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时光是一本泛黄的古籍,风是它轻盈的书签,而情思则是其上跃动的墨痕。每当书页轻颤,便响起丝绸摩挲般的絮语,宛若江南女子执纨扇时的呢喃。这部用年岁装帧的典籍,需以澄明的心境捧读,让指尖温柔地拂过那些镌刻着悲欢的纹理,如同触摸一匹沉淀了月光的云锦。
时光是一本泛黄的古籍,风是它轻盈的书签,而情思则是其上跃动的墨痕。每当书页轻颤,便响起丝绸摩挲般的絮语,宛若江南女子执纨扇时的呢喃。这部用年岁装帧的典籍,需以澄明的心境捧读,让指尖温柔地拂过那些镌刻着悲欢的纹理,如同触摸一匹沉淀了月光的云锦。
我时常坐在窗前,看那风吹过庭前的梧桐。梧桐叶大,风来时便翻飞如掌,将阳光剪得支离破碎。风过处,叶上积的灰尘便簌簌落下,如同旧书里抖落的时光碎屑。我想,这风大约便是岁月的信使,它携着往事的种子,随处播撒,不管人们愿不愿意收受。
幼时祖母教我习字,用的是泛黄的宣纸,墨汁浓淡不匀。她总说,女子习字,不求工整,但求情意。那时不解其意,如今想来,那歪斜的字迹里,确乎藏着她一生的悲欢。祖母的字,如同她的人,瘦削而倔强,每一笔都像是与命运较着劲。
她走后,我翻检她的遗物,在一本旧账簿的夹页中,发现她抄录的几句诗:"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字迹已经褪色,但那一横一竖间,分明还滴着未干的泪。
情之为字,最难书写。我曾见过邻家女子,日日伏案写信,写好了又撕,撕了又写。问她写给谁,她只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处,却分明含着三分凄楚。后来那男子远行,她便不再写信,转而绣花。绣的是鸳鸯,针脚细密,却总在最后一针时扎了手。血珠沁出来,染在绸缎上,倒像是给那对鸳鸯点了睛。情字伤人,原是如此。
风过庭院,翻动我案上的书页。有一页停在李易安的《声声慢》上。这女子,将一生的离愁别绪都写尽了。我常想,她写下"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时,窗外可也有这般梧桐?她的愁绪,可也被风吹散了些许?词人最苦,苦在情太深,字太浅,写不尽心头万千。
近来觉着,岁月这本书,愈读愈薄。年少时觉得厚重的章节,如今看来不过寥寥数语。那些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痛楚,也渐渐淡成了书页边缘的一抹黄晕。倒是些不经意的小事,愈发清晰起来:母亲灯下补衣时鼻梁上的细纹,父亲醉酒后吟哦的诗句,甚至是一只偶然停在窗棂上的蜻蜓。
风又起了。院角的桂花开了,香气被风裹挟着,一阵浓一阵淡。这香气,让我想起母亲在我鬓边簪的桂花。当时只顾着羞怯,竟未细看母亲的神情。如今回想,她眼中闪烁的,何尝不是半生岁月凝结的霜华?
岁月这本书,终究要一个人读。风来翻页,雨来润色,而我们,不过是行间的几个墨点,迟早要干涸的。唯有情字,历久弥新,在泛黄的纸页上,始终鲜活如初。
合上书本的刹那,暮色已悄然漫过窗棂。晚风敛起羽翼,梧桐叶停止了絮语。忽闻远处飘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不知是谁家女子这般欢愉,那清亮的声响刚在耳畔绽放,转瞬便消融在无边的夜色里,宛如一颗坠入深潭的露珠。
来源:湖北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