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是这样,我的店明天就关门了,还剩最后一张彩票没有售出,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把最后这张彩票买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吃完晚饭,我穿好寿衣,躺进早就做好的棺材里。
就在我闭上眼睛等待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时,手机铃响了。
"喂,你好!我是镇上那个开彩票店的。你中了两百万,快来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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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漏出来:“喂,你好!我是镇上那个开彩票店的。”
“是这样,我的店明天就关门了,还剩最后一张彩票没有售出,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把最后这张彩票买了?”
开彩票店的?哦,我想起来了,就在照相馆旁边。
我今天早上特地去理发店理了人生最后一次头发,接着又去照相馆拍了自己的遗照。
相馆老板很好奇为什么我还没死就拍遗照了,我告诉他趁我现在还有人样先拍了,别到时候像个鬼样就不敢拍了。
拍了遗照、买了寿衣,回到家我又把仅剩的一千块钱拿给邻居小李,请他在我死后把我埋了,我跟他说我连坑我都挖好了,他也省事。小李欣然答应了。
就这样我兜里还剩二十块钱。如果我今天没死成,还可以作为明天的饭钱。
可我从来没有买过彩票,彩票店老板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想了一会,还是算了,或许他真的遇到什么困难了,听声音他还很年轻,而我是个将死的人,能帮就帮一下吧,
“你的彩票多少钱?我只剩二十块钱了,多了我买不起。”我有气无力地对着电话说。
“二十块钱够了,叔,”对方说,“我加你微信,你把钱转给我,我把彩票拿给你。”
“我没有微信啊,不会微信转账,”我说,“我把钱放在棺材旁边的椅子上,你自己过来拿。对了,我在李家庄,村子的西北角就是我家。”
我怕我明天醒不过来。
“啥?棺材?”对方愣了一会,“行吧,李家庄是吧?离这不远,我这就过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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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从兜里摸出带着体温的二十元钱,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用一块砖压着,防止被风刮跑。
我再次躺在自己的棺材里,拉上棺盖,留一条缝透气。你还别说,这里面可真暖和,除了硌点,比我那破屋防风。
人的最终归宿都是这一口小小的棺材,有钱没钱都一个样。
临死前买一张彩票,听着挺荒诞的,中不中都无所谓,反正我都要死的人了。
迷糊之际,我被一阵电动车喇叭声吵醒。一束灯光照亮棺材上空。
我推开棺盖,坐起来。那束光来自电动车,照得我睁不开眼。
“啊!”一声惊叫把我吓了一跳,头磕到棺盖上,我吃痛“嘶~”一声。
“叔,你吓死我了!”听这声音,我确定他就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彩票店老板。
“我没死都快要被你吓死了。”
“你咋睡棺材里?大半夜的,我还以为诈尸了,吓我一跳。瞧我这心脏突突的。”他的脸色有些愠色。
眼睛适应了灯光后,我朝他努努嘴,示意他:“钱在椅子上。”
他停好电动车,下车,拿钱,点了一根烟坐椅子上。
“你咋知道我的电话?”我问道。
“我乱拨的,反正明天也关门了。”他深吸一口烟,吐出。
“从镇上到我这得半个小时吧?为了二十块钱值得吗?”
“值。这钱是我明天的饭钱。”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一天都没个人去买彩票,经营不下去了。再不关门我连租金都付不起了。”
灰白色烟雾穿过他乱蓬蓬而浓密的头发,缭绕上升,浅浅的影子在墙上晃动。
“叔,你这是咋了?干吗睡棺材里?你家人呢?”他吸一口烟看着我。
我爬起来坐在棺材边缘,笑着应他:“我没家人,就我一个糟老头子。癌症晚期,没救了。反正都要死了,睡这,省事。”
“对,是挺方便的,可你咋知道自己啥时候挂?阎王爷告诉你了?”
对方看着我吃吃地笑,肩膀抖动。
我问他要了一根烟,他用自己的烟点燃我的。
“我天天睡这里,”我拍拍棺盖,“阎王什么时候来都没关系。”
抽完烟,我对他说:“好了,我要睡了,你也可以走了。”
“那行,明天开奖了我打你电话。”
“不用告诉我,肯定中不了。”
我边躺下边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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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睁开眼,感叹等死的日子真是难熬。
从棺材里爬出来,胡乱吃了点昨天的剩饭就凉水,我打算去妻儿的墓前看看。
刚出门,昨天那个小伙子又来了。
小伙子嘴巴咧到耳朵根:“叔,你中奖了啦,中了二百万!”
