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刀锋突然打滑，半根土豆丝滚进砧板缝隙。我捏着菜刀的手沁出冷汗，玻璃门后那个背影，浅蓝衬衫后领皱成一团——早上送小满上学时，他急着套衣服，后颈蹭到了门框。

抽油烟机的嗡鸣里，陈默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厨房的平静。

"下周试镜资料发你微信，别让其他人知道。"

刀锋突然打滑，半根土豆丝滚进砧板缝隙。我捏着菜刀的手沁出冷汗，玻璃门后那个背影，浅蓝衬衫后领皱成一团——早上送小满上学时，他急着套衣服，后颈蹭到了门框。

他指节敲着沙发扶手，一下，两下，三......那是他大学时作弊被抓包的老毛病。

"知道了，小夏。"尾音消散时，我喉间泛起酸意。

小夏？我盯着他后颈那片淡褐色胎记，小满总说像朵小蘑菇。十六年前在剧组化妆间，我也这样盯着顾明远的后颈——他双下巴挤成褶子，手指绕着我发尾说"要捧你当女主"时，身上飘着浓得化不开的烟味。

"今晚不回家吃饭。"陈默转身时愣住，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

"土豆丝切完了？"他低头换鞋，西装内袋露出半截发带——粉色，带碎钻的。小满上周丢了蓝色发带，哭着说"和星星一样亮的"。

夜里我搬来椅子，够到衣柜顶层的铁皮饼干盒。盒底那份合同泛着旧茶渍，"顾明远影视工作室"的红章褪成了淡粉。十六年前我攥着笔签字，手抖得像筛糠，他的手掌覆上来，带着烟草味的温度："秋秋，我是真看好你。"

那时我二十岁，艺校大二。弟弟在老家医院躺着，手术费要八万。顾明远来学校选女主，说我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合同预付五万，剩下的等剧播——我盯着"配合甲方一切工作"的附加条款，他推来张银行卡："明天交住院费，下午三点，丽晶酒店1208。"

后来我确实成了女主。剧播那天我在出租屋啃泡面，弹幕刷着"潜规则上位"。顾明远再没出现，陈默却捧着沾露水的雏菊，在我楼下等了三天。

"你眼睛里有团火。"他说。

现在那团火早熄了。厨房瓷砖缝里凝着油垢，衣柜里那束雏菊干花，花瓣脆得一碰就掉。

陈默开始频繁"加班"。我把小满送去奶奶家，跟在他身后到了公司楼下——他没进写字楼，拐进街角咖啡馆。玻璃橱窗里，穿白裙的姑娘仰头笑，发梢被风掀起，像极了二十岁的我，在艺校门口等顾明远时的模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满带着哭腔的声音："妈妈，奶奶煮了萝卜汤，我想回家。"

我望着陈默替姑娘擦掉嘴角的奶油，喉头像塞了块浸醋的棉花。"小满乖，妈妈马上来接你。"

那晚陈默醉得东倒西歪，衬衫第二颗纽扣敞开，锁骨上印着水红色唇印——和梳妆台上那支"斩男色"一模一样。他说"同事出国带的，送你"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最近神神叨叨的？"他倒在沙发上，酒气混着香水味往我鼻子里钻，"小夏家里难，弟弟要做心脏手术......"

我抄起沙发垫砸过去："你弟弟要手术？"

他猛地抬头，酒意散了大半。

"顾明远也说过类似的话。"我的声音在抖，"他说我弟弟的手术费，他出。"

陈默扯了扯歪掉的领带："秋秋，你别乱......"

"小夏的弟弟在市人民医院302病房？"我甩出张缴费单拍在他腿上，"今天给小满拿体检报告，看见她在窗口哭，说差三万手术费。她叫夏清。"

他的脸瞬间煞白。

"你给她的试镜资料，是《晨光》女二号吧？"我点开手机相册，"顾明远现在是总制片人。"

他撞翻茶几上的玻璃杯："你调查我？"

"我调查她。"我翻出朋友圈截图，"三天前她发：'遇到贵人，人生终于有光'，配图是杯卡布奇诺——奶泡上画着雏菊。"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

"十六年前，你也给我买过雏菊。"我指着衣柜顶的铁皮盒，"你说要带我走出泥坑，现在呢？你成了顾明远。"

他突然笑了，眼眶发红："你以为我想？这些年我当娱记、做制片，见过多少小姑娘被潜规则？小夏真有灵气，我就是想帮她......"

"所以你要当她的'贵人'？"我逼近他，"交手术费、陪对台词，然后顺理成章睡她？和顾明远对我做的，有区别吗？"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替我擦眼泪，曾在产房攥着我汗湿的手说"再坚持"，现在正捏着夏清的缴费单，指节发白。

"离婚吧。"

"就为这个？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

"那你为什么不敢给我看手机？"我逼近两步，"为什么小夏的发带在你口袋里？为什么你提她时，眼睛亮得像当年的我？"

他退到墙边，声音发颤："秋秋，我错了，我保证......"

"晚了。"我转身收拾行李，"小满跟我，房子归你，存款分一半。"

他没拦我。拖箱子出门时，听见他低低说："当年顾明远找过我，说敢娶你就让我混不下去......"

我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搬去出租屋那天，小满趴在窗台上数云朵："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我摸着她软乎乎的发顶。窗外梧桐叶沙沙响，像极了艺校门口那排老梧桐。十六年前我也这样趴在宿舍窗口，以为顾明远是来拉我出泥坑的人。

现在才懂，泥坑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我们自己跳进去的——为了弟弟的手术费，为了所谓的机会，为了那点不肯低头的自尊。

手机震动，是陈默的消息："小夏的手术费是她姑姑凑的，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删掉消息，调成静音。

"妈妈你看！"小满突然指着天空，"那朵云好像雏菊！"

我抬头，那朵云边缘毛茸茸的，真像陈默当年送的那束花。风一吹，云散成碎片，飘向不同方向。

如果能回到十六年前，我还会签那份合同吗？如果现在的我是小夏，又会怎么选？

或许有些坑，总得自己踩过才知道疼。

只是不知道，等小满长大时，她会不会也遇到这样的"贵人"？

来源：情绕宫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