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长说我这辈子打光棍,他闺女准能嫁个干部。"我笑着对媳妇说,"瞧瞧现在,你成了我媳妇。"
"村长说我这辈子打光棍,他闺女准能嫁个干部。"我笑着对媳妇说,"瞧瞧现在,你成了我媳妇。"
媳妇白了我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谁能想到呢,我这个要嫁干部的村长闺女,最后嫁给了一个'打光棍'的命。"
1985年的夏天,我二十七岁,在村里已经算是不折不扣的大龄青年了。
那时候,我们李家庄的小伙子大多二十出头就成了家,娶了媳妇,有的甚至抱上了娃。
我叫张宝山,是村里唯一的高中毕业生,赶上"文革"末期那会儿,连做知青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回了村。
父亲在我十岁那年患肺病去世,留下我和老母亲相依为命,家里的土坯房在雨季时总有潮湿的霉味。
这些年,母亲靠着缝缝补补和帮村里人洗衣服,硬是把我拉扯大了,还供我念完了高中。
我家境清贫,个子矮小,性格又内向,说话磕磕巴巴,在姑娘们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对象。
村里的大喇叭常常播报着上级的政策和村里的事情,每到婚嫁季节,总能听到谁家的姑娘又嫁人了,唯独没有我的消息。
刘根生是我们村的村长,在村里说一不二,穿着永远是那身发旧的蓝制服,腰板却挺得笔直。
他有个女儿叫刘雅丽,比我小两岁,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回家,在村办小卖部做营业员。
刘雅丽长得水灵,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扎着马尾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村里一半的小伙子都偷偷喜欢她。
说起我对刘雅丽的心思,还得从初中说起。
那时,我是班里的班长,学习好,拿过不少奖状,贴满了家里的墙。
刘雅丽常常在课间找我问题,那时我总结结巴巴的,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
可惜后来我升了高中,她留在初中,这点朦胧的情愫也就淡了。
1985年春节,我去村长家拜年,想讨点好彩头。
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刘根生对他媳妇说:"宝山这样的,这辈子准打光棍!我们雅丽,将来得嫁个城里干部,怎么也得是个科员!"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我的心凉透了,拜年的脚步也收了回来。
春节那几天,村里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空气里弥漫着年糕和蒸馒头的香甜气息。
家家户户贴上了大红春联,唯独我家,只贴了个"福"字,还是倒着的,妈说倒着更有意头,是"福到"的意思。
那年的春节,我在煤油灯下翻看着旧书,突然下了决心:我要重新开始学习,参加自学考试。
那会儿正逢国家恢复高考不久,社会上刮起一股"知识改变命运"的风潮。
白天,我在村办砖厂做工,手上的老茧厚厚的,指甲缝里总是填满了泥土。
晚上,我点着煤油灯,在破旧的方桌上伏案苦读,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
母亲经常在一旁叹气:"宝山啊,你都二十七了,看看人家老李家的儿子,比你小两岁,孩子都会叫爹了。"
"娘,再等等,等我考出个出息来,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我总这么回答,虽然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家里的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奖状,那是我念书时的荣誉,可在这个重视实际的年代,它们不过是几张废纸。
那年盛夏,村里来了个女知青,是县里派来支援农村教育的,刚从师范学校毕业。
她叫林小雨,一个好听的名字,人如其名,说话轻声细语,做事却很麻利。
她的任务是在村里办扫盲班,教那些不识字的老人和妇女认字读报。
林小雨穿着简朴的蓝色衬衫和黑色裤子,没有什么花哨装饰,可在村里人眼中,她就像城里来的仙女一样与众不同。
刘根生把我叫到村委会,说:"宝山,你不是高中毕业吗?给你个机会,去帮林老师整理教室,安排教学。"
我心里暗喜,这是个接触知识分子的机会,但表面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清理出来的教室在村小学的一间闲置房里,墙皮脱落,课桌椅破旧,连块像样的黑板都没有。
我和小雨用石灰水刷墙,把从砖厂拿来的木板钉成黑板,又把村里收集来的旧课本整理好。
一把扫帚挥舞间,尘埃在阳光下翩翩起舞,小雨被呛得直咳嗽,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依然笑着。
"你的课本怎么这么旧?"小雨看着我随身带的几本自学教材问道。
"捡来的,县城里废品收购站三毛钱一斤。"我有些不好意思。
小雨翻看着那些被我密密麻麻做满笔记的书页,眼里露出赞许:"你很用功啊,想考什么?"
