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老太,这钱又不够了?您退休金三千六,我都没见您存下来过!"李建国放下碗筷,眉头紧锁。
月光下的算盘
"陈老太,这钱又不够了?您退休金三千六,我都没见您存下来过!"李建国放下碗筷,眉头紧锁。
我叫陈淑华,今年六十三岁,退休前是市教育局的一名干部。
去年冬天,我从老家搬到女儿家住,本想帮她照顾孙子,减轻些负担。
没想到却因为那点退休金,惹得女婿不痛快。
那是九十年代末的一个春天,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着这座北方小城。
女儿嫁给县医院的李建国已有五年,他是个体面人,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这年头算得上是有面子的工作。
医院分了一套六十多平的两室一厅,虽然不大,但在当时已经很不错了,不少人还住着筒子楼呢。
我刚退休那会儿,心里还不是滋味,突然从忙碌变得清闲,像是从主流被推到了岸边。
办公室里的"老陈同志"一下子变成了家里无所事事的"老太太",这落差谁都不好受。
我退休的那天,同事们给我办了个简单的欢送会,教育局长还亲自送了我一块"教育战线三十年"的纪念牌匾。
回到家,我把那牌匾挂在墙上,老伴看了直笑:"咱家又不是饭馆,挂这玩意儿做啥?"
老伴是老师,比我早退休两年,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整天听广播、下象棋,倒也快活。
可我不同,干了大半辈子行政工作,习惯了每天电话铃声不断、文件堆成山,突然闲下来,浑身不自在。
退休第一个月,我天天扫地、擦桌子、洗窗户,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老伴笑称我是"强迫症犯了"。
第二个月,我开始给老同事们打电话,问这问那,别人都忙,渐渐地也就少了联系。
第三个月,我学着跳广场舞,可那动作记不住,节奏也跟不上,没跳几次就放弃了。
老伴总说:"咱都一辈子了,该歇就歇,还折腾啥?"
就在我觉得日子没啥盼头的时候,女儿李小梅来电话了。
"妈,您来我们家住吧,正好帮我看看小强,他上学了总没人接送。"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我和老伴商量了一晚上。
"你去吧,"老伴最后说,"我一个人没事,还能跟老郑他们下棋。小梅工作忙,你过去帮帮她也好。"
于是,我犹豫再三,终究拗不过女儿的热情,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着每月三千六的退休金,还有那台收音机,搬进了他们位于县城的楼房。
临行前,老伴还特意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木头算盘,那是我们结婚时,他母亲给的嫁妆之一。
"带上吧,你不是最爱算账了吗?"老伴笑着说,"钱不多,也得精打细算不是?"
我点点头,把算盘塞进了行李袋。
女儿女婿来接我那天,开的是单位的桑塔纳,那年头能坐小轿车的没几个,我心里还挺美。
到了女儿家,小强一看见我就扑过来:"奶奶,您来啦!我想死您啦!"
我心里一热,摸摸他的脑袋:"奶奶给你带了好吃的,家乡的大枣,还有你爷爷让人从乡下带来的土鸡蛋。"
建国忙着往楼上搬我的行李,小梅则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年的变化。
小强上小学二年级了,学习不错,就是调皮,老师说缺乏管教。
小梅和建国工作都忙,经常加班到晚上,根本照顾不过来。
"妈,您来了就好了,"小梅说,"我和建国也放心,小强也有人管了。"
起初,一切都很和谐。
我负责接送孙子,做饭打扫,女儿女婿上班。
早上五点多起床,做好早饭,七点送小强上学,然后买菜回来做午饭,接着打扫卫生,下午三点去接小强放学,辅导他写作业,晚上做晚饭等女儿女婿回来。
日子虽然忙碌,但充实,我又找回了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小强也很依赖我,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说学校发生的事情,有什么新鲜事,哪个同学又调皮了,哪道题不会做。
建国和小梅下班回来,看到饭菜已经准备好,小强作业也完成了,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
"妈,您来了,我们真是轻松多了,"小梅常说,"以前回家还得做饭,现在可好了,一回来就能吃上热乎饭。"
建国也很尊重我,有时还会问我一些教育局的事情,毕竟医院和教育局经常有往来。
可好景不长,三个月后,问题开始出现。
我的退休金总是月光,到月底时经常找女儿借钱。
起初,小梅不以为然:"妈,您缺钱就说,何必那么见外。"
可一次两次三次,建国开始有意见了。
"妈,您的钱都花哪儿了?"一个星期天的晚饭桌上,建国问道,"您在我们家吃住都不用花钱,那点日用品也花不了多少,怎么每到月底就捉襟见肘?"
