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家门被敲响了。
不是收水费的。
也不是社区送温暖的。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一个风尘仆仆的陌生男人。
他嘴唇干裂,眼神里全是疲惫。
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照片。
就是那张照片,让我的天,瞬间塌了。
我叫尚秀雅,今年六十有八。
是个普普通通的退休纺织女工。
老伴叫耿建军,以前是钢铁厂的,身体比我还硬朗。
我们住在单位分的旧家属楼里,不大,两室一厅,但很安静。
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时候能听到墙上钟表里,秒针“咔哒、咔哒”走动的声音,一声一声,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这房子,自从八年前女儿耿婉瑜远嫁后,就没再真正热闹过。
我和老伴守着这座空房子,也守着一份遥遥无期的盼望。
(一)远嫁的女儿,断线的风筝
说起我的女儿婉瑜,那真是我的心头肉,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她从小就聪明,长得又水灵,是我们这一片出了名的好闺女。
我和老伴都是粗人,没读过多少书,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
她也争气,一路从重点小学读到名牌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很好的外企,前途一片光明。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恋爱了。
这本是天大的好事,我和老伴也替她高兴。
可坏就坏在,那个男孩子,家太远了。
那个男孩子叫费立群,是婉瑜的大学同学。
小伙子我见过一次,人看着老实本分,对婉瑜也是真好,我们老两口说实话,心里是满意的。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的家。
在西南边陲的一个大山里,坐火车都要三天两夜,下了火车还要换长途汽车,然后再走几十里山路。
我一听这地方,头都大了。
“婉瑜啊,”我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不是妈不同意,你嫁那么远,以后受了委屈,爸妈想给你撑腰都够不着啊!”
“妈,现在交通多方便啊,我想你们了,一张机票不就回来了?”婉瑜那时候年轻,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
“那能一样吗?远嫁的闺女,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就成了亲戚,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我急得直掉眼泪。
“您怎么思想这么老旧啊!爱情跟距离有什么关系?立群说了,等他那边安顿好了,就把我接过去,以后我们就在那边发展。”
“他家就他一个儿子,父母身体还不好,他肯定是要回去的!你跟着他回去,那山沟沟里,你能习惯吗?”老伴耿建军一辈子没红过脸,那次也把桌子拍得山响。
那段时间,我们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和老伴轮番上阵,说破了嘴皮子,可婉瑜这孩子,平时看着温顺,骨子里却倔得很,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说:“爸,妈,我爱立群,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他孝顺,有责任心,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们就成全我们吧。”
看着女儿那坚定的眼神,我和老伴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我们知道,留不住她了。
女大不中留啊。
最终,我们还是妥协了。
婚礼办得很简单,费立群的父母身体不好,没能过来,只有他自己来了。
看着女儿穿着婚纱,拜别我们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生生剜掉了一块。
我拉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婉瑜,到了那边,一定要经常给家里来电话,报个平安。受了委屈,别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诉爸妈。”
“妈,您放心吧,我会的。”她也哭成了泪人。
可我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真切地抱着她。
婉瑜走后,起初的半年,还算正常。
她每个星期都会掐着点给我们打来电话,说说她在那边的生活。
她说,婆婆待她很好,把她当亲闺女疼。
她说,山里的空气很好,就是买东西不太方便。
她说,费立群找了份乡镇中学老师的工作,她也准备考个教师资格证,以后就在那里当老师。
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我和老伴虽然心疼,但听着她过得好,心里也渐渐踏实了。
可是,大概从她嫁过去的第二年开始,电话渐渐少了。
从一个星期一次,变成一个月一次,再到后来,两三个月才来一个电话。
每次我们问起,她都说忙。
忙着备课,忙着照顾生病的公婆,忙着适应山里的生活。
我和老伴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也不敢多问,生怕给她增加压力。
我们总想着,年轻人嘛,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要忙,可以理解。
直到八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是我最后一次接到婉瑜的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点说不出的沙哑。
她告诉我,婆婆的病又重了,费立群的爸爸前段时间上山砍柴,又不小心摔断了腿,家里现在一团糟。
她还说,她好像……怀孕了。
我一听,又惊又喜又心疼。
“婉瑜啊,怀孕了可是大事,得好好养着!要不,你让立群请个假,你俩回咱家来,妈照顾你!”我急切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妈……”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回不去了。路……前几天下大雨,山洪把路冲断了,现在出不去,也进不来。”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那怎么办啊?你一个人在那边,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没事儿的妈,您别担心,立群在呢。等路通了,我们就回去看您和爸。”
她匆匆说了几句,就说要去照顾病人,挂了电话。
我当时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通电话之后,婉瑜的电话,就再也没打来过。
我们打过去,永远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和老伴彻底慌了神。
耿建军急得满嘴起泡,想立马买票去找女儿。
可我们只有一个地址,那个模糊到xx省xx县xx乡xx村的地址。
我们甚至连费立群的身份证号都不知道。
耿建军托了好多老战友,老同事去打听,得到的消息都是,那个地方太偏了,因为地质灾害,整个乡都跟外界失联了,通讯和交通都断了,什么时候能恢复,谁也说不准。
我们就这样,眼巴巴地等。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两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家里的电话,成了最折磨人的摆设。
每次铃声响起,我都会像触电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扑过去接。
可每一次,传来的都不是我 日思夜想的那个声音。
失望的次数多了,心也就渐渐麻木了。
老伴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爱说爱笑,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一抽就是一整包烟,眼睛望着西南的方向,一坐就是大半天。
我知道,他比我更痛,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善于表达。
我们开始害怕过年过节。
别人家都是张灯结彩,儿孙绕膝,热热闹闹。
我们家却是冷锅冷灶,老两口你看我,我看你,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周围的邻居,有知道我们家情况的,看着我们都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戳到我们的痛处。
也有不明就里的,笑着问我们:“老耿,尚姐,闺女今年回不回来过年啊?”
