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夜袭波尔多——二战英国特种部队的一次长途奔袭（下）

摘要：本文原载于《兵器》杂志2012年12月刊，转载时重新进行了二次内容完善及编辑、补充部分插图，以与同好共同分享。个人认为《兵器》是一本专业、客观的军事杂志，推荐持续订阅，丰富自身的军事及政治知识。将家中杂志数字化保存同时进行转载的文章，虽多年份较久，但一是已经足

本文原载于《兵器》杂志2012年12月刊，转载时重新进行了二次内容完善及编辑、补充部分插图，以与同好共同分享。个人认为《兵器》是一本专业、客观的军事杂志，推荐持续订阅，丰富自身的军事及政治知识。将家中杂志数字化保存同时进行转载的文章，虽多年份较久，但一是已经足够为普通网友提供专业的军事基础知识，二是想让读者以另一种比较独特的视角审视曾经的事物和观点。

麦金农和康威的牺牲

事实上，麦金农和康威在和大部队失去联系之后，也继续沿着纪隆河朝目标前进。在10日夜间，两人的皮划艇被河上的阻塞物破坏了。最后，他们用了3天时间，到达纪隆河和多尔多涅河附近的卡佐岛南边隐藏起来。巧合的是，哈斯勒和其他队员也隐蔽在这里，两队人的藏身之处居然只相差几百米！遗憾的是，两队人没有联系上，他们最终错身而过。

艰难上岸之后，麦金农和康威试图徒步穿越法国，逃往西班牙。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叫艾德华·帕伦蒂的西班牙劳工。此时，康威身着平民服装，上前向帕伦蒂请求帮助。由于帕伦蒂也是身无分文，他又找到了同行的另外一个工人普歇来照顾康威，而他并没有见到麦金农，然后就离开了。

“弗兰克顿”行动的牺牲者：麦金农（左）和康威（右）

在从贝尼耶到西萨克的路上，西永也加入了进来。在他们到达西萨克之后，两人在朱佩夫妇那里隐藏了3天。12月18日，两人在拉瑞勒等待驶往比利牛斯山脉方向的火车时，被法国伪警察抓获，然后被交给了德国人。

当地医院的记录显示，在这里有医生看见了麦金农。德国人可能想通过他们顺藤摸瓜，挖出法国地下抵抗组织成员。但是，面对德国人的严刑拷打，二人都守口如瓶。根据德国人的记录，直到1943年1月4日，德国人才设法了解到“弗兰克顿”行动的有关信息。最后，1943年3月23日，康威和麦金农被德国人处死。

突袭成功

再将目光移到哈斯勒等人身上。出击时的5艘艇，就只剩下哈斯勒的“鲶鱼”号和拉威尔的“小龙虾”号了。他们继续划行，在连续划行了11个小时、约42千米之后，12月8日上午7时30分，哈斯勒下令隐蔽休整。队员们选择了附近圣维安村的一处叫做鸟岛的沙滩，伪装好皮划艇，为自己找好藏身之处，然后开始休整和进食。

在当天白天，他们被一群渔民发现了。哈斯勒用蹩脚的法语试图和他们进行交流，而后者则回答道，他们不能保证不泄露哈斯勒等人的行踪。不过，哈斯勒却觉得他们并不会出卖他们，就没有对他们采取什么行动。后来，这些人也确实没有出卖哈斯勒等人。整个白天，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晚上23时30分，4人又将他们的皮划艇拖回水中，继续溯流而上。此时潮水异常汹涌，他们在潮水中奋力拼搏了6个小时，向着目标前进了约40千米。其间，有6到7艘驶往波尔多的大型船只驶过他们，很可能这些船只就是他们几天以后的目标。接近天明时分，他们选择了纪隆河东岸的卡尔洛格港以北的树篱作为掩蔽所，度过了白天的时光。

哈斯勒和他的队员们在泥泞的滩涂上拖行着小艇走了1300米才到达水边

12月9日晚上18点45分，他们早早地出发，前往波亚克附近的岛屿。他们又划行了大约28千米，然后在纪隆河和多尔多涅河附近的卡佐岛南边隐藏起来。现在，他们距离波尔多只剩下20千米了。这一天哈斯勒和他的队员们过得非常糟糕。天气十分阴冷，雨一直下个不停，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而更要命的是，他们所藏身的地方，正好就在一处德军高射炮兵阵地的观察范围之内。所以，他们也不能生火做饭取暖。