小强在一旁插嘴:"奶奶给我买了好多文具和玩具呢!"
建国瞪了儿子一眼:"不是你奶奶的错,是你不该要那么多东西。"
我连忙解释:"孩子喜欢,我就买了,花不了多少钱。"
"那您的钱到底花哪儿了?"建国追问,"三千六一个月,在咱们县城,不吃不住,够花一阵子了。"
我只是笑笑:"老了,记性不好,花销记不清了。"
"妈辛苦一辈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呗。"小梅打圆场,"可能是给老家的亲戚带了东西,对不对,妈?"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建国虽然没再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不解和一丝不满。
他是个讲究计划的人,对钱的去向总要搞得一清二楚。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了自己的退休金去向。
那是在我来女儿家的第二个星期,小区里的杨阿姨找上门来。
她是小区里的居委会主任,退休前是纺织厂的工人,为人热心肠,整天忙着给小区里的人调解纠纷、传达政策。
"陈老师,听说您是教育局退休的?"她一进门就问,"我们社区正在组织志愿服务,您有兴趣参加吗?"
我有些犹豫:"什么志愿服务?"
"就是帮助社区里有困难的老人,"杨阿姨解释,"有些孤寡老人,子女不在身边,生活不方便,我们去帮他们打扫卫生、买东西、聊聊天。"
我想了想,反正接送完小强也没事干,就答应了。
第二天,杨阿姨带我去了第一户人家。
那是个七十多岁的王大爷,老伴去世多年,儿子在南方打工,很少回来。
他住在社区北边的那片老旧小区,一栋破旧的筒子楼里,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王大爷,这是陈老师,教育局退休的,今后她会经常来看您。"杨阿姨介绍道。
王大爷拉着我的手,眼睛湿润了:"陈老师,麻烦您了。"
那天,我们帮王大爷打扫了房间,整理了柜子,又帮他买了些菜回来。
临走时,我看到王大爷的冰箱几乎是空的,只有几个土豆和白菜。
"王大爷,您的退休金不够花吗?"我忍不住问。
王大爷叹了口气:"厂里倒闭了,退休金一直不稳定,有时候发,有时候不发,能对付着过就行。"
那一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杨阿姨:"社区里有多少这样的老人?"
