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徐阑珊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曾满怀希望地离开,又带着满身伤痕回归,命运之手在他身上画下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圆。
村庄像一个漩涡,它会吞噬人的梦想,也会在某些时刻把人高高抛起。
对于那些离开又回来的人,村庄有时是终点,有时是新的起点。
徐阑珊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曾满怀希望地离开,又带着满身伤痕回归,命运之手在他身上画下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圆。
01
2005年的春天,锦河村笼罩在一片桃花烟雨中。徐阑珊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看着远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年轻人。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谈论着深圳的高楼大厦和数不清的机会。
“老三家的儿子回来了,带了一条金链子,还买了摩托车。”刘婶站在村口,嘴里含着一颗瓜子,眼睛盯着远处扬起的尘土。
徐阑珊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一块木头。他是村里木匠老徐的儿子,从小跟着父亲学手艺,十八岁就能独立做一整套板凳桌椅。但这份技艺在村里越来越不值钱,年轻人都往外跑,谁还愿意买这些土气的木器?
“阑珊,你在想什么?”秦雨荷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走过来,她的声音像清晨的山泉。
徐阑珊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他喜欢了三年的姑娘,心里一阵刺痛。秦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嫌他没出息,只会跟着老徐做些没人要的木活。
“雨荷,我想去深圳。”他终于说出了埋在心底许久的话。
秦雨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接着是担忧,最后变成了隐约的期待。“你真的决定了?”
“嗯,我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村里的木活越来越少,爹还不让我改行。我得出去闯一闯。”徐阑珊的声音坚定了起来。
那天晚上,徐阑珊和老徐吵了一架。老徐把雕刻刀重重拍在桌上,胡子气得直抖。
“你要去深圳当打工仔?我辛辛苦苦教你这么多年手艺,你就这么不当回事?”
“爹,这手艺现在有谁看得上?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徐阑珊也不让步,“我不想一辈子困在村里过穷日子!”
“穷日子?我徐家几辈子都靠这手艺养家!你这是看不起祖宗!”
话音刚落,老徐突然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地倒在了地上。
徐阑珊吓坏了,连忙把父亲扶到床上,跑去村医家里求救。第二天,老徐的病情稳定下来,但医生说他气急攻心,得好好休养。
临走那天,徐阑珊站在病床前,低着头说:“爹,我不是不爱这手艺,我只是想证明我也能成功。三年,我三年就回来,带着钱回来。”
老徐别过脸,一言不发。
火车站,秦雨荷偷偷来送他。她递给徐阑珊一个布包,里面是她亲手缝的护身符。
“阑珊,你要照顾好自己。”她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徐阑珊把她的手紧紧握住:“雨荷,等我,三年,我最多三年就回来娶你。”
秦雨荷点点头,但眼神里藏着徐阑珊看不懂的东西。
列车缓缓驶离站台,徐阑珊的心也随之飘向了远方。他不知道,这一走,就是十年。
02
深圳的第一印象是繁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马路上车水马龙,人们行色匆匆,仿佛每个人都有急事要办。
徐阑珊很快在齐老板的家具厂找到了工作。工厂大多是外地人,说着不同的方言,心里装着相似的梦想。凭借着过硬的木工手艺,徐阑珊很快得到重用,工资也比其他人高一些。
“徐师傅,这个餐桌的雕花您再精细点,客户要求很严格。”齐老板拍着他的肩膀说。
徐阑珊点点头,手上的刻刀继续在木头上游走。周围的工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听说了吗,徐师傅工资又加了,已经比组长还高了。”
“切,不就是会做些花哨的东西吗,有什么了不起。”
徐阑珊听到这些话,只是默默埋头工作。他不善言辞,也不会拉关系,只想靠本事说话。这种性格在深圳这座讲究人际关系的城市里,很快让他陷入了孤立。
幸运的是,他认识了设计师孟晓晨。孟晓晨欣赏他的手艺,经常找他讨论设计方案。
