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第二天早上，言颜睡醒时，才意识到自己昨夜睡在钱铮床上，那他睡哪呢，难道去她房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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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开了那只手。

第二天早上，言颜睡醒时，才意识到自己昨夜睡在钱铮床上，那他睡哪呢，难道去她房间睡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清醒了一会儿，偏头看见昨晚披的毛毯搁在旁边，叠的方方正正，上面还有一张纸条。

字体遒劲有力，写道：粥在锅里保温，喝完记得刷锅。

今天是周一，他上班去了。

早餐是小米粥，水煮蛋，言颜把早饭端出来放在餐桌上，打开手机播放西贝柳斯D小调协奏曲，在浪漫的音符中慢条斯理的吃饭。

曲子太长，她吃完了，曲子才播放一半。

在剩下的半首曲子中，她洗好了锅碗。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干家务越来越顺手。

门铃响，花姐来了，右手拎着一袋子菜，左手抱着一个纸盒子。

才九点就来上中午的班，敬业程度感天动地。

“送给你的。”花姐把盒子放到言颜怀里。

言颜打开一看，花花绿绿的毛线，两根钩针，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钩织？”

“我不知道啊。”花姐语气自然，“网上买一送一，多出来一份儿我用不到，送给你玩玩。”

原来如此，言颜立即说：“花姐，那我给你钱。”

花姐推辞，“不用的，没几个钱，你要是过意不去，给我钩个小物件，我拿给孩子玩。”

“行，谢谢花姐。”

说干就干，言颜抱着盒子坐到沙发上，开钩，她可太爱钩织了，以前在家里，房间有一个柜子专门存储她的钩织成品。

钩了一会儿，花姐喊她过来吃糖水。

言颜放下针线盒子，走到餐桌，一看之下，惊讶的合不上嘴，“牛奶炖燕窝？”

不是她瞧不起钱铮，而是以钱铮现在的实力，最多能让她喝上鸟汤，鸟窝不敢想。

花姐摇摇头，“银耳。”

“哦。”言颜坐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这口感？

“花姐，这银耳吃起来好似燕窝哦。”

坐在对面摘菜的花姐笑着说：“卖银耳的老板讲，他家银耳品质上乘，有燕窝口感，看来他没有骗我嘛。”

言颜赞了一句花姐会购物，心安理得的喝完一整碗糖水。

下午茶，花姐做的瑶柱萝卜酥，酥到掉渣的千丝皮包裹着软烂鲜香的瑶柱萝卜丝，吃一口，庆幸为人，再吃一口，愿有来生。

言颜吃的停不下嘴，心想凭花姐的手艺完全可以去酒楼赚大钱，做钟点工大材小用。

快到钱铮下班点时，他打电话来说要加班，不回来吃饭。

花姐听到钱铮不回来，似乎很开心，嘴上哼着“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言颜端着杯子站在厨房门口，看花姐手舞足蹈，好笑道：“花姐，你高兴什么？”

“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嘛，我每天都开心喽。”花姐说，“晚上给你做云吞和肠粉吃啊，好不好？”

“欧耶！”言颜兴奋的手指比V，肠粉是刻在DNA的最爱。

花姐及时传授经验：“蒸肠粉最紧要用大火，这样蒸出来的肠粉才会更快熟，而且滑嫩。”

钱铮又打来电话，让言颜帮忙拍一份文件，微信传给他，文件在书房桌子抽屉里。

言颜按照他说的，去书房桌子找文件，很好找，就在第一个抽屉最上面，她拿出来，拍完照传给他，他很快回复：OK。

她把文件放回抽屉，推回抽屉时卡了一下，微一用力，里面的文件本子晃了晃，露出最下面的本子——图画本。

本子里面会不会有秘密，比如画着钱铮暗恋的姑娘？

她小心翼翼抽出本子，忐忑的捏起封面一角打开，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怎么能指望一个现实中的直男会像电影中的男主那样偷偷画心爱之人的肖像？

图画本的每一页画的都是火箭，从最开始简单的卡通火箭，到后面越来越复杂的火箭模型，甚至有些火箭还标有尺寸。

是不是每个男孩儿心中都有一个火箭梦？

言颜坐下来，从桌上的笔筒内抽出一支铅笔，在图画本的最后一页，火箭旁边，涂涂画画。

她有艺术天赋，不论是音乐还是作画，信手拈来。

几分钟后，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蹲坐在火箭旁边，两只小爪子举着灯牌，仰望天空。灯牌上闪着四个大字：钱铮加油。