"不少呢,"杨阿姨说,"有些是独居的,有些是子女不在身边的,生活都不容易。我们志愿者能帮一点是一点,但人手有限。"
从那天起,我开始定期去看望王大爷,每次都会带些鸡蛋、肉和水果,有时还会给他塞点钱。
渐渐地,我又认识了几位需要帮助的老人。
有退休工人李大娘,丈夫早年去世,儿子残疾,靠微薄的补助艰难度日。
有退休教师赵爷爷,子女都在国外,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老房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每次去看他们,我都会带些东西,有时是食物,有时是日用品,有时是一点钱。
我把这些支出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每月算一算,不知不觉就花了大半的退休金。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小本子,借着月光翻看。
上个月:王大爷家送鸡蛋和肉200元,给生病的李大娘买药180元,帮赵爷爷交电费100元,还有其他几位老人的零零总总,一个月下来,花了1800多元。
我把小本子收好,心想:这事不能告诉建国和小梅,他们会担心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退休金依然月光,建国的疑惑也越来越重。
有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看望老人们。
刚走出单元门,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建国。
"妈,您这是去哪儿?"他问,语气里带着试探。
我有些慌乱:"去买菜啊,早市便宜。"
"这么早?"建国看了看表,才六点,"我今天早班,正好送您一程。"
我推辞不过,只好和他一起走。
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今天本来是要去看王大爷的,带了鸡蛋和肉,还有两百块钱,都在布袋里。
到了菜市场,我假装在摊位前挑选,建国说:"妈,您慢慢买,我先去医院了。"
我松了口气,等他走远,赶紧转身往王大爷家走去。
不知道建国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天他并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悄悄跟着我。
王大爷家在一栋破旧的筒子楼前,我敲开了门。
"王大爷,我来看您了。"我笑着走进去,把布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今天给您带了鸡蛋和肉,还有两百块钱,您好好补补身子。"
王大爷眼眶湿润了:"陈老师,这怎么好意思又麻烦您。老伴在世时,我们也帮过不少人,没想到现在自己也需要人帮。"
"大爷,别客气,您年纪大了,多补补身子。"我拍拍他的手,转身看到了门外愣住的建国。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建国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我匆匆和王大爷道别,追上建国。
"建国,你听我解释..."我喘着气说。
"妈,回家再说吧。"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波澜。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沉默着。
到家后,小梅已经去上班了,小强在学校,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建国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妈,您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你们担心,也怕你们不理解。"
"您是怕我们责怪您乱花钱吧?"建国苦笑一声,"我看出来了,您这钱花得一点都不冤。"
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建国继续说:"我是医生,经常接触社会各个阶层的人,知道现在有很多老人生活困难。只是没想到,您竟然默默地在帮助他们。"
"这不算什么,"我摆摆手,"我这辈子在体制内工作,享受了国家的福利,现在能帮一点是一点。"
"可您自己也不富裕啊,"建国皱眉,"三千六的退休金,您自己都不够花,还要资助别人。"
我笑了:"我在你们家吃住不花钱,这退休金不用来做点有意义的事,难道存起来等我百年后给你们当遗产?"
建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您帮了多少人?"
我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本子:"五个人,每个月大概花一千八百左右。"
建国接过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看,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感动,最后变成了敬佩。
"妈,您真是..."他哽咽了,"我之前还以为您乱花钱,或者被人骗了,真是惭愧。"
我连忙说:"你不知道情况,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不,是我太狭隘了,"建国摇头,"您的退休金是您辛苦工作几十年换来的,您有权利决定怎么使用。我不该干涉。"
晚饭后,建国把我叫到了阳台上。
此时,暮色四合,远处的山影在晚霞中若隐若现,楼下的广场上,几对老人正在跳着交谊舞。
"妈,我想了一下午。"他声音低沉,"您告诉我实情吧,还有多少像王大爷这样的人?您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我叹了口气,告诉他实情。
自从参加了街道的义工活动,我认识了好几位生活困难的老人。
他们大多是独居,有的甚至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我用退休金给他们买些生活必需品,有时候还搭把手收拾屋子、读报听戏解解闷。
"那个赵爷爷是退休教师,"我说,"以前在县一中教数学,桃李满天下,现在子女都在国外,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每周去看他两次,陪他下象棋,听他讲过去的事情。"
"李大娘更惨,丈夫早年去世,留下一个残疾儿子,靠微薄的补助艰难度日。我每次去都会帮她洗衣服、打扫卫生,有时还会给她儿子带些好吃的。"
说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看到他们的处境,我就想起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还在世,我也希望有人这样帮助他们。"
建国静静地听着,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您怎么不早说呢?"他轻声问。
"怕你们担心,也怕你们不理解。"我低头摆弄着手指,"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现在能帮就帮一点吧。"
"可您的钱也不多啊,"建国担忧地说,"这样下去,您自己怎么办?"
