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生了一窝狐狸崽子,一脚踹翻床边憋笑的男人:为什么是狐狸?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9-01 10:36 1

摘要:我生了一窝狐狸崽子,一脚踹翻床边憋笑的男人:为什么是狐狸?(已完结)

我生了一窝狐狸崽子,一脚踹翻床边憋笑的男人:为什么是狐狸?(已完结)

望着榻上一窝毛都未长齐的狐狸崽子,我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翻了床边那个憋着笑,肩膀抖个不停的臭男人。

“为什么是狐狸?”

我指着那团粉嫩的、哼哼唧唧的小东西,质问那个还在摸着鼻子偷笑的男人。

他倒也不恼,揉着被我踹疼的腰,顺势重新将我揽入怀中,嗓音里满是宠溺。

“因为我的窈灼,本就是只狡黠的小狐狸啊。”

我抓起他随手搁在桌上的符箓,一把甩到他脸上。

“这个我当然晓得!你不是个道士吗?可我们生出来的,为何是纯——种——狐——狸!”

他轻巧地捉住我作乱的手,将我拉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畔,带着一丝得意的轻笑:

“因为,为夫也是只狐狸。”

我,窈灼,一只媚狐,能徒手将黑熊精揍得满地找牙。平生唯一的憾事,大概就是对媚术一窍不通。

我娘为了让我修成正果,做一只堂堂正正的媚狐,狠心下了死命令,若不成功勾引到一个人,便不许我踏入家门半步。

这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

林间,黑熊精捂着脑袋上刚被我捶出的一个大包,苦着脸答应陪我把这出戏演下去。

“呜呜,不是,大姐,您这英雄救美的戏码,是不是有些过时了……”

我朝他晃了晃沙包大的拳头,他立刻噤声,换上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在我身后狂追。

我就这样在林子里被他追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在算好的时机,踉跄着跌入顾文星的怀里。

顾文星有一双清澈的眼眸,仿佛藏匿了漫天星辰。

他甩出符箓的动作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一手稳稳地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便已将那可怜的黑熊精打得嗷嗷直叫。

我飞速在脑海里搜刮着话本里那些柔弱女子的做派,待他“救”下我后,便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呜呜呜,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唯有以身相许。”

“好啊。”

他应得又轻又快,仿佛等这句话等了许久。

这反应让我一时怔住,懵懵地抬起头,只望见那双温柔的眼眸里,桃花翻涌,漾着点点星辰般的笑意。

现在的道士,都这般不正经了吗?

我顺理成章地住进了顾文星的家。

夜幕降临,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扮演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我本以为,为他做一桌暖心的饭菜是增进感情的不二法门,奈何我的厨艺实在惨不忍睹,险些将他的厨房付之一炬。

反倒是他的手艺,好得出奇。

他说他也无家可归,被师门驱逐了。烛光摇曳,映着他俊朗的侧脸,他语气里透着一丝落寞,让我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怜惜。

都怪他那不识好歹的师门。

再一想我马上就要吸食他的精气,便觉得他更是可怜了。

夜深人静,正是我行动的良机。

我摸清了他歇息的屋子,偷偷起身,蹑手蹑脚地走着。可这老旧的木质地板,终究还是在寂静中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我行至廊下,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清辉洒下,让我能清楚地看见,他早已负手立于我面前,微翘的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一张符箓刹那间便拍在了我的脑门上。

……

然而,许久过去,只有夜风轻轻吹动我的发丝,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困惑”二字。

而我,早已吓出一身冷汗。幸好我媚术虽不精,但修行从未懈怠,方才收敛妖气的速度,只比他快了那么分毫。

“啊……是我误会姑娘了。”

他轻柔地将符箓从我额前揭下,盈盈月光落入他眼中,皆是化不开的温柔。

“不怪公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转,又猛地将那符纸贴在了我身上其他地方。

……

依旧是毫无反应。

我似乎听到他极感兴趣地轻笑了一声。

“看来是真……误会姑娘了。”

“……”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骂,怎么第一个目标就如此棘手。我朝他福了福身,便想告辞。

“哦,倒是忘了问,”他好整以暇地开口,分明就是在此处等着我,“姑娘深夜来这廊下,所为何事?”

