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沉思(一)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6-23 00:39 3

摘要:通常我们用“文化”来表示人类精神活动和创作活动的发生领域。但只要我们仅从文化意义上看待科学,那么,我们既不能测度科学之本质的来源,也不能测度科学之本质由此来源而得到支配的效应范围。人们乐于把艺术与科学相提并论,艺术也可以被设想为文化事业的一个区域。但这样,人们

科学与沉思(一)

通常我们用“文化”来表示人类精神活动和创作活动的发生领域。但只要我们仅从文化意义上看待科学,那么,我们既不能测度科学之本质的来源,也不能测度科学之本质由此来源而得到支配的效应范围。人们乐于把艺术与科学相提并论,艺术也可以被设想为文化事业的一个区域。但这样,人们对艺术的本质毫无了解。就其本质来看,艺术乃是一种供奉和一个宝藏,在其中,现实把它一直隐而不显的光彩常新地馈赠给人,使得人在这种光亮中更纯粹地直观和更清晰地倾听那允诺给他的本质的东西。科学乃是一切存在之物借以向我们呈现出来的一种方式,而且是一种决定性的方式。就其基本特征来看,今天人类活动与其中,并且试图坚守于其中的现实,越来越受人们所谓的西方-欧洲科学的共同规定。西方世界范围内以及西方历史诸时代中的科学正在把这种强力最终覆盖于整个地球上。


在科学中起支配作用的有一种更伟大的命运,不同于人类方面的单纯求知欲。只要我们还沉湎于通常关于科学的看法,那么,这另一个东西就是对我们蔽而不显的。这另一个东西是一个贯通所有科学而起作用、但对科学本身来说也蔽而不显的事态。不过为了让这个事态进入我们的目光之中,我们必须充分清晰地了解科学是什么。今日科学事业表明各门科学长久以来愈来愈确然、愈来愈不显眼地嵌入现代生活的所有组织形式中。科学的本质可以用一句简明扼要的话来陈述: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


“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不是一个定义或公式,而只是包含一些问题。其中“科学”这个名称始终而且仅仅指近代-现代科学。这句话既不适用于中世纪的科学,也不适用于古代的科学。中世纪的“学说”与关于现实的理论是有本质不同的,正如它与古代的“知识、科学”有着本质性差异。虽然现代科学作为欧洲科学在此期间已经全球化了,但它的本质依然建立在希腊人的思想基础之上——自柏拉图以降,这种思想被叫做哲学。


近代知识的突出特点就在于它确定地塑造了一个特征,这个特征在希腊人所经验的知识的本质还是隐而不显的,并且恰恰需要这种希腊知识才能成为另一种与之相对的知识。如果今天有人胆敢有所追问、有所思索、因此已经参与行动的方式,来响应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经验的世界动荡的深度进程,那他就不仅要注意到:我们今天的世界是完全受现代科学的知识意愿所支配的;而且必须首先考虑到:对现代存在之物的每一种沉思,只有当它们通过一种与希腊思想家及其语言的对话而植根于我们的历史性此在的基础之中时,才能够生长和发达起来。这种对话还有待开始,它几乎尚未得到准备,而且对我们来说,它本身始终是那种与东亚世界的无可避免的对话的先决条件。


然而,这种与希腊思想家(同时也是诗人)的对话绝不是指古典文化的现代复兴,也不是指一种历史学上的好奇心,即对那个东西的历史学好奇心,这个东西虽然此间已经消逝了,但或许依然有助于我们以历史学方式去说明现代世界及其形成过程的几个特征。


古代希腊早期的所思和所诗在今天依然是当下性的,它们是如此当下以至于它们的对自身还遮蔽着的本质处处迎候着我们,并且向我们走来,尤其是在我们对之最少猜度的地方,亦即在现代技术的统治状态中。现代技术对古典文化来说是完全疏异的,但其本质来源却在古典文化中。为了经验历史的这种当下性,我们必须摆脱始终还占上风的历史学的历史观。历史学的观点把历史看作一个对象,某个事件就在其中进行,同时由于其可变性而消逝。


在“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中,早期的思想之所思、早期的命运遣送始终是当下性的。现在让我们从两个角度来阐释这句话,一方面我们要问:何谓“现实”;另一方面我们要问:何谓“理论”。我们这个阐释同时要表明,现实与理论这两者如何从其本质而来相互接近。


现实充满了作用者、起作用之物的领域。什么叫“作用”的回答必须以词源学为依据,依据早先的词语含义及其变化,观看到该词语进入其中而言说的那个实事领域,把这个本质领域当作那个词语所指的实事于其中活动的领域来思索。惟这样,词语才言说,而且是在各种含义的联系语境中言说,而贯穿于思与诗的历史,该词语所指的实事就在各种含义中展开出来。“作用”意味着“作为”。什么叫“作为”,希腊语中该词的起源意思是设、置、放。不过,这种“作为”不仅是指人的活动,首先不是指行为和行动意义上的活动。自然的生长、运作也是一种“作为”,而且是在[放置的准确意义上的“作为”。只是到后来[涌现、自然]与[设置、放置]着两个名称才进入一种对立之中,而这一点之所以变得可能,又是因为有同一个东西规定着它们。[自然]就是[放置]:从自身而来把某物呈放出来、把它产生出来、带出来,也就是使之进入在场之中。在这个意义上的作为者就是作用者,就是在其在场中的在场者。如此这般被理解的“作用”一词,亦即带出来,指的是在场者在场的一种方式。


现实就是起作用者、被作用者,即:进入在场之中而产出者和被产出者。如果我们想得足够深远,那么“现实性”就是指:进入在场之中而被产生的呈放、自行产出者的于自身中完成的在场。但我们再三提请大家注意:作用和作品的基本特征并不在于作为成果和因果性的效果意义上的[起因]和[效应],而倒是在于,某物进入无蔽者之中而得以置放在那里。在[作品]中得到完成的东西就是进入完全在场之中的自身产出者;[作品]就是在本真和最高意义上在场的东西。因此之故,亚里士多德把本真在场者的在场状态称为[实现],或者也把它称为:保持在完成(即在场之完成)中。