“你的手艺很了不起,但你得学会包装自己。”孟晓晨一边翻看杂志一边说,“现在的人不光买东西,还买故事,买情怀。”
徐阑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的脑子里装的还是老徐教他的东西: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第一年过去了,徐阑珊攒了一些钱,给家里寄了一部分,还给秦雨荷买了一条项链。他在信中写道:“雨荷,我在深圳很好,已经当上师傅了。再过两年,我就回来娶你。”
但秦雨荷的回信越来越少,最后干脆没了音信。徐阑珊忙于工作,也没太在意。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一切都会如愿以偿。
2008年,金融危机席卷全球。工厂的订单急剧减少,徐阑珊失去了工作。他辗转多家企业,勉强维持生计。就在这段最艰难的日子里,他收到了村里人带来的消息:老徐去世了。
“你爹走得很安详,闭眼前还念叨着你的名字。”村里人说。
徐阑珊瘫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眼泪夺眶而出。他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甚至连葬礼都没能参加。更让他痛苦的是,同一封信中还提到,秦雨荷嫁给了村里开小超市的赵全胜。
那一刻,徐阑珊感觉天塌了。他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喝了三天酒,然后带着满身酒气去工地打零工。在失去了生活的所有希望之后,徐阑珊像一台机器一样工作,机械地度过每一天。
2010年,经过朋友介绍,徐阑珊开始尝试电子商务。他利用木工手艺制作小件家具和装饰品,在网上销售。起初生意不错,他租了一个小工作室,还雇了两个工人。但由于不懂得品牌经营和资金管理,加上被合伙人卷走一大笔钱,他的生意在2014年陷入困境。
2015年初,因无力偿还贷款,他的小工作室被查封,所有积蓄化为乌有。徐阑珊站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三十多岁的他看起来像个老人。就在这时,他收到了村里人的电话,说老家可能要拆迁了。
生活已经把他逼到墙角,徐阑珊决定回村看看。也许能靠拆迁款重新开始吧,他自嘲地想。
03
2015年的早春,徐阑珊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踏上了回乡的路。
十年过去,锦河村变了模样。马路变宽了,东边新建了一排排楼房,许多老宅子被拆除,只有西边还保留着一些旧房子。村口的老槐树依然在,树下多了几个打牌的老人。
“哟,这不是徐家的阑珊吗?听说你在深圳发大财呢!”刘婶一眼认出了他,上下打量着。
徐阑珊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衣着朴素得近乎寒酸,手里的行李箱也破旧不堪,哪有一点发达的样子?
“徐阑珊回来了?”声音从背后传来。
徐阑珊转身,看到了秦雨荷。十年不见,她已经从亭亭玉立的少女变成了成熟的妇人。她的眉眼依然好看,但多了几分世俗的圆滑。
“雨荷。”徐阑珊喊了一声,声音干涩。
“是我。”秦雨荷微微低头,“听说你回来了,阿胜刚好有事要找你谈。”
阿胜,她已经这么亲密地称呼赵全胜了。徐阑珊心里一阵刺痛。
赵全胜的家在村东的新房区,两层小楼,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宝马。徐阑珊站在门口,这才意识到当年那个跟在他后面跑的小老板已经今非昔比。
“阑珊回来了?快请进!”赵全胜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一身名牌,手腕上戴着金表。
徐阑珊跟着进了屋,赵全胜热情地给他倒茶,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里却藏着算计。
“听说你要拆老宅子?巧了,我最近在做拆迁中介,有门路,可以帮你多争取点补偿。”
“老宅子真要拆了?”徐阑珊心里一动。
“那是,全村都要拆,统一规划。不过...”赵全胜故意拖长了声音,“你那老宅位置不好,地方偏,估计补偿不会太多。但我可以帮你争取,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你把拆迁款的百分之三十给我做中介费。”赵全胜胸有成竹地说。
徐阑珊沉默了。他来锦河村,就是为了这笔拆迁款,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了盘剥。但此刻的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先去看看老宅。”他起身告辞。
老宅在村西头,周围已经没什么人家了。房子年久失修,墙面斑驳,屋顶有几处漏洞。徐阑珊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灰尘和潮湿的气息。
他的心沉了下去。这样一个破旧的老宅,能有多少拆迁补偿?恐怕还不够他还债的。