钱铮忙到晚上十一点多累成狗才回去，一进门，言颜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换了鞋走过去，以为她在看热播剧，结果她在看新闻联播。

“这么晚还关心国家大事？”

言颜心中泣血，她也想睡啊！

可惜自花姐走后，看哪都觉得有鬼，沙发底下，窗帘后面，卫生间镜子前......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么迷信，就说：“这节目，又红又正，收视率还高，我看的停不下来。”

钱铮看破不说破，顺着她的话问：“世界和平进展到什么阶段？”

言颜认真回答：“明确了和谈条件，只要军队撤出，俄方就同意谈判。”

钱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专家。”

家里有人之后，言颜不再害怕，第一件事冲到洗手间上厕所，憋得快炸了。

结果坐上马桶后，发现自己来了例假。

怪不得这么害怕，原来承受内外夹击。

卫生间没有姨妈巾，连厕纸都只剩两张。

只好打电话向钱铮求助，摸了摸睡衣口袋，手机不在，好像放沙发上了，“钱铮哥？”

“钱铮哥，你在不在外面？”

钱铮没有回应。

言颜估摸他在卧室没听见，或者戴着耳机没听见，用力吼了一嗓子：“钱铮！”

子宫率先给出回应，血流成河。

过了十秒，正打算再吼一声，钱铮敲了敲卫生间门，“没纸了？”

言颜有点不好意思，拐弯抹角的说：“六姨妈听见五姨妈对四姨妈说三姨妈看见二姨妈的大姨妈来了。”

“......”钱铮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我需要关爱的时刻到了。”

钱铮思索，蹲坑需要什么关爱？既然不是缺纸，“马桶堵了？”

算了，别跟直男山路十八弯，言颜老实交代：“我来月经了，你能不能帮我去买包卫生巾？”

钱铮：“......”

谁还不是个又当爹又当妈的男人！

“随便买一包，还是有要求？”

言颜：“最初两天26-28cm两包，中间三天21-24cm三包，最后两天19cm两包，晚上33.8-42.0cm，三包。”

钱铮挑眉：“你搁这儿组装电脑呢，这么多规格。”

本宫今日见血，诸事不顺，言颜烦躁的喊：“快去买！”

谁流血谁有理，他不来大姨父惹不起她。

他快速下楼去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半夜十二点，单身男人买卫生巾，比闹鬼还诡异。

一进门，店员在柜台前玩手机，见有人进来，忙站起来问：“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

钱铮：“有没有那个……”

“明白！”店员不等钱铮说完，显摆大聪明，“第三排货架第四层，只剩冈本，杜蕾斯卖完了。”

钱铮：你明白个蛋。

“有卫生巾吗？”

“啊？！”店员一凛，万万没想到是午夜流血不流精事件，“最后一排货架，常用牌子都有。”

钱铮走到最后一排货架，回想言颜的要求，买全她组装电脑的零件。

言颜在马桶上坐的两腿发麻时，钱铮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随后打开一条门缝，人站在门外，一只手伸进门内，准确无误的将一个大袋子扔到她脚下。

她解开袋子，翻了翻，长短不一的尺寸，总共十包，完美契合本次月经需求。

学霸办事情，九十分的期望，一百二十分的回报，附加题都算的清清楚楚。

“钱铮哥，你真是好人。”

她收拾完，单手扶腰从卫生间出来，大姨妈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来与不来，都让人发疯。

钱铮站在客厅，望向她，对需要关爱的人给予力所能及的关爱，“喝热水吗？”

“大半夜喝热水干嘛，睡觉了，晚安，钱铮哥。”言颜进屋关上门。

钱铮默默退出手机浏览器，打算明天问问她喝不喝红糖水。

隔天一早，钱铮出去买早饭，经过这阵子相处，大体上了解言颜的口味，偏甜偏清淡，喜欢吃嫩弹爽滑的食物。

他打包了一份红糖糍粑。

早餐店离小区走路五六分钟，快走到楼下时，言颜突然打来电话。

“喂，什么事？”他放慢脚步，一会儿进了电梯没信号。

“铮哥，我早饭想吃红糖糍粑，可以吗？”

懒洋洋的声音，大概刚醒，还躺在床上就想吃的。

他说：“知道了。”

言颜挂断电话，打了个哈欠，来大姨妈的日子总是起的比平常早一些，晚一会儿，就该洗床单了。

门外传来钱铮的声音：“起来，吃早饭。”