亚里士多德所创造的这两个表示在场者之本真在场的名称,从其所言说的东西来看,与它们后来所获得的近代含义是鸿沟相隔的;[实现]的近代含义是“能或能力”(Energie),而[隐德莱希]的近代含义则是[作用资质和作用能力](Entelechie)。


只有当我们在带入无蔽者之中、带到在场之中的意义上来对“作用”(Wirken)作一番希腊式的思考时,用“现实性”(Wirklichkeit)一词来翻译亚里士多德表示在场的基本词语[实现]才是合乎实事的。“本质”(Wesen)与“持续”(waehren)、持留(bleiben)是同一个词。我们把在场(Anwesen)思考为那个在无蔽状态中到达、并在那里持留的东西的持续。但自亚里士多德以降,[实现]即在作品中持续,这个含义被抛弃掉了,代之以其他含义。罗马人从作为[行动]的[操作]出发来翻译、亦即思考[作品],它们不说[实现],而是说actus[作用],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词语,具有完全不同的含义领域。被产出之物现在显现为从一种operatio[操作]中得出(er-gibt)的东西。这个得出的东西(Ergebnis)就是从一个[行动]中和在一个[行动]之后出现的东西,即成果(Er-folg)。于是,现实就成了成果(das Erfolgte)。成果是由一个先行于它的实事、一个原因带来的。康德把因果性看作时间顺序的一个规则。在海森堡最近的研究中,因果问题成为一个纯粹数学上的时间测量问题。成果意义上的被作用之物表现为一个已经在“作为”中被突现出来的东西。在这样一种作为的行为中获得的成果就是事实。今天,“事实的”一词是在保证意义上说的,意思救如同“确实的”和“一定的”。事实意义上的“现实”构成与那个并没有经受一种保障、表现为纯粹假象或者单纯意见的东西的对立。现在,在场者在成就(Erfolgen)中呈现出来,在场者通过它而达到了一种受保障的位置,并且作为这样一种位置而与表象照面。现实现在就显示为对立-位置(Gegen-Stand)。


“对象”(Gegenstand)一词直到18世纪才出现,并且是作为对拉丁文“客体”(obiectum)的德语翻译出现的。无论是中世纪的思想还是希腊的思想,都没有把在场者表象为对象。我们现在把在近代显现为对象的在场者之在场称为对置性。它首先是在场者本身的一个特征。只有当我们追问:与理论相关并且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理论的现实是什么,这时候,我们才能看到:在场者之对置性如何显露出来,在场者如何成为一种表象(Vor-stellen)的对象。换种说法,我们现在要追问“理论”一词意味着什么?“理论”这个名称起源于希腊语动词[观审],相应的名词是[知识、理论、观审]。动词[观审]由两个词干组成,第一个是指某物在其中显示自身的外貌、外观;柏拉图把在场者在其中显示自身所是的这个外观命名为[爱多斯]。看到了这个外观,就是知识(Wissen)。第二个词干意味着:注视某物、察看某物、观看某物。因此,[观审]就是:注视在场者与其中显现的那个外观,并且通过这样一种视看观看着逗留在这个在场者那里。


观审之生活是观入在场者的纯粹闪现之中的那个观审者的生活方式。而实践之生活则是一种投身于行动和生产的生活方式。对于希腊人来说,观审之生活,尤其在其作为思想的最纯粹形态中,乃是最高的行为。[理论、观审]本身就是人类此在的完善形态。因为[理论、观审]乃是在场者的那些外观的纯粹关联,而在场者之外观照耀着诸神的当前,从而通过自身的闪耀而关涉于人。


从他们的语言中获得其此在的希腊人,还能在[理论、观审]这个词中听出另一个东西——我们用“veritas”和“Wahrheit”翻译的“无蔽”。[理论、观审]就是对在场者之无蔽状态的重视。古老意义上,理论乃是对真理的有所守护的观审。今天,当我们在物理学中谈相对论,生物学中谈进化论,在历史学中谈循环论,在法学中谈天赋人权论是,希腊人思考的理论所具有的多义的、在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崇高的本质一直都被掩埋了。不过早期的[理论、观审]的影子仍然贯穿于现代所理解的“理论”之中,后者乞灵于前者。我们现在问:区别于[理论、观审],在“现代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中所指的“理论”是什么?


我们注意[理论、观审]与[观审]这两个希腊语词是如何被翻译为拉丁语和德语的。在语言的本质和支配作用中,起决定作用的往往是一种命运。罗马人的翻译[观审]意味着把某物划分为一部分并且在其中造起围栏,就是罗马的此在精神。


拉丁文将希腊语的[观审]即对在场者之外观的观看,现在就表现为观察。如果我们用“观察”来翻译“理论”,那我们就会赋予“观察”一词以另一种意义,后者不是一种任意发明的意义,而是原始地起于它本身的意义。要是我们严肃地对待德语“观察”一词所命名的东西,那我们就能认识到在作为关于现实的理论的现代科学之本质中的新东西。


作为观察意义上的理论,现代科学仍然是对现实的一种极其干预性的加工。正是通过这种加工,现代科学得以满足现实本身的一个基本特征。现实乃是自行展现出来的在场者。近代,现实把它在对置性中的在场带向持立。科学与在场的这种对置性运作相符合,因为科学本身作为理论特别地根据对置性来促逼现实。科学摆置现实。科学把现实置放到那个地步,即现实向来作为受作用物呈现出来,也即在被设定的原因的一目了然的结果中呈现出来。科学观察,有所追踪的表象,在每一门科学中完成的最关键工作却是对现实的加工,后者根本上首先而且特地把现实提取到一种对置性中,一切现实由此从一开始就被改造为对有所追踪的确保而言的杂多对象。科学成为一种追踪现实并且在对置性方面确保现实的理论。


