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4月30号晚上,潘潘突然开始严重失眠,明明很早就躺下睡觉了,眼睛越是紧闭就越是酸涩。脑海里反复幻想演算着和高庭父母见面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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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30号晚上,潘潘突然开始严重失眠,明明很早就躺下睡觉了,眼睛越是紧闭就越是酸涩。脑海里反复幻想演算着和高庭父母见面的场景。
他父母看起来人很好呀,可是上回见面不是以合作身份吗?
这回以女朋友身份,他家里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要是他家里人不喜欢自己,那怎么办?
我和高庭,真的可以走下去吗?
她被这些萦绕,根本无法入睡,而身后的高庭,手臂圈着她的腰,呼吸已经很均匀了,明显已经睡熟了。
潘潘不敢动,怕吵醒他,就这么在他怀里僵着,一直到三四点才有了点困意。
第二天早上起来,黑眼圈简直吓人,眼袋都熬出来了。
高庭早起看见她这模样,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什么了,他心里还是高兴的,至少她很在意和自己父母见面的事情。
他已经起了,但又把她重新按倒,用被子裹住:“我爸妈要中午才到,你再睡一会儿,我喊你。”
潘潘头昏脑胀,可就是睡不着,翻身起来,去冰箱翻出他的茶叶,一只玻璃杯放半杯茶叶,浓的发苦,她咕嘟咕嘟连喝两杯。
还想喝,高庭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杯子:“你不习惯喝茶,等会刮得胃痛。”
她微微蹙着眉头,有些委屈,又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碎发扰乱了她的心,也映在他眼里。
高庭原本还觉得高兴,可真看见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又舍不得了,把人拉过来,抱了一下,哄着说:“你别紧张,我过年就和家里说过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而且今天我奶奶也来,你应该见过的,你之前送的小鱼就在她院子里,我不是给你看过照片了吗,都被她养的像球一样。
她现在也是养鱼佬了,和你有共同语言的。”
她用力抱紧了她,手攥紧他的T恤,生怕他跑掉似的:“我怕我表现的不好。”
“怎么会。”
“你见我妈妈的时候,那么周全,可是我……从小,没人教过我这些……人多的时候,我奶奶都会给我的饭上夹半碗菜,让我回房间吃,我吃完了,就吃白米饭,不敢去夹菜……”她头埋进高庭的心口,确实是焦虑到了极点,否则又怎么会想起从前这些,更不会说起这些,她从来都是将自己孤独藏在最深处的。
这回她是真有点儿怕了,这几年做生意确实也锻炼了一些,但是说到底,都是年轻人生意,没深交的,又是陌生人,没压力。
可这次面对的是高庭父母,她越是在意就越是焦虑,焦虑到后来也只剩下无措。
她太想和他走下去了。
从前她也不敢想的,可是他一点点把这些奢望具象化了。
就算是高庭也是第一次听见她主动讲小时候的事情,心里刺痛了一下,那画面一下就浮现了。
他用力抱紧了她,顺着后背说:“不需要你做什么的,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一切有我呢,你不用怕。其实我妈每次都在偷偷看你直播的,她也被你带入坑了。”
可他这一说,潘潘更加紧张了,她忍不住去想,自己直播的时候,有没有不好言行举止,那颗她以为已经独立的心,再一次,萌生了想要讨好他家人的念头,她烦躁极了。
她抱着高庭,心里满是不安,她想问他:要是我表现得不够好,你会不顾一切和我在一起吗?
可她忍住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好才会这样,她告诉自己,不能慌,起码比起慌张,应该积极地去做一些准备,于是她问高庭:“你能不能教教我,等会儿要注意哪些细节。或者告诉我,你爸妈喜欢什么口味的东西?”
高庭只要能安抚她,当然愿意,但只是面对自己父母,而不是接待什么领导,真没太大讲究:“你要是真的不自在,你就把我奶奶跟牢,她话多,爱唠叨,肯定不会冷场就对了。其他的,你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就直接说,我爸妈都挺实在的。”
她想了想他奶奶,挺好的一个老太太,第一次去送鱼的时候,还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大冷天要碰冷水,想要留自己吃饭。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嗯。好。”
“那你现在还困吗?困的话就去睡觉,不困就去打扮打扮。”
“不困了,我去化妆。”
今天化妆也不知道怎么了,粉底也不均匀,眉笔也断了两次,编发也编得毛躁,索性她就把头发松开了。
黑眼圈和眼袋,到底也没遮住,时间到了,只好出发。
不过好在,确实如高庭所说,他家里人都很和气,奶奶也确实话密,别说冷场,插话的间隙都没有。
高庭爸爸今天还是开的7系,很低调地停在艺术工厂外面的停车场上。
高庭去开车门,门把手刚拉开,就听见他奶奶的声音了:“奥呦!!就是这个地方啊,这种地么以前种粮食最好了,你们现在这种人拿来办厂啊?还要弄这么大一个金鱼啊?你们品味这么特别的啊?”
