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念不舍的那片土地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5-24 00:50 2

摘要:远远望去,在一条骡马土道上,行进着一群穿着臃肿的黑色棉衣裤,背着破旧棉被卷的灰色队伍。他们在一小队解放军战士荷枪实弹的押解下,气喘吁吁且沉默无语的低头行走着,渐渐接近了一片突兀在荒野中的砖瓦建筑---劳改农场。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个深秋。

豫南绵延起伏的丘陵上空,阴云低垂,寒风料峭。

远远望去,在一条骡马土道上,行进着一群穿着臃肿的黑色棉衣裤,背着破旧棉被卷的灰色队伍。他们在一小队解放军战士荷枪实弹的押解下,气喘吁吁且沉默无语的低头行走着,渐渐接近了一片突兀在荒野中的砖瓦建筑---劳改农场。

农场的管教干部们,已早早聚在了农场前的一块平整的草坪上,等待着接收这批犯人。

劳改农场地域偏僻,加上特殊的社会存在,平时是寂静的,这批犯人的入场交接,也算是少有的热闹。因此,农场管教干部的家眷们,闻讯后就一窝哄的连忙出来看热闹。

犯人队伍行至草坪路旁,听从口令列队停下,然后由管教干部们清点接收,每点一名,犯人闻声出队,走向草坪指定位置。

彼时,母亲牵着年幼的我,也与管教家眷们一起,观看着这不常见的群体接收仪式。

交接进行中,一名年老的犯人掂着简单的行李听命走向草坪,也许是雨后地面有些湿滑,他一不留神摔了个屁股墩,随着“哎呦”一声,就坐在地上呻吟不止。在旁的管教干部见状,立即挥手示意旁边的另一个中年犯人去协助照看。

少顷,当这两人相扶着弯腰直身,而随意瞥向围观的家属们那一瞬间,中年犯人眼神顿时一惊,与此同时,母亲也诧异的嗯了一声,“是他”?

母子的心灵感应是天然的,幼童对母亲的情绪是敏感的,母亲的这一声惊讶,太过于突兀和深奥,因此,就像犁耙穿过芳草地,在我内心犁出了深深的沟痕。

许多年后,禁不住少年疑惑,和在“他”的身上发生的故事,我向母亲求证了这个中年犯人的烟云过往......。

一九四二年,在中国的历史上是一个少有的惨绝人寰的年代。

这一年的中原大地,春季大旱,百年不遇;夏秋之交,蝗虫遮天;日军来犯,遍地狼烟;国民政府漠视民生,贪腐透顶,重战轻灾,横征暴掠,致使豫北黄河两岸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在那粮米绝收生灵涂炭的豫西黄土高坡上。我祖辈们的贫苦百姓,正在哭天不应的死亡线上苦苦挣扎。

彼时,尽管爷爷带领全家数米度日,依然熬不过难挨的饥饿之冬。麸子粗糠吃完了,就去挖野草,野草吃完了,就去刮树皮,树皮吃完了,只好去吃观音土......。

一天早上,爷爷孤自站立在自家窑洞顶上,望着村头一座座新起的黄土坟茔,和那村里不时闪现出的因饥饿而遍身浮肿的人们,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许久,他将手里的旱烟袋朝旁边的柿子树上狠狠磕了几下,又朝西北方向望了望,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逃荒”!

前不久,有口信相传,西去五百里外的陕西方向,民风淳朴,百姓向善,尚有口粮接济灾民。于是爷爷自忖良久,动了心思:坐以待毙,不如冒险西行,或许能闯出一条活路......!

鉴于当时母亲已经因饥饿两腿严重浮肿,寸步难移,爷爷为保家族血脉不绝,决定留下母亲一人而顷家西走求生。

临行前,爷爷钻进房侧窖底,挖出了一小坛不知什么时候隐藏的谷米,然后又让父亲搜罗了一些干枯的野菜和树皮,交予母亲隐于深处,千千珍惜食用,万万不可告人。

一切准备妥当,爷爷带领奶奶、父亲和几个姑姑,背起行囊,在对母亲的千嘱咐万叮咛之中 ,一步一回头地挥泪而去......。

家人走后,母亲孑然一身,艰难度日,她时常趁着天晴日照,一挪一爬地到墙根晒太阳,望着愈加肿胀透亮的双腿,冥冥之中, 似乎已听到了上帝的召唤.......。

忽一日,门前的土道上出现了几个乡公所的差事,这几人步履矫健谈笑风生,无意间瞅见了在墙根处蜷缩着的母亲。其中一人立即捂鼻说道,“看着咋恁恶心”!而另一人则厉声呵斥道:“都快死了,不到屋里等,非要在路边膈应人?”