这小伙子人还不错,可他也不用哄我开心。
“你就别哄我了,我怎么可能中奖。”
“叔,我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中了二百万。”
说着,小伙子拿出彩票跟我解释。
听完,我吓得手里的东西“啪”地掉地上。
“这会你信了吧?我不会骗你的。”他抓着我的胳膊兴奋地说着。
他刚说完,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连忙起身下床,彩票店的老板阻止我:“叔你要干吗?”
“出院,我要出院,这一天得浪费多少钱啊。”
我被小伙子按在病床上:“哎哟,叔,您都这样了,还是好好治一治吧,反正啊你现在又不差钱。”
我这时才回想起来,他之前说我中了二百万。
我又试图起身:“那更不能糟蹋钱了,我这病啊好不了了。”
“叔,您说是什么话呢,用这钱好好治治,没准还能活个三五年呢。”
“三五年?我活那么久干吗?不行,我要回去。”
小伙子生气了:“你不治,我怕你都没命去领彩票了。我梁晋又领不了,那不是可惜了吗?”
他又说:“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些钱。”
我愣住了,觉得他说得对。我们村连水泥路都没有,很多人几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更别说挣了。
可是,我一个将死之人,有这些钱有什么用?吃得再好也不过一日三餐,住得再好最后不也得躺棺材里。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保住命去领彩票。医生也没给我开什么药,就说我长期营养不良,低血糖,给我挂了两天水我就出院了。
出院当天,梁晋骑着他的小电驴带我去领奖。
他把电驴骑得飞快,我嘱咐他慢一点。
“叔,你就放心坐吧。彩票店经营不好,可我骑车骑得好啊。”
风烈烈地刮过我脸庞苍老的皮肤,感觉很凉。
4
在梁晋的建议下,我戴上口罩全副武装地去领了奖,交了税到手一百六十万。
中奖的事成了这个小镇近百年来最大的新闻。
我给梁晋的彩票店捐了十万。
“你要是暂时没什么好的打算,就继续经营彩票店吧,这十万也够你撑一年。”
梁晋感激不尽,非要请我下馆子。
他说他是孤儿,好不容易攒够钱开了家彩票店,没想到还倒闭了,还多亏我中了奖还捐了十万。
“叔,你是我的恩人呐,”梁晋喝了自饮了一杯道,“您有什么心愿尽管说,我陪您去完成。”
他拍拍胸脯说。
心愿?这个我从来没想过,想得最远的事情就是邻居小李会不会嫌一千块钱太少而拒绝帮我收尸。我思忖着回去多给他一点钱。
其他的我真的没想过。
我呡了一口酒,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是一张全家福。
“我死后想葬在我妻儿旁边,和他们娘仨做个伴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行,我一定做到,”梁晋看着我说,“叔,我婶子葬哪了?能讲讲你和她的故事吗?”
“你婶子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坦言,“我的父亲经常打我母亲,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再后来我认识了我的妻子。”
我看着远处,脑海中浮现出阿莲年轻时的身影:“她长得很漂亮,细长的腿,白皙的皮肤,我俩一见钟情。可是我父亲不同意,她的父亲也不同意。我们私奔了,有了孩子才回去。”
“去她家的时候,我在墙上看到了我母亲和阿莲父亲的照片,一问才知道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母亲在生下阿莲没多久就去世了。”
梁晋吸了一口烟:“后来呢?”
“我们生了一儿一女。孩子越大越不对劲,村里人都说孩子是傻子,因为他们什么都不会,只会傻笑。我和她都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真是造孽啊。”梁晋感叹道。
“唉,造化弄人啊,”我抹了一把眼泪,“我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不再认我。全村人都在骂我,排斥我。阿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带着两个孩子离家出走了,最后他们娘仨投河自尽了。我其实早该跟他们一块去的,可是我怕死。”
我很平静地说着过往,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正说着,一个记者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咱们县城的报社记者,我姓王。请问你是老李头吗?”
