些人瞎说八道。树就是树,哪来的什么精怪。"
许丰点点头,没再多问。他再次看向那个树瘤,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张"脸"似乎比刚才更加扭曲了,尤其是嘴巴部分,像是在无声地尖叫。
人群渐渐散去,许丰也回到车上。发动引擎时,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老槐树。晨光中,干枯的树枝像无数伸向天空的枯手,而那"人脸"正对着村子的方向,仿佛在注视着什么。
"大概是我想多了。"许丰摇摇头,踩下油门。
县城的集市一如既往地热闹。许丰把车停在固定的摊位旁,开始卸货。甘蔗很重,一根就有七八斤,一车下来就是几吨的重量。他弯着腰,一根根地把甘蔗搬到摊位上,汗水很快浸透了衬衫。
"许哥,今天货不少啊。"隔壁卖水果的小张搭话道。
"嗯,最近销量不错,多进了点。"许丰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整个上午,许丰都在忙碌中度过。称重、收钱、找零,重复的动作让他暂时忘记了早上的怪事。直到中午吃饭时,他才得以喘息。
坐在摊位旁的小凳上,许丰啃着从家里带来的馒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对面墙上的一张寻人启事上。那是一张已经发黄的纸,上面印着一个女人的照片,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
"那是刘老根的老婆吧?"小张顺着许丰的目光看去,"听说二十年前跟人跑了,刘老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许丰心头一震。刘老根...早上那个反常的刘老根。他想起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说刘婶不是跟人跑了,而是被刘老根...
"不可能。"许丰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
天色渐晚,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许丰开始收拾摊位,把没卖完的甘蔗重新装车。他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手指因为长时间搬运而肿胀发红。但想到家里等着他的父母,他还是强打精神,把最后一捆甘蔗搬上了车。
回村的路上,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乡间小路。许丰打开车灯,两道昏黄的光束刺破黑暗。车里的收音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偶尔能听到几句模糊的新闻播报。
"近日,我县警方利用新型DNA技术,成功破获一起二十年前的..."
许丰伸手调整频道,收音机却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他只好关掉。车窗外,月光惨淡,路边的树影婆娑,像是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
当车子接近村口时,许丰突然看到前方路边站着一个人影。那是个女人,穿着老式的碎花衬衫,背对着公路,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么晚了,谁还在外面?"许丰嘀咕着,减慢了车速。
"喂!乡党,这个点儿没车了!回去的话我稍你一路。"许丰摇下车窗喊道。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许丰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月光下,那是一张扭曲到极致的脸——眼睛一大一小,鼻子歪向一边,嘴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咧开着,整张脸像是在经历极大的痛苦。更可怕的是,那张脸竟然与早上树瘤上的"人脸"一模一样!
"啊!!"许丰惊叫一声,本能地猛打方向盘。车子剧烈晃动,差点冲进路边的水沟。他死死踩住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子停稳后,许丰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他颤抖着看向后视镜,刚才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那棵老槐树静静地立在月光下,树干上的"人脸"似乎正对着他的方向。
"我...我眼花了?"许丰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那里确实没有人。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开回了家。父母已经睡了,许丰轻手轻脚地进屋,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没开灯,摸黑坐在床上,心脏仍在狂跳。
"一定是太累了..."许丰试图说服自己,但那张扭曲的脸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草草洗漱后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某种低语。许丰翻来覆去,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好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得像风,却又清晰得可怕。许丰猛地睁开眼,那张扭曲的脸就在他面前,近得能感受到冰冷的呼吸!
"啊!!!"许丰从床上弹起来,打开灯,房间里空无一人。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存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墙角、从衣柜缝隙、从床底下...看着他。
许丰再也无法入睡,就这样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村里突然热闹起来。许丰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院子,看到村民们都在往村口跑。
"出什么事了?"他拦住一个跑过的孩子问道。
"警察来了!在挖老槐树呢!"孩子兴奋地喊道。
许丰心头一紧,快步向村口走去。远远地,他就看到几辆警车停在老槐树旁,黄色的警戒线围出了一片区域。几个警察正在指挥工人挖掘树根,而刘老根被两名警察押着,站在一旁,面如死灰。
"怎么回事?"许丰挤进人群,问身边的李婶。
"哎呀,可不得了!"李婶压低声音,"听说有人匿名举报,说刘老根二十年前杀了他老婆,就埋在这棵树下!警察带着什么DNA仪器来的,说是在树根上检测到了人体组织!"
许丰感到一阵眩晕。他看向那棵正在被挖倒的老槐树,工人们已经挖出了一个两米多深的坑。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找到了!"
人群骚动起来,警察迅速封锁了现场。但许丰还是从缝隙中看到,坑底露出一截白骨——那是一只人手。
法医很快赶到现场,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尸骨。随着挖掘的深入,一具完整的女性尸骨呈现在众人面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的颈部有明显的骨折痕迹,而双手呈抓挠状,像是在死前拼命挣扎过。
"死者是被掐死的。"法医对警官说,"死亡时间大约在二十年前。"
警官转向面如土色的刘老根:"刘德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老根突然崩溃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喝了酒,她一直唠叨,我就...等我清醒过来,她已经..."
警察给他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人群议论纷纷,有人震惊,有人唏嘘,但更多的是恍然大悟——原来刘婶不是跟人跑了,而是被自己的丈夫杀害了。
许丰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寒意。他抬头看向那棵已经被挖倒的老槐树,树干上的"人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扭曲的五官,大张的嘴巴,分明是一个被掐住脖子、痛苦挣扎的人的表情。
"她...一直在那里..."许丰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昨晚那个"女人"是谁,也明白了那个求救声的含义。
风吹过,一片干枯的槐树叶飘落在许丰脚边。他弯腰捡起叶子,仿佛听到了一声轻轻的"谢谢"。
后来法医鉴定证实,那具尸骨正是失踪二十年的刘婶。刘老根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而村口那棵老槐树被移走后,原地建起了一个小花园,村民们时常在那里乘凉聊天,但很少有人提起那个长出人脸的树瘤,和树下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只有许丰知道,在那个月夜,他确实看到了什么。有时深夜开车经过那里,他还会不自觉地看一眼后视镜,但那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穿碎花衬衫的女人。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