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张家的破门板”吱呀”一响，他那弓着的背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根发蔫的青菜。

那天早上，我正在院子里晾萝卜干，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吵架声。

老张家的破门板”吱呀”一响，他那弓着的背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根发蔫的青菜。

“老张，你这是干嘛去？”我问了一句。

他摆摆手，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小得像蚊子。老张今年七十三了，五保户，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平时话不多，见人就点头笑笑。

村里人都知道，老张命苦。年轻时腿受过伤，一瘸一拐的，娶不上媳妇。父母去世早，兄弟姐妹也都不亲。这些年全靠政府救济和村里接济过活。

住的那间破房子，墙上的石灰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青砖的本色。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下雨天得用盆接水。门前的台阶坍塌了一半，用两块红砖垫着。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老人，竟然会和村支书王建国扯上关系？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是个周二的下午，太阳正毒。我在门口择菜，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开进村里。车牌号我记不清了，反正不是本地的。

车停在王建国家门口。

王建国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T恤，小跑着迎出来。从车上下来三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像个领导。

他们在王建国家的院子里站了会儿，指指点点的。然后又走到村头那片空地上，拿着什么测量仪器比划。

村里人都围过去看热闹。

“要拆迁了！”有人喊。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不到一个小时，全村都知道了——高速公路要从我们村穿过，涉及的房屋要拆迁安置。

王建国家正好在拆迁范围内。

按照政策，他家能分到三套安置房。一套120平的，两套100平的。位置都在县城新区，环境不错。

村里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王书记这下发财了！”

“三套房啊，随便卖一套都够吃几年的。”

“人家命好，当书记的就是不一样。”

议论声此起彼伏。

王建国倒是挺淡定的。每次有人提起这事，他就摆摆手：“还没定下来呢，说那么多干嘛。”

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心里高兴。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些。

过了半个月，拆迁协议正式签了。

那天傍晚，王建国家里来了不少人。我隔着墙都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建国，这回你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三套房啊，我做梦都不敢想。”

“那套120平的最好，朝南的，采光好。你们打算自己住还是卖了？”

王建国的声音传来：“还没想好呢。先看看再说。”

但是我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得意。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第二天一早，王建国竟然找到老张家去了。

我正好在院子里收衣服，看见他敲老张家的门。老张开门时，脸上的表情很困惑，像是不明白村支书找他干什么。

两个人在门口站着说了几句话，然后王建国就进了老张家。

这一进，就是大半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老张的脸色很怪。一种说不清的表情，既像是高兴，又像是不敢相信。

王建国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走了。

老张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我的衣服都收完了，他还站在那里，望着王建国远去的方向。

村里人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那天下午，王建国又去了老张家。这次他带着厚厚一沓材料。

有人看见他们一起去了镇上。

第二天，更加让人震惊的消息传开了——王建国要把那套最好的120平房子给老张！

“疯了吧？”有人说。

“肯定是开玩笑的。”

“王建国脑子坏了？”

但是事实很快证明，这不是玩笑。

三天后，房产证办理的相关手续都走完了。那套120平的安置房，确实登记在了老张的名下。

村里炸了锅。

“王建国是不是收了老张什么好处？”

“老张哪有什么好处给他？”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肯定有鬼！”

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王建国和老张是远房亲戚；有人说老张手里握着王建国的什么把柄；还有人说王建国做了亏心事，要用这种方式赎罪。

各种版本的故事在村里传播，越传越离奇。

王建国对这些议论不置一词。问急了，他就说：“我愿意给就给，关你们什么事？”

老张更是避而不谈。见到人就低着头走，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

直到上个月的一个傍晚，我才知道了真相。

那天我去镇上买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王建国。他骑着那辆旧摩托车，在路边等红绿灯。

看见我，他主动打招呼：“大嫂，看病去了？”

“是啊，老毛病了。”我回答。

红灯还有一分钟，我们就在路边聊起来。

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老张身上。

王建国突然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说：“大嫂，你知道吗，其实我欠老张的。”

“欠他什么？”我很好奇。

王建国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四十年前的事了。”他说，“那时候我才十三岁。”