接下来的日子,徐阑珊住在老宅里,靠在村里打零工维生。他去村委会打听拆迁的事,村支书告诉他,按照新的规划,村西这片区域很可能暂时不拆,要等第二期工程,至少得三五年后。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徐阑珊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村里人很快知道了徐阑珊的窘境,背后的议论声不断。
“听说徐阑珊在深圳欠了一屁股债,回来就是想靠拆迁款翻身。”
“十年了,人家赵全胜都开上宝马了,他还两手空空,真是没出息。”
最难熬的是在村里的酒席上。赵全胜喝得满脸通红,指着徐阑珊大声说:“来,我敬徐师傅一杯。当年你可是第一个出去打工的,我们都佩服得很。没想到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看看你,再看看我!”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徐阑珊强撑着喝下那杯酒,眼角瞥见秦雨荷低着头,脸上是难堪的表情。
回到老宅,徐阑珊躺在破旧的床上,看着漏风的屋顶,想着自己这十年来的浮沉起落。他突然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错了。他离开家乡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是因为害怕面对现实;他拼命工作不是为了成功,而是为了逃避内心的空虚。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依然一无所有。
04
清晨,徐阑珊被屋顶滴水的声音吵醒。昨夜下了一场雨,破旧的屋顶漏了几处。他叹了口气,找来几个盆子接水,准备修补屋顶。
爬上屋顶,徐阑珊发现损坏比想象中严重。看来得彻底翻修了。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多年不用的木工工具,开始认真修缮这个破败的老宅。
干活时,徐阑珊想起了父亲。老徐是个倔强的人,一辈子信奉“木匠就该安分守己做好木活”的道理。年轻时,徐阑珊不理解父亲的执着,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正是这种执着才是真正的坚持。
修缮屋顶花了三天时间。接下来,徐阑珊开始清理室内。老宅子荒废多年,积满了灰尘和杂物。在清理父亲的旧房间时,他意外发现床下有一块地砖松动。好奇心驱使下,他撬开地砖,发现下面居然有一个小型地窖。
地窖不大,但里面堆满了各种古旧木料和一些破旧的木质家具。徐阑珊惊讶不已,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些东西。
“这些是什么?”他自言自语道,小心翼翼地把木料一件件搬出来检查。
这些木料看起来年代久远,有些表面已经斑驳,但材质依然坚硬。徐阑珊作为一个木匠的儿子,立刻认出了其中几块是难得一见的老红木,价值不菲。除了木料,还有几件破旧的家具,看样式像是清朝或民国时期的物件。
“爹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东西?”徐阑珊百思不得其解。他记忆中的老徐,是个纯粹的乡村木匠,从不关心古董收藏这类事情。
正当他疑惑之际,有人敲响了大门。
“有人在家吗?”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
徐阑珊开门,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男子穿着得体,眼神里透着精明。
“您好,我是方铮,听说这里有老物件出售?”男子自我介绍道。
徐阑珊警惕起来:“谁说的?我没有东西要卖。”
方铮笑了笑:“村里人说的。我是古董商,专门收购乡村老物件。看您院子里放着的那把椅子,很有年头了。”
徐阑珊这才注意到,他刚从地窖里搬出来的一把破旧椅子放在了院子里。那把椅子看起来不起眼,徐阑珊原本打算劈了当柴火。
“那把椅子?没什么值钱的。”徐阑珊不以为意。
方铮走过去,仔细检查了椅子的结构和纹理,然后说:“这是民国时期的作品,用料是上等黄花梨,工艺也很独特。我出五千块钱买下它。”
徐阑珊震惊了。一把他眼中的破椅子居然值五千块?他狐疑地看着方铮,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忽悠他。
看出徐阑珊的疑虑,方铮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类似椅子的拍卖记录:“这类民国家具现在很受追捧,价格只会越来越高。”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徐阑珊以八千块的价格卖出了那把椅子。看着手中厚厚的现金,他觉得不可思议。
“徐师傅,我看您家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如果有意向继续出售,可以联系我。”方铮留下了名片。
送走方铮后,徐阑珊立刻返回地窖,仔细检查那些木料和家具。如果方铮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地窖里的东西很可能价值不菲!