高庭接了奶奶下来,潘潘上前乖巧地打了个招呼:“奶奶好。”
“好好好。”奶奶刚才还在吐槽,下一秒就变脸了,驼着背笑嘻嘻地走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都在发光:“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盛雪阳,您可以叫我潘潘。”
奶奶摆摆手:“叫什么潘潘,雪阳好听呀,雪么是冰雪聪明,阳么是阳光开朗呀。你说对伐?”
潘潘被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倒是高庭爸爸和妈妈下车走过来,高庭爸爸快人快语:“你奶奶今天高兴死了,总算是看到点希望了。”
“个么当然的咯,你老爹没的时候,就跟我讲过的,要看他孙子结婚生小孩,下去跟他讲一讲的。结果好了么,三十二了,一个小姑娘都没带来过。
他再这样下去,我跟你讲,我要叫你去找个算命的来看看风水了,是不是喜欢男人了,还是你们高家祖坟旁边立了新电线杆,出光棍呀!”
这下车还没几分钟呢,高庭奶奶简直是妙语连珠,潘潘都忍不住想笑,还真就像高庭说的,待在他奶奶身边,不会冷场。
只是她好几次想要跟高庭父母打个招呼,都因为话太密而插不进去。
好在高庭妈妈及时出手,打断了奶奶施法:“潘潘啊,又见面了,我看过你的直播,今天算是网友见面了。”
潘潘立即客气地回答说:“阿姨好,太感谢您的关注了。”
“不谢不谢,我属于潜水的,看了这么久,一条都没买,难为情的。”
“没有没有,您要是想养,随时和我说,我免费帮您搭配一组。”
高庭爸爸打趣说:“本来奥,我说要养鱼,高庭妈妈不肯的哎,他说我不管养什么东西都是在给她找麻烦,现在好了,天天看你直播,沉迷了,自己说要开一缸了。”
妈妈和奶奶同时开了口,都想接找个话茬,高庭及时打断:“不是,你们非要站在这儿说吗?往前走几步行不行?”
“好好好,走走走,你们带路好吧。今天你是老板,爸爸来给你捧场的。”
高庭于是大大方方地拉起潘潘的手带头走在前面。
潘潘只觉得背后的目光好烫!
甚至不止目光,耳边都能听见高庭奶奶嘀嘀嘟嘟地说话:“哎,你们看呀,两个人手指头都扣在一起的哎。咦~我们以前,哪里敢这样。”
奶奶的语气复杂又多变,既有吃瓜磕cp的快乐,又有八卦的琐碎,还有终于看见孙媳妇的欣慰。
“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结婚前都可以住在一起的。”
“他们住在一起的啊?”
……
潘潘被高庭拉着走快了几步,没听清后续说了什么。
脸是烫的,手心也出了汗,可心里却没那么紧张了。
她被他拉着走,心思却飘远了,麦田上说话声没停过,她忽然就在想,他家里好热闹呀,每个人都会认真听彼此说话,说不了几句就哈哈大笑。
明明是几代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却可以这么和谐。
这样的家庭才会蒸蒸日上吧,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会养出高庭这样温柔又优秀的人吧。
如果自己也可以和他们相处的话,那是不是也可以变得越来越好?
如果……
接下来的如果,是她不敢深想的……
如果她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也一定会很幸福吧……
饭还是在包厢里吃的,今天换了一个大包厢,带了一个榻榻米小茶位,和一个小飘窗。
这回轮到潘潘泡茶招待了。好在高庭也没闲着,一直陪着她忙前忙后。
他还准备了一些水果零食,切好了放在一边,方便饭前饭后聊天消食,天气逐渐热起来,要是不想出去晒,下午也能在这聊聊天。
可高庭奶奶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嘴里一直在念叨:“你不要动了,让高庭去弄好了,过来坐着,我们聊聊天。”
说实话,潘潘见识过他奶奶聊天的功力,此刻还真有点没底。
高庭妈妈也招呼她:“快一起吃吧,我看这个蓝莓挺好的,多吃点,抗氧化,对皮肤好。”
她盛情难却,坐到了他妈妈和奶奶中间,高庭爸爸很识趣地站起来,去和高庭一起泡茶:“今天喝龙井啊?”