现代科学不是人类的一个制作品,也不是向现实强求而得的。相反,当在场在现实的对置性中展现自身之际,科学的本质就为在场者之在场所需要。在此之际,不仅最伟大的思想杳无声息地出现,而且尤其是一切在场者之在场的变化也总是在这时到来。

通常我们用“文化”来表示人类精神活动和创作活动的发生领域。但只要我们仅从文化意义上看待科学,那么,我们既不能测度科学之本质的来源,也不能测度科学之本质由此来源而得到支配的效应范围。人们乐于把艺术与科学相提并论,艺术也可以被设想为文化事业的一个区域。但这样,人们对艺术的本质毫无了解。就其本质来看,艺术乃是一种供奉和一个宝藏,在其中,现实把它一直隐而不显的光彩常新地馈赠给人,使得人在这种光亮中更纯粹地直观和更清晰地倾听那允诺给他的本质的东西。科学乃是一切存在之物借以向我们呈现出来的一种方式,而且是一种决定性的方式。就其基本特征来看,今天人类活动与其中,并且试图坚守于其中的现实,越来越受人们所谓的西方-欧洲科学的共同规定。西方世界范围内以及西方历史诸时代中的科学正在把这种强力最终覆盖于整个地球上。

按照一种流行的观念,我们用“文化”这个名称来表示人类精神活动和创造活动的发生领域。科学、科学的促进和组织也属于“文化”。于是,科学就被列入那些为人类所重视的、人类出于不同动机而对之感兴趣的价值当中。

然而,只要我们仅仅在这种文化意义上来看待科学,那么,我们就既不能测度科学之本质的来源,也不能测度科学之本质由此来源而得到支配的效应范围。艺术的情形亦然。时至今日,人们还乐于把两者相提并论:艺术与科学。艺术也可以被设想为文化事业的一个区域。但这样说来,人们就对艺术的本质毫无了解。就其本质来看,艺术乃是一种供奉和一个宝藏,在其中,现实把它一直隐而不显的光彩常新地馈赠给人,使得人在这种光亮中更纯粹地直观和更清晰地倾听那允诺给他的本质的东西。

与艺术一样,科学也不只是人的一项文化活动。科学乃是一切存在之物借以向我们呈现(dar-stellen)出来的一种方式,而且是一种决定性的方式。

因此我们必须说:就其基本特征来看,今天人类活动于其中,并且试图坚守于其中的现实,越来越受人们所谓的西方-欧洲科学的共同规定。

如果我们来沉思这个过程,那就显而易见:西方世界范围内以及西方历史诸时代中的科学,已经发展出一种在地球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强力,并且正在把这种强力最终覆盖于整个地球上。

在科学中起支配作用的有一种更伟大的命运,不同于人类方面的单纯求知欲。只要我们还沉湎于通常关于科学的看法,那么,这另一个东西就是对我们蔽而不显的。这另一个东西是一个贯通所有科学而起作用、但对科学本身来说也蔽而不显的事态。不过为了让这个事态进入我们的目光之中,我们必须充分清晰地了解科学是什么。今日科学事业表明各门科学长久以来愈来愈确然、愈来愈不显眼地嵌入现代生活的所有组织形式中。科学的本质可以用一句简明扼要的话来陈述: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

那么,难道科学仅仅是一种人类制作品,它已经把自己抬举到这样一种统治地位上,以至于人们或许会认为,有朝一日,通过人的意愿、通过委员会的决议,我们又可以拆除科学的大厦?抑或,在此起作用的是一种更伟大的命运(Geschick)?在科学中起支配作用的,还不同于人类方面的一种单纯求知欲吗?确实如此。有另一个东西在起作用。但只要我们还沉湎于通常关于科学的看法,那么,这另一个东西就是对我们蔽而不显的。

这另一个东西是一个贯通所有科学而起作用、但对科学本身来说也蔽而不显的事态。不过,为了让这个事态进入我们的目光之中,我们必须充分清晰地了解科学是什么。我们该如何来经验这一点呢?看起来,最可靠的办法是通过对今日科学事业的描写。这样一种描绘或许可以表明,各门科学长久以来如何愈来愈确然、同时又愈来愈不显眼地榫入于现代生活的所有组织形式中:榫入于形形色色的工业、经济、教育、政治、战争、大众传播中。对这种榫入的认识是重要的。可是,为了能够把它描绘出来,我们必须预先已经经验到,科学的本质何在。科学的本质可以用一句简明扼要的话来陈述,那就是: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

“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不是一个定义或公式,而只是包含一些问题。其中“科学”这个名称始终而且仅仅指近代-现代科学。这句话既不适用于中世纪的科学,也不适用于古代的科学。中世纪的“学说”与关于现实的理论是有本质不同的,正如它与古代的“知识、科学”有着本质性差异。虽然现代科学作为欧洲科学在此期间已经全球化了,但它的本质依然建立在希腊人的思想基础之上——自柏拉图以降,这种思想被叫做哲学。

这句话既不是要提供一个成熟的定义,也不是要提供一个方便可用的公式。这句话所包含的只不过是一些问题而已。惟当这句话得到探讨时,这些问题才会出现。我们首先须得注意,在“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中,“科学”这个名称始终而且仅仅指近代-现代科学。“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既不适用于中世纪的科学,也不适用于古代的科学。中世纪的doctrina[学说]与关于现实的理论是有本质不同的,正如它与古代的ἐπιτήμη[知识、科学]有着本质性差异。不过,虽然现代科学作为欧洲科学在此期间已经全球化了,但它的本质依然建立在希腊人的思想基础之上——自柏拉图以降,这种思想被叫做哲学。