他拿出一件件物品,用父亲教他的方法鉴别木料和做工。通过纹理、色泽和年轮,他确认了这些确实是年代久远的材料。其中有几件家具虽然破旧,但保存完好,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就在这时,徐阑珊在一个老柜子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本发黄的笔记本。翻开一看,是老徐的笔迹,记录了他多年来收集这些木料和家具的经过。
原来,老徐年轻时在镇上一家木器店当学徒,认识了一位老物件收藏家。那位收藏家告诉他,由于历史原因,许多珍贵的古董家具被毁坏或丢弃,如果能收集和保存这些物品,将来必定价值连城。老徐虽然不懂收藏,但凭着对木料的敏感,开始默默收集那些被人丢弃的老家具和木料。
徐阑珊看到这里,眼眶湿润了。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父亲。那个在他眼中固执守旧的老木匠,原来一直有着自己的远见和坚持。
徐阑珊站在满是灰尘的地窖里,捧着父亲的笔记本,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淹没。他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看到父亲用颤抖的笔迹写道:“这些东西留给阑珊,希望他能明白,坚守的价值。”
徐阑珊的手不停颤抖,眼泪滴在泛黄的纸页上。他看到这行字后震惊了,父亲始终没有放弃他,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为他谋划未来。父亲不是不理解他的离开,而是希望他在闯荡之后,能够回来继承这份珍贵的馈赠。
05
第二天,徐阑珊早早起床,仔细检查了地窖里的每一件物品。他按照父亲笔记本上的记录,一一核对,心中的震撼越来越大。这些年来,老徐竟然默默收集了数十件珍贵的古董家具和上等木料,总价值可能超过他十年在深圳的所有积蓄。
徐阑珊决定联系方铮,但不是为了出售这些宝贝,而是向他请教如何修复和保存这些古董。
方铮接到电话很快赶来,看到地窖里的藏品,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徐师傅,这些东西真是宝贝啊!”方铮仔细检查着一把刻有花纹的圈椅,“这是清代中期的作品,保存得相当完好。如果修复得当,市场价至少在六位数。”
“我不想卖,至少现在不想。”徐阑珊坚定地说,“我想请您教我如何修复这些古董,让它们恢复原来的样子。”
方铮有些意外,但很快表示理解:“你有木工底子,学起来应该不难。不过这些古董修复是很精细的活,需要专业知识和工具。”
在方铮的指导下,徐阑珊开始学习古董家具的修复技术。他买了专业书籍,添置了必要的工具,每天都泡在地窖里研究那些古董。渐渐地,他融合父亲教给他的传统木工技艺和方铮传授的修复知识,开始尝试修复第一件家具——那把清代圈椅。
修复工作异常艰难。徐阑珊需要找到年代相近的木料补缺,模仿原有的雕花和纹理,还要使用传统工艺处理接缝和表面。他常常工作到深夜,有时一个小细节就要反复尝试数十次。
村里人看到徐阑珊每天忙碌,但不出去找工作,都以为他在家里混日子。赵全胜更是趁机在村里散布谣言,说徐阑珊深圳欠了一屁股债,躲在老宅里不敢出门。
“他那破房子早晚要拆,到时候看他往哪躲!”赵全胜在村里小卖部放着狠话。
徐阑珊对这些流言充耳不闻,专注于自己的修复工作。三个月后,第一把圈椅修复完成。方铮看了之后,连连称赞:“徐师傅,你真有天赋!这修复的水平,连专业人士都未必做得更好。”
在方铮的建议下,徐阑珊将修复好的圈椅放到网上拍卖。出乎意料的是,这把椅子引起了收藏界的关注,最终以十八万的高价成交。
徐阑珊拿到钱后,第一件事就是还清在深圳欠下的债务。剩下的钱,他投入到老宅的修缮和更多古董的修复中。他把老宅前半部分改造成工作室,添置了必要的设备,还腾出空间展示修复好的作品。
渐渐地,徐阑珊的名声开始在古董收藏圈子里传开。他的修复技术精湛,价格又比专业机构低,吸引了不少客户。除了修复古董,他还利用父亲收集的优质木料,制作一些复古风格的小件家具,在网上销售。
生意越来越好,徐阑珊开始雇佣村里的年轻人帮忙。第一个加入的是他的发小王铁柱。王铁柱憨厚老实,虽然没有木工底子,但肯学肯干,很快掌握了基础技能。
“阑珊,你真行啊,这么快就有起色了。”王铁柱由衷地赞叹道。
徐阑珊笑了笑:“都是爹留下的福气。要不是这些藏品,我可能还在村里打零工呢。”
随着生意扩大,徐阑珊的老宅从一个破败不堪的危房变成了小有名气的工作室。村里人的态度也开始转变,不再像以前那样嘲笑他,反而对他的事业表示好奇和羡慕。
“徐师傅,听说你修复的古董卖了好几万?”刘婶打听道。
徐阑珊只是笑笑,不多解释。他知道,在农村,财不外露是生存之道。