尚有气息的母亲,闻言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浮肿如盘的脸上顿时流出了行行热泪。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母亲透过几近难以张开的眼帘,清楚地记住了这个人。

母亲的性格倔强自强,以往的任何艰难困苦都不曾使她掉下眼泪,但这等乡差的欺人之举,却在瞬间将她的情绪推向绝望,与此同时,也在内心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

头顶三尺有神明,苍天有知不灭人。

第二年的开春,依然是在那墙根的阳光之下,母亲终于在奄奄一息中盼到了亲人们的回归,当父亲向她展示出一小袋春播麦种时,母亲一丝笑容之后,悲愤心情又一次油然而生,伴随着那乡差嗤之以鼻的阴影,像幽灵一样挥之不去......!

人间善恶自有报,且看正义饶过谁!

这个乡差,就是前述中,那个去搀扶老者的中年犯人。

未曾想,世界之大,人海茫茫,20多年之后,结下怨恨的两人,却在数百公里外的陌乡之地又一次相遇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时空穿越,人生互换,乡差成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戴枷罪犯,母亲则荣为手握其生死之权专政者的骨肉家眷!

记忆里,那时的劳改农场非常简陋,它建在辽远而起伏的田野高处,除了一个大大的半封闭的犯人生活中心外,其它建筑都是分散的低矮平房。对其人员,整体上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但没有戒备森严的高墙铁栏。

那时监管罪犯场地之所以不叫监狱,是因为对这些人的惩治手段主要是劳动改造,即通过其体力劳动,来反省洗刷自己固有的剥削阶级思想,从而能够蜕变成自食其力的普通劳动者。此外,即使是个别人不思悔改想逃跑,但在当时社会是实行严格的户籍盘查,和生活物质定量分配的制度,再加上交通不便信息闭塞且全民皆兵的大背景,犯人逃出农场后,也是寸步难行的。

在农场服刑的犯人们,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主要是集体从事大田作业,和农副业生产。日出而作,早饭后,按照预先任务分配,各小组长带队出工;日落而息,临近傍晚,各负责人带队而归。进入大院之前,先在监管办公室前列队,由管教干部们清点人数和作业点评,尔后入院统一食寝。

自在那草坪上与母亲眼神正面碰撞之后,乡差无声的融入了改造队伍。在其两年多的服刑期间,尽管时常遇见,但他从来没有再抬头正面过母亲,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言语,如此这般,默如深潭。

此后,我也没有向母亲求证过,母亲也没有给我讲述过两人相遇后的恩怨纠结,但我从一些碎片化的耳闻目睹中,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两人的思绪,一定会像河道下的险滩一样,表面平静,水下一定是暗流汹涌。

作为劳改农场的主要负责人,父亲把家安排在了场部办公室隔壁。每当傍晚,各家炊烟缭绕后,周边的家属们爱坐在自家门前观看犯人收工,同时等待自家主人安顿好犯人后回家吃饭。

由于毗邻场部办公室,我家人坐在门前即可近距离观看犯人收工。

那个乡差初入农场,是分配在大田劳动的,所以每天收工时,都能看到他毕恭毕敬的身影。

初始,我并不知他与母亲之间的过节,只是无意中注意到,每逢他若出现,母亲总是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且能明显的感觉到那异样的充满怨恨的眼神。这眼神是明显的,因为,本来周边是一片和谐的场景,但只要一看到他,母亲和善的面容就会立马严峻起来。

这种状态是显现在母亲情绪上的一种波动,作为对母亲有高度依恋的幼童,我始终是敏感的,并且是有心理压力的,我真的担心有那么一天,母亲的情绪会像火山一样的爆发。

然而,岁月知冷暖,情怀随事迁,随着时光荏苒,在悠悠往事时隐时现的隐痛中,心底深处的善念觉醒,也在洗练着母亲复杂的情绪。不知是不是慈母天源的良知与宽容触发了潜意识,随着日月消磨,后来我油然发现,渐渐地,当再与乡差遇见的时候,母亲眼神不觉地趋于平和了,目光不再是那么严峻与凌厉,而显现出一种在沉思之中透出的淡淡忧郁... ...。

不久,我的感觉得到了印证。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的初春,阴沉的天空中刮着料峭的西北风,时不时卷起了地上的落叶与黄尘。当时我正在家里咀嚼着最后一口米饭,忽然听到门外一串童声:“快来看呀,又逮住一个”!