12月10日晚，依然是18时45分，哈斯勒等人又出发了。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此时对波尔多港附近停泊的船只发起进攻。但是离波尔多港还有不少距离，哈斯勒决定推迟行动，在前方再选择一处前进基地隐蔽一个白天，在下一个晚上实施行动。

这一次，他们溯纪隆河而上大约17千米，在纪隆河西岸距离波尔多港大约3千米处的芦苇荡中躲藏了一个白天。这里2米多高的芦苇为他们提供了非常好的掩护。透过芦苇荡，他们发现了停泊在巴森斯南边港口处的两艘大型商船，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批目标。

经过一番思考，哈斯勒最终确定了他们的袭击方案。他和斯帕克斯将前往西岸波尔多的主码头，而拉威尔和米尔斯则乘坐他们的“小龙虾”号艇前往波尔多港的东码头。如果他们到时没有在码头发现任何合适的目标，就将转而攻击之前在巴森斯南边发现的两艘大型商船。他们手头一共还有16枚磁性吸附水雷。他们为这些水雷装定了9小时延时引信，晚上21时15分，他们离开了掩蔽处，向着各自的目标出发。

“鲶鱼”和“小龙虾”借着夜色的掩护抵达波尔多西岸的卡诺码头，码头上的哨兵并没有发现它们。

由航空照片拼成的地图画出了“鲶鱼”和“小龙虾”发动攻击的地点和撤离的路线

就在他们向着预定目标进发的过程中，潮水又向他们涌了过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经过1个半小时的艰苦划行，哈斯勒和斯帕克斯最终到达了预定地点。在波尔多西岸的卡诺码头，他们俩发现，此刻有7艘船只排列在港区内，而在上游，还停泊着更多的船只。但是，汹涌的潮水阻碍了他们继续深入。

他们首先略过了港口内的两艘油船，因为油船拥有许多水密隔舱，他们所携带的磁性吸附水雷威力过小，无法造成有效损伤(油船的抗沉性普遍较好，为了储油，船体内设有许多储油罐，尤其是当油船空载时。在1942年的科克斯岛海战中，荷兰油船“奥德纳”号在与实力数倍于己的日军辅助巡洋舰交战中被击中数弹依然保持不沉，并且还与友舰“孟加拉”号扫雷舰合力击沉日军“报国丸”号辅助巡洋舰）。

“弗兰克顿”行动中使用的磁性水雷：1.金属带；2.磁铁；3.橡胶衬；4.拉杆；5.铜壳；6.铜帽；7.支架。

然后他们将3枚磁性吸附水雷布放在了一艘大型货船上。之后，他们又依次在一艘德国武装破雷船上布放了2枚，在一艘小型货船上布放了2枚，而最后的一枚水雷则留给了一艘小型油船。

《轻舟英雄》电影剧照：“鲶鱼”号正在悄悄接近它的猎物。

哈斯勒根据回忆绘制的“鲶鱼”号袭击目标示意图

布放完毕，哈斯勒和斯帕克斯立刻以最快速度顺流而下，来到卡佐岛附近水域。在那里，他们略作休整，然后又顺流飘下。就在此时，他们听见有划桨的声音传来。原来，拉威尔和米尔斯在巴森斯南部的港口中找到了那两艘船，并且布放了水雷。此外，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其它目标。

拉威尔和米尔斯的“小龙虾”号攻击示意图

第二天早晨，磁性吸附水雷爆炸了第一艘船，巴森斯港中的“阿拉巴马”号货船。此后，水雷陆续起爆，一直持续到了下午1点。6艘布放了磁性吸附水雷的船只中，有5艘被严重击伤。在卡诺码头，油船“地哈迪德”号进水严重，最终在河道中坐底沉没；而货船“松树岩”号同样受损严重，河水不断从破口涌入船舱，德国人在船甲板上排成队，以试图纠正倾斜，防止船最终倾覆；

相比起前两艘船，卡诺码头中的第四艘船破雷船5号（前身为“斯万海姆”号）则毫发未伤，因为原本布放在其船身上的磁性吸附水雷脱落了，在河床上发生了爆炸，没有给船体造成任何损害。而在巴森斯南部港口，“阿拉巴马”号船身被炸开了两个缺口，大量河水涌进了船内的4号、5号舱室。另外一艘货运班轮“波特兰”号的船体上则被炸开一个缺口，导致船体进水。