这么快！

她刚说要吃红糖糍粑，他一分钟就回来了。

不会没买吧？

赶紧穿好衣服，走出卧室门，禁不住好奇，走到餐桌一看，六根糍耙规规矩矩的并排躺在盒子里，软糯香甜，红糖浆汁浓郁，黄豆粉细腻均匀。

十月朝，糍粑禄禄烧。

钱铮端着热好的牛奶从厨房出来，见言颜呆呆的立在餐桌边，催她：“快去洗漱吃饭。”

“钱铮哥，你是超人吗？”

超人不会晚上八点多还在公司加班，钱铮关掉台式机，收拾东西回家。

李俊杰奇道：“这么早就走？组长不是说等会儿再对齐一下进度。”

钱铮把笔记本电脑装进电脑包，“我远程参加会议。”

“家里有事？”

他拉电脑包拉链的手一顿，“家里闹鬼。”

有只小狗怕的不敢睡。

回到家九点，言颜果然坐在沙发前看电视。

“多大人了，还看动画片。”他路过沙发，瞟了两眼，还是公主的动画片。

言颜说：“这不是动画片，是迪士尼动画电影，《Rapunzel》，中文翻译是长发公主。”

他吐槽：“不就是公主和白马王子最后过上幸福的生活，ending。”

“错！”言颜解释，“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是白马大盗。”

钱铮脚步定住，眼神闪了闪，“公主爱上罪犯？”

言颜拿起遥控器按暂停，转身对他道：“男主Flynn是偷王宫皇冠的贼，虽然他一时误入歧途，但心是善良的，愿意为惩罚坏人，救回公主而死，公主才会爱上他。”

“钱铮哥，一起看啊。”

钱铮抬脚就走，“童话都是骗人的，你还是看新闻联播。”

他走到书房门口，还没有推门进去，听见她说：“如果我是公主，我也会爱上那样的男人。”

他推开门，关门之前，回她两个字：“幼稚。”

言颜撇嘴，相信美好才不是幼稚。

接下来两天，日子照旧。

言颜上午练琴，下午钩织，花姐每次都在钱铮走之后来，几乎从早待到晚，远远超出钱铮说的中午三小时，晚上三小时。

早茶，午饭，下午茶，晚饭，饭后水果餐，细致周到，一顿不缺。

言颜悄悄问过钱铮，花姐有没有额外收费，结果钱铮说她非但没有多收费，买的肉菜水果还便宜，五天只用去两百。

言颜感叹，花姐真系过日子的个中好手！

周五晚上，花姐走的时候，言颜送给她一个钩好的长颈鹿。花姐拿着长颈鹿爱不释手，赞言颜心灵手巧，人美心善。

钱铮送花姐下楼，在楼下跟她结算费用，尽管囊中羞涩，还是多给了一百块钱的感谢费，这是言颜强烈要求的，说花姐照顾她实在用心。

花姐也没客气，收下了，说：“如果明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讲颜颜还需要在家休息，一定要再叫我来。”

钱铮百分百同意。

半夜下了一场雨，第二天周六气温骤降，言颜来滨海只带了夏季的衣服，妈妈说到时候会给她寄棉衣，也可以在滨海商场买，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是既没有人寄，也买不起。

她披着毯子从卧室出来，正好钱铮买早饭回来，看见她这样，很快明白她是没厚衣服穿。

两人大眼瞪大眼五分钟，钱铮上下打量她，言颜又高又瘦，也就比他低十几厘米，“要不你先穿我的衣服，等发工资，再给你买几件。”

言颜点头同意，不同意也没有办法，现在两人身上加起来不到两千块钱，去医院复查还要花钱，距离钱铮发工资还有好几天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预料这几天会不会有大事花钱。

言颜跟在钱铮身后去了他的卧室，钱铮打开衣柜，让她随便挑。

言颜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查看完钱铮所有的衣服，发现衣服质量款式很不错，他似乎特别中意范思哲和纪梵希，大部分衣服是这两个牌子，还有少部分西装和衬衫。

“你怎么还有没拆吊牌的衣服？”