每当这时,我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只能强颜欢笑,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忙,工作忙,回不来。”
转身回到屋里,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八年啊。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我的婉瑜,我的心肝宝贝,你到底在哪里?
你是生是死?是好是坏?
你还记不记得,在遥远的北方,还有一对白发苍苍的父母,在等你回家?
渐渐地,我们甚至不敢再抱希望。
或许,她在那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忘了我们了?
或许,她遇到了什么不测……
后面这个想法,我连想都不敢想,每次一冒头,就被我死死地摁下去。
不会的,我的婉...,我的女儿福大命大,她一定还好好地活着。
我们就靠着这点微弱的信念,撑着,熬着。
这日子,就像熬一锅不见底的中药,又苦又涩,却不得不一天天咽下去。
(二)不速之客,晴天霹雳
时间就这么来到了八年后的今天。
一个我以为会和过去三千个日夜一样,在无尽的思念和等待中度过的普通下午。
门铃,毫无征兆地响了。
我以为是楼下的邻居王婶又来借酱油,趿拉着拖鞋就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黝黑粗糙,像是常年在风吹日晒下劳作的人。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夹克,脚上的运动鞋沾满了泥土。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沧桑,一双眼睛却很亮,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
“阿姨,您好。”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请问,这里是耿婉瑜的家吗?”
听到“耿婉瑜”这三个字,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我的手脚一阵冰凉,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婉瑜?”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被塑料膜包裹得很好的照片。
他把照片递到我面前。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那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男人,就是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他抱着孩子,笑得憨厚。
孩子虎头虎脑,很可爱。
而那个女人……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她依偎在男人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但那笑容里,藏着化不开的憔悴和疲惫。
她的眼角有了细密的皱纹,头发也有些枯黄,皮肤不再是我记忆中的白皙水嫩,而是和我一样,带着岁月的痕迹。
可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巴……
分明就是我的婉瑜!
只是,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苍老了,憔悴了,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花。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而更让我感到天旋地转的是,这个男人是谁?这个孩子又是谁?
八年的杳无音讯,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张刺眼的全家福?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脑海。
我的婉瑜,她是不是……是不是在外面……又成了家?
这个男人,是她的新丈夫?
那费立群呢?
我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
“阿姨!阿姨您怎么了?”男人见状,连忙伸手想扶我。
“别碰我!”我尖叫着,一把推开了他。
照片“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女儿怎么了?费立群呢?!”我歇斯底里地冲他喊道。
我的喊声惊动了在里屋看报纸的老伴。
“秀雅,怎么了?”耿建军快步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男人和地上的照片,也是一愣。
他捡起照片,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那双常年跟钢铁打交道的大手,捏着那张薄薄的照片,青筋都爆了起来。
“你是谁?”耿建军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男人被我们夫妻俩的阵仗吓到了,他连连后退,摆着手,急切地解释道:“叔叔,阿姨,你们误会了!你们听我解释!我就是费立群啊!”
“什么?”
我和耿建军同时愣住了。
他是费立群?
怎么可能!
当年那个白净斯文的大学毕业生,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汉子?
岁月,到底在他身上刻下了多少刀?