我笑了:"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奢求,能帮助别人,比什么都强。再说了,我在你们家吃住都不花钱,那点退休金不用来做点好事,还能做什么?"
建国沉默了许久,突然说:"妈,我和小梅商量一下,以后这事我们一起做吧。"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们?"
"是啊,"建国点点头,"我是医生,可以定期给这些老人做健康检查;小梅在银行,可以帮他们理财。咱们一家人一起做这件事,您觉得怎样?"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了建国的手。
第二天,建国提前回了家,手里拎着一个账本和一盒点心。
"妈,我想了一晚上。"他把账本递给我,"这是我和小梅商量的,以后每个月我们也出一部分,一起做这件事。但您得记账,也得注意身体,别太累。"
我接过账本,泪水模糊了视线。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桌上的算盘上,那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老物件。
在这月光下,我们一起计算着,不仅是金钱的收支,更是人间的温情与责任。
小梅回来后,建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小梅先是惊讶,继而感动,最后哭着抱住了我:"妈,您真是太伟大了!我还以为您...我真是惭愧。"
我拍拍她的背:"傻孩子,做父母的哪有不替儿女着想的?我知道你们工作忙,压力大,不想给你们添麻烦罢了。"
从那天起,我们家有了一项新的"事业"。
每个星期天,建国会抽出半天时间,带着医疗箱,和我一起去看望那些老人,给他们做简单的健康检查。
小梅则利用自己在银行的资源,帮助有需要的老人申请低保和其他福利。
小强也加入了进来,每次去看望老人,他都会带上自己的画和手工作品,送给那些孤独的老人。
"奶奶,赵爷爷说我画得比他孙子还好呢!"小强每次回来都兴奋地说,"他把我的画贴在墙上了!"
我看着孙子天真的笑脸,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这孩子从小就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中,能有机会接触社会的另一面,对他的成长一定有好处。
一个月后,建国又有了新的想法。
"妈,我跟医院的领导商量了,"他兴奋地说,"医院每个月会派出几名医生,到社区进行义诊,专门针对那些孤寡老人和困难家庭。我已经把咱们帮助的那几位老人都列入了名单。"
小梅也不甘示弱:"我们银行有个'夕阳红'项目,专门为老年人提供金融服务,我已经帮王大爷他们申请了特殊账户,以后他们的养老金会直接打到卡上,不用再跑那么远去取钱了。"
看着儿女们的热情,我心里又酸又甜。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让这种善良和责任传递下去,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街道上听说了我们家的事迹,居委会主任杨阿姨专门来家里拜访。
"陈老师,您做了一件大好事啊!"杨阿姨握着我的手说,"现在社区里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参加志愿服务了,都说要向您学习。"
我连连摆手:"这哪是什么大好事,举手之劳罢了。"
"不,这很了不起,"杨阿姨认真地说,"很多人有能力但没有心,您不仅有心,还带动了全家人,这才是真正的榜样。"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起身,来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影和点点灯火。
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的充实和满足,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
感谢女儿女婿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在晚年还能发挥一点余热;
感谢那些老人们,他们的信任和感激给了我继续前行的动力;
更要感谢那个年轻时的自己,选择了一条奉献的道路,让现在的我依然怀揣着一颗热忱的心。
回到床边,我轻轻抚摸着那个老旧的算盘,想起老伴的话:"钱不多,也得精打细算不是?"
是啊,钱不多,但用在刀刃上,也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生活像这算盘上的珠子,来来回回,起起落落,最终算出的不是金钱的多少,而是心灵的富足。
有些富足,不是口袋里的钱,而是心灵的充盈;
有些快乐,不是拥有的多,而是付出的多;
有些幸福,不是被爱的多,而是去爱的多。
在这月光下,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一抹满足的微笑。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和我的家人将继续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传递着那一份微不足道却又无比珍贵的温暖。
来源:在泳池体验畅游的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