近代知识的突出特点就在于它确定地塑造了一个特征,这个特征在希腊人所经验的知识的本质还是隐而不显的,并且恰恰需要这种希腊知识才能成为另一种与之相对的知识。如果今天有人胆敢有所追问、有所思索、因此已经参与行动的方式,来响应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经验的世界动荡的深度进程,那他就不仅要注意到:我们今天的世界是完全受现代科学的知识意愿所支配的;而且必须首先考虑到:对现代存在之物的每一种沉思,只有当它们通过一种与希腊思想家及其语言的对话而植根于我们的历史性此在的基础之中时,才能够生长和发达起来。这种对话还有待开始,它几乎尚未得到准备,而且对我们来说,它本身始终是那种与东亚世界的无可避免的对话的先决条件。

上述说明绝不会削弱近代知识方式的划时代特性;恰恰相反,近代知识的突出特点就在于它确定地塑造了一个特征,这个特征在希腊人所经验的知识的本质还是隐而不显的,并且恰恰需要这种希腊知识才能成为另一种与之相对的知识。

如果今天有人胆敢通过有所追问、有所思索、因此已经参与行动的方式,来响应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经验的世界动荡(Welterschuetterung)的深度进程,那他就不仅要注意到,我们今天的世界是完全受现代科学的知识意愿所支配的,而且他也必须、并且首先必须考虑到,对现在存在(ist)之物的每一种沉思,只有当它们通过一种与希腊思想家及其语言的对话而植根于我们的历史性此在(Dasein)的基础之中时,才能够生长和发达起来。这种对话还有待开始。它几乎尚未得到准备,而且对我们来说,它本身始终是那种与东亚世界的无可避免的对话的先决条件。

然而,这种与希腊思想家(同时也是诗人)的对话绝不是指古典文化的现代复兴,也不是指一种历史学上的好奇心,即对那个东西的历史学好奇心,这个东西虽然此间已经消逝了,但或许依然有助于我们以历史学方式去说明现代世界及其形成过程的几个特征。

然而,这种与希腊思想家(同时也是诗人)的对话决不是指古典文化的现代复兴。它同样也不是指一种历史学上的好奇心,即对那个东西的历史学好奇心,这个东西虽然此间已经消逝了的、但或许依然有助于我们以历史学方式去说明现代世界及其形成过程的几个特征。

古代希腊早期的所思和所诗在今天依然是当下性的,它们是如此当下以至于它们的对自身还遮蔽着的本质处处迎候着我们,并且向我们走来,尤其是在我们对之最少猜度的地方,亦即在现代技术的统治状态中。现代技术对古典文化来说是完全疏异的,但其本质来源却在古典文化中。为了经验历史的这种当下性,我们必须摆脱始终还占上风的历史学的历史观。历史学的观点把历史看作一个对象,某个事件就在其中进行,同时由于其可变性而消逝。

古代希腊早期的所思和所诗在今天依然是当下性的,它们是如此当下,以至于它们的对自身还遮蔽着的本质处处迎候着我们,并且向我们走来,尤其是在我们对之最少猜度的地方,亦即在现代技术的统治状态中。现代技术对古典文化来说是完全疏异的,但其本质来源却在古典文化中。

为了经验历史的这种当下性,我们必须摆脱始终还占上风的历史学的历史观。历史学的观点把历史看作一个对象,某个事件就在其中进行,同时由于其可变性而消逝。

在“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中,早期的思想之所思、早期的命运遣送始终是当下性的。

在“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中,早期的思想之所思、早期的命运遣送始终是当下性的。现在让我们从两个角度来阐释这句话,一方面我们要问:何谓“现实”;另一方面我们要问:何谓“理论”。我们这个阐释同时要表明,现实与理论这两者如何从其本质而来相互接近。

现实充满了作用者、起作用之物的领域。什么叫“作用”的回答必须以词源学为依据,依据早先的词语含义及其变化,观看到该词语进入其中而言说的那个实事领域,把这个本质领域当作那个词语所指的实事于其中活动的领域来思索。惟这样,词语才言说,而且是在各种含义的联系语境中言说,而贯穿于思与诗的历史,该词语所指的实事就在各种含义中展开出来。“作用”意味着“作为”。什么叫“作为”,希腊语中该词的起源意思是设、置、放。不过,这种“作为”不仅是指人的活动,首先不是指行为和行动意义上的活动。自然的生长、运作也是一种“作为”,而且是在[放置的准确意义上的“作为”。只是到后来[涌现、自然]与[设置、放置]着两个名称才进入一种对立之中,而这一点之所以变得可能,又是因为有同一个东西规定着它们。[自然]就是[放置]:从自身而来把某物呈放出来、把它产生出来、带出来,也就是使之进入在场之中。在这个意义上的作为者就是作用者,就是在其在场中的在场者。如此这般被理解的“作用”一词,亦即带出来,指的是在场者在场的一种方式。

现实就是起作用者、被作用者,即:进入在场之中而产出者和被产出者。如果我们想得足够深远,那么“现实性”就是指:进入在场之中而被产生的呈放、自行产出者的于自身中完成的在场。但我们再三提请大家注意:作用和作品的基本特征并不在于作为成果和因果性的效果意义上的[起因]和[效应],而倒是在于,某物进入无蔽者之中而得以置放在那里。在[作品]中得到完成的东西就是进入完全在场之中的自身产出者;[作品]就是在本真和最高意义上在场的东西。因此之故,亚里士多德把本真在场者的在场状态称为[实现],或者也把它称为:保持在完成(即在场之完成)中。

现在让我们从两个角度来阐释这句话。一方面我们要问:何谓“现实”(das Wirkliche)?另一方面我们要问:何谓“理论”(die Theorie)?