"自学考试,争取拿个文凭。"我老实回答。
"好啊,我可以帮你。"她爽快地说,眼睛明亮得像星星。
就这样,每天扫盲班结束后,小雨都会留下来,指导我的学习。
她讲课条理清晰,知识面广,而且很有耐心,从不嫌弃我的愚笨。
有时候学到深夜,村里的狗都睡了,我们还在煤油灯下讨论问题。
我家离学校有点远,每次都要走十几分钟的泥巴路,下雨天更是泥泞难行。
小雨住在学校安排的一间小屋里,条件简陋,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只是两张桌子拼起来,上面铺着草垫子。
有天晚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雷声轰鸣,闪电照亮了整个村庄。
我们正在讨论一道数学题,推算着一道耗时方程,连雨声都没注意。
等回过神来,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村里的泥路肯定泥泞不堪。
"今晚别回去了,雨太大。"小雨看着窗外担忧地说,"要不你就在教室里将就一晚?"
我点点头,心里因为她的关心而暖暖的。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从学习到理想,再到家庭。
小雨说她从小就想当老师,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来农村支教一年。
"宝山,你这么用功,将来一定有出息。"小雨真诚地说,"不要被村里人的眼光困住,你的世界可以更大。"
她的话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灰暗的心。
在小雨的鼓励下,我渐渐变得自信起来,说话也不那么结巴了,和村里人打交道也更加从容。
这变化,连我娘都看在眼里:"儿啊,你这段时间变了不少,说话利索了。"
我笑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明白,是小雨改变了我。
那段日子,我常常帮小雨收集教学资料,陪她走访村里的学员,有时还会从家里带些鸡蛋和蔬菜给她改善生活。
我们的关系,也渐渐超出了老师和学生的界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就在此时,村里关于刘雅丽的消息,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据说县供销社的一个小干部看中了她,两家已经开始商量亲事了。
这事传遍了村里的大街小巷,连卖豆腐的老王都知道了。
村长刘根生更是喜上眉梢,在生产队开会时,话里话外都是他女儿要嫁干部的事,言语中对我们这些农村青年颇有几分轻视。
"我闺女命好啊,以后是要进城的人了,吃商品粮,用自来水,多享福啊!"刘根生嘴上叼着根烟,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听了,嘴上不说,心里却五味杂陈,既为自己当初的自卑感到羞愧,又为小雨的出现而庆幸。
然而,世事难料,人心更难料。
刘雅丽的婚事,突然传出了变故。
那个县供销社的干部,据说早已有了对象,见刘雅丽长得标致,只是玩玩而已,根本没打算认真。
这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刘雅丽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村长刘根生的脸也挂不住了,连开会都少了。
一天傍晚,我在村口的小溪边读书,溪水潺潺,蛙声阵阵,一片夏日的宁静。
突然,我听见有人啜泣的声音,循声望去,是刘雅丽蹲在不远处的柳树下,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雅丽,别哭了。"我递给她一块手帕,那是妈为我缝制的白手帕,上面还绣着个不太标准的"福"字。
她抬起哭红的眼睛看我:"宝山哥,你是不是来笑话我的?"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我诚恳地说,"我们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可村里人都说我好高骛远,活该被骗。"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愤懑。
"别理他们,人活一世,总会有高峰低谷,现在看起来不顺,但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我笔直地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望着远处的晚霞。
不知怎的,平时磕磕巴巴的我,在小雨的熏陶下,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宝山哥,你变了。"刘雅丽破涕为笑,"以前你总是不爱说话,现在竟然这么会安慰人。"
从那以后,刘雅丽常来找我说话,有时候是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有时候是在我去小卖部买东西时"偶遇"。
有几次,我在学校空地上看书,她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看我写写画画,偶尔问几个问题。
林小雨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切。
一天晚上学习结束后,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宝山,我发现刘雅丽好像对你有意思。"
我愣住了,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不会吧,她只是把我当哥哥,找人说说话而已。"
小雨摇摇头,那盏煤油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懂。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吧。"
这话让我彻夜难眠。
说实话,我对刘雅丽确实有好感,那是青春期的懵懂情愫,但现在的我,早已被小雨的知性与善良所吸引。
小雨像一本深奥的书,让我着迷,让我想一页页翻下去,了解更多。
而刘雅丽,则像村口那条小溪,清澈见底,没有太多秘密。
我的犹豫不决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天,我刚从砖厂回来,浑身是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娘叫住了。
"宝山,好消息啊!刘村长来家里了,说是给你提亲的!"娘的眼睛里闪着光,像个二十岁的姑娘。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提什么亲?"