我闻声立即放下饭碗跑出门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邻家的管教叔叔和另一名带班犯人(犯人中优选出的小头头),正押送着一个垂手听命的犯人进入禁闭室。

禁闭室紧挨我家西侧,是由隔壁房屋砌出的约四分之一空间,南侧大间为专设的干部专用理发室,北侧这小间内刚够一人躺平,专供禁闭犯人使用。

我们所居住的区域是一大排简陋平房,房梁之间都是贯通的,而禁闭室内为防犯人揭瓦逃跑,就在室壁上方盖上门板并用方木加固,尽管有顶,但房屋之间还是不隔音的。对于隔壁,平时我半夜醒来,看着黑洞洞的房梁,心中自然恐惧,但一想到床边横着的长枪和父亲枕下的短枪,也就安然入睡了。

我看到那三人走到禁闭室前,管教打开粗大的铁质门锁,犯人踩过门前的一大堆玻璃渣走进室内,然后将布制腰带解下,连同布鞋缠成一团扔给带班犯人。我还看到,禁闭室内家徒四壁,没有任何被褥席片。

作为一种惩戒手段,犯人被关禁闭,时常有之。但这一次我很意外,因为,被关者就是那个乡差犯人。

乡差被关后,白天倒挺安静,但我夜半梦中醒来,偶尔能听到几声轻微的叹息。

第二天夜晚,我听到叹息中夹杂着几声抽泣。

第三天下午,因为阴雨连绵,天气愈加阴冷。我便和一群孩子窜到理发室内嬉戏玩耍。突然,在喧闹不止的嘈杂声中,我听到了隔壁的乡差在哭泣。那哭声不大,但却是震人心魄的,因为,那是一种情绪即将崩溃的哭,是一种在极力压抑中从牙缝中挤出的歇斯底里。尽管年幼,但我仍能明显感觉到乡差是在努力地控制情绪,以防哭声纷扰到了别人。因为他很清楚,特殊的身份,冷酷的监规,和那不可叵测的人性,稍不注意就会带来不确定的后果。

稍后,也许是情绪得到了少许释放,哭声渐止,随着一声轻叹“真饿呀,冷啊”!禁闭室里又安静了下来。

孩子们是不懂人间冷暖的,听到禁闭室的声音后,有的顽童就开始模仿那哭语声,模仿后又是一串哄堂大笑。

恰巧,那天母亲也在理发室里做针线活,自第一声哭出现后,只见她微微一愣,突兀间面无表情的像雕塑般的低头凝顿,无论孩子们如何闹腾,也没干扰到她的思绪。好一会 ,又见她眼睛微微泛红,不知在想着什么......!

待到孩子们稍加安静,只听母亲深深的叹了一口长气,“唉!人呐......”!

说完,她卷起针线活,无声的拉着我的手,回到了隔壁家里,然后,从灶台旁拿出两个馒头,朝禁闭室方向使了个眼色......。

我小时也算机灵,立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于是,揣着馒头来到房后,瞅了瞅四下无人,然后溜到禁闭室前,踏过那片玻璃渣地,在门槛处翘起脚尖,高举右手,无声的将馒头从门上的小方孔中扔了进去......。

此后的日子是平静的,乡差依旧是早出晚归,随队劳作。唯一的细微变化,就是在收工列队点名时,他不再引起母亲的注意。他的存在,犹如夏天阳光下流动的云彩一样,会在田野上扫过一道淡淡的阴影,阴影过后,依然是风和日丽,花鸟不惊。

转眼又到了第二年仲秋。一天下午,我和一群小伙伴们到田间拾稻穗,无意发现忙于收割的人群中没有了乡差。后又在夕阳归途中,远远的看见他正赶着一群绵羊,从丘陵的那一边缓缓经过,于是,回到家里,我特意告诉母亲,“那个人已调到副业队了”。

副业队离场部不远,是独立于农场大院的几排院落,主要从事于蔬菜种植和猪马牛羊的饲养和管理。乡差在这里负责羊群的放养和存栏。

我不知道他因何故调入这里,但有一条很重要,就是必须有深刻的思想反省或积极的劳动改造基础,抑或有相应的立功褒奖事例。副业队是犯人们梦寐以求的劳动场所,相对于大院的大通铺和统一的作息时间,在这里,它有独立的生活空间和相对自主的作息时间,时不时还可以另起炉灶,做些自己可口的饭菜。更重要的是,这里不用每天按时列队点名,只需抽空向管教们汇报一下思想和工作情况即可。