钱铮没回答，这些衣服大都是钱国强买的，买了很多，穿不过来，钱国强给他花钱一直挺舍得，大约是一种弥补吧。

言颜挑中一条牛仔裤，一件纪梵希棒球衣夹克。

回房间换上衣服，牛仔裤因为裤腿过长，腰过宽，她只好卷起裤脚，扎上腰带，然后白t配上黑色的夹克，往镜子前一站，wow，cool。

这下，谁能看出她是一个刚割了阑尾的病人。

从房间出来，钱铮转着车钥匙站在玄关处等她。

他有意无意的看她一眼，青春靓丽的美女穿着他的衣服，感觉有些怪异，当然不是指言颜穿着不好看，相反，看惯她平常穿裙子的淑女风，偶尔牛仔夹克，活泼俏皮，令人眼前一亮。

那种怪异源自陌生的亲密感。

邱子豪常说跟他好的穿一条裤子。

现在言颜是真的穿上了他的裤子。

而他跟言颜的交情谈不上多好，将来也不会有多好，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能看的出来，言颜原本的家庭条件应该非常好，她有良好的教养、周到的礼貌、单纯的心思，尽管遇到家庭变故，富足的内心依然支撑她乐观以对生活，依然相信童话的美好。

她性格不错，温柔和善、乖巧听话，男女老少皆宜的漂亮姑娘，走到哪儿都不缺喜欢的人。

倒真有些像动画片里的倒霉公主，历尽艰险，打败巫婆，重回王宫。

倘若有一天她父母东山再起，接她回家，公主就会过上开心快乐的日子。

命运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有的人贵，有的人贱。

“钱铮哥，你在想什么？”

钱铮回过神，不明白自己琢磨这些干什么，一年之后，他就会与她分道扬镳，十年之后，连对方是谁都不认识，“走吧。”

上了车，言颜从口袋中掏出钩好的挂件小心翼翼挂在车的后视镜上。

暖黄色的小柿子搭配一粒饱满的花生。

钱铮无聊的看一眼，“你真是咸菜吃多了，纯闲！有功夫研究一下你的巴赫，再不行迈巴赫，不比做针线强。”

放在以前，言颜听了这些话，不说生一顿大气，至少也要小气几分钟，但现在她毫无感觉，强大的身体逐渐为她形成一套防御钱铮的免疫系统，她甚至还能问他一句：“你就说，好不好看嘛？”

正好等红灯，钱铮伸手摆弄挂件，仔细的瞧了瞧，颜色鲜艳，钩织精巧，“还不错。柿子和花生搭配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花花柿子？”

“是好事发生。”言颜笑，“钱铮哥，希望你好事多多。”

绿灯亮了，钱铮踩油门开车，最近哪有好事，一天过的不如一天，“何以解忧，唯有暴富。以前我挺看不起钱的，现在钱挺看不起我的。距离发工资还有五天，感觉比五百年还难熬。”

“钱铮哥，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特别像我最近看的一本书，男女主角都是孤儿，男配女配也是孤儿，恶人也是孤儿，其他人的父母也不在家，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你这看的什么书，《孤儿院的爱恨情仇》？背景是伊拉克还是叙利亚，就是阿富汗也没有这么多孤儿，我说你有空能不能看看正经的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先看上三遍。”

到医院之后，钱铮拿着病历本医保卡挂号去了，专家号手机上不能预约和提前挂号，只能打电话约，到医院之后再去挂号。

言颜本来觉得挂普通号就好，专家号一个号四百，但钱铮坚持挂专家号，专家说恢复的没问题，大概率就真的没问题。

她在专家诊室门前坐着等候，等了十几分钟没把钱铮等来，等来了杨明双。

“你自己来的，你表哥没陪你？”杨明双四下看了看，没看到钱铮，微微失望的坐在言颜旁边。

“他挂号去了。”

杨明双一下子精神起来，亲热的挎上言颜的胳膊，寒暄道：“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不疼了。”

杨明双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言颜，把你表哥微信名片推我一下，我这不马上要找工作了，跟你表哥取取经，他不是学自动化的吗，我学电气的，大差不差。”

没经过钱铮同意，言颜可不敢私自推他微信，但她又一向不太会拒绝人，为难道：“要不，等会儿他来了，你自己加他？”

“我怕他来了，恰好我进去复诊，等我出来，你们又进去检查。”杨明双想了想，又说：“找工作可是大事儿，正好碰上你表哥这么优秀的，我就想找他多了解一下工作情况，没有别的心思，平常也不打扰他。”

“回头我找到好工作，请你们吃饭。”杨明双拍拍言颜的手，语带恳求，“言颜，就帮个忙呗。”

耳根子软是言颜的大忌，她迟疑一会儿，忍住心里拒绝别人的不安，低声道：“你还是自己问他，他不喜欢我擅作主张。”

避免杨明双软磨硬泡，她站起来，借口道：“我去趟卫生间。”