他喝茶是受爸爸的影响,俩人能喝到一块去,高庭爸爸觉得,今天这个场面,自己也不方便多说多问,和儿子一起喝茶,倒比挤在女人堆里自在。
“嵊州的龙井。”
爸爸尝了一口说:“还是你会过日子啊,听说今年杭州xx地方的龙井炒到2万一斤,你这个味道虽然不是完全一样,当口粮茶完全够了。”
高庭泡了两杯给妈妈和奶奶送过去:“那不然呢,我几千万的债务,还得结婚,不省点怎么办。”
老爸嫌弃地看他一眼:“光谈负债不谈收益,这就是耍流氓。”
他淡淡回了一句:“光恋爱不结婚,也是耍流氓。”
奶奶听见了,立即开火:“是我们不让你结婚啊?不是你自己没本事啊,拖到现在!”
高庭也不意外,顺势就挨着奶奶坐下来说:“对对对,是我没本事,这才追了人家好几年,所以这不是带回来了吗,奶奶,我都快急死了,做梦都想结婚呢。”
潘潘坐在奶奶的另一侧,和高庭一起,一左一右把老人家夹在中间。听见高庭这么说,她脸忍不住开始发烫,可心里又没那么紧张了。
她偷偷去看高庭——他今天明显比和潘丽华吃饭的时候放松很多,甚至还多了一丝玩世不恭。嘴里故意说着不着调的话,可每一句都在说,是他求着潘潘给他结婚的。
其实他很清楚潘潘的处境吧,所以才把自己的姿态放的那么低。
他是想给她托底,也想让所有人知道,他有多在意她。
“你急死了,也要看看人家的意思呀。”高庭妈妈笑着又对潘潘说,“潘潘,你和家里说过没有?”
潘潘老实说:“前几天,我们一起见过我妈妈了,她说尊重我们自己的想法。”
高庭妈妈点点头:“是应该这样的,既然谈到结婚了,就不能再悄悄的,你们俩个处理了。”
这是在暗指之前那个孩子呢,但潘潘并没有听出来,只是乖巧地应声:“嗯……”
高庭妈妈很显然也没听出奇怪之处,她只说了见过妈妈,而不是见过爸爸妈妈。
潘潘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机会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
可高庭妈妈马上就又问:“对啦,你那个金鱼店开了多久了呀?”
“两年半。”
高庭妈妈在心里算了算:“你比高庭小好几岁,那是一毕业就去开店了呀?你大学是学经济的?”
“不是,我是学设计的,不过是普通本科,出来工作不好找,工资也不高。我自己喜欢养鱼,所以就去开店了。”
“这样啊,可是我看你好专业啊,居然只是爱好,我还以为你专门去学过。”
潘潘老实说:“我大学的时候一直在水族馆还有渔场兼职,所以就学了点。”
高庭妈妈三言两语,就摸清了她大半的人生轨迹——大学四年都去兼职,那是家里条件不太好?
不应该呀,条件不好一毕业哪来的钱开店呢?
潘潘也是这时才意识到,他妈妈聊天很自然亲和,可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深入了解自己的情况了。
“那你爸爸妈妈挺开明的呀,你这么年轻,没有社会经验,他们都这么支持你追求爱好。那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这就是委婉地问到家庭了。
潘潘在心里掂量着,缓缓开口说:“我父母离婚之前,是一起办纸箱厂的。离婚后,我爸爸的厂就并到大伯的厂里了,现在在大伯厂里帮忙。我妈妈现在在托儿所里,帮老师照顾孩子。”
高庭妈妈愣了一下,却也很快消化了信息,有些抱歉地说:“那也挺好的,有各自生活,你现在生意也有起色,他们应该也很欣慰了。那你现在是和你妈妈生活在一起吗?”