有趣的是，一队听命于SOE的抵抗组织成员正在对波尔多港口进行侦查，他们计划在下一个晚上对这些船只发动袭击行动。他们正好目睹了这些船只爆炸沉没的过程。

描绘“弗兰克顿”行动的插画。现实中水雷爆炸时行动队员早已撤离了。

12月11日早上，波尔多港内被袭击船只的照片。

九死一生

此次行动中，哈斯勒小队一共划行了170千米。任务已经完成，就像电影《孟菲斯美女号》中的那句台词：“他们已经为国家履行了义务，下面就该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了”。哈斯勒等人一路顺流而下，到达下游的布莱叶以北地区。早晨6时，他们分散开来，向着400米外的岸边进发。哈斯勒和斯帕克斯登上陆地之后，立刻凿沉了皮划艇，靠步行前进。

按照事先安排，他们应当赶往鲁菲克。那里的抵抗组织成员应该接应他们。但将消息通知抵抗组织的玛丽·林德尔在几天前遭遇了一场车祸(有人认为这是纳粹合作者故意策划的阴谋），断了5根肋骨，不得不躺在医院接受治疗，从而无法与伦敦方面进行无线电联络。阴差阳错之间，哈斯勒等人的命运变得更加凶险。

后来，饥寒交迫的哈斯勒和斯帕克斯得到许多法国人的帮助，得到了衣物和当地德军部署情况。而最让人感动的是，当他们到达圣佩附近时，当地纳佩农场一户勇敢的村民，克洛多米尔·帕斯克霍和他的妻子艾琳不顾危险，容留了哈斯勒和斯帕克斯二人，为他们提供了藏身之处。这对于已经在阴冷的冬日里露天度过了8天时间的二人而言，真可谓是绝处逢生。

在这里，他们吃上了离开“金枪鱼”号之后的第一顿热饭。就在他们离开时，哈斯勒和帕斯克霍约定，安全回到英国后，他们将通过BBC广播给帕斯克霍一家捎去一个口信：“Lepoulet est bon.”(鸡的味道好极了）。

和哈斯勒等人相比，拉威尔和米尔斯的运气就差了很多。他们用两天的时间向鲁菲克方向前行了大约30千米，在距离布莱叶东北大约30千米处的蒙略拉加德，身着军服的他们遭到当地人出卖，落入了法国伪警察之手，旋即被交到德国人的手上，和康威和麦金农在同一天被德国人处死。

不幸牺牲的拉威尔（左）和米尔斯（右）

哈斯勒和斯帕克斯经过一番艰苦跋涉，他们到达了西班牙一侧的巴诺拉斯。从这里他们又辗转到达了巴塞罗那，在这里，他们见到了当地的英国领事。此后，哈斯勒被带到了马德里，在那，他乘上飞往英国的飞机，于4月1日回到英国，而斯帕克斯则到了直布罗陀，然后从海路回到了英国。

哈斯勒和斯帕克斯从出发，到完成任务后经过西班牙返回英国的路线图。

为了表彰二人的英勇事迹，哈斯勒被授予优异服役十字勋章（DSO），而斯帕克斯则被授予优异服役勋章（DSM）。当然，同样完成任务的拉威尔和米尔斯也并没有被遗忘，他们也被提名了优异服役勋章。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无法被追授予勋章，他们的信息被记录进了相关报告中。

1984年，一块关于“弗兰克顿”行动的纪念碑在英国建立起来。图为哈斯勒（左）和斯帕克斯（右）出席揭幕仪式

第一座纪念“弗兰克顿”行动参加者的纪念碑矗立在法国穿越勒韦尔东的加伦河口。

保存在英国国家海事博物馆中的Mark IX型（前）和Mark II型（后）皮划艇

《轻舟英雄》——荧屏经典

和许多大胆的袭击行动一样，弗兰克顿行动也为后世的许多文艺作品提供了素材。各种书籍、影视作品层出不穷。而其中不可不提的，就是在1955年上映的电影《轻舟英雄》。这部电影由沃维克电影公司制作，集合了当时该公司的精兵强将。乔斯·费雷尔自导自演，出演该片的主人公斯丁格少校。