“我……”

我转身看他,正在我词穷之际,肚子却恰到好处地配合起来。

“我饿了。”

朗朗月光下,我和他围坐在小桌前,盯着面前那口咕噜噜冒着热气的锅。

白嫩的豆腐块在汤中浮沉,晚饭剩下的鱼汤恰好作了锅底,那该死的香味,险些让我的妖形都维持不住。

他骨节分明的手夹起一块豆腐,细心地在佐料里蘸了蘸,然后递到我碗中。

豆腐入口即化,料酒恰到好处地勾出了鱼汤的鲜美。而面前的男人只是单手撑着下巴,含笑看我吃着,嘴角微微上扬。

我吃到一半,他才缓缓开口。

“怕姑娘见笑,在下斩妖除魔半生,难免被些妖物惦记。这汤里,放了一味魑粉,姑娘并非妖类,想必不会介意吧?”

魑粉,于人无害,于妖却是剧毒。

我刚咽下去的豆腐差点悉数咳了出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没,没事,呛着了。”

“哦,我还以为……”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皓月落入他眼中,他笑得极尽温柔,话里的深意却让我不寒而栗。

“姑娘瞒了我什么事呢……”

顾文星白日里会出门,帮人降妖,他说这是他唯一的营生了。

我便独自待在房中,苦思冥想着该如何将他拿下。

这天,小青敲开了我的窗。

小青是条半神血脉的雨蛇,这几日连绵的阴雨,便是她在暗中助我。

“我的天,你这脸色怎得如此苍白?”

……

连着几日被投喂魑粉,修为再高深也扛不住啊。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她莫要再提这伤心事。

“你勾引一个道士,怎会这般迟缓?你可是一只血统纯正的媚狐。”

“他不一样。”

我幽幽叹了口气。

“有何不同?凡是人类雄性,皆是用下半身思量的活物,你一狠心钻进他被窝里,不就成了。”

“……”

我只是觉得,与他相处的这几日,莫说是我勾引他,倒像是他快把我勾了去。

至少我的胃,已经被他勾得死死的了。

“你瞧,他回来了。”

我拉着小青一同望向窗外,恰好看到顾文星撑着一把油纸伞,拾阶而上。

他步履悠闲,薄薄的雨幕模糊了他的身影,他似乎总是这般心情舒畅,仿佛世间没什么烦心事能落到他身上。

“别让他察觉到你,快走吧。”

我推了推身旁的小青,她却毫无反应。我转头看去,只见她眼中写满了惊恐。

“说来也怪,姑娘,你在的这些时日,这雨竟从未停过。”

顾文星不知何时已抱臂立于我身后,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

“是老天爷舍不得你走,还是……姑娘自己不想走?”

“是我不想走,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声吧。”

我转过身,朝他挤出一个假笑,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化为原形的小青往袖子里塞。

这人走路怎么半点声响也无。

他安静地凝望着我。

他的眼眸其实是极多情的桃花眼,可偏偏注视人时,目光却带着刺,清冷而凉薄。

半晌,他终是笑了。

“姑娘不走也该走了,沿着这条山路便能到镇上。姑娘如此貌美,愿意收留你的人想必数不胜数。”

他将手中的油纸伞抛给我,伞柄触手细腻凉滑。

我蹙起了眉头。

“你别总是姑娘姑娘地唤我,我有名字,我叫窈灼。”

“你为何要突然赶我走?”

我想,此刻我应当扮演一个受了委屈的弱女子,于是眼眶一瞬间便红了。

“在下有心陪伴姑娘,只是……”他垂下眼帘,话语说得半真半假,“姑娘再留下,我怕是护不住你了。”

“……”

谁要你护,我很能打。

“我不走。”

我说出这句话时,能明显感觉到缠在我手腕上的小青,身子缩得更紧了。

顾文星没有过多劝说,他从不做白费力气的事。

他只是在离开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给我最后的忠告。

“随姑娘吧,不过话先说在前头……”

“我可没姑娘想的那般好。”

“……”

他还是叫我“姑娘”。

“你为何不走啊!”