走远之后，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拒绝别人没有那么难，拒绝之后也不会苦恼。

钱铮挂号回来，找一圈没看见言颜，只好给她打电话，打好几遍没人接。叫号下一个就是她，过号又要等三个号才能轮到她。

继续给她打电话，这次响了没几声，她挂断了。

他抬头，她在门口冲他招招手，快步走过来。

“你乱跑什么，马上到你了。”他声音没控制好，拔高一度，过号浪费时间，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言颜不提杨明双的事情，小心翼翼道：“世界那么大，我想乱看看。”

“......”钱铮差点让她气笑了，童话里的公主也这么逗比吗？最起码不是0元购，看病4万+。

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快到没看清脸。

“我刚才好像看到花姐了。”言颜再看过去，早就没了人影，“你完蛋了，你凶我被花姐看见，以后再请她来工作，多收你钱。”

钱铮四处望了望，哪里有花姐，就是有，也不稀奇，花姐又不是不生病。

电视叫号叫到言颜，钱铮陪她进入诊室，老专家看五分钟后下结论：“恢复的不错，三个月后再来复查。”

两人离开诊室，往停车场走，走到车跟前，眼前的一幕震碎灵魂。

车盖上，不知名人士用白色涂料写了两个大大的醒目的汉字加字母——“浑0”。

钱铮：浑蛋！

言颜：浑圆？

钱铮头发根根立起，吼道：“哪个浑蛋干的！”

言颜恍然大悟，原来是浑蛋。

“哎，铮哥，你看，这里还有一百块钱。”言颜绕到车侧面，从雨刮器下面抠出100人民币，递给钱铮。

钱铮展开卷起来的人民币，只见上面用黑色笔写了三个大字：洗车费。

这匪夷所思的操作，把钱铮搞蒙了。

什么人的脑回路？比电路还复杂！

到底哪个孙子出来报复社会，又回馈社会。

不管什么操作，这100块钱精准的浇灭了钱大少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又吼道：“是谁？做好事不留名，大哥，明天出来再写俩字啊。”

正好要洗车，50块钱洗车，剩下50块钱还能吃顿饭。

钱铮第一次深刻理解守株待兔的含义。别说那农民天天守在树边等兔子，他都开始琢磨明天还有没有这好事儿。

言颜瞟一眼眉开眼笑的钱铮，“铮哥，你还挺好哄的嘛。”

钱铮仰天长叹，“我想我大抵是没钱了，身上两个兜，一个兜是空的，另一个也是空的。我本来是有钱的，后来你出现了，便没钱了。”

他侧身正对言颜，面无表情道：“昨晚我翻开一本书，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两个字：没钱。”

言颜浑身抖了抖，钱铮哥怕不是穷疯了。

钱铮第一时间把车开到洗车店，洗车大叔叼着一根烟，见怪不怪的开始洗车。

洗完之后，钱铮把那100块钱交给大叔。

大叔左手举钱，右手弹了人民币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就冲这脆亮的响声，真爱回来了。

他正要把钱收起来，翻转时看到钱上的三个大字，乐了，“小伙子，你这是专款专用啊，咋滴，这钱只能用来洗车吗？”

钱铮懒得废话，拿出手机，打开收钱码，等着找零。

大叔眼珠转了转，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五十块钱，用桌上的黑笔在钱上写了三个大字：洗车费。

写完递给钱铮，“下回再来洗。”

钱铮：“......”

中午两人在面馆各吃了一碗面，正好花掉剩余的五十块钱。

开车回家的路上，久未联系的王德泉来电。

钱铮戴上蓝牙耳机，接听，“喂，泉哥。”

王德泉好像在抽烟，咂吧一声才说：“最近忙什么呢，还在996？”

“最近在贫困线上挣扎。”

“那感情好，我这儿正好有个大客户。”王德泉又咂吧一声，“接不接？事成之后分你万把块，把你从贫困线下捞上来。”

钱铮掂量卡里不足四位数的余额，当机立断：“行。”

“就等你这句话。”王德泉说，“下周日万丽酒店见。”

挂断电话，钱铮摘掉耳机，赚钱迫在眉睫。

言颜刷手机看到宿舍群里分享的“瑞士卷分配方案测男人类型”，测试钱铮：“铮哥，假如你买了八个瑞士卷——”

“我不买，踏马饭都吃不上了，买什么瑞士卷。”钱铮顿了顿，“瑞士卷是什么？”

言颜默默地往群里发了一条消息：釜底抽薪+一无所知型，顺便回答他：“我在瑞士，你在卷。”

