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栋八十年代的砖瓦房，墙根有一片片水渍印，门前的石阶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房子不算破，但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王婶的房子在村子最西头，紧挨着河滩。

那是栋八十年代的砖瓦房，墙根有一片片水渍印，门前的石阶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房子不算破，但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可能是因为太安静了吧。

别人家门口总有鸡鸭乱窜，孩子们嬉闹，王婶家门口却只有几只野猫偶尔经过，还都是夜里。

村里人提起王婶，表情都有些复杂。

“那个女人……”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其实也说不上她做过什么天大的错事。无非是丈夫死得早，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后来孩子也走了，就剩她一个。

但村子里就是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规矩。

一个女人，独自住在河边，门前总是黑漆漆的，连狗都不愿意进她家院子。时间长了，大家就觉得她”不太对劲”。

小孩子们更是怕她。

“王婶来了！”

孩子们就像见了鬼似的四散跑开。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因为她总是穿一身黑，走路也不出声，突然出现在街角，把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吓一跳。

又或者是因为她很少说话，就算碰到熟人，也只是淡淡地点个头。

人们总是害怕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

我记得很清楚，是个闷热的夏天午后。

知了叫得人烦躁，连风都是热的。村子里像个大蒸笼，狗都趴在阴凉地方吐舌头。

我在家里修空调，老婆在厨房择菜，电视里播着天气预报。

“明天有大雨，局部暴雨……”

老婆从厨房探出头：“要不要收一下晾晒的玉米？”

我手里拿着螺丝刀，头也没抬：“看天色还行，再晒一天。”

那时候谁也没想到，这场雨会下得那么大。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压得很低，像要掉下来似的。

风也起了，把晾衣绳上的衣服吹得哗哗响。

邻居王大爷在院子里收白菜，动作很急：“这天气，不对劲。”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些不安。

农村人对天气变化很敏感，祖辈传下来的经验，往往比天气预报还准。

果然，晚上九点多，雨就下起来了。

开始还是普通的雨，滴答滴答打在瓦片上。

但很快就变了调子。

雨越下越大，到了半夜，简直像天漏了一样。

我被雨声吵醒，起来关窗户，发现院子里已经积了水。

“这雨也太大了。”老婆在床上嘀咕。

我心里有些不安，但也说不出为什么。

真正的灾难是从凌晨三点开始的。

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外面有人在喊：“水来了！水来了！”

我赶紧起床，推开门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平时只有一米多宽的小河，现在变成了一条黄色的大河，河水已经漫到了河堤上。

更可怕的是，水位还在上涨。

“快起来！快起来！”

村干部拿着喇叭在街上跑，声音都变了调：“河水要漫过来了，大家赶紧往高处撤！”

我和老婆赶紧收拾重要的东西，准备往村口的高地转移。

路上遇到了好多人，大家都慌慌张张的，有人抱着孩子，有人背着老人，还有人牵着牛羊。

“这河水怎么涨得这么快？”

“上游肯定出事了。”

“我家的鸡还没抓呢……”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喊起来：“不好了！幼儿园那边有孩子！”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幼儿园在村子中央，地势相对较低。如果河水真的漫过来，那里肯定是最危险的地方。

“快去看看！”

几个年轻人立马调头往回跑。

我也跟着跑过去，一路上心里都在打鼓。

到了幼儿园门口，我们都愣住了。

院子里确实有孩子，十几个，都是留守儿童，平时就住在幼儿园里。

但问题是，幼儿园的老师和保育员都不在。

后来才知道，她们都回家收拾东西去了，以为孩子们的家长会来接。

但这些孩子的父母大多在外地打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孩子们站在院子里，有的在哭，有的在找老师，乱成一团。

“怎么办？”

大家都急了，但河水已经开始往这边涌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水中走过来。

是王婶。

说实话，看到王婶的那一刻，我心里是有些意外的。

平时大家都避着她，现在这种时候，她反而出现了。

她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但眼神很坚定。

“孩子们别哭，跟我走。”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稳。

“快点，水要来了。”

说着，她就开始组织孩子们。

大的牵小的，一个跟着一个，往高处走。

我们几个大人也赶紧帮忙。

但问题是，从幼儿园到安全地带，中间要经过一片低洼地，现在已经被水淹了。

水不算深，但对于这些小孩子来说，还是很危险的。

“我来背。”

王婶二话不说，弯腰背起一个最小的孩子。

那孩子大概只有四五岁，吓得哇哇哭。

“不怕不怕，阿姨带你回家。”

王婶轻声哄着，踏进了水中。

水流很急，她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很稳。

我们其他人也学着她的样子，一人背一个，或者抱一个。

就这样，一趟一趟地把孩子们送到安全地带。

最后一个孩子是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哭得最厉害。

“我要找妈妈……”

“妈妈在外面工作，等水退了就回来了。”

王婶耐心地哄着她，但小女孩就是不肯走。

这时候，河水已经涨到了幼儿园的台阶上。

“不能再等了！”

有人着急地喊。

王婶看了看水位，又看了看小女孩，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弯腰抱起小女孩，但没有往安全地带走，而是往幼儿园里面走。

“王婶，你干什么？”