我们这个阐释同时要表明,现实与理论这两者如何从其本质而来相互接近。

为了说明在“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中“现实”这个名称的意思,我们就要以这个词为依据。现实充满了作用者、起作用之物的领域。什么叫“作用”(wirken)呢?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必须以词源学为依据。但关键还在于怎么个做法。单纯地确定词语那古旧的、往往不再起作用的含义,把握此种含义以便在一种新的语言用法中应用之,此类做法是毫无成效的,只能导致任意专断。要紧的事情毋宁说是,依据早先的词语含义及其变化,观看到该词语进入其中而言说的那个实事领域。要紧的是,把这个本质领域当作那个词语所指的实事于其中活动的领域来思索。惟这样,词语才言说,而且是在各种含义的联系语境中言说,而贯穿于思与诗的历史,该词语所指的实事就在各种含义中展开出来。

“作用”意味着“作为”。什么叫“作为”(tun)呢?这个词属于印度日耳曼语的词干dhe;希腊语的θέσις也起源于此,后者的意思是设、置、放。不过,这种“作为”不仅是指人的活动,首先不是指行为(Aktion)和行动(Agieren)意义上的活动。自然΅(φύσις)的生长、运作也是一种“作为”,而且是在θέσις[放置]的准确意义上的“作为”。只是到后来,φύσις[涌现、自然]与θέσις[设置、放置]这两个名称才进入一种对立之中,而这一点之所以变得可能,又是因为有同一个东西规定着它们。φύσις[自然]就是θέσις[放置]:从自身而来把某物呈放出来、把它产生出来、带出来,也就是使之进入在场之中。在这个意义上的作为这就是作用者,就是在其在场中的在场者。因此,如此这般被理解的“作用”一词,亦即带出来(her-und vor-bringen),指的是在场者在场的一种方式。作用就是带出来,或者是某物从自身而来把自身带入在场之中,或者是人来实行这种对某物的带出。在中世纪的语言中,我们德语中的“作用”(wirken)一词还表示房子、器具、图画的产出或带出(Hervorbringen);后来,“作用”一词的含义变得狭隘了,变成了缝纫、刺绣、编织意义上的产出。

亚里士多德所创造的这两个表示在场者之本真在场的名称,从其所言说的东西来看,与它们后来所获得的近代含义是鸿沟相隔的;[实现]的近代含义是“能或能力”(Energie),而[隐德莱希]的近代含义则是[作用资质和作用能力](Entelechie)。

现实就是起作用者、被作用者,即:进入在场之中而产出者和被产出者。如果我们想得足够深远,那么“现实性”就是指:进入在场之中而被产生的呈放、自行产出者的于自身中完成的在场。“作用”(wirken)属于印度日耳曼语的词干uerg,我们德语的“Werk”(作品、功业)一词和希腊语的“ἐργον”(作品、作业)也起源于此。但我们得再三提请大家注意:作用(Wirken)和作品(Werk)的基本特征并不在于作为成果和因果性的效果(Effekt)意义上的efficere[起因]和effectus[效应],而倒是在于,某物进入无蔽者之中而得以置放在那里。而当希腊人——即亚里士多德——谈到拉丁人所谓causa efficiens[效果因]时,他们决不是指一种效果的功用。在ἐργον[作品]中得到完成的东西就是进入完全在场之中的自身产出者;ἐργον[作品]就是在本真和最高意义上在场的东西。因此,并且仅仅因此之故,亚里士多德把本真在场者的在场状态称为ἐνέργεια[实现],或者也把它称为ἐντελέχεια[隐德莱希]:保持在完成(即在场至完成)中。亚里士多德所创造的这两个表示在场者之本真在场的名称,从其所言说的东西来看,与它们后来所获得的近代含义是鸿沟相隔的;ἐνέργεια的近代含义是“能或能力”(Energie),而ἐντελέχεια的近代含义则是“隐德莱希”(Entelechie),即作用资质和作用能力。

只有当我们在带入无蔽者之中、带到在场之中的意义上来对“作用”(Wirken)作一番希腊式的思考时,用“现实性”(Wirklichkeit)一词来翻译亚里士多德表示在场的基本词语[实现]才是合乎实事的。“本质”(Wesen)与“持续”(waehren)、持留(bleiben)是同一个词。我们把在场(Anwesen)思考为那个在无蔽状态中到达、并在那里持留的东西的持续。但自亚里士多德以降,[实现]即在作品中持续,这个含义被抛弃掉了,代之以其他含义。罗马人从作为[行动]的[操作]出发来翻译、亦即思考[作品],它们不说[实现],而是说actus[作用],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词语,具有完全不同的含义领域。被产出之物现在显现为从一种operatio[操作]中得出(er-gibt)的东西。这个得出的东西(Ergebnis)就是从一个[行动]中和在一个[行动]之后出现的东西,即成果(Er-folg)。于是,现实就成了成果(das Erfolgte)。成果是由一个先行于它的实事、一个原因带来的。康德把因果性看作时间顺序的一个规则。在海森堡最近的研究中,因果问题成为一个纯粹数学上的时间测量问题。成果意义上的被作用之物表现为一个已经在“作为”中被突现出来的东西。在这样一种作为的行为中获得的成果就是事实。今天,“事实的”一词是在保证意义上说的,意思救如同“确实的”和“一定的”。事实意义上的“现实”构成与那个并没有经受一种保障、表现为纯粹假象或者单纯意见的东西的对立。现在,在场者在成就(Erfolgen)中呈现出来,在场者通过它而达到了一种受保障的位置,并且作为这样一种位置而与表象照面。现实现在就显示为对立-位置(Gegen-Stand)。