“你……你说你是费立群?”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是啊,阿姨,我是立群。”他苦笑着,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身份证,递了过来,“这是我的身份证。”
耿建军一把抢了过去,对着上面的照片和信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照片上的年轻人,确实是当年那个费立群。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耿建军的声音也开始发抖,“这八年,你们到底去哪了?婉瑜呢?她为什么不回来?她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
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向费立群。
费立群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当着我们的面,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对着楼梯口,轻轻地招了招手。
一个瘦小的人影,从楼梯的拐角处,怯生生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那是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他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和不安。
他怯怯地看着我们,小手紧紧地抓着楼梯的扶手。
“念瑜,过来,叫外公外婆。”费立群声音哽咽地对那个孩子说。
孩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迈着小步子,挪到了费立群的身边,躲在他的身后,小声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外公……外婆……”
“念瑜?”
我愣住了。
费念瑜?
念瑜……念瑜……
思念的“念”,婉瑜的“瑜”?
我的心猛地一颤,一个比刚才那个更可怕、更让我绝望的猜想,浮上了心头。
我死死地盯着费立群,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我最害怕的问题:
“婉瑜……我的婉瑜……她人呢?”
费立群“扑通”一声,对着我们跪了下来。
这个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
“爸!妈!”
这一声“爸妈”,他叫得撕心裂肺。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婉瑜!我没有照顾好她!”
他一边哭,一边用力地用头磕着冰冷的水泥地,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费立群那绝望的哭喊。
婉瑜……我的婉瑜……没了……
(三)迟到八年的真相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耿建军扶进屋里的。
我只记得,我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耿建军,那个一辈子都坚强得像座山的男人,此刻也红了眼眶,他紧紧地抱着我,嘴里不停地说着:“秀雅,撑住,撑住……”
费立群还跪在门外,那个叫念瑜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小声地哭着。
还是耿建军先缓了过来。
他走过去,把费立群和孩子拉进了屋。
“起来,别跪着了。”他声音沙哑地说,“进来说话。”
他关上了门,把我们和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费立群拉着孩子,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头垂得很低,不敢看我们。
“坐下吧。”耿建军指了指沙发。
费立群这才拉着孩子,在沙发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耿建军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捧在手里,然后他坐在我的身边,看着费立群,一字一句地问:“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八年,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费立群断断续续地,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故事。
一个关于等待,关于坚守,关于爱与死亡的故事。
当年,婉瑜跟着费立群回到他老家后,生活确实很艰苦。
那个大山深处的小村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闭塞落后。
不通公路,不通电话,全村人与外界的联系,全靠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
婉瑜,那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城市姑娘,没有一句怨言。
她学着烧柴火做饭,学着下地干农活,学着照顾体弱多病的公婆。
她用她带来的不多的钱,给村里的小学买了很多书和文具,还主动当起了孩子们的义务老师,教他们说普通话,教他们认识外面的世界。
村里的人,都特别喜欢这个城里来的,有文化又善良的“小费媳妇”。
费立群说,那段时间,虽然穷,虽然苦,但他们很幸福。
他说,婉瑜常常在晚上,依偎在他怀里,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她说,等路修好了,通讯恢复了,就把爸妈接过来住一段时间,让他们看看这里的蓝天白云,让他们知道,她在这里过得很好。
她说,等存够了钱,就带着费立群和孩子,回北方,在娘家旁边买个小房子,好好孝敬我们。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原来,我的女儿,从来没有忘记我们。
她不是不联系我们,而是,联系不上啊!
那年冬天,她打来最后一通报喜又报忧的电话后不久,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引发了山洪。
泥石流冲垮了村里唯一通往外界的山路和通讯电缆。
整个村子,成了一座孤岛。
他们,被困在了大山里。
婉瑜就是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生下了儿子,费念瑜。
没有医院,没有医生,全靠村里的接生婆。
生产那天,她大出血,差点就没抢救过来。
费立群说,他当时跪在地上,求遍了漫天神佛,才把婉瑜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那次生产,也彻底掏空了婉瑜的身体。
再加上山里医疗条件差,营养也跟不上,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可她从来不喊苦,不喊累。
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丈夫,给了孩子,给了那个困住她的家。
她教儿子念书写字,给他讲山外面的故事,讲北京的天安门,讲北方的雪,讲慈祥的外公外婆。
她常常拿出我们老两口的照片,指给念瑜看:“宝宝,你看,这是外公,这是外婆。他们很爱很爱妈妈,也很爱很爱宝宝。”
路,一断就是五年。
五年里,乡里和县里派人来修过几次,但都因为地质条件太复杂,屡修屡断。
直到三年前,国家启动了扶贫搬迁项目,才下定决心,在山的另一头,重新开辟出一条新的生命通道。
路,终于通了。
可婉瑜的身体,却也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加上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她患上了严重的肺病。
等路通了,费立群背着她,走了两天两夜的山路,把她送到县医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医生说,她的肺,已经坏死了。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在医院的最后一个月,是婉瑜这八年来,最轻松,也是最痛苦的一个月。
她再也不用为生计操劳,却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就拉着费立群的手,交代了后事。
她求费立群,一定要把儿子念瑜抚养成人,让他多读书,走出大山。
她还求费立群,一定要来找我们。
“立群,”费立群模仿着婉瑜当时虚弱的声音,泪流满面,“你一定要去见我爸妈。你告诉他们,女儿不孝,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辈子,是我欠他们的。”
“你告诉他们,我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你。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你把这张照片带给他们看。这是我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合影。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外孙,长得多像我。”
“你告诉他们,我爱他们,很爱很爱……”
说到这里,费立-,这个坚强的汉子,已经泣不成声。
我和耿建军,也早已哭成了两个泪人。
我终于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照片里那个憔悴的女人,就是我的婉瑜啊!