回到家，各自回房间之前，钱铮说：“明天吃完早饭就把你打包送走，你去收拾一下，别落下东西，不然还要给你送。”

言颜听他说话的语气不但没有不舍得，更像是解脱，好歹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个星期，生不出一点点亲情吗？她掩不住失落道：“知道了。”

钱铮毫无情绪的看她一眼，推开门进了房间。

言颜闷闷的回自己屋，能收拾的只有琴和穿不到的夏季衣服。她想了想，敲钱铮房门。

他打开门，问：“要钱？发工资给你打两千。”

“不要钱，我想再拿几件衣服穿。”言颜说，“薄的、厚的、裤子、外套，都来几件。”

钱铮放她进来，“随便拿。”

言颜毫不客气的把那些未拆吊牌的拿走了，有新衣服不穿是傻子。临走之前，她从口袋掏出最后的两根无骨凤爪，递给钱铮一根，“挺好吃的，你尝尝。”

钱铮不接，“你自己吃。”

言颜把凤爪塞进他手里，“你为什么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

“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花钱买的。”他说。

言颜辩解：“可是我给你留一个就是我的好意。”

钱铮看着她微微涨红的脸，记起钱国强也说过类似的话，可能是以前遭受太多恶意，致使连好意也不愿再接受。

他握着凤爪，转换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肠粉可以吗？”

“不会。”

言颜大着胆子，“学学？花姐之前买的肠粉专用粉还没有用完，别浪费。”

她抱着衣服往门口走，忽然想起花姐的话，“最紧要用大火蒸。”

下午五点多，钱铮啃着鸡爪在手机上查怎么做肠粉时，才发觉，没准儿自己真是好人！

晚饭吃肠粉，一人一盘，肉末鸡蛋肠粉，淋了油醋汁，撒了碧绿的小葱，丝丝缕缕的香气直往鼻孔钻。

言颜没想到钱铮真的会做肠粉，迫不及待的尝一大口，身子定住。

钱铮微微尴尬道：“不好吃？”

“好吃哭了！”言颜咽下去后说，“钱记肠粉，名不虚传。”

钱铮夹起来尝一口，皮薄软糯、香嫩爽滑，就是味道有点淡，他拿起桌上的辣椒酱倒进去拌了拌，又辣又弹，正合胃口。

言颜拿起手机，全方位对着肠粉拍照片。

“至于吗？”钱铮好笑。

“这么好吃的蛋肉肠粉当然要拍照，我发给我爸妈看看，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还有肠粉吃。”

她常常给父母发微信，有时他们能回复，有时不回复，估计是条件不允许吧。

钱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他应该做一盘更高端、更精致的肠粉。

来日方长，下次吧。

吃完饭，言颜主动洗碗，钱铮下楼丢垃圾，对门邻居的小孩儿开始拉小提琴。

两个星期了，那小孩儿还在练里丁格的《B小调协奏曲》，言颜把水龙头开大，盖过琴声，不然她想冲过去弹小孩儿的脑瓜崩。

周日，钱铮开车送言颜回学校，停好车后，他拎着她的一大袋子衣服和日用品，她自己拎着琴，走到宿舍楼下，他说：“这周我发工资，周六接你去商场买衣服。”

言颜兴奋的点头，“可以预定钱记肠粉吗，我想吃大虾的。”

钱铮凝着她期待的脸，一双大眼睛过分好看，纯真的很像桌腿边等肉骨头的小狗，不由得笑了笑，“准了。”

他对自己是好人这件事多了点信心。

言颜回到宿舍，受到室友们的热烈欢迎，苗佳怡打量她半天，说：“走的时候是靓女，回来变成靓仔。”

言颜笑道：“来不及去买厚衣服穿，先借用了我表哥的衣服。”

毛豆豆端着杯子立在她床梯边，“刚才楼下送你的就是你表哥伐？哎呦，帅的不得了啦。”

“肥水不流外人田，介绍给我。”李乐施说。

言颜眉心微动，闪过一个念头：钱记肠粉只能有她一位顾客。

“到时间了，去排练吧。”苗佳怡站起来收拾琴。

言颜见毛豆豆和李乐施也开始收拾琴，问：“你们要去排练什么？老师留的作业？”

苗佳怡回答：“不是啦，咱们班长张明远接了个私活，下周日在万丽酒店给婚礼演奏。”

她多嘴问道：“言颜，你去吗，正好还缺一个人，钱不多，也就1000块左右。”