只有当我们在带入无蔽者之中、带到在场之中的意义上来对“作用”(wirken)作一番希腊式的思考时,用“现实性”(Wirklichkeit)一词来翻译亚里士多德表示在场的基本词语ἐνέργεια[实现]才是合乎实事的。“本质”(Wesen)与“持续”(waehren)、持留(bleiben)是同一个词。我们把在场(Anwesen)思考为那个在无蔽状态中到达、并在那里持留的东西的持续。可是,自亚里士多德时代以降,ἐνέργεια的这个含义,即在作品中持续,被抛弃掉了,代之以其他含义。罗马人从作为actio[行动]的operatio[操作]出发来翻译,亦即思考,他们不说ἐνέργεια[实现],而是说actus[作用],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词语,具有完全不同的含义领域。被产出之物现在显现为从一种operatio[操作]中得出(er-gibt)的东西。这个得出的东西(Ergebnis)就是从一个actio[行动]中和在一个actio[行动]之后出现的东西,即成果(Er-folg)。于是,现实就成了成果(das Erfolgte)。成果是由一个先行于它的实事、一个原因(causa)带来的。现在,现实就在causa efficiens[效果因]的因果性中显现出来。甚至上帝也在神学中(而不是在信仰中)被表象为causa prima,即第一因。最后,在因果关系的过程中,先后顺序问题显突出来,因而时间过程也得以显突出来。康德把因果性看作时间顺序的一个规则。在海森堡最近的研究中,因果问题成为一个纯粹数学上的时间测量问题。只不过,与现实之现实性的这种变化相联系的,还有另一个同样本质性的东西。成果意义上的被作用之物表现为一个已经在“作为”中(现在亦即在劳作和劳动中)被突现出来的东西。在这样一种作为(Tun)的行为(Tat)中获得的成果就是事实(das Tatsaechliches)。今天,“事实的”(tatsaechlich)一词是在保证意义上说的,意思就如同“确实的”和“一定的”。取代“确实如此”,我们说“事实如此”、“现实如此”。但是,从近代开始,自17世纪以来,“现实的”(wirklich)一词意思就如同“确实的”。这个情况既不是偶然的,也不是单纯词语的含义变化的一个无害的一时念头。

现在,事实意义上的“现实”构成与那个并没有经受一种保障、表现为纯粹假象或者单纯意见的东西的对立。只不过,甚至在这种变化多端的含义中,现实始终还保持着那个从自身而来展现出来的在场者先前所具有的、但现在较少出现或者不同地出现的基本特征。

但现在,在场者在成就(Erfolgen)中呈现出来。这个成果表明,在场者通过它而达到了一种受保障的位置(Stand),并且作为这样一种位置而与表象照面。现实现在就显示为对立-位置(Gegen-Stand)。

“对象”(Gegenstand)一词直到18世纪才出现,并且是作为对拉丁文“客体”(obiectum)的德语翻译出现的。为什么在歌德那里“对象”和“对象性”这两个词语获得了一种特殊的份量,这是由其深刻原因的。不过,无论是中世纪的思想还是希腊的思想,都没有把在场者表象为对象。我们现在把在近代显现为对象的在场者之在场称为对置性。它首先是在场者本身的一个特征。

“对象”(Gegenstand)一词直到18世纪才出现,并且是作为对拉丁文“客体”(obiectum)的德语翻译出现的。无论是中世纪的思想还是希腊的思想,都没有把在场者表象为对象。我们现在把在近代显现为对象的在场者之在场称为对置性。它首先是在场者本身的一个特征。只有当我们追问:与理论相关并且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理论的现实是什么,这时候,我们才能看到:在场者之对置性如何显露出来,在场者如何成为一种表象(Vor-stellen)的对象。换种说法,我们现在要追问“理论”一词意味着什么?“理论”这个名称起源于希腊语动词[观审],相应的名词是[知识、理论、观审]。动词[观审]由两个词干组成,第一个是指某物在其中显示自身的外貌、外观;柏拉图把在场者在其中显示自身所是的这个外观命名为[爱多斯]。看到了这个外观,就是知识(Wissen)。第二个词干意味着:注视某物、察看某物、观看某物。因此,[观审]就是:注视在场者与其中显现的那个外观,并且通过这样一种视看观看着逗留在这个在场者那里。

可是,只有当我们追问:与理论相关并且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理论的现实是什么,这时候,我们才能看到:在场者之对置性如何显露出来,在场者如何成为一种表象(Vor-stellen)的对象。换种说法,我们现在要追问:在“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个句子中,“理论”一词意味着什么?“理论”这个名称起源于希腊语动词θεωρεΐν[观审]。相应的名词是θεωρία[知识、理论、观审]。这两个词具有一种崇高而神秘的含义。动词θεωρεΐν[观审]由两个词干组成,即:θέα和ὀράω。Θέα(可比较Theater,即“戏剧”)是指某物在其中显示自身的外貌、外观,某物在其中展示自身的外形。柏拉图把在场者在其中显示自身所是的这个外观命名为εΐδος[爱多斯、外观]。看到了这个外观,亦即εἰδέναι,就是知识(Wissen)。θεωρεΐν[观审]的第二个词干ὀράω意味着:注视某物、察看某物、观看某物。由此可见,θεωρεΐν[观审]就是θέαν ὀραν,即:注视在场者于其中显现的那个外观,并且通过这样一种视看(Sicht)观看着逗留在这个在场者那里。

观审之生活是观入在场者的纯粹闪现之中的那个观审者的生活方式。而实践之生活则是一种投身于行动和生产的生活方式。对于希腊人来说,观审之生活,尤其在其作为思想的最纯粹形态中,乃是最高的行为。[理论、观审]本身就是人类此在的完善形态。因为[理论、观审]乃是在场者的那些外观的纯粹关联,而在场者之外观照耀着诸神的当前,从而通过自身的闪耀而关涉于人。