高庭妈妈心想,他们既然是跟她妈妈吃饭,那潘潘应该是跟着妈妈生活的吧。
潘潘习惯性垂了一下眼睛,立即又抬起来,看着高庭妈妈,坦诚地说:“不是,我父母都再婚了,所以我也就从家里搬出来了,我…我现在…和高庭生活在一起。”
高庭妈妈小小吃了一惊,他奶奶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也终于忍不住了:“那不是蛮好的,嫁过来就是我们家里的人了,反正你们现在住在一起,早点把婚结结掉么算了。又没有区别的咯,就是多一张证么。不过小雪你放心,结婚要准备的东西,我们家一样不会少的。”
正好服务员推开门,送了菜进来,高庭妈妈借机打断了奶奶往下说:“妈,你刚才不是说有点晕车,饭来了,你吃点定一定。”
高庭和潘潘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妈妈态度的微妙,但高庭妈妈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客气的招呼潘潘吃饭,聊聊养鱼的事情。
谁都知道,在这种场合深究女方的家庭,是一种冒犯。
这种事,还是得私下问高庭。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有高庭的奶奶在,几乎就没有冷场的时候,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潘潘。
她长得好,年纪小,又有能力,人也懂事有礼貌,奶奶甚至觉得,她这样的家庭情况其实也挺好的——反正自己家不差钱,娶回来不需要跟娘家人走动,反倒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只要对她好点儿,这样的孙媳妇,会跟婆家更亲。说到兴头上,奶奶甚至直接拉着潘潘的手说:“还好年纪轻,抓紧结婚,小孩明年就好再生一个了。”
潘潘根本接不上话,还是高庭妈妈替她解了围:“妈,现在年轻人不跟以前一样了,哪有你想得这么快,说有就有了。”
高庭于是也插了一句话:“奶奶,大胆想吧,我努力。”
奶奶喜笑颜开,将高庭和潘潘的手叠到一起:“这就对了嘛。”
一顿饭结束,大家又说了一会话,高庭爸爸就提出该散了,还得送奶奶回家。
可是奶奶舍不得孙子孙媳妇:“你们俩今天没事情吧?没事跟奶奶回家吃晚饭吧,我给你们做。行不行?”
谁都知道老太太平时太冷清了,高庭爸爸也于心不忍,于是对高庭说:“这样吧,晚上我们陪你奶奶,你们有事情就先去忙好了。”
奶奶大喊:“谁要看你啊,我要看孙子和孙媳妇。”
高庭爸爸无语又尴尬,奶奶又拉着潘潘的手,甚至有些乞求:“去奶奶家吃饭吧,好不好?”
她心里软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想答应,又看了看高庭,担心第一次见面就去他奶奶家会不会不太好。
高庭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动了心:“我们也没事儿,走吧。买点菜,你们看看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那也行,那我们先送你奶奶回去。你们买点菜,就过来吧。”
奶奶补充说:“衣服带点过来,住一晚上再走,难得的。”
高庭点头说:“行,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麦田,因为要回去做饭,高庭车开的快,虽然中途去买了菜和拿了衣服,但还是没落后多久,车就停在了奶奶家院子门口。
下车前,他看着潘潘忽然就笑了。
潘潘这一路上都觉得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后悔,怎么就答应来过夜了呢?
白天他妈妈问到自己家里情况的时候,她其实是不自信的,也对他妈妈的态度捉摸不定,可奶奶的邀请又好像给了她希望,仿佛在说,她跟高庭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
“你笑什么?”她看见他没来由的笑,更疑惑了。
“你等下进去先看看鱼就知道了。”
潘潘于是下了车,再一次站在这座农家小院子面前,第一次给他送鱼的记忆,清晰地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怎么转眼间就两年多过去了?
时间真的好快。
她凭着记忆走进院子,终于看到了院子里,洗衣服的阳光棚下那一口老北京大瓦缸,里面遍布绿色的青苔,六条滚圆滚圆的大鱼球一样在里面游动。
就算是潘潘也从来没见过这么胖的鱼!
她忍不住俯身去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只是些青皮小苗子,现在居然都长出了不同的花色,每一条起码都有16公分大!
“怎么样,是不是惊呆了?”
高庭站在一边,抱着手凑过来问。
潘潘还在震惊之中:“怎么会这么大!!”
“你不知道吗,有一种饿,叫奶奶觉得你饿。”
“不是,这个体型,这个数量,你这缸根本就不够大!而且我记得都是青皮,练手的,先天条件都不行呀。”
“那也不妨碍人家长肉啊。”
潘潘有种道心受到严重冲击的感觉,喃喃道:“不,你奶奶一定是传说中的养鱼圣体!”
“哈哈哈哈哈。”高庭忍不住大笑。
他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地好,潘潘都看愣了,一切就像这缸鱼一样,不合理,但却真实地发生了。
高庭奶奶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就猜到是他们到了,她已经换上了围裙,弓着背,擦着手走出来接人:“阿庭,小雪,晚上我们随便吃点,奶奶给你们做红烧肉好不好阿?”