终于能喘口气,小青在我袖中嘶嘶地吐着信子。

“我为什么要走?话说回来,你方才为何抖得那般厉害?”

我转了转顾文星给我的那把油纸伞,做工极为精巧,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是顾文星!你竟不认得此人?”

“……是因为这伞柄是蛇骨所制,所以你才害怕?”

我终于研究出伞柄手感为何如此独特,还朝小青晃了晃。

“与此无关!他是‘毒1瘤’,整个江湖都在传他是天煞灾星。”

我挑了挑眉。

“凡是他到过的地方,凡是与他有过牵扯的人,下场都极为凄惨。”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又开始颤抖。

“你可知他近来做了何事?他偷学了青崖派的秘笈,然后将此秘笈公之于众!”

“青崖派可是他的师门啊!就因秘笈泄露,如今的青崖派已是岌岌可危。”

“而且,那本秘笈并非人人皆可修行,如今江湖上因此走火入魔的道士,与日俱增……”

我听得津津有味。小青又喋喋不休地讲了一大段,总结起来便是,顾文星看似是个正人君子,实则最爱到处兴风作浪,且听说他为人阴狠狡诈,睚眦必报。

因此在江湖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是个谁都不敢招惹的主儿。

“哦,我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快跑?”

“跑什么,我只是想睡他而已。”

我舔了舔唇。

“他这般模样,反倒让我更感兴趣了。”

从小到大,我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

如今既然要潜心修行媚术,便没有放弃顾文星的道理。

我准备来点刺激的,比如在晚饭里下一味迷魂散。

那日白日,我正在房中研究迷魂散的剂量,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女子,眉宇间透着一股清高之气,她瞧见我时,也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何人?”她问。

“我……我父亲才因霍乱病故,如今流离失所,是顾道长好心收留……”

我信口胡诌,拿衣袖遮住半边脸,竭力让自己显得柔弱无助。

许久,对面的人都未作声。

我得以偷偷打量那一行人,除了为首的紫袍女子,其余人皆身着白衣,发束高冠,腰间挂着铜钱,是除妖道士的打扮。

“顾文星……顾文星那小子他怎么敢的呀!”

女子显然被气得不轻,甩了甩衣袖,上前来拉我的手。

“妹妹,你莫要上了他的当!他就是当今武林的一颗毒1瘤!”

“可……可是……他待我很好……”

“妹妹,你真是痴傻,他是在馋你的身子!”

“……”

他若是馋我身子,我为何至今仍未得手?

女子见劝说不动我,便大马金刀地在我面前坐下。

“我与你说,顾文星他……”

倘若我遇见的顾文星是她口中的那般模样,我定会离他远远的。

她简直将顾文星描绘成了一个盖世恶魔,就差没说他凶神恶煞,三头六臂了。

我见女子说得口干舌燥,还好心为她沏了一壶茶。

她一口饮尽,毫无防备。

“总之,你可明白了?现在,你还想留在他身边吗?”

女子饮尽杯中茶,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我……”

我正欲开口,门口便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师姐,你还是这般喜欢在背后编排他人。”

顾文星懒洋洋地倚在门旁,也不知偷听了多久。

女子立刻抽剑出鞘,剑尖直指顾文星。

“那你倒是说说,我方才哪句话说错了?”

顾文星却不理她,反倒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信她的话吗?”

他看人时,眼神轻佻得厉害,仿佛毫不在意。可我偏偏能感觉到,我的答案于他而言,至关重要。

能否勾到顾文星,成败在此一举。

“……”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仿佛听到他,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所以当我奔向他的时候,他的神情中,大概有那么一刹那的错愕。

“但我依旧认为,你是个好人。”

我轻轻扯住他的衣袖,仰头看他。

“你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

他回答得无比认真,眼中的星辰似乎都亮了几分。

那紫衣女子大概觉得与我说了半晌都是白费口舌,恼羞成怒,一招手,她身后几人便不管不顾地朝我们攻了过来。

顾文星一把将我按在他身后。

“乖乖藏好。”