5
我被王记者采访了,第二天我就上了新闻头条。
全县城的人都通过报纸认识了我,因为我中了二百万元大奖。
那天从彩票店回来后,梁晋搬来跟我一起住,说是要报答我。
“叔,你的床我给你弄好了,你以后就别睡那棺材了,怪瘆人的。”
我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他帮我清理破屋的旧物时找到一个老旧的BB机。
他装上一节电池后,里面跳出一条信息:
【坤哥,我走了,下辈子再和你光明正大地做一世夫妻。1998.5.20 AM 11:27】
看到这条消息,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接着是剧烈的咳嗽,我的胸口像是被压着千斤巨石,呼吸困难。喉咙里一股腥热的黏液被我硬生生吞了下去。
离开医院那天医生特意嘱咐我要保持稳定情绪。
没想到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看到这条信息就破防了。
梁晋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虽然他什么也没说。
我摆摆手:“这是阿莲投河那天给我发的……如果我那时候有钱,我就不用跟别人出去上工,也许就能看住她和孩子。”
“叔……”
“没事,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们娘仨了,我高兴,高兴着呢,”
我说,“对了,我明天想去给他们娘仨扫墓。”
“行,我陪你去。”
“你不是要看店?”
“少看一天也不碍事。”
说完,梁晋去镇上买了扫墓用的纸钱蜡烛香,还有一只杀好的鸡和一瓶酒。
第二天我们刚走出家门,就看到村支书孙浩带着人朝我们走来。
我从未想过我这破屋会有领导来。
见到他们,我的手无处安放,仿佛一个被监视的犯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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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伸出手:“哎呀,老李叔啊,你可是成了咱县的名人啦!”
他这么热情,我受宠若惊。我不过是一个将死的无名小卒,他是“村官”。
我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才去握他的手。
若不是因为中彩票,我估计他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我存在。
我抽回手道:“踩狗屎运而已,我算哪门子名人。”
梁晋放下祭品,招呼来人坐,可我家里只有一个破木凳。村支书只好靠在棺材旁。
孙浩看着棺材有点愕然。
“我的。我都活不过这个月了,早点准备。”我解释道。
孙浩凝眉:“咋不去医院看看呢?”
“癌症,晚期,看了也没用。”
孙浩张着嘴愣了一会道:“可以采取保守治疗,让自己不那么痛苦。”
“唉,没必要,何苦浪费钱。”我摆摆手道。
孙浩沉默了一会道:“我这次来呢,是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有事你直接说。”我回他。
“咱村一年的收入都没有一百万,你一下子就中了二百万,顶我们全村人几年的收入啊,”
孙浩顿了顿,“叔啊,您不是不知道咱村穷啊!村口的泥巴路多少年了,一下雨整条路都成了一个大泥潭。”
“要致富,先修路。这些年我向县里反映过几次,要修一修村口的路,可是县里也拿不出钱来啊,可把我给愁坏了。”
“修路要多少钱,我捐。”我爽快地说。
梁晋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没理他,继续说:“县里的困难我知道,只是我一个老头子也没什么能耐。可谁叫咱中彩票了呢?这钱我老李头该出。”
孙浩一听,愣住了,接着激动地一把用力握住我的手,使劲晃:“哎呀,李叔,您有这个觉悟,真是我们村老百姓的福气啊!钱不要太多,五十万就成。”
“成,五十万就五十万,你把村口的路修得漂漂亮亮的。”
五十万张口就来,我一辈子都没这么爽快过,如今着实体验了一把,就像做梦一样。
梁晋把我拉一边劝道:“叔啊,你可真大方,五十万说给就给啊?你自己的病都舍不得看呢。”
“钱花在我身上也是白花,花钱修路那是在积德,这个钱叔舍得花。”我拍拍梁晋的肩膀安慰道。
我都快死了,对钱没有概念,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村口的泥巴路我是知道的,我们一家没少在那摔过跟头。
几十年前要是有个一两万我也不会留阿莲在家独自领两个孩子,他们也不会出事。
“叔,你可真是我们村的福星啊!我代表全村人感谢你!”孙浩兴奋地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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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晋再次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叔,你真的愿意捐五十万?要不你再想想?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啊。”