随着乡差开启了新的生活,并且远离了我们的视线,想必母亲与他的一切过往,就会像风吹残云一样,无声的消逝在悠悠的天地之间。一切恩怨的淡然化解,之后便是内心的轻松重构,就像风雨过后,自有晴天,人若珍惜,时光会再度清浅。

卸去了母亲与乡差之间的那个结,我尚处于萌动的稚幼心理,也抹去了一丝阴影。时间如白驹过隙,我在朦胧的领悟中慢慢成长,继续憧憬着另一个岁月静好的朝朝暮暮。

几个月后,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母亲精心算计后,一大早带着期盼新年的我,去十里之外的集镇采备家什。

临近晌午,在归来的路上,母亲看见荒坡地边归拢的棉花枝条堆里,仍有一些生涩枯干的棉桃微微开嘴,露出了半生的棉花团。于是让我等在路边,然后仔细的采摘起来......。

而我是不甘寂寞的,就哼着小曲一路小跑到不远的高地,向四处瞭望。

我目及远方,看到了天际边水墨般的起伏群山,看到了田野上空悠闲的浮云缭绕,也看到了不远处沉静如石的农场。虽已日临中天,饿腹渐鸣,但仍觉得心旷神怡,飘然若仙。

忽然,前方的田野上出现了一小片灰白,我定眼望去,遥见那竟是乡差赶着羊群放牧......。

不一会,母亲撕出了两小捧碎棉,高声唤我回归,于是,我忙不迭的跑下坡来,随母亲又踏上了归程。饥肠辘辘,回家心切,母子俩不时加快了脚步。

悄然,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等我们前行到离副业队不远的一棵树下时,这乡差赶着那羊群恰与我们交汇。

在羊群一片咩咩的叫声中,乡差看到我们已到树前,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然后故意几声干咳,并用手指了指树下位置,在察觉到已引起母亲的注意后,似乎如释重负,又高声吆喝着羊群向远方走去。

母亲对乡差的一系列反常动作是敏感的,在目送羊群离去后,她满脸疑惑地走到树前,忽然,我发现树根的草丛中,有一件用砖块压着的灰色毛衣......。

回到家里,出于好奇,我反复翻动着毛衣,感觉衣服是用纯毛线织的,毛线系手工捻搓而成,由于搓的粗细不一,所以衣服表面显得厚薄不均,样子虽丑了点,但感觉很厚实。母亲见状,也翻来覆去看了一通,看的时候,脸上没有明显表情,只是一种凝重的沉思状。稍后,她用一块旧布将毛衣包住,然后放入箱底,并且反复叮嘱道:“记住,千万不能告诉你爸”!

劳改农场,像个功能齐全的小社会,虽对外是半封闭的,与外界少有沟通,但在内部运作当中,依然延续着岁月中的人文精神与烟火传奇。除此,这里还有一项重要的职能,这就是洗刷灵魂,淬炼心智。在这特殊的环境中,我不知乡差是否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也不知他在磨难中是否有了新的人性彻悟,但无论环境如何,世间万物,都会花开有时,人生可期。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又是一个天高地绿的金色秋天,我和一群孩童趁着夕阳未落放学早,伴随着那行行南飞的大雁,在野外放风筝......。

暮色渐起,远听母唤,我连忙收起纸鸢奔向家中。晚餐当中,只听父亲对母亲叮嘱道,明天早点做饭,因为有一批刑满犯人要释放,需要提前上班准备......。

第二天,日出灿烂,天空如洗。

农场大院平整的空地上,一个办公桌落下就是主席台,会场下坐着诸多规规矩矩的犯人。

释放程序是庄重而简朴的。会议开始,台上经教导员点名,上来几个刑满被释放者。这几位身穿新发的没有任何标志的蓝色衣裤,每人夹着捆绑着的小包袱一字排开,立在办公桌右侧,洗耳恭听着监管们的多种勉励。最后,在犯人们的掌声里,双手接过一页释放证明,尔后转身朝大门外等候的一辆马车走去.....。

释放会开始时,妈妈闻声牵着我的手,在大院门口处远远地观看着释放过程。当那几人接过释放证明向大门口走来时,我骤然发现,乡差也在其中。

那乡差走在最后,当接近大门口时,他弯下腰去,提了提布鞋里新发的袜子,这一弯腰动作,就和前面的几位拉开了距离。当他又直腰前行,默默地经过我们面前时,突然,我清楚地也是第一次听到了他开口说话,他低着头:“姐!你是好人”!