我自然会保护好自己。

我躲在柜子后面,悄悄给自己画了个护身咒,一面观察着眼前的局势。

顾文星的招式其实有些生疏,加之对方有五人,他的处境渐渐落了下风。

不过……

那紫衣女子在一次聚气之后,猛地向后倒去。

我下在茶水里的迷魂散,看来是奏效了。

顾文星也愣了片刻,他歪着头,几秒之后便反应过来是我的手笔。

“你打得过他们吗?”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忽地笑了,我这才发现他有两颗尖尖的虎牙,笑起来时带了点坏。

“傻子才跟他们打。”

这句话,是他贴在我耳边说的。

因为他已揽住我的腰将我抱起,而后一阵烟雾弥漫。

他逃跑的功夫,可比打架的本事高明多了。

飞檐走壁之事我其实没少干,但被旁人搂着飞檐走壁,还是头一遭。

脚下的景物飞速变换,他的胸膛温热而坚实。说实话,有些丢脸,我一只媚狐,这还是第一次与人有这般亲密的接触。

我悄悄打出一道咒,正好将后面穷追不舍的一人弹飞。

夜幕已然降临。

他在林间一处空地落下,活动了下手腕,然后猛地一惊,像是才反应过来。

“我怎么把你给带来了?”

……不然你以为你一直搂着的是谁。

纸符在他指尖燃起,“啪”的一声,照亮了我们之间的黑暗。

他那道剑眉紧蹙,像是在认真思考该如何处置我。

“说起来,我们的相遇,简直莫名其妙。”

他开始察觉不对了。

“我也从未听姑娘提起过家人。”

我要暴露了。

“而且,迷魂散这种东西,寻常女子又怎会持有?”

难道我这第一次伪装就要以失败告终了?

“啊,我知道了!”

他猛地一拍手。

“姑娘觊觎我已久,是不是?”

“……”

你要真这般认为,倒也……算是吧。

“那姑娘喜欢我哪点?”

他越问越起劲了。

“你可还记得,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雪夜,你救了我……”

我随口胡诌,编了个多年前一见钟情的老套桥段。

“我就没见过雪。”

他笑着打断我。

……其实我也没见过。

“所以,你认错人了?”

他歪着头,火焰映着他半边脸庞,半晌,他轻笑了一声。

“我就说,我这种人,怎么会被人喜欢。”

“……”

我的心,突然猛地陷下去一块。

所以我向前倾了些,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这是真的。”

“哦?”

他也微微向我靠近了些,我们的距离瞬间变得过于暧·昧。

他高挺的鼻梁险些蹭到我的鼻尖,薄唇微翘,眼里满是戏谑。

……

他退开了。

“以前他们总说我是个坏人,都疏远我。我想,不能平白担了这污名,于是便真的做了许多坏事。”

火焰在他瞳中跳跃,映出一片闪亮的星河。

“姑娘既然认为我是个好人,那我便只做姑娘的好人吧。”

“顾文星。”

“嗯?”

他让我先倚着树歇息一晚。夜色深沉,只有前方的篝火是唯一的光源。

我虽不至于害怕,但我觉得此刻作为一名弱女子,我应该表现得害怕一些。

“我睡不着。”

树上的人没有动静,我又唤了一声,他依旧未应。我转身探头望去,才发现他正安静地看着我。

黑夜,微风,孤男寡女。

我觉得这一刻,我作为一只媚狐,该做点什么。月光落在他半边脸颊上,他的眼眸漆黑一片,却又清澈见底。

“你想吗?”

我问他。

“想什么?”

他歪了歪头,干脆利落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从不是个正经道士,这点我心知肚明。

我在心底为自己打气,可猛然环住他脖颈的胳膊却在微微颤抖。火焰那点微光什么也照不清,我只能听见他平稳有致的呼吸。

我踮起脚,心一横,吻了上去。

……亲歪了。

堪堪擦过他的下颌,他一声戏谑的轻笑瞬间让我破防。

他的手轻轻勾住我的腰,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畔。

“你不会吗,嗯?”