我抽了一口烟:“的确不是小数目,我一辈子也没见到过这么多钱,可我快死了,再多的钱也带不走。”
穷了一辈子的人,突然有那么多钱是不知道怎么花钱的。对几十万的感觉还不如在菜市场将三块五一斤的青菜讲价到三块三来得真实。
活该我一辈子是个穷人。
给妻儿扫墓的事被耽搁了下来。
村支书带我去办理捐款手续,我拿着一块写着【捐款五十万元整】的牌子,和村支书、村主任等人拍了照留念。
村支书还送给我一面锦旗。鲜红的锦旗,烫金的大字闪耀着金光,挂在我老屋的破墙上,显得格格不入。
第二天我又上了当地新闻头版头条。
我的名气更大了,手机也响个不停,不是这个亲戚跟我借钱,就是那个从未谋面的亲戚跟我借钱。
我家的那道破门槛都快被这些人给踩断了。
有问要钱给娃交学费的,有问要钱给母亲看病的,有问要钱盖房子娶媳妇的,五花八门。
我全部一一拒绝了。
没有拿到钱,有些人说话难听起来。
【真是小气!五十万都捐出去了,我问要两万都不给。】
【有钱就瞧不起人,呸!老不死的东西。】
【问要三万五万都不给,活该孤独终老,活该得癌症,有钱也没命花。】
【就是,连亲戚也不帮,到时候看谁帮你送终。】
村里人就是这样,说话夹针带刺,终归让人不舒服。
当初就是这些人说我和阿莲的,阿莲受不了他们的指指点点而想不开。
梁晋听到这些话气得破口大骂:“呸!问要钱还理直气壮的,搞得像欠了他们似的,真不要脸,宁可给乞丐也不能给你们这些人!”
众亲戚听了,立马反驳:“你是谁?要你管?”
得知我跟梁晋无亲无故的时候,其中一个婶子说话就更难听了:“你该不会是想要老李头的钱吧?你的心机可真够深的啊。”
“你瞎说什么呢,梁晋是来照顾我的。”
“哟,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好心来照顾你,你可别被他骗了,我看呀他就是冲着你的钱来的,老李头,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好歹咱们也是沾亲带故的,他靠得住吗?你死了还指望他给你送终不成?我劝你可别犯糊涂。”
“就是,就是。”来借钱的亲戚纷纷附和。
亲戚,呵,我可没忘记当年都是他们这些所谓的亲戚逼死我老婆孩子的。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相信梁晋是个好人。你们也不用劝了。”
见我油盐不进,亲戚们骂我六亲不认,骂我死了没人送终,最后都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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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旗这件事让十里八村的人都认识了我。为避免更多麻烦,我把锦旗摘了下来。
我感觉身体特别疲倦,爬进棺材里对梁晋说:“我困得睁不开眼,先睡一觉,明天再去扫墓。”
“哎,叔,你就别睡那里面了,睡床上去吧。”
梁晋指了指屋里的那个破旧的板床,板床被他整理过,虽破旧,但绝对比我的棺材舒服。
我笑了笑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要是真醒不来了,你也正好省事了。”
说完,我心安理得地躺进了棺材里。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多年未见的妻子阿莲和两个孩子。
阿莲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孩子还是那么小,而我却老得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我在他们面前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气喘吁吁地跑上去追他们娘仨:“阿莲,等等我呀,你别走,你别走好吗?我好想你们呀,我好久都没看到你和孩子了,我病了,追不上你们,你别走。”
可是阿莲好像没听见似的,一直往前走,我就一直追啊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阿莲,你行行好吧,等等我呀,我要跟你们娘仨在一起,我好想你们,你等等我呀。”
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也不至于连女人孩子都追不上。
我跑啊跑啊,累得胸口发疼,疼得一阵猛咳,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我咳醒了,还真的咳出血来了。
梁晋开了灯,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着嘴巴上的血:“叔,我带你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吧,反正现在不差钱。”
我连忙摆摆手,张嘴说话,却发现声音极弱:“我刚刚梦见阿莲和孩子们了,我跑去追他们娘仨……可我怎么也追不上。我的病不用治了,费那个钱干什么,花再多钱也是白瞎。”
我喘着气,看了看梁晋:“你咋不去看店呢?不用一直守着我,还有邻居小李在呢。”
“叔,你都这样了,我哪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不管啊。再说了,小李根本不在家,他去外地打工去了。走,我带你去医院,这次你说什么都得听我的。”