“我来做吧。”高庭说,“你别忙了,就在这儿和潘潘看看鱼吧。交流交流养鱼经验。”
奶奶看了一眼鱼缸,确实是有想要交流的想法,但是又想到高庭他妈妈是不会做饭的,又喊了一句:“你一个人来不来得及啊,你妈又弄不来的,我给你打下手。”
潘潘一听,连忙说:“奶奶,我去帮他好了,平时我们也是一起做饭的。”
奶奶眼睛都亮了,平时也是一起做的啊,那看来很谈得来——很多小年轻都是因为家务分工问题闹得不可开交。奶奶看过最离谱的新闻,是一对夫妻因为挤牙膏的方式不同,就闹离婚了。她实在无法理解,好在潘潘一看就不是这样的人。
可高庭今天却并不接受她帮忙,看见她跟进来,口都没开,他就说:“你要是不自在,就在我旁边看着,别上手。你今天是客人。”
“客人”两个字,让潘潘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原本是想要积极融入的。
高庭却说:“我妈也不做饭,你不用有压力。这都无所谓,反正以后是我们俩住。”
说起来,好像他们重新同居以后,因为她要直播和游泳健身,渐渐的,确实是高庭做饭的次数更多,可他从来都没抱怨过。
她忽然觉得心里好温暖,明明是在陌生的家里,可是看见他在厨房里忙活,就觉得好安心。
这一天下来,她好像变得更加依赖高庭了——他在一切令她无措尴尬的时刻,都照顾到了她的情绪。
而高庭此刻正在切土豆丝,腰突然被熟悉的纤细胳膊从后面抱住了。
他停了手下的刀,笑着柔声问她:“怎么了?我切个土豆丝也能把你迷倒?”
身后传来她的低笑:“才没有,只是忽然想抱你一下。”
“那就抱,想怎么抱就怎么抱。”说着他手上的动作又继续起来,好像真的打算就这样被她抱着干完所有活。
潘潘也并没有抱太久,松了手,就站到一边看他切菜。
她也不说话,就是看着。
高庭嘴角上扬,抬眼看她一眼,也不说话。
黄昏里,农家小院子的厨房有一缕昏黄的光洒进来,笼在俩人身上,像梦一样。
他切好菜,拿肉来切,她也抱他一下。
他准备去炒菜,拿出了铁锅,她也过去抱他一下。
他从来也没说过一句“让一让”,就任由她抱着。她也很识趣地不耽误他。
最终高庭忍不了了,他菜一出锅,把锅铲朝水池里一扔,快速洗了把手,就捉住了身后人的手臂,拉到门后面抵着,低声说:“我今天可没带套。”
潘潘扑哧笑出了声,还以为他一脸深情认真要说什么呢。
她生了歹心——一贯是他欺负自己,今天也回敬他一下吧。
她忽然踮起脚,笑着在他侧脸落下一吻,紧接着是他挺拔的鼻尖,然后是嘴唇。
再分开,她满眼都是笑意、得意和故意。
高庭看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明知道不能做,还故意惹他,折腾他呢。
他在这件事情上,向来是不让步的。
于是伸手拦住她的腰,往前一带,身体紧贴,他露出一抹坏笑:“要是重孙子再来早一点,我奶奶应该更高兴。”
潘潘分不清他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立马认怂,推开了他,怯生生地说:“我开玩笑的。”
高庭当然知道,顺势也就松了手,没再惹她。
潘潘跟在他身后,乖乖去拿菜碗,准备拿去吃饭的客厅,就听见他宠溺地吐槽了一句:“菜还爱玩。”
她有些俏皮地开溜了。
奶奶的厨房在架空层里,她平时走楼梯也不方便,于是也住在这里。
今天是因为高庭和父母过来了,又是第一次请潘潘来家里吃饭,所以晚饭放在二楼的大客厅吃。
潘潘端着菜,从一楼的架空层走出来的时候,最后一抹夕阳就洒在上二楼的户外楼梯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没入黑暗的架空层——其实和当初她和奶奶住的有些像——当地的农村自建房的款式很相近,一楼的架空层通常都是给老人住的,院子里的户外大楼梯直通二楼大门,儿子媳妇就住在楼上。
这样相同制式的农村小楼,可比商品房更加接近她记忆中的家。可此一时彼一时,从前除非特殊节气,她从来不会去二楼。
可是现在,在这个小院子里,她楼上楼下穿梭端菜,她爱的人下厨,他的家人们都对她很热情,她忽然觉得,这会不会是一种平行时空呢?