电影《轻舟英雄》宣传海报

电影剧组在葡萄牙的外景现场，演职人员正在紧张拍摄一组潜行戏。

电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刚刚获得晋升的陆战队少校斯丁格(以哈斯勒为原型，该电影中，所有人物姓名都是虚构的）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希望通过可折叠式的皮划艇，深入德国占领区的港口，利用磁性吸附水雷攻击港口内停泊的船只，为此，他还设法招募到了一批志愿者参与这次行动。

但是，就在此时，他和他的副手休·汤普森（由特雷德·霍华德扮演）上尉产生了矛盾。斯丁格非常积极地推进着这项突击行动的运作，但是他自身又缺乏领导这样的突击行动的经验；而汤姆森则代表了传统古板的陆战队军人。这二者从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二战以及之后的冷战中英国海军陆战队中的新老观念冲突。

按照斯丁格制定的方针，克雷格中士（由维克多·玛德尼饰演）负责训练他手下的队员，但是，汤普森强烈反对斯丁格松散的训练方针，后来，在一次测试以惨败告终后，斯丁格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将训练事宜交给了汤普森。在汤普森的鞭策下，他手下的队员越发展现出自身出色的战斗力。

哈斯勒和斯帕克斯带着特雷德·霍华德和大卫·洛奇在葡萄牙海域进行训练

经过重重波折，行动终于开始了。在纪隆河口外约10英里（16千米）处，英国海军的潜艇放出了全部的双人皮划艇。就在此时，一艘路过的德军巡逻艇投下的深水炸弹将拉多克的搭档震伤，本不用参加这次行动的汤普森毅然决定顶替他参加这次行动。

参战队员们划着他们的皮划艇昼伏夜行溯河而上大约70英里（113千米）后，只有4人最终到达预定目标区域，他们在港口中的船只上布设了磁性吸附水雷。最终，只有斯丁格和另外一名陆战队士兵生还归来。被俘的汤普森和其他队员宁死不屈，拒绝向德军泄露有关作战的情报，被德军行刑队射杀。但让他们欣慰的是，他们在死之前听见了水雷爆炸的声响，在付出巨大代价后，行动成功了。

影片中的轻舟袭击的场景取景自葡萄牙境内的塔古斯河，因为这一带的环境和纪隆河非常相近，而最后的攻击场面则是拍摄于伦敦码头。而就在拍摄当中，还发生了一次意外：在拍摄划行的场景时，霍华德和洛奇驾驶的皮划艇意外翻覆，所幸二人均被及时救起。

在拍摄过程中，英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给予了大力支持。为了让演员们看上去更像是军人，他们对演员们进行了一定的军事素养训练，而来自特别舟艇部队的布朗基上尉和他手下的另外11名皮划艇高手还来到葡萄牙，教会了演员们如何驾驭皮划艇。

据当时参与培训的约翰·沃尔特回忆，当时的待遇相当丰厚，每个星期都能得到约210先令的出外津贴，相比起当时下士每星期5英镑的工资，还是相当给力的。除此之外，影片中的许多“群众演员”也都是货真价实的海军陆战队员——驾驶工作车的司机，德军水手和士兵，英军和德军的哨兵，宪兵，甚至是德国海军行刑队员。为了影片中的“大家伙”，英国海军还特意派出了“弗林特城堡”号（K383）和“利兹城堡”号（K384）号护卫舰扮演投掷深水炸弹的德军巡逻艇。而电影中的训练营则是在普利茅斯的伊斯利军营拍摄，这里后来成为英国海军陆战队博物馆的所在地。

英国皇家海军还特意派出了“弗林特城堡”号（舷号F383)护卫舰扮演投掷深水炸弹的德军巡逻艇。

关于剧本，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该片剧本最早由布莱恩·福布斯撰写，之后费雷尔又让理查德·梅巴姆重写了剧本，但公司老板埃尔文·艾伦觉得这个剧本缺乏戏剧效果，就在没有告知费雷尔的情况下，让福布斯在梅巴姆的版本基础上又重写了一个版本。费雷尔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后，愤而离开了剧组。

《轻舟英雄》剧组还特意请来了当时已经晋升为中校的哈斯勒担任首席技术顾问，已经退伍的陆战队下士斯帕克斯也被聘请为顾问。但是，作为一个谦虚的人，哈斯勒对这部电影的标题和有些夸张的剧本感到有些难为情，刻意去了国外躲开了电影在帝国广场的首映。但是，这部戏的主演费雷尔和霍华德却与哈斯勒保持了几十年的友谊。（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