不过,他的变化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一次村委会议上,赵全胜提议拆除徐阑珊的老宅,理由是“影响村容村貌”。
“那破房子年久失修,随时可能倒塌,是安全隐患。”赵全胜大声说道。
徐阑珊知道后,立刻去找村支书解释。他拿出了工作室的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表明自己是合法经营。
“支书,我这工作室不仅解决了村里几个年轻人的就业问题,还带动了一些旅游,对村里有好处。”徐阑珊诚恳地说。
村支书思考再三,决定暂不处理这个问题:“既然是合法经营,暂时就不动了。不过你得注意安全,万一出了事,责任自负。”
徐阑珊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赵全胜不会就此罢休。他必须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机会来临。一家知名的家居杂志社记者慕名而来,想要报道徐阑珊的故事。记者被他的经历和技艺打动,写了一篇题为《乡村匠人:从打工仔到非遗传承人》的长篇报道。
文章发表后,徐阑珊一夜爆红。各地的古董爱好者纷纷慕名而来,参观他的工作室,订购他修复的古董或制作的家具。他的工作室门庭若市,不得不雇佣更多的村民帮忙。
就在事业蒸蒸日上之际,徐阑珊迎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秦雨荷。
那天晚上,徐阑珊正在工作室加班,听到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打开门,他看到秦雨荷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眼睛里噙着泪水。
“雨荷,你这是怎么了?”徐阑珊吃惊地问。
“阿胜喝醉了,又打人...”秦雨荷的声音颤抖着,“我带着孩子出来躲躲。”
徐阑珊这才注意到,秦雨荷身后还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他。
“快进来。”徐阑珊侧身让他们进屋。
进屋后,秦雨荷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她这些年的遭遇。赵全胜表面风光,实际上生意越来越差,欠了不少赌债。最近一年,他经常酗酒打人,秦雨荷和孩子饱受折磨。
“我本来想回娘家,但我爸妈嫌丢人,不让我回去...”秦雨荷低着头说。
徐阑珊心里一阵刺痛。他安排秦雨荷和孩子住在工作室后面的小房间,自己则睡在工作室的简易床上。
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刘婶带头传播闲话:“徐阑珊和秦雨荷有一腿,趁赵全胜不在家,把人家媳妇孩子都骗去了。”
赵全胜得知后大怒,带着几个朋友冲到徐阑珊的工作室闹事。幸好王铁柱和其他工人在,拦住了他们。赵全胜放狠话说:“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徐阑珊知道麻烦来了,但他不后悔收留秦雨荷和孩子。他帮秦雨荷联系了律师,准备离婚事宜。他们坐在工作室里,讨论着未来的计划。
“等你处理完离婚的事,有什么打算吗?”徐阑珊问道。
“不知道,可能带着孩子去城里生活吧,找个工作...”秦雨荷犹豫地说。
徐阑珊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十年前的诺言早已被时间冲散,他们之间隔着太多无法跨越的沟壑。
秦雨荷站在窗前,看着满天星光,轻声说:“阑珊,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初等你回来,我们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
徐阑珊放下手中的工具,看向窗外的秦雨荷,她背影瘦弱却坚韧。他想起了他们年少时的山盟海誓,想起了自己在南下前的承诺,想起了这十年来的所有苦难和挣扎。他看到这一幕后震惊了,原来错过的不只是一段感情,还有两个人本可以共同拥有的人生。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走到她身边,一起望着那片星空。
06
徐阑珊的事业蒸蒸日上,工作室越来越忙,不得不扩大规模。他和方铮商量,计划开一家专门的古董家具店,集修复、展示和销售于一体。
“你有手艺,我有渠道,我们合作一定能做大。”方铮信心满满地说。
但就在这时,一连串的不幸接踵而至。
一天深夜,徐阑珊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看到王铁柱满脸焦急:“阑珊,不好了!赵全胜带人来砸工作室了!”