说着,梁晋把我放到电动车上,拉着我去了镇上的医院。
我有气无力,拗不过他,只好听他的。
9
我住院的第二天,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带了水果来看我。
“哎呀,李叔啊,我是咱们村东头的小学校长,我姓陈。”来者乐呵呵地自我介绍。
“哦。”我艰难地从病床上爬起来,止不住地咳嗽,陈校长一脸疑惑。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老李头黄土都到脖子了,也没见哪个领导来慰问我,这两天却像是约好似的一个个地都来了。
“是陈校长啊,谢谢你来看我这个将死的老头子。说吧,要捐多少钱?”我止住咳嗽,开门见山地问他。
陈校长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半边屁股坐在床上,摸摸光秃秃的脑袋说:“哎呀,没想到李叔竟是个爽快人。”
这时,梁晋火气陡然上升,拎起床头柜上的那袋水果,粗鲁地往陈校长怀里塞,边塞边把他往门外推:“有没有搞错?你没看到李叔还在住院吗?他都快要死了,你们一个个地来问他要钱,他没钱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谁来关心关心他。”
陈校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点头哈腰地说着一些好话,以此缓解尴尬。
“我老陈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我就是想让附近的娃娃都能去上学,”老陈顿了顿,“可是咱们学校没有宿舍没有食堂啊,山里的孩子每天上学要走十几里路,太辛苦了。好多孩子都没法坚持下来,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建了宿舍和食堂,就会有更多娃娃去上学。”
“孩子上不上学跟李叔有啥关系?你凭啥让他捐钱?”梁晋愤愤不平地说。
“孩子不上学不行啊,一辈子都待在山里能有啥出息。”我说道。
“叔,不是我说你,你都这样了,还老想着别人干啥呢?这种事情不该是那些当官的想办法吗?你有钱好好治治自己的病,过几年好日子都比把钱给他们强。”
“李叔您真是深明大义。我呢,要得也不多,五十万就够了。我保证让娃娃们都有书念,不会因为路远没法上学。”陈校长说道。
“好。”我爽快地答应了陈校长。
这回,梁晋急了:“叔,你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呢?钱留着你治病多好。凭啥给他钱?你困难的时候有谁来看过你?你有钱了,什么人都来问你要,张口就要五十万,把您当提款机呢,你都躺医院里了还来要钱。今天要修路,明天要建宿舍建食堂,后天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你也是,说给就给。要是我,一分都不给!”
看来梁晋是真的气急了。
10
陈校长听了急忙解释:“叔,你也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求你的,要是我有办法……哎!”
我伸出手招呼陈校长过来:“陈校长,钱我一定会捐的,你放心,我都是快死的人了,要那么多钱也没有什么意义。”
说完我又拍拍梁晋的肩膀:“小梁啊,你为什么要开彩票店?”
梁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技术没学历,镇上工作难找,我就开彩票店了。怎么问起这个?”
“为什么没学历?”
“家里穷上不起学啊,还能因为什么?”梁晋还是有点生气。
“呵呵呵,”我笑道:“是啊,农村的娃没钱念书,早早就出去打工,干最底层的工作。结婚了,把孩子扔老家让老人带,夫妻俩继续打工挣钱。孩子离开父母,得不到父母的关爱,什么事都自己扛。”
“我们挣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能让一家人吃饱穿暖,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吗?可是到最后,钱没挣到,孩子也没照顾到。一代一代如此重复着。”
“如果有钱让娃娃们都上学,他们长大了就少吃一点苦。如果当年我能够继续上学,或许我能挣到足够多的钱,我的妻儿也不会投河,你说是不是?”
梁晋:“叔,可是这钱……”
我拍拍他的手:“你的心意我懂,我也很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可村里的娃娃们不能不读书。不读书,他们的一辈子就毁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能帮一点是一点,也算是为自己积德了。这样我下去之后,阎王爷也不敢为难我,我也好跟阿莲拍着胸脯说这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得意的事。否则我老头子哪有脸去见他们娘仨。”
梁晋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叔,唉!你说你这辈子图啥啊?”我拍拍他的肩,笑道:“没钱的时候图钱,有钱的时候图的是心安。过去没钱就算了,可叔现在有钱了,有能力把路铺好,把学校宿舍建好,叔这辈子就值了。这还是托你的福呢,要不是你,我能有这二百万?”