"还能有啥亲?当然是他闺女雅丽啊!"娘喜出望外,连声音都颤抖了,"刘村长说了,如果你同意,下个月就把日子定了!"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把我劈得外焦里嫩。
我从未想过,刘根生会同意我这个"打光棍命"的人娶他闺女。
那天晚上,刘根生亲自登门,带着几瓶白酒和一盒罐头,这在村里已是十分贵重的礼了。
"宝山啊,我看你这孩子老实,又有上进心,我闺女也喜欢你,两家门当户对,挺好的一门亲事。"刘根生边喝酒边说。
"刘叔,您不是说雅丽要嫁干部吗?"我忍不住问。
刘根生脸色一僵,随即大笑:"那不是气话吗?再说了,你小子现在不是自学考试嘛,将来也是有文化的人,比那些干部强多了!"
我看着刘根生肥胖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心里清楚,他是怕女儿名声受损,嫁不出去,才来找我这个备胎。
虽然如此,我还是犹豫了。
一方面,刘雅丽确实是个好姑娘,相貌出众,性格温柔,如果娶她,妈也能早日抱上孙子。
另一方面,我心里惦记的是林小雨,那个改变了我的女子。
"宝山,你是不是在乎那个扫盲老师?"刘根生眼睛毒辣,一针见血地问。
我没有否认,只是低头喝酒。
"她是城里人,过些日子就会回城的,你们不是一路人。"刘根生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外村的闺女,再好也是别人家的;自己村的姑娘,熟悉了解,日子好过。"
说话间,刘村长又给我倒了一杯酒:"再说,你不是要考学嘛?有我支持,村里各种证明开起来方便,将来分配工作也好说话。"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
刘根生说的有道理,小雨确实是城里人,即使她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将来也会回城的。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天上的云和池塘里的水,再怎么倒映,也终究不会融合。
当天晚上,我去找了小雨,把刘家提亲的事和盘托出。
"小雨,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我坐在她对面,那盏煤油灯在我们之间摇曳。
小雨听完,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宝山,我确实要回城里了。县里通知我下学期回城教书。我们..."她顿了顿,"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我喜欢你!"这句话在我心里憋了好久,终于脱口而出。
小雨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喜欢不是爱情的全部。你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也要为你母亲考虑。刘雅丽是个好姑娘,她真心喜欢你。"
"那你呢?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我追问。
小雨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有又怎样?我们之间横亘着太多现实的问题。你是农村户口,我是城市户口,这就是一道天堑。"
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那个年代,城乡分割严重,农村户口想进城,难如登天。
农村人去城里,连住宿都成问题,更别说找工作了。
最终,在父母的期盼、村长的压力和现实的考量下,我答应了这门亲事。
小雨离开的那天,送了我一本《平凡的世界》,扉页上写着:"愿你的世界,平凡而不平庸。"
她坐上了通往县城的拖拉机,微风吹起她的发梢,像是在向我挥手告别。
那一瞬间,我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和遗憾,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与刘雅丽的婚礼在1986年初举行,很简单,但全村人都来捧场。
村里的大喇叭放着《东方红》,庭院里摆了十几桌酒席,家家户户都送来了礼物。
有的送鸡蛋,有的送米面,有的送锅碗瓢盆,都是实用的东西。
刘根生满面春风,头一次把我介绍为"我女婿",村里人都说我有福气,找了个村长的闺女。
唯独我自己知道,心里那个结怎么都解不开。
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
雅丽是个贤惠的女子,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针一线都做得很细致。
我家那破旧的土坯房,在她的打理下,虽然还是简陋,但多了几分家的温馨。
老旧的砖墙上贴了几张电影明星的剪报,桌上放着一个粗瓷花瓶,插着几支野花,改善了家里的氛围。
她知道我喜欢读书,从不打扰我学习,还会在我熬夜时端来一杯热茶。
在她的鼓励下,我继续自学备考,每天都要抽出几个小时来看书做题。
那时的学习条件简陋,没有辅导班,没有模拟试题,全靠自己摸索。
有时候遇到不懂的问题,就骑自行车去县城图书馆查资料。
一来二去,县城图书馆的馆长都认识我了,常常给我留一些新到的参考书。
成人高考的那天,雅丽一大早就做好了饭菜,还煮了两个鸡蛋给我补充营养。
那天天气不好,下着小雨,雅丽撑着伞送我到村口,担忧地看着我:"要不我送你去考场吧?"