徐阑珊飞奔到工作室,看到赵全胜带着几个醉汉正在大肆破坏。工具被砸烂,木料被扔得到处都是,几件即将完工的古董家具被推倒在地。
“赵全胜,你疯了吗?”徐阑珊冲上去阻拦。
“徐阑珊,你勾引我老婆,我今天就砸了你的狗窝!”赵全胜满脸通红,手里拿着棍子。
就在徐阑珊与他们理论时,一个醉汉失手打翻了油灯。干燥的木料瞬间被引燃,火势迅速蔓延。
“着火了!”王铁柱大喊。
众人慌忙逃出工作室。徐阑珊想冲回去抢救一些贵重物品,但火势太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辛苦经营的一切被大火吞噬。
消防车很快赶到,但为时已晚。到天亮时,工作室已成废墟,只有后面的住房因建筑结构不同,幸免于难。
赵全胜和其他几个闹事的人被警方带走调查。但对徐阑珊来说,损失已无法挽回。多数珍贵的古董和木料被烧毁,剩下的也损坏严重。
秦雨荷和孩子得知消息后赶回来,看到满地狼藉,心痛不已。
“都是因为我...”秦雨荷自责地说。
“不怪你,这是赵全胜的报复。”徐阑珊苦笑道。
就在徐阑珊打算重整旗鼓时,又一个打击接踵而来。一位曾从他处高价购买古董的客户突然上门,指控他售卖赝品,要求赔偿十万元。
“我请专家鉴定过了,你修复的那把椅子是假货,根本不值那个价!”客户怒气冲冲地说。
徐阑珊百口莫辩。他确信自己的作品是真品,但对方手里有专家证明,还扬言要到媒体曝光他。为了息事宁人,徐阑珊只好答应赔偿。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陷入困境。更令人意外的是,方铮突然失联。徐阑珊发现,不仅他联系不上方铮,就连方铮留给他的电话和地址也都是假的。
通过调查,徐阑珊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掉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方铮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古董商,而是专门盗取传统工艺和材料的骗子。他接近徐阑珊,目的就是获取他的木工技艺和珍贵的古董资源。
与此同时,村里的风言风语更加难听了。有人说徐阑珊故意引火烧工作室骗保险,有人说他和秦雨荷早有奸情,故意破坏赵家。最过分的是,有人半夜在他住处门口泼粪,还在墙上写下侮辱性的话语。
“阑珊,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秦雨荷看不下去了,“你在深圳有那么多朋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徐阑珊摇摇头:“我不能走,我父亲的一切都在这里。我不能再逃了。”
就在他陷入绝境,几乎要放弃一切时,一个意外的发现给了他新的希望。
那天,徐阑珊在整理被烧毁的材料时,无意中在一块看似普通的老木板背面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标记和一串数字。标记像是某种印记,而那串数字则像是坐标。
徐阑珊将这个发现告诉了王铁柱。王铁柱思索片刻,说:“这会不会是你爹留下的某种线索?我记得村后那座山上有个洞穴,小时候我们经常去玩。”
徐阑珊眼前一亮:“你说得对!那串数字可能就是坐标。”
第二天清晨,徐阑珊和王铁柱来到村后的荒山,按照木板上的坐标寻找。经过一番搜索,他们在山腰处的一个隐蔽洞穴中有了惊人发现。
洞穴深处,藏着一批被精心包裹的珍贵木材和一套完整的木工工具,以及一本厚厚的手抄本。徐阑珊打开手抄本,发现这是一套详细记录了独特木工技艺的笔记,从基础到高级,包罗万象。
更让人惊讶的是,从随同出土的一些信件中,徐阑珊得知一个震惊的真相:老徐年轻时曾是一位国宝级木匠的入室弟子。因为某些历史原因,那位木匠被迫隐姓埋名,而老徐则承诺帮他保存这些珍贵的技艺和材料。
“爹...你一生都在守护这些珍宝,而我却不知道...”徐阑珊泪流满面,内疚和自豪交织在心中。
这个发现彻底改变了局面。徐阑珊有了重新开始的资本和动力。他将这批珍贵材料和工具小心翼翼地搬回家,开始按照手抄本上的方法,重新修复和创作。
就在这时,村支书带着几个警察来到徐阑珊家。
“徐阑珊,有个叫方铮的被抓了,说是诈骗团伙成员,专门盗取传统工艺。他交代和你有联系,警方需要了解情况。”
徐阑珊一一道来。警方通过他的举报和证据,很快缉拿了方铮的同伙,并追回了部分被盗的材料和作品。徐阑珊因此受到表彰,他的名誉也得到恢复。
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秦雨荷一直陪在徐阑珊身边,给予他支持和鼓励。两人在共同经历中,旧情复燃。但离婚手续仍在进行中,加上村里的闲言碎语,他们决定暂时保持距离。