那种从θεωρεΐν[观审]中获得其规定并且献身与θεωρεΐν[观审]的生活方式(βίος),希腊人称之为βίος θεωρητικός,即观审者的生活方式,观入在场者的纯粹闪现之中的那个观审者的生活方式。与此相区别,βίος πρακτικός[实践之生活]则是一种投身于行动和生产的生活方式。但在这样一种区分中,我们始终必须牢记一点:对于希腊人来说,βίος θεωρητικός,观审之生活(das schauende Leben),尤其在其作为思想的最纯粹形态中,乃是最高的行为。θεωρία[理论、观审]本身——不只是通过一种附加的有用性——就是人类此在的完善形态。因为[理论、观审]乃是与在场者的那些外观的纯粹关联,而在场者之外观照耀着诸神的当前,从而通过自身的闪耀而关涉于人。在这里我们不能作出对θεωρία[[理论、观审]的另一种标识,即:它把在场者的ἀρχαί[本原]和αἰτίαι[原因]带向觉知和呈现;因为这要求我们去沉思,希腊经验是如何理解那些我们长期以来所表象的[原理]和[原因]、根据和原因的(参看亚里士多德:《尼各马伦理学》,卷六,第二章,1139a sq)。

与希腊βίος[生活方式]范围内θεωρία[理论、观审]的最高等级联系在一起,以独一无二的方式从他们的语言出发进行思想的希腊人,也即从他们的语言中获得其此在的希腊人,还能在θεωρία[理论、观审]这个词中一道听出另一个东西。和这两个词干还可以有不同的重音读法,即:θεά和ὠρα。θεά是女神。在早期思想家巴门尼德看来,’Αλήθεια[无蔽]就是这样一个女神;[无蔽]就是在场者由之而来并且在其中在场的无蔽状态。我们用拉丁语的“veritas”[真理]一词和我们德语的“真理”(Wahrheit)一词来翻译这个ἀλήθεια[无蔽]。

从他们的语言中获得其此在的希腊人,还能在[理论、观审]这个词中听出另一个东西——我们用“veritas”和“Wahrheit”翻译的“无蔽”。[理论、观审]就是对在场者之无蔽状态的重视。古老意义上,理论乃是对真理的有所守护的观审。今天,当我们在物理学中谈相对论,生物学中谈进化论,在历史学中谈循环论,在法学中谈天赋人权论是,希腊人思考的理论所具有的多义的、在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崇高的本质一直都被掩埋了。不过早期的[理论、观审]的影子仍然贯穿于现代所理解的“理论”之中,后者乞灵于前者。我们现在问:区别于[理论、观审],在“现代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中所指的“理论”是什么?

希腊语的ὠρα一词意味着:我们所做的考虑以及我们所赠予的尊重和敬意。如果我们现在根据上面刚刚提及的词语含义来思考θεωρία[理论、观审]一词,那么,θεωρία[理论、观审]就是对在场者之无蔽状态的重视。在古老的、亦即早先的、但绝非过时的意义上,理论乃是对真理的有所守护的观审(das huetende Schauen)。我们古高地德语的wara一词(其中有真实的、保护、真理等意义)就要追溯到与希腊词语ὀράω、ὠρα[照顾、关心]相同的词干上,那就是:Γορα[观看、守护]。

今天,当我们在物理学中谈到相对论,在生物学中谈到进化论、在历史学中谈到循环论、在法学中谈到天赋人权论时,希腊人思考的理论所具有的多义的、在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崇高的本质一直都被掩埋了。不过,早期的θεωρία[理论、观审]的影子仍然贯穿于现代所理解的“理论”之中。后者乞灵于前者,而且这不仅仅是一种从外部可确定的历史依赖性意义上的关系。如果我们现在问:区别于θεωρία[理论、观审],在“现代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这句话中所指的“理论”是什么?那么,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就会变得更清晰些。

我们注意[理论、观审]与[观审]这两个希腊语词是如何被翻译为拉丁语和德语的。在语言的本质和支配作用中,起决定作用的往往是一种命运。罗马人的翻译[观审]意味着把某物划分为一部分并且在其中造起围栏,就是罗马的此在精神。

我们选择了一条表面看来外在的道路,由此以必要的简约来回答上述问题。我们得注意,θεωρία[理论、观审]与[观审]这两个希腊语词是怎样被翻译成拉丁语和德语的。我们有意说“语词”而不说“词语”,旨在表明,在语言的本质和支配作用中,起决定作用的往往是一种命运。

罗马人用conemplari来翻译θεωρεΐν[观审],用contemplatio来翻译θεωρία[理论、观审]。这种翻译来自罗马语言的精神,也就是罗马此在的精神,它一下子就使这两个希腊语词所言说的东西的本质要素消失殆尽。因为contemplari意味着:把某物划分为一部分并且在其中造起围栏。Templum就是希腊语的τέμνος[圣庙领地],它起源于一种与θεωρία[观审]完全不同的经验。动词τέμνειν意味着:分割、划分。不可分割之物则是ἀτμητον、ἀ--τομον、原子(Atom)。

拉丁语的templum本来意味着天地间被分割下来的一部分,太阳运行的那个方位。鸟类占卜者在这个方位内进行观察,以便根据鸟类的飞翔、鸣叫和捕食来确定未来(参看埃诺特——迈勒特:《拉丁语词源学辞典》,1951年第三版,第1202页:contemplari dictum est a templo,i.e. Loco qui ab omni parte aspici,velex quo omnis pars videri potest,quem antiqui templum nominabant [contemplari据说是在templum中进行的,也就是在那个地方,人们由之出发能够观察或者观看所有的区域,古代人把这个地方称为templum])。

在已然成为contemplatio的θεωρία[理论、观审]中,出现了那个在希腊思想中已经一道得到准备的因素,也即有所切割、分割的观看因素。那种针对要被收入眼帘的东西的得到分划的、有所干预的行动(Vorgehen)的特性,在认识中起了作用。不过,即便到现在,vita contemplative[旁观的、理论的生活方式]也还与vita activa[行动的、实践的生活方式]区别开来。