言颜立即举手：“我去！”

毛豆豆诧异的看她一眼，原来有钱人也不嫌钱多。

四个人去张明远预定的小教室，言颜问苗佳怡：“一共几个人排练？”

苗佳怡说：“原来五个人，加上你六个人，四个小提，一个钢琴，一个鼓手。”

“张明远不拉琴吗？”言颜意外，“那他干什么？”

苗佳怡想了想，“当中间商赚差价。”

四人到教室时，阳光开朗的中间商已经在里面等着，还贴心的为劳动人民买好咖啡。

张明远看见言颜，掩饰不住的兴奋，“言颜你终于回来了，身体全好了吗，还疼不疼？”

言颜笑了笑，“不疼啦，都好了，谢谢班长大人关心。”说着打开琴盒，取琴。

张明远摸了摸脑袋，眼睛控制不住的偷瞄正在给琴装琴托的言颜，她的画风跟另外三个风衣、裙子、长靴的女孩儿完全不同，挽了几道裤脚的牛仔裤，宽大的休闲夹克，黑色棒球帽，明明肥大的衣服却更衬得她纤细高挑，明艳温柔。

“砰”，张明远捂着心脏，情窦爆开。

军训初次见到言颜，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她果真不一般，正式上课没几天就得了阑尾炎。

他本来想代表班级去医院看她，结果她说了四个字：千万别来。

错愕之后，他猜言颜可能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生病的样子，女为悦己者容，难道言颜对他有意思？

等啊等，终于把她等回来。

他抄起一杯咖啡放到言颜面前，“你喝这杯，这杯热乎。”

“班长，我们也不想喝凉的。”毛豆豆抗议。

张明远：“不想喝可以不喝，不勉强。”

毛豆豆：“......”

晚上，钱铮在跑步机上跑完八公里，洗完澡往沙发上一坐，浅浅发个呆。

言颜走后显得屋子空荡荡，虽然她在时，他也很少跟她交流，但家里会有各种声音。

电视声，琴声，她走路拖鞋不合脚的“哒哒”声，还有隔三岔五“钱铮哥”、“钱铮哥”的叫喊声。

孤独，明明是过去生活的主旋律，如今乍然剩一个人，竟产生微微不适感。

莫名其妙的，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钱铮哥。”

她的声音通过手机传递到耳朵里，不要钱的时候还挺柔和、舒服。

要钱的时候另当别论。

钱铮偶一抬头看到电视屏幕映出的自己，比空巢老人见到孙子笑的还慈祥，后知后觉的想这是他打电话的目的吗？

“回学校，还习惯吗，需不需要...被子？”他没话找话。

言颜急切道：“你不提，我都没想到，急需一床厚被子。”

钱铮站起来，往卧室走，“我现在去给你送，你在宿舍楼下等我。”

“好。”

他正要挂电话，又听她说：“钱铮哥，开车注意安全。”

十五分钟后，钱铮把车停在离音乐学院不远的一处停车场，提起被子去言颜宿舍楼，到楼下，见她手里拎一个大袋子。

两人一手交被子，一手交袋子。

钱铮往袋子里看一眼，是夏季的衣服，“什么意思，放家里？”

“家”这个字一出口，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好像哪里不对，改口又欲盖弥彰。

他早已没有家，她有家不能回，如今在万千灯火中，有一盏灯他们共同点亮，那里明亮温暖，烟火清安久，岁岁不知愁。

言颜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里面是生病之前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麻烦带回家用洗衣机洗洗，晾干后收到衣柜，谢谢您了。”

就是这个味儿，这个味儿可太对了。

钱铮叮嘱她几句按时吃饭、天冷加衣后，拎着一包脏衣服心满意足的往车边走，一天不当牛做马真是难受，被人使唤就是痛快。

这大概就是贱命一条的真正含义。

言颜望着脚步轻松越走越远的钱铮，陷入困惑，还以为他要醍醐灌顶呢，这么和颜悦色还挺出人意料。

钱铮回到家，当晚就把衣服洗好晾在阳台，无比充实的睡了一个好觉，迎接明天发工资的大日子。

第二天下午，理想跳动的会议室里，领导唾沫横飞：“你们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力，而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希望看到的是你们的思考而不仅仅是进度。你们的产出，是有些单薄的，owner的意识还不够强，马上年底了，大家加把劲。”