是岁月和苦难,夺走了她的青春和容颜!
八年的杳无音讯,不是背叛,不是遗忘,而是一场与命运和贫困的殊死搏斗!
我的女儿,我那善良坚强的女儿,她用自己年轻的生命,诠释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
而我,我这个当妈的,却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怀疑她,误解她!
我的心,疼得像要裂开一样。
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个叫念瑜的孩子。
孩子被我吓了一跳,身体僵硬。
我能感受到他瘦弱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发抖。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真像,太像了。
这孩子的眉眼,简直和婉瑜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是我女儿的血脉,是她生命的延续啊!
“好孩子……我的好外孙……”我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悲伤,他不再挣扎,小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用他那稚嫩的童音,学着妈妈教他的样子,安慰我:“外婆,不哭……妈妈说,她会在天上,变成最亮的星星,看着我们……”
一句话,让我和耿建军的眼泪,再次决堤。
那天下午,我们家的哭声,几乎要穿透整栋楼。
我们哭我们那苦命的女儿,哭那迟到了八年的真相,也哭我们自己这八年来无尽的等待和煎熬。
哭过之后,费立群站起身,擦干眼泪,又要给我们下跪。
“爸,妈,婉瑜不在了,我没脸再见你们。念瑜,我带来了,让你们看一眼,我就……我就带他走。”
“走?你们要去哪?”耿建军一把拉住了他。
“我……我出来的时候,把老家的房子和地都卖了,凑了点路费和给婉瑜看病的钱,现在也所剩无几了。我打算,在城里找个工地打零工,先把念瑜安顿下来,让他上学。”费立群低着头说。
“胡闹!”耿建军眼睛一瞪,“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把婉瑜当什么人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也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我读懂了一切。
我走到费立群面前,拉起他和念瑜的手,把他们拉到我和老伴的中间。
我看着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男人,这个替我女儿承受了所有苦难的男人,这个信守承诺、千里迢迢来完成妻子遗愿的男人。
他不是什么陌生人。
他是我的女婿,是婉瑜用生命去爱的男人,是我们这个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立群,”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哪里也别去。”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没了女儿,但多了一个儿子。我们老两口,给你们带孩子,供念瑜上学。我们一家人,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费立群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们。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再次蓄满了泪水。
这一次,不是悲伤,不是愧疚,而是满满的,滚烫的感动。
“爸……妈……”他哽咽着,再次跪倒在地。
这一次,我和耿建军没有再让他跪下去,我们老两口一起,把他和念瑜,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八年的等待,画上了一个如此悲伤,却又如此温暖的句号。
空了八年的房子,终于又有了家的感觉。
那个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念瑜很乖,也很懂事,他坐在我身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时不时抬起头,对我笑一笑。
看着他那酷似婉瑜的笑脸,我仿佛又看到了我的女儿,就坐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
我知道,婉瑜走了。
可她又好像没走。
她化作了天上的星辰,守护着我们。
她也把她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她的爱人,和她的孩子,送回了我们的身边。
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份沉甸甸的爱与责任,将会由我们,替她继续守护下去。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我那苦命的女儿。
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固执,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如果当初,我能多给她一些支持,而不是阻拦,她是不是就能少吃很多苦?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
这世上,有一种痛,叫子欲养而亲不待。
还有一种痛,叫亲欲养而子不在。
这份痛,这份意难平,或许将伴随我一生。
我想问问大家:
都说“养儿防老”,可远嫁的女儿,就真的成了“泼出去的水”吗?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不是无论隔着多远的山,多长的时间,也终究是无法被隔断的?请在评论区留下您的看法。
来源:德才兼备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