说完,他挺直了腰杆,大步向前,一个跨步,坐上了马车。

母亲和我无声的目送着这几人,沿着来时的那条骡马土道渐渐远去。我发现,乡差自登上马车坐定后,始终目视前方,再无回头... ...。

岁月悠悠,流年似水。

后来的日子里,我牵着母亲的手慢慢长大,再后来,我又挣脱了母亲的牵手,孤自划着人生的一叶扁舟,在风雨飘摇中,追寻着那充满诗情画意的伊甸园。如今,六十年的甲子,恍然一梦,带着满身的疲惫与苍老,魂归故里。

闲瑕时,我爱凝望夕阳,回忆过往,同时苦苦思索着,如此年华,不知是驿站?还是终点?

我记得那乡差走后,母亲再未提起过与他的恩怨过往,只记得后来她曾叮嘱我,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亲。

孤舟度沧海,虹练风雨后。在后来的人生历练中,无论是得失荣枯,还是浮云朝露,我都信守着母亲的告诫。

然而,母子情感的印记是刻骨铭心的,虽然再未提起,但母亲的德行已经融入我的潜意识,在冥冥之中左右着我后来的一言一行。

虽然没有用心领悟,尽管不是刻意所为,但是“放下”与“宽容”,却成为了我的人生处世哲学。几十年来,面对你死我活的利益相争,面对人心叵测的恩怨积淀,心存善念,宽人以怀,退而求进,默中求解,这些处事原则,护佑着我的风雨小舟,不知渡过了多少个激流险滩!

我不懂佛与禅,但我在想,万事都有因果,既然爱是两个人相遇而产生的缘,那么恨,也应是两个人因相遇而产生的果。苍天之下,芸芸众生,两个人能够在茫茫人海中相遇,自然是一种缘分。上帝的宗旨是救赎与和谐,如果能够依照天意将恨化为爱,将戈化为帛,将刀光剑影化为玉树临风,这也算是胜造七级浮屠了吧!

... ... ... ...

时光流转到了七十年初,懵懵懂懂的我已经能够独自旅行,在小学毕业后而等待入读初中的暑假间,禁不住对故乡的魂牵梦绕,我从豫南飘着稻香的淮河南岸,又踏上了那黄河岸边雄浑厚重的黄土高坡。

在那古老的土窑洞里,我爱缠着奶奶听她讲述祖先们的故事;在那高高的山岭之上,我爱静静聆听那山沟沟里不时传出的粗犷乡音。我觉得,这是几百年来祖先们代代相传的文化基因,它承载着先辈们的灵魂所在和不死的传承精神。我在鸡鸣日出的朝阳中,在牛羊晚归的乡间小道上,陶醉于祖先们用勤劳双手开垦出的美好家园。我深深留恋着这片土地,因为,中华民族的文明起源和诸多的文化遗产就埋藏在这里。多少次,在梦里,在心里,我都在这片充满灵性的土地上,忘情的赤脚奔跑着......!

那天清晨,身为生产队长的姑父,要去山下的集镇购买农资,问我是否愿意出去走走?我当然欣然前往。

姑侄俩一路天南地北的笑谈往事,兴致勃勃从那高高的山梁古道上蜿蜒而下,不觉地来到了一处被乡亲们称之为“两河口”的小河边。

当我们走到河上的小桥时,眼见桥下一个光着脊背的男人,正在河滩上捞起浑圆的大块鹅卵石,去砌补河边上一小块被水冲开的地角。这男人性格很开朗,不时直起腰来和过桥的熟人打招呼。

当他看到我和姑父经过时,大嗓门地喊了一声:“去弄啥哩”?

姑父答曰:“地里见虫了,买点农药”。

那男人闻言:“今儿天热,瓶放好,别毒气出来把你弄晕了”。

在他俩一笑一答时,我发现那人瞅见我后似乎楞了一下,尔后又转眼恢复常态,若无其事的忙活去了......。

过了小桥,姑父还沉浸在刚才与那男人的对话场景中,于是他对我补充道:“这人不简单哩,懂哩事多,解放前还当过保长哩”。

听姑父说完,我小嘴一咧,脱口而出:“我知道”。

姑父闻之甚感惊奇,侧过身来满脸疑惑:“嗯---”?

我则诡异的一笑:“长大以后告诉你”!

...... ......。

麦浪写于2025年5月中旬

来源:麦浪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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