“等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再重新开始。”徐阑珊承诺道。
秦雨荷点点头,眼里满是期待和信任。
07
随着真相大白,徐阑珊的名声得到恢复。国家文物部门得知这批珍贵遗产的存在,派专家前来鉴定,确认其价值连城。专家们惊叹于老徐保存的这套完整木工技艺,认为这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必须加以保护和传承。
经过协商,文物部门提出将部分作品收归国有,给予徐阑珊丰厚的补偿。同时,徐阑珊被授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称号,获得了官方支持和资金资助。
有了这些资源,徐阑珊在老宅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传统木工艺术馆,既展示古董,又传授技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慕名而来学习,其中就包括赵全胜的儿子小赵。这个懂事的孩子对木工有着浓厚的兴趣,常常缠着徐阑珊教他各种技巧。
“徐叔叔,我长大也要像你一样当木匠!”小赵天真地说。
徐阑珊摸摸他的头,心中五味杂陈。命运真是奇妙,他和赵全胜之间的恩怨,竟以这种方式得到了某种和解。
赵全胜因为醉酒闹事和纵火被判刑,秦雨荷的离婚手续也顺利完成。但她决定暂时不与徐阑珊在一起,而是带着小赵去省城生活一段时间。
“我需要时间思考,也想让孩子远离村里的是非。”秦雨荷解释道,“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我们再做决定。”
徐阑珊尊重她的选择,承诺会等她想清楚。
随着艺术馆的名气越来越大,徐阑珊收到了多家机构的邀请,希望他能去大城市开设分馆或举办展览。同时,锦河村也因为他的艺术馆而成为一个旅游热点,村集体经济得到极大提升。村民们开始改变对他的看法,村支书甚至提议让他担任村里的文化顾问。
一年后的冬天,雪花纷飞。一辆出租车停在徐阑珊艺术馆门前,秦雨荷带着小赵走了下来。
“雨荷,你回来了?”徐阑珊惊喜地迎上去。
“我想清楚了,”秦雨荷微笑着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就在两人憧憬未来时,徐阑珊收到了一封来自意大利的邀请函:一家国际知名的古董修复机构邀请他去意大利进修两年,学习欧洲的家具修复技术。
徐阑珊陷入两难:若接受邀请,就意味着要暂时放下刚刚稳定的事业和与秦雨荷刚刚重修的感情;若拒绝,他可能会错过让自己的技艺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出人意料的是,秦雨荷鼓励他接受这个机会:“十年前,我没有等你;这次,我愿意等你。”
徐阑珊看着她的眼睛,明白她内心的矛盾和不舍。深思熟虑后,他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婉拒了意大利的邀请,但提议由他的得意弟子代为前往。而他自己,则选择留在锦河村,继续他的事业,并与秦雨荷重新开始。
“我已经错过太多东西,不想再错过你。”徐阑珊深情地说。
当晚,锦河村迎来了一场罕见的暴雨。山洪暴发,冲垮了村后的堤坝,艺术馆的一部分被洪水淹没,大量珍贵的作品和材料被冲走。
得知消息的秦雨荷赶到艺术馆,试图帮徐阑珊抢救资料。就在她拿起一本珍贵的手抄本准备撤离时,被突如其来的山洪冲走。徐阑珊奋不顾身地跳入洪水中救人,两人最终被村民救起,但秦雨荷因伤势过重,不幸离世。
“雨荷,别走...”徐阑珊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泪如雨下。
秦雨荷最后的微笑定格在徐阑珊的记忆中,成为永远的遗憾。
一年后,徐阑珊既没有重建艺术馆,也没有接受那些仍在追逐他的合作机会。相反,他带着小赵离开了锦河村,去了意大利。在那里,他以一个学徒的身份重新开始,用自己的技艺和故事影响着另一群人。
而在锦河村,那座承载了太多记忆的荒宅被改造成了一座小小的纪念馆,由王铁柱负责打理。每年,都有不少人来这里,聆听那个关于木匠、爱情和传承的故事。
徐阑珊在离开前对王铁柱说:“有时候,逆袭不是回到原点证明自己,而是有勇气彻底放下过去,去拥抱未来的未知。”
来源:清风唏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