这个平行时空里的自己,真的在一点点地获得幸福。
她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想念自己的奶奶,她希望奶奶也能看见现在的自己。
夕阳已经沉下去,落日的尽头,是星辰降生之地。
她停下脚步,站在户外楼梯的台阶上,手里端着菜,抬头仰望了一下夜空。
星子还很少,但她想告诉奶奶,她在她离开以后的世界,也许,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自己全新的家人了。
想到这,即便是入了夜,她仍然欣然前行——她再次迈开脚步,欢欢喜喜地端着菜进了大客厅,摆放整齐。
晚饭吃的也很合胃口,毕竟是高庭做的。
饭后高庭洗碗,潘潘去帮了个忙。
高庭奶奶这一天跑了两个城市,话又太密,早早就累了,回了房间。
高庭收拾以后,就带潘潘去三楼看了一眼:“我爸妈的房间在二楼,我们的在三楼,这个是我以前住的,晚上我们睡这间。卫生间在里面,你累了就先洗澡吧。”
她推门进去,房间很简单,但是因为许久不住人,有一些陈旧味道。
她环顾四周,床尾有一个书架,上面的书都已经陈旧发黄,她走近细看,竟然还有高庭初中高中的课本。她心血来潮,取出了其中一本,上面有他学生时代点点滴滴的痕迹,字迹清晰,好漂亮。
她简单翻阅后,把书抱在怀里,坐到了他的床上,在静默中,好像和少年的他相遇了一样。
那种满足和幸福非常奇妙,明明她是在他30岁的时候才认识他,可在这间房间里,却好像又将这份感情往前延长了许多年。
她甚至觉得庆幸,还好自己今天答应了奶奶过来吃晚饭。
真是太幸运了。
而另一边,高庭刚下了楼,就看见妈妈已经洗过澡,坐在客厅里等自己。
高庭早就知道今天得跟父母谈一次话——就像他请潘丽华吃饭那天,送到小区楼下,她也拉着潘潘单独说了一些话一样,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很自然地也坐在沙发上,等着妈妈开口。
妈妈也没卖关子,对自己儿子开门见山:“潘潘家里的情况,你清楚不清楚?”
刚问出口,爸爸也听见高庭下楼的脚步声走了出来,招呼母子两个:“有话进书房说,在这儿多不好。”
一家三口于是挪步书房,妈妈还是那个问题:“儿子,潘潘家里的情况,你到底清楚多少呀?”
高庭如实坦白:“我都清楚,她爸妈我都见过了。他们离异十几年了。潘潘还有个大伯,以前是两兄弟并排的农村房子,她在她大伯家住了很多年,刚好我跟她大伯的儿子就是盛丰。”
妈妈恍然大悟:“我就说呢,都姓盛。怪不得了。”
高庭点点坐在沙发上,点点头说:“今天话太密了,没顾上说,正想告诉你们呢。”
妈妈马上从这个话题中抽离,她心里还有其他疑问:“她是跟着她爸爸的?怎么住在大伯家里?今天好像说带你也见过她妈妈,却没提她爸爸。是不是父女感情不好?”
高庭也没隐瞒,这种事情提前说了,总比后面被发现的好,但盛建兴的情况属实有些复杂,高庭也是梳理了好久才开口说:“她爸爸……再婚了两次,两次都是跟出轨对象结婚。每段婚姻都有孩子,所以潘潘和他几乎是不来往的。我们见她妈妈也是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她妈妈和她的意思都是,要是真结婚,她妈妈和她大伯出面,就不要叫她爸爸了。”
高庭这话,其实说得蛮委婉的,起码还没说到盛建兴出又出轨了潘潘前任后妈。
可光是听到两次跟出轨对象结婚,高庭妈妈就已经眉头紧皱了:“几个孩子啊?”
“……应该是3个,岁数都挺小的。”
“阿?”高庭妈妈再次瞳孔地震。
连一直很淡定的高庭爸爸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等会儿,是算上潘潘3个,还是不算她还有3个阿?”
“不算她。”
高庭妈妈忽然想到什么,追问说:“那她妈妈再婚有孩子吗?”