我们都急了。

“她的东西还在里面。”

王婶头也不回，抱着孩子冲进了幼儿园。

几分钟后，她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书包。

“她的小熊在里面。”

王婶把书包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抱着书包，终于不哭了。

等把所有孩子都安置好，天已经亮了。

河水还在涨，但速度慢了些。

我们这些大人都累得够呛，王婶更是虚脱了似的，坐在路边大口喘气。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的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划伤，应该是在水中被什么东西刮到的。

“王婶，你受伤了。”

我指了指她的手臂。

她低头看了看，摇摇头：“没事，小伤。”

但血还在流。

村里的卫生员王医生赶过来给她包扎。

“这伤口不浅，得去镇上缝针。”

“不用，包一下就行。”

王婶很固执，不肯去镇上。

这时候，被救的孩子们围了过来。

之前哭得最厉害的小女孩，现在紧紧抱着王婶的腿。

“阿姨，谢谢你。”

其他孩子也跟着说谢谢，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小鸟。

王婶的眼睛有些湿润，但她努力克制着情绪。

“没事，都没事就好。”

她轻抚着孩子们的头，声音很轻。

围观的村民们都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我想，很多人心里的想法可能都变了。

后来的几天，村子里的话题都是那场洪水。

但更多的人在谈论王婶。

“她那天真勇敢。”

“是啊，十几个孩子，一个都没少。”

“要不是她，后果不敢想象。”

慢慢地，村民们对王婶的态度开始改变。

有人给她送菜，有人帮她修房子，还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

孩子们更是把她当成了英雄。

下午放学后，总有孩子跑到她家门口，叫她”王奶奶”。

王婶也不像以前那么沉默了，偶尔会和孩子们说说话，甚至微笑。

我发现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只是以前从来没有机会笑而已。

有一天，我路过她家门口，看到她在院子里晾衣服。

院子里传出孩子们的笑声，还有王婶轻柔的话语声。

那一刻，我觉得她家和别人家没什么不同了。

都是普通人家的烟火气。

事情的转折点是一个月后的村民大会。

村长要表彰在洪水中表现突出的村民，王婶是第一个。

“王婶在危急时刻，不顾个人安危，救出了十二个孩子，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村长说得很庄重，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王婶坐在前排，有些不自在地摆弄着衣角。

“请王婶上台说几句话。”

王婶摇摇头，表示不想说话。

但台下的人都在鼓掌，特别是那些被救的孩子，叫得最响。

“王奶奶！王奶奶！”

最后，王婶还是站了起来。

她走到台前，停了很久，才开口说话。

“我……”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孩子们都平安，就好。”

说完，她就要下台。

但这时候，被救的那个小女孩跑了上来，紧紧抱住她的腿。

“王奶奶，我爱你！”

王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台下的人也都红了眼眶。

散会后，我和王婶一起往回走。

路上，她突然对我说：“其实我也怕水。”

我有些意外：“那你为什么……”

“因为那些孩子比我更怕。”

她说得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而且，我曾经也有个孩子。”

我知道这件事，她的儿子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

“那天看到那些孩子，我就想起了我的小宝。”

她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河水。

“如果我的小宝还在，我也希望有人能救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很孤独。”

“大家都躲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太沉默了吧，大家觉得我不好相处。”

我想起这些年村里人对她的态度，心里有些愧疚。

“现在好了，有孩子们陪我说话，我觉得很开心。”

她笑了笑，眼角还有泪痕，但笑容很真诚。

从那以后，王婶真的变了。

她开始主动和邻居打招呼，会在村口和其他老人聊天，甚至参加了村里的广场舞队。

孩子们更是把她家当成了第二个家，放学后总要去她那里坐坐。

她也乐意，总是给孩子们准备些小零食，或者教他们做手工。

有时候我路过她家，会听到里面传出的笑声，和以前那种死寂般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村里人也开始重新认识她。

“王婶其实人很好的。”

“是啊，就是以前话少，大家误会了。”

“她做的手工包子特别香，改天去尝尝。”

慢慢地，她不再是那个让人避而远之的”怪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善良的村民。

今年春节，村里组织联欢晚会，王婶也被邀请参加。

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化了淡妆，看起来精神多了。

晚会上，那些被她救过的孩子们专门为她表演了一个节目。

“感谢王奶奶，感谢王奶奶……”

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在礼堂里回响，很多人都哭了。

王婶坐在台下，眼睛红红的，但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节目结束后，村长再次站起来说话。

“王婶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们，什么叫做真正的善良。”

“她不仅救了十二个孩子的命，也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光辉。”

“我们都应该向她学习。”

台下响起了长时间的掌声。

这时候，我想起了那天晚上的话：

“我欠她一条命。”

不，不只是我。

我们所有人，都欠她一声真诚的”谢谢”。

因为她让我们明白，善良不需要理由，帮助他人也不需要回报。

她用自己的行动，温暖了整个村子。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真谛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痛苦和孤独。

但当危险来临的时候，那些平时看起来普通甚至让人敬而远之的人，往往会展现出最珍贵的品质。

王婶就是这样的人。

她用自己的善良和勇敢，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和快乐。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来源：云朵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