大家纷纷低头掏出手机，看新鲜出炉的工资。

没劲儿。

钱铮微信转给言颜两千。

一分钟后收到她的回复，一个表情包：谢主隆恩。

钱铮回复：平身。

李俊杰凑过头来，“发多少钱，傻笑成这B样？”

钱铮连忙关掉手机，舔了舔唇角，他傻笑了吗？

日日无事，事复日日，忙忙亦茫茫。

偶尔，钱铮会特意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言颜发来的消息，有，也不见得多期待，没有，也不会失落，终归她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周六早上，言颜站在校门口等钱铮来接她去商场买衣服，钱铮没等来，先等来张明远。

“言颜，你在等人？等谁？”张明远见她抻着脖子瞧东边来的车辆，心里隐隐泛起不安。

言颜点点头，“等......我表哥。”

张明远放下心来，这年头禁止近亲结婚，“明天婚礼演奏结束，你有空吗，我知道有家粤菜馆子很不错，一起去吃啊。”

言颜实实在在道：“吃不起。”

张明远笑的一脸财大气粗：“不用你花钱，我请你吃。”

言颜抿唇，这黑心的中间商真能赚差价，还敢用剥削劳动人民的钱收买劳动人民的心，她可是铁骨铮铮的劳苦大众之一，不会上他的当。

一辆黑色的宝马缓缓停在两人面前，“我表哥来了，先走了，再见。”

钱铮透过车窗看了张明远一眼。

“你同学？”他问。

言颜有问必答：“嗯，我们班的班长大人，他挺热情的，还说请我去吃粤菜呢。”

钱铮眼睛眯了眯，“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言颜有一说一，“他请我吃，回头我还要请他吃，我又没钱。”

全靠穷守住妇道。

钱铮若有所思，“最近邱子豪催债催得紧，你每个月生活费从2500减到1500。”

“啊？！”言颜大吃一惊，噩耗来的猝不及防，从小康到吃糠只用了五秒钟。

钱铮压住唇角，“周末接你回家吃饭，改善生活。”

“哦。”她喜欢回家。

本次商场之行的主要任务是买裤子，言颜去试衣间换裤子，钱铮拎着已经买好的一条裤子，一双鞋还有言颜的包坐在等候区。

一同坐的还有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等女朋友试衣服。

小伙子手机没电了，开始搭讪：“里面是你女朋友？”

钱铮懒得闲话，简短回答：“不是。”

“妹妹？”

“不算。”

小伙儿眼珠转了转，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往外蹦：“p，a，o，y，o，u？”

钱铮一愣，自动拼起来——pao you！他侧头，见眼镜男一脸“你艳福不浅”的表情，语出惊人，“我是她干爹。”

小伙儿：这b格有点高啊。

买完衣服，两人去地下一层吃饭，路过零食铺子，言颜拉住钱铮，神秘兮兮道：“钱铮哥，你听。”

钱铮还真竖起耳朵，用心聆听了五秒，不解道：“听什么？”

言颜指着零食铺子，“里面的鸡爪爪在呼唤我。”

钱铮：“我聋了。”

言颜拉住他，不让他走，“耳聋不妨碍付钱。”

钱铮：“我瞎了。”

“只要你告诉我支付密码，我就是你的眼。”她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零食店里拉。

钱铮进去之前还是万元户，出来之后存款又成四位数，外加手上多一大袋零食，嘴里多一颗巧克力球，身边多一位咪西凤爪的干闺女。

算不清楚是赚了还是亏了。

经过奶茶店，言颜又走不动道儿，“钱铮哥，我中午不吃饭，省下的钱买杯奶茶喝，好久没喝奶茶，感觉自己都不甜了。”

钱铮怀疑她上辈子是馋死的，不吃饭也要吃零食，“喝奶茶喝不饱吧？”

“能！”言颜十分肯定，转身对店员说：“请给我来一杯带奶盖的粥。”

言颜翻看完全部菜品，要一份儿免费加面，做人要讲信用，说不花钱就不花钱。

钱铮拿回手机，点一份儿面，一份儿牛肉，一份儿小菜。

过十分钟，店员把面端上来。

加面分量可以，但是汤不多，言颜趁钱铮动筷子之前，麻利的从他碗里舀了几勺汤，搭配小葱香菜，顺便薅走几片牛肉。

她挑起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再搭配一口奶茶粥，瞬间感觉自己真是个小天才。

“钱铮哥，快吃啊，不然你的面要凉了。”她好心提醒。

钱铮拿起筷子，她竟然还知道这是他的面，方才她又捞又夹的，他还以为眼前是口锅。

来源：幸运柳叶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