"不用了,路远,你回去吧。"我婉拒了她的好意。
她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的东西:"给你带着,保佑你考试顺利。"
我打开一看,是一个小巧的玉佛,据说是她外婆传下来的。
"一定要考上!"她在我耳边小声说,眼里满是期待。
那一刻,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对她的感情也多了几分真挚。
功夫不负有心人。
1987年春天,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被县城师范学院录取。
这个消息如一阵春风,吹遍了整个村庄。
全村人都刮目相看,连最爱说闲话的老王都说:"宝山有出息了,咱村百年才出这么个大学生!"
刘根生更是逢人就夸:"我女婿有本事!我早就看出来了!"
这话听在我耳朵里,既滑稽又讽刺,但我没有点破。
上学期间,我住校,每周回家一次。
每次回家,雅丽总是提前做好我爱吃的菜等我。
清炒青菜、炖肉、萝卜汤,都是我爱吃的家常菜。
有时候,我会从学校带一些书回来,和她一起看,给她讲我在学校学到的新知识。
雅丽虽然文化不高,但聪明好学,慢慢地,她也爱上了读书。
和我相处久了,她的眼界也开阔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关心村里的婚丧嫁娶。
慢慢地,我开始欣赏她的美好品质,尤其是她那份执着的爱和包容的心。
她从未责怪我当初的犹豫,也从未提起过林小雨,仿佛那段往事从未发生过。
1990年,我从师范学院毕业,被分配到县城中学教书。
这是个好去处,意味着我们可以离开农村,搬到县城去住。
雅丽随我一起进了城,在学校食堂帮工,每天起早贪黑,和面和馒头、切菜炒菜,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
县城的生活比农村好多了,有电灯、自来水,街上还有国营商店和百货大楼。
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平房,十几平米,家具简单,但五脏俱全。
院子里有个公用的水龙头,每天早上,院里的主妇们都排队去接水,顺便交流家长里短。
雅丽很快就融入了这个新环境,和邻居们打成一片,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邀她帮忙。
这样的生活,虽然简单,却充满了烟火气和人情味。
我们的生活渐入佳境,有了自己的小天地。
直到有一天,我在县教师进修会上,又见到了林小雨。
她已经成了县教育局的干事,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蓝色套装,举止优雅,言谈得体。
听说我成了中学老师,她特意过来打招呼。
"宝山,好久不见。"她微笑着伸出手,眼神依旧温润如水。
"小雨,你好。"我有些局促地握了握她的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煤油灯下学习的夜晚。
"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她真诚地说,没有一丝嘲讽或尴尬。
我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你呢?"
"还单着。"她笑笑,"工作太忙,没时间考虑个人问题。"
会后,我们就近找了个小馆子,点了两碗素面和几个小菜,聊起这些年的经历。
她说她在教育局工作得不错,明年准备去北京进修,可能会留在那边工作。
"北京啊,真好。"我感叹道,"那可是首都,机会多得很。"
她点点头:"是啊,但也意味着要离开家乡,离开熟悉的一切。"
言谈间,她的眼神时而落在窗外,仿佛在眺望远方。
分别时,我鼓起勇气问:"当年,你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要回城,所以故意推开我?"