“有个儿子。”
“啊?那就是兄弟姐妹5个人?”现在这个社会,这个手足数量,实在有些惊人了。
高庭点了点头,非常平静地看着父母吃惊的样子。
书房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高庭给了父母一些时间消化,好一会儿,妈妈才缓缓开口说:“儿子,妈妈也不是说反对你找单亲家庭的,也不是歧视他们,只是潘潘这个情况……是不是有点……太特殊了呀?”
高庭对于父母的反应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他既然带潘潘见家长,那心里还早有准备。
“是挺特殊的,不过我们认识快三年了,她几乎不和家里来往,所以以后接触的机会也不多。
我和她以及她妈妈也都商量过了,我们结婚,请大伯和她妈妈做见证,娘家亲戚也只请他大伯这边。”
高庭妈妈和爸爸对视一眼,脸色依然没有放松,甚至觉得高庭擅自和潘潘妈妈商量这些有些不合适:“儿子,有些事情不是你们年轻人想想这么简单的。你说不请就不请了?
那我问你,你们结婚难道是秘密进行吗?她爸爸知道了,人家怎么想?背后怎么说?等下人家以为我们家逼她断绝父女关系呢?
还有,之前都没告诉实际情况,就直接跟她妈妈商量结婚的事情了,万一结不成呢?你这不是让人家更难受了吗?还有,你现在厂就在那里,人家要找你麻烦多容易!”
“妈。”高庭觉得妈妈说得有些过头了,冷静开口打断说,“我跟潘潘感情到这一步了,我想跟她结婚,就这么简单。你说的这些,我不否认会发生,但都不能不让我们结婚。
我也说句不好听的,她家里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外面的人要议论总有话说的,人不能因为别人说两句就束手束脚的。再说了,这些跟潘潘没关系,她也没得选。”
妈妈看他态度强硬,也只好软了软语气:“我知道你不在乎,妈妈的意思是,结婚,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是我们两家人的事情,我们要结这门亲家,总要考虑考虑吧。
我跟你爸爸,这辈子清清白白的,我不说有口皆碑,至少也没让人捏鼻子过。我们也不想老了老了,被人家戳脊梁骨阿。”
妈妈这话挺委婉的,没直接说不想沾这种亲家,老了晚节不保,被溅一身泥点子。
她没直说,但高庭也听懂了:“妈,人这辈子的压力,要么就是缺钱,要么就是缺名。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和潘潘现在事业都起步了,我给你透个底,他爸爸一家子就算真压过来,我也养得起。
至于名声,你们和潘潘一样,都没做错什么,我还是坚持我原来的想法,我们保持距离,你们顾虑的影响会降到最低的。”
高庭妈妈见他是铁了心了,说不动他,于是向高庭爸爸投降求助的目光。
爸爸其实也不想说泼他冷水的话,毕竟男人多少能理解男人一些,像高庭这个年纪,有了这么强烈的结婚冲动,那一定是最坏的结果都考虑过了——他都说实在不行他可以养盛建兴一家,还有什么能动摇他呢?
爸爸从来都是尊重他的,否则也不会给他那么多钱,支持他创业。
他叹了口气,没有去说高庭,反倒是劝了自己老婆:“算了,我看潘潘这孩子其实挺好的,年纪轻,但是很上进,人勤快又聪明。父母的错,怪不到孩子身上,她也是个可怜人。
说到底,日子还是他们俩过,他们自己愿意就行了。人家说两句就说两句,反正也少不了肉。”
妈妈瞪了他一眼,又说:“就你会做好人,我也没说潘潘不好呀,我这不是让儿子再考虑考虑吗?”
高庭马上接了话,认真说:“我考虑得很清楚了,这次回来,我就是来谈结婚的事情的。”
妈妈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还能有缓冲的时间,却没想到高庭又进了一步。
“儿子……”
可她刚开口,高庭就说:“妈,你应该也知道我和潘潘之前的事情,因为孩子的事情,我们分手了一年多。其实那时候我就挺后悔的,我要是早知道有孩子,我早把婚结了。”
这话堵住了妈妈的嘴,但心里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当初不说潘潘的家庭情况,反倒把孩子流产和他自己欺骗人家的事情先说了。
高庭其实很懂人情世故,他很知道世人在面对这样家庭的时候,不会给潘潘这样的女孩子试错的机会,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敬而远之。
他当初要是先坦白她的家庭情况,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今天见家长的这顿饭,也不会有这小半年的时间,培养妈妈对她的好感。正是有了这些基础,以及孩子和对潘潘的亏欠,他们才能一步步谈到结婚。
他这回和当初追她的时候不一样,不是一头热,他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父母又互相看了一眼,面对高庭这么寸步不让的态度,拒绝的话很难说出口——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青春期荷尔蒙躁动,更不是叛逆期和父母赌气要买玩具或者早恋的阶段。
他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成年男人了,他有钱也有能力靠自己结婚,早就不用依赖家里了。
说难听点,父母的约束对于他来说其实已经非常小了,说是商量结婚,不如说是通知他们。
是出于尊重,而不是央求。
高庭爸爸最明白这一点,他思来想去,伸手拍了拍高庭妈妈:“想结就结吧,你儿子也老大不小了。你担心亲家不行,还不如担心担心他拖成老大难,一样要被人家指指点点。连他奶奶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的呢。”
这话倒把高庭妈妈整破防了,狠狠打了他一下:“你有没有点正经话阿!”