他又凑近了些,我几乎被他整个揽在怀里,脑子一片混乱,他的话却清晰地在我耳边炸开。

“亏你还是条狐狸,对吧?”

……!!

他知道。

我一瞬间将他推开,而后朝他龇起了牙。

“你玩我?”

“嗯。”

他立于原地,月光笼罩在他身上。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一种让周遭一切都瞬间安静下来的能力。

“很好玩。”

他笑得也很好看。

我简直想一爪子把他那张俊脸挠花。

可我最终也没有冲上去,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我输得一败涂地。

暴露得彻彻底底,从一开始,就被一个道士看穿了所有的伪装。

我耷拉着耳朵回了族里,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灼灼又失败了啊。”

我娘端起一杯清茶,在旁不咸不淡地开导我。

“没什么,是妖都会有失败的时候,不必介怀。”

是啊,起初我也以为,自己只是因第一次的失败而沮丧。

后来才渐渐发觉,并非如此。

顾文星是谁?他曾做过什么?他当真……那般不堪吗?

关于他的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而他,却连我的底细都一清二楚。

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他,想起那清清柔柔的月光落在他身上,而他本人,却像一柄深藏于黑暗中的利刃。

我想知道他,那个真实的他。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一阵敲门声却打断了我的思绪。

“小灼,灵狐赏要开始了,你可知道?”

来者是小雀,我的朋友,明明是只狐妖,却起了个鸟儿的名字。

灵狐赏便是一年一度的年轻狐妖比武大会,我打了个哈欠,毕竟这第一名的位置,我早已拿到手软。

“这次可不妙了,你可知你抽到的搭档是谁?”

“谁?”

不管是谁,我都能嘎嘎乱杀。

“是六步孤。”

“……”

六步,是狐族族长的姓氏。

而六步孤,正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即便是像我这般对狐族圈内八卦毫不关心的妖,也对他略有耳闻。六步孤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非常不好。

有说他恃强凌弱的,有说他烧杀抢掠的,甚至有说他欺负卖菜老奶奶不给钱的。但在种种关于他的负面传闻里,却夹杂着一条。

他有着一张,连魅妖见了都会为之倾心的脸。

我就是单纯想见识见识,这张脸究竟有多颠倒众生。

灵狐赏开幕那天,日头正好。小雀遥遥地为我指着他的方向,我踮着脚张望,其实一眼便看见了。

他就那般立于树荫之下,手中的纸扇被他无聊地拨弄着,似乎正与身旁的友人说着什么。不知是何趣事,引得他轻笑起来,而他抬眼的瞬间,恰好与我的目光撞个正着。

确实当得起“惊鸿”二字。

像是画卷上最浓重的一抹色彩,踏破了惨淡的纸张。

小雀还在一旁一个劲儿地问我好看吗,好看吗。

可是看到他,我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没顾文星好看,我想。

其实,我那时本不该只关注他的外貌。

我应该更留意小雀的提醒,毕竟有句话叫“无风不起浪”。

灵狐赏的规矩,是在一片广阔的森林中进行混战,小辈们随机两人一组,最终计算共同的成绩。

以往我的搭档再如何孱弱,我也能稳拿第一。

但显然,这次不同了。

在我差一点就要拿到一枚灵牌,却被人从中截胡时,我咬了咬牙。

“六步孤,是吧?”

“嗯?”

身旁的人背着手朝我笑,眼尾轻挑,仿佛落满了翻飞的桃花。

“我们见过?我与你有仇?”

“啊……也许呢?”

他歪了歪头,神情兴趣盎然。我想他定是认得我,否则不会在开幕时便一眼锁定我,而后对我笑得那般灿烂。

我本觉得,传说中性格恶劣之人,这般瞧着倒也平易近人。现在想来,还是我太天真。

日头西斜,我在六步孤的捣乱下,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他倒好,还有闲情逸致在一旁烤鱼。

骨节分明的手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瓷白,他随意地转动着树枝,鱼肉却渐渐变得焦黄,香气四溢。

族长家的小少爷,做起这种事来竟是驾轻就熟。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轻笑了几声,抬眼看我。

“拿第一,当真那般重要吗?”