小雨沉默片刻,轻声说:"部分是。但更多的是,我看出刘雅丽是真心喜欢你。宝山,有人真心爱你,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她的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内心的困惑。
"而且,我当时也不确定,自己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你身上那种对知识的渴望和纯粹。"小雨继续说,"我怕自己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在农村找不到知己,是一种精神依赖,而不是真正的爱情。"
她的坦诚让我震惊,也让我释然。
我们道别,她转身走向教育局的大院,背影挺拔而坚定。
也许,小雨离开,对我们双方都是一种成全。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小雨的话。
推开家门,看见雅丽正在缝补我的衬衫,灯光下,她的侧脸温婉而坚韧。
"回来啦?"她抬头冲我一笑,"我煮了小米粥,刚才邻居王婶送来些刚出锅的馒头,还热乎着呢。"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也许当初我是带着遗憾娶了雅丽,但她用日复一日的付出,让我看到了爱的本质。
爱,不一定是轰轰烈烈的,也可以是细水长流的;不一定是志同道合的,也可以是相互包容的;不一定是一见钟情的,也可以是日久生情的。
后来的日子,我更加珍惜这份平凡的幸福。
我努力工作,认真教学,很快就因为教学成绩突出,被提拔为教导主任。
雅丽也没闲着,她通过自学,考取了幼师资格,在县幼儿园当了老师。
看着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她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1991年,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雅丽含辛茹苦地照顾她,常常半夜起来喂奶,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但脸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
"宝山,你看她,多像你啊,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雅丽抱着女儿,满脸幸福。
我看着她俩,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满足感。
1993年,村里派人来县城找我,说刘根生要我们回去一趟。
十里八村都传遍了:我女婿是县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我闺女是幼儿园老师,他们家的日子,比那些干部过得还滋润!
回老家的路上,坐着县汽车站的大巴车,雅丽靠在我肩上,女儿坐在我腿上,一家人其乐融融。
村口的老榆树依旧,但村子已经变了样,不少人家盖起了砖房,村委会也翻新了。
刘根生站在村口等我们,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但精神矍铄。
见到我们一家,他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宝山,你出息了!"
看着他欣慰的眼神,我心中的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在村里住了几天,接受了乡亲们的夸赞和羡慕,心里是既骄傲又感慨。
回县城的路上,我们碰见了来村里慰问的教育局领导,其中就有林小雨。
她已经是局里的副科长了,看上去成熟稳重,眼角有了淡淡的细纹,但依然温婉如初。
她见到我们一家三口,由衷地祝福:"你们真幸福。"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心中闪过一丝感慨,但没有遗憾。
回城的路上,雅丽忽然问我:"那位林科长,就是当年来村里教扫盲的那个老师吧?"
我愣了一下:"是啊,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雅丽淡淡地说,"其实当年我知道你喜欢她。"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心里有些忐忑。
雅丽继续说:"所以,我更珍惜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因为我知道自己赢得不容易。"
听着这话,我心里既愧疚又感动。
原来这些年,她都懂,只是从未说破。
"傻丫头。"我拉起她的手,那手上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却依然温暖,"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娶了你。"
雅丽眼圈红了,靠在我肩上,女儿在我们中间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
如今,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世纪之交。
我和雅丽都已是不惑之年,女儿也考上了大学,是个清秀聪明的姑娘。
回望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有时我会想,人生路上的每一个决定,看似是我们在选择命运,其实是命运在选择我们。
如果没有刘根生的那番话,如果没有刘雅丽的坚持,如果没有林小雨的成全,我的人生会是怎样?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幸福。
前不久,村长老刘得了重病,卧床不起。
我和雅丽赶回去照顾,带着最好的补品和县医院开的药。
县城到村里的路已经铺成了水泥路,摩托车一路飞驰,不再是记忆中的泥泞小道。
刘根生躺在炕上,已经瘦了一圈,但见到我们,眼睛还是亮起来了。
他拉着我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宝山,当年是我有眼无珠,看不起你,以为你这辈子会打光棍。如今你比那些干部还有出息,是我闺女有福气啊。"
我笑了笑:"爹,您说错了。是我有福气才对。"
雅丽在一旁抹泪,我握紧她的手,那手上的茧子是岁月的见证,也是爱情的印记。
经过精心照料,村长病好后,我们回到县城,继续我们平凡而充实的生活。
夜深人静,我对雅丽说:"记得吗?当年你爹说我这辈子打光棍,说你会嫁个干部。"
雅丽笑了:"可我现在是你老婆。"
"你后悔吗?"我问。
"傻话,"她靠在我肩头,"跟着你,我比嫁给什么干部都幸福。这些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每一步都走得扎实稳当。"
窗外,县城的灯火如繁星点点,远处传来收音机里播放的流行歌曲。
我想起那本《平凡的世界》上的那句话——"愿你的世界,平凡而不平庸。"
如今,我终于读懂了这句话的真谛。
我和雅丽的故事,也许就是一个平凡的世界,但在这平凡中,我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不平庸。
来源:怀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