“那你怎么办?不同意?不让他出门还是不给他钱?他都三十多了,你管的住吗?”
妈妈也不吭声了,同居都两年了,她哪还管的住。
看高庭这态度,逼急了,他就算不办婚礼,还是一样长期和潘潘在一起,没区别。
妈妈于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高庭,妈妈没有攻击潘潘的意思,我知道她挺好的……”
话说到一半,妈妈看见高庭笃定又严肃的模样,忽然觉得说再多也没用了。
中途把话咽了下去,叹了口气,脸色很难看:“算了,你想结就结,我们也确实管不住你了。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样?你们都住在一起了,孩子都有过了。等下把孩子都生了,还怪我们不让你们结婚。”
说着说着,气性也上来了,板着脸警告了一句:“你最好是真的能说到做到,能别来往就别来往。”
高庭知道这是松口了,笑了笑,说了声:“谢谢爸妈。那你们看,我们怎么走流程比较好呢?”
妈妈啧了一声,白他一眼:“你真是急死了,要么你现在就去民政局门口排队好了。结婚么总要算日子算八字的,我们和女方长辈都没见过,走什么流程。”
高庭没皮没脸地笑着说:“行行行,那我去约时间,行吗?”
爸爸眼见自己老婆被高庭逼的怒气值上来了,赶紧打发了这个儿子:“行了行了,这都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你先出去吧。”
高庭这才没再开口,撤出了书房。
他走后,书房里沉默了好久好久。
高庭妈妈脸色难看地抱着手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
高庭爸爸察觉到四周的低气压,但还是顶着风险,开口说:“既然儿子自己都想明白了,就随他去吧,他现在事业也起步了,我看过了,他势头挺好的,我们家的厂,他接得下来。
就算不接我的厂,他自己那点生意盘子,也挺不错的了。潘潘事业做的也挺好。普通家庭那点贫贱夫妻百事哀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我们老了就退居二线吧,别掺和了。”
妈妈气道:“什么叫我掺和?我也没说潘潘不好呀,你们父子两个弄得好像我是恶婆婆一样阿?”
“我没这个意思。儿子也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他刚才的态度,也就是固执了一点儿,话不都是客客气气说的吗?”
提起这个,妈妈更加激动了:“对,他是客客气气的,但他嘴里都是挑着拣着说的,一直到今天,见了面了,他才说实话。
去年过年我问他,他硬是一个字都没漏,只跟我说了孩子的事情。这小半年又是让我看直播,又是让我养鱼,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老早就在给我下套了。
他拿自己妈妈当什么了?”
高庭爸爸一方面理解高庭,一方面又能理解自己老婆,一时间也只能挠挠头:“孩子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你看看他今天的态度,我不同意有用吗?他翅膀硬了,事业做起来了,有钱了,也不用靠我们了是吧。
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叫就算养人家一家老小他也养的起?”
“行了行了,小点儿声,别让潘潘和儿子听见。不好。”
高庭妈妈硬生生忍住了,但还是不甘心,瞪了高庭爸爸一眼,骂道:“也怪你妈,今天中午我就听出来情况不太对了,你妈还非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一口一个孙媳妇,还催他们明年生孩子呢。”
“老太太着急嘛。你先消消气,回头去跟儿子聊一聊。不过我也跟你说,他已经是这个态度了,说明早就在盘算结婚的事情了,大概率不是一时冲动,说多了也没用的。
我的意思是,他也到岁数了,想结就结吧,我们跟潘潘家里也不是一个县城的,碰不到,最多也就逢年过节见一见,我看她这个情况,估计逢年过节都不用见,还省心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高庭妈妈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来源:辰星文摘分享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