在基督教----中世纪的虔信和神学的语言中,上面讲的区别又获得了另一种意义。它把静观-寺院的生活与世俗的----积极的生活区分开来。

拉丁文将希腊语的[观审]即对在场者之外观的观看,现在就表现为观察。如果我们用“观察”来翻译“理论”,那我们就会赋予“观察”一词以另一种意义,后者不是一种任意发明的意义,而是原始地起于它本身的意义。要是我们严肃地对待德语“观察”一词所命名的东西,那我们就能认识到在作为关于现实的理论的现代科学之本质中的新东西。

拉丁文contemplatio的对应德语翻译是:观察(Betrachtung)。希腊语的θεωρία[观审],即对在场者之外观的观看,现在就表现为观察了。理论是对现实的观察。但什么叫观察呢?我们谈到一种宗教的沉思冥想和专心致志意义上的观察。这种观察属于我们上面所讲的vita contemplatio[旁观的、理论的生活方式]的领域。我们也谈到对一幅画的观察,我们向画的外观开放自己。在为类语言用法中,“观察”一词近乎观看,其所指似乎也还与希腊人早期所用的θεωρία[理论、观审]相同。可是,“理论”,现代科学所充当的“理论”,却是与希腊人的θεωρία[理论、观审]根本不同的东西。因此,如果我们用“观察”来翻译“理论”,那我们就会赋予“观察”一词以另一种意义,后者不是一种任意发明的意义,而是原始地起于它本身的意义。要是我们严肃地对待德语“观察”一词所命名的东西,那我们就能认识到在作为关于现实的理论的现代科学之本质中的新东西。

什么叫观察呢?其中的trachten就是拉丁语的tractare,意为处理、加工。所谓“致力于某物”(nach etwas trachten)意味着:朝着某物工作、追究某物、追踪某物,以便确保某物。据此看来,作为观察的理论或许就是对现实的有所追和有所确保的加工。然而,这种对科学的刻划显然与科学的本质背道而驰。因为科学作为理论恰恰是“理论性的”。其目的其实不在于对现实的加工。科学竭力要纯粹地把握现实。它并不干预现实,并不想改变现实。人们宣布:纯粹科学是“无目的的”。

作为观察意义上的理论,现代科学仍然是对现实的一种极其干预性的加工。正是通过这种加工,现代科学得以满足现实本身的一个基本特征。现实乃是自行展现出来的在场者。近代,现实把它在对置性中的在场带向持立。科学与在场的这种对置性运作相符合,因为科学本身作为理论特别地根据对置性来促逼现实。科学摆置现实。科学把现实置放到那个地步,即现实向来作为受作用物呈现出来,也即在被设定的原因的一目了然的结果中呈现出来。科学观察,有所追踪的表象,在每一门科学中完成的最关键工作却是对现实的加工,后者根本上首先而且特地把现实提取到一种对置性中,一切现实由此从一开始就被改造为对有所追踪的确保而言的杂多对象。科学成为一种追踪现实并且在对置性方面确保现实的理论。

尽管如此,作为观察意义上的理论,现代科学仍然是对现实的一种极其干预性的加工。正是通过这种加工,现代科学得以满足现实本身的一个基本特征。现实乃是自行展现出来的在场者。这一点在近代以这样一种方式显示出来,即:现实把它在对置性中的在场带向持立。科学与在场的这种对置性运作相符合,因为科学本身作为理论特别地根据对置性来促逼现实。科学摆置(stellen)现实。科学把现实置放到那个地步,即:现实向来作为受作用物(Gewirk)呈现出来,也即在被设定的原因的一目了然的结果中呈现出来。于是,现实就在其结果中变得可追究的和可综览的。现实在其对置性方面得到确保。由此产生出科学观察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加以追踪的诸对象的区域。这种有所追踪的表象,在其可追究的对置性方面确保一切现实之物的表象,乃是表象的基本特征;现代科学由此得以与现实相符合。但现在,这样一种表象在每一门科学中完成的最关键工作却是对现实的加工,后者根本上首先而且特地把现实提取到一种对置性中,一切现实由此从一开始就被改造为对有所追踪的确保而言的杂多对象。

在场者,诸如自然、人类、历史、语言,作为现实的其对置性中展现自身,与之一体地,科学变成理论,一种追踪现实并且在对置性方面确保现实的理论。这种情况对于中世纪的人们来说或许是稀奇古怪的,同样地,它一定会使希腊思想惊慌失措。

现代科学不是人类的一个制作品,也不是向现实强求而得的。相反,当在场在现实的对置性中展现自身之际,科学的本质就为在场者之在场所需要。在此之际,不仅最伟大的思想杳无声息地出现,而且尤其是一切在场者之在场的变化也总是在这时到来。

因此,作为关于现实的理论,现代科学决不是什么不言自明的东西。它既不是人类的一个制作品,也不是向现实强求而得的。恰恰相反,当在场在现实的对置性中展现自身之际,科学的本质就为在场者之在场所需要。这一时际与所有这类时际一样,都是神秘兮兮的。不仅最伟大的思想杳无声息地出现,而且尤其是一切在场者之在场的变化也总是在这时到来。

理论向来把现实的某个区域确保为它的对象领域。对置性的领域特征显示于:它先行把提问的可能性标画出来。任何一个在科学领域内出现的新现象都要受到加工,直到它适应理论的决定性的对象性联系。这种对象性联系本身时而会变化。但对置性本身的基本特征是不变的。对于一个行为和行动的自始得到表象的规定基础,按照得到严格思考的概念来看就是所谓“目的”的本质。如果某物自身始终由一个目的来规定,那么这就是纯粹理论。它受由在场者之对置性来规定的。倘若这种对置性被放弃掉,则科学的本质也就会遭到摒弃。举例说来,这就是下列句子的意义所在:现代原子物理学绝不排除伽利略和牛顿的古典物理学,而只是联合制限制了后者的适用范围。不过,这种限制同时也证实了对于自然理论来说具有决定作用的对置性,自然就是依照这种对置性,作为一个时-空的、以某种方式可预测的运动联系呈现给表象。

本文转自 | 张一琤

来源:再建巴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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