“当然。”我瞥了他一眼,“不拿第一,这比试还有何意义?我认为……”

我试图说服他,他倒是安静地听着,而后极其自然地将烤好的鱼递给我。我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味道还挺不错。

说到一半,我猛地停了下来。

他一直在看我。

这本没什么不对,可他眼神里的东西太过细密,我总觉得我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像是被人剥光了衣裳一般。

他歪了下头,大概是在疑惑我为何不说了。

“嗯,总之,只要你不捣乱,我能稳稳带你赢。”

他眯了眯眼,思考的神情更显得他就是只彻头彻尾的狡猾狐狸。

“我不要。”

我不想再与他多待一秒,转身便走。可他在我身后轻轻开口,唤了我的名字。

“小灼。”

我回身看他,火星“啪”地溅起,月光为他渡上了一层银边,他的目光既直白又坦荡。

“——我喜欢你。”

没人会一边告白,还一边阻挠告白对象拿第一的。

“你是心血来潮?”

我皱着眉看对面的人。

“不啊,我蓄谋已久。”

他笑得讳莫如深。

此后的第二日,他便一直凑在我身边说话。

“怎么样,答不答应嫁给我?”

“不答应。”

“为何?”

我的视线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飘忽了一阵。

“有心上人了。”

“谁?”

他的眼神暗了暗。

我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想起一片白色的衣袂,清清朗朗的月光,和一个疏疏和和的人。

“你打不过他的。”

他可是个道士。

除妖的。

六步孤不再捣乱了。

他好像心情不佳,整个人都蔫了下来。这种转变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

他干起架来比我还凶狠。

我本以为他是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小少爷,没想到他不说话的时候竟这般厉害,动作迅捷凌厉,一看便知是惯在江湖上闯荡的。

我乐得清闲。

还有两日灵狐赏便要结束,月亮高悬于天际,我暗自算了算,今年的第一,我们又稳了。

可他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他躺在粗壮的树干上,一条长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

我懒得理他,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风吹草动,簌簌作响。有六步孤守夜,我便放松了警惕,阵阵花香袭来,我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却不知有句话叫“家贼难防”。

唇间温热的触感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忽地睁开眼,我便与六步孤的眼眸对个正着。

平心而论,有的狐狸似乎生来便自带媚术。

他偷亲我。

我却猛地一惊,而后反扑回去,两人在草地上翻滚了几圈,我朝他龇牙咧嘴。

“都是狐狸,何必这般抗拒?”

他一动不动,目光明明白白地写着挑衅。

“六步孤,我与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磨了磨牙。

“那又如何?”

“他是个道士,除妖的。”

我决定加大筹码。

“道士?”

他听到这句话时,眸子亮了一下。

而后便笑了,越笑越开怀的那种。

他环在我腰间的手用了点力,将我勾得更近,那双眼眸弯起来时,像是落满了灼灼的桃花。

“喜欢道士,嗯?”

我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让他从我身上起来。他温温和和地照做了,背着手立于我身旁。

其实,我已经后悔方才说的话了。

——“他是个道士。”

明明,也算不上喜欢的。

我是一只媚狐,喜欢上一个道士,岂不成了狐族的笑柄?

“也……不喜欢他。”

“嗯?”

黑夜之中,或许是因为我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分外清晰,六步孤向我凑近了些。

而后,他就笑了。

“是啊,哪只傻狐狸会喜欢一个破道士呢?”

灵狐赏结束后,我便再未与六步孤有过联系。

听说他风流得很,对我大概也只是一时兴起。其实我懒得去琢磨他那晚话里的深意,倒不如说,是想将那句“我喜欢道士”彻底忘掉。

我又去人间历练,也曾想过寻找下一个施展媚术的目标,可终究还是没能付诸行动。

一个下雨天,我遇见了行色匆匆的小青。

“你这是要去何处?”我问她。

她撑着一柄青竹伞,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跟前。

“你可还记得顾文星?”

猛地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记……得,怎么了?”

“他被青崖派的人堵在灵隐寺了!”

“……”

小青似乎知道我向来对凑热闹之事不感兴趣,正准备继续赶路,我