“还是叔深明大义,”陈校长朝我竖起大拇指,“看来找您是找对了。”
梁晋恶狠狠地瞪着陈校长,仿佛要把他吞掉。
11
钱很快捐给了小学,陈校长说要给我开一个答谢会,让我一定要去。
我拒绝了他,因为我感觉十分疲惫,总觉得睡不醒。
我知道自己的日子快到了,可我手里还有六十万没花出去,我正愁着怎么把钱花掉。
医院的电视上播放了一条关于福利院的新闻,我让梁晋带我去福利院,我说我想看看福利院的孩子。
梁晋说:“叔,你该不会又想去捐钱了吧?那么多孤儿,你捐得过来吗?”
“能帮一个是一个,趁我还能动。”
刚说完,我又吐了一口血,鼻血也不停地往下滴。
“叔,要不就别去了吧?”
“去,一定要去。”
梁晋想去叫医生,我一把拉住他:“别去。”
梁晋叫来了一辆车,车子带着我和梁晋去了县里的福利院。
跟福利院的院长说明了来意,院长接受了我的捐赠,不过我捐了五十万。剩下的钱我全部留给梁晋。
梁晋拿着钱,哭了起来:“叔,我要怎么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都活不下去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钱娶个媳妇吧,这样日子才有奔头。叔只能帮你到这了。”
在福利院里我们遇到了一个人,我的邻居小李。原来他一直在福利院里工作,每天照看孩子们。
“你这工作不错啊小李,是在积德知道不?那个什么,我中奖的事你也知道了,可是叔现在也没钱给你了,真对不住你。”
小李尬笑:“叔,你说的什么话。我原本打算忙完这周回去看看你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工作,照顾好孤儿院里的孩子。”
说完,我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我实在是太疲倦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12
我想努力睁开眼睛,眼皮却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我感觉梁晋和小李给我擦洗了身体,换上了我前些天买的寿衣。
款款大大的寿衣,让我感觉风都能往身体里灌。
紧接着,我似乎听到梁晋说话。
“叔,我把彩票店关了,也没找媳妇,我开了一家小超市,你放心,65岁以上的老人来我店里买东西我都只收半价,”他笑了笑,继续说,“钱虽然挣少了,可我却感觉很踏实很开心。”
“我一直在想,人这一辈子图啥呢?不就是踏实、开心吗。我这人没啥大志向,之前得过且过,过得浑浑噩噩。可现在我真的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叔,谢谢你。”
后来,有更多的人来了。
陆陆续续有人在跟我说话。
村支书孙浩也来了,县里的领导也来了。
他们说:“叔啊,咱村修路的文件已经下来了。村民们可高兴了,纷纷要免费加入修路队呢。叔,您可真是我们村的大福星啊。等咱村的路修好了,村里的人进出就方便多了,孩子去上学也容易多了。”
我听了挺开心,看来村民在关键时刻并非只想到自己。
陈校长也来了:“叔,学校的宿舍和食堂也开始建了,以后孩子就能安安心心上学了。您的功劳我们永远都会记住的。”
福利院的院长也来了,说了类似的话。
我这样一辈子一事无成的人,最高光的时刻竟是死的时候。平时见不到的人死的时候成了个大好人,大功臣。
我嘴角上扬,我生前没享受到的,让后代们享受到了,这也是一件好事啊。
紧接着,我坠入无底深渊,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我看到了阿莲给用BB机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坤哥,我走了,下辈子再和你光明正大地做一世夫妻。1998.5.20 AM 11:27。”
她发完短信,把BB机放在枕头底下,牵着孩子往门外走。
“阿莲别走,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我连忙喊住她。
她听到我的声音停下脚步,眼里的泪滑落,笑着朝我怀里扑过来,紧接着开始呜呜地哭起来。
等她哭完,我说:“阿莲,这一辈子你都是我光明正大的妻。”
她听了哭得更厉害了。
我拉着她的手,牵着孩子的手走进我们的破屋。
关上门的一刹那,屋里暗了下来,开了灯,暖黄的灯光下,我们一家终于整整齐齐地团聚了。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
来源:奶糖小软萌兔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