绿灯亮了，但他没有走。

“那年夏天特别热。我跟几个小伙伴去河边游泳。”

“结果我不小心滑到深水区，不会水，差点淹死。”

“是老张跳下去救了我。”

我愣住了。

王建国继续说：“老张那时候也就二十多岁。他本来腿脚就不利索，为了救我，跳进水里的时候又撞到了石头上。”

“从那以后，他的腿就更不好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的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腿脚好的话，说不定能娶上媳妇，也不会孤苦伶仃一辈子。”

我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

王建国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这些年我一直想报答他，但是老张脾气倔，什么都不要。”

“现在有机会了，我就想把最好的房子给他。”

“反正我还有两套，够住了。”

“老张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该享享福了。”

说完，他发动摩托车，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路边，久久没有动。

四十年前的救命之恩。

四十年后的知恩图报。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

回到村里，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几个要好的邻居。

消息很快传开了。

村里人的态度一下子变了。

“王书记真是个好人！”

“知恩图报啊！”

“老张救了他一命，他记了四十年！”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做到这样？”

但也有人说：“这都是王建国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四十年前的事了，还记着干什么？”

“一套房子一百多万呢，这样给人真是太傻了。”

人心复杂，什么话都有。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被这件事感动了。

老张的日子确实变了。

他搬到县城的新房子里去了。120平的房子，三室两厅，装修得很不错。小区环境也好，有花园有健身器材。

我去看过他一次。

老张穿着新衣服，头发也理得整整齐齐的。脸上有了以前没有的光彩。

“这房子真好。”我说。

老张点点头，眼睛有些湿润。

“我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王书记对我太好了。”

他带我参观了整个房子。客厅宽敞明亮，阳台上能看到小区的花园。主卧室很大，还有个小书房。

“这里我打算放个躺椅，以后可以在这里晒太阳看书。”老张指着书房说。

虽然他不识几个字，但那种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让人感动。

厨房和卫生间都是新装修的，干净整洁。老张说他要学着做几个好菜，以后王建国来了可以招待他。

“四十年了，我一直想报答他，但是没能力。”老张说，“现在他帮了我这么大忙，我更应该感谢他。”

这样的话，他说了好几遍。

离开的时候，老张把我送到楼下。

“大妹子，你说这是不是做梦？”他问我。

“不是做梦。”我说，“这是你应得的。”

老张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当年看见有人要淹死了，跳下去拉了一把。谁遇到都会这样做的。”

“可是王书记记了四十年。”

“四十年啊。”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老张在县城住得很好。有时候会回村里看看，每次都会去王建国家坐坐。

两个人经常一起喝茶聊天，像多年的老朋友。

村里人也渐渐接受了这件事。

有人说：“这就是善有善报。”

有人说：“老张命好，遇到了好人。”

也有人说：“王建国这样做，给我们上了一课。”

确实是一课。

关于感恩，关于报答，关于人情。

在这个什么都讲利益的时代，还有人能记住四十年前的一个善举，还有人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

这比什么都珍贵。

昨天傍晚，我又遇到了王建国。

他还是骑着那辆旧摩托车，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

“建国，不后悔吗？”我问他。

“后悔什么？”

“那房子值不少钱呢。”

王建国笑了笑：“钱能买命吗？”

“老张救了我一命，我给他一套房子，值得。”

“再说，看到他现在生活得这么好，我心里高兴。”

“比自己发财还高兴。”

说完，他发动摩托车准备走。

“对了，”他回过头说，“老张让我带话给你，说要请你到他家吃饭。”

“他学会做红烧肉了，想让你尝尝。”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想起了一句话：

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不是山川河流，而是人心。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追求财富和地位。

有些人，却用一生来诠释什么叫做情义和感恩。

王建国和老张，就是后一种人。

他们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

还是有真情的。

还是值得我们继续相信美好的。

这个故事在村里传了很久，现在还有人提起。

每当有人问起那套房子的事，我都会完整地讲一遍。

从四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开始讲。

从一个孩子掉进河里开始讲。

从一个瘸腿的年轻人奋不顾身跳下水开始讲。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善良不会过期。

感恩不分早晚。

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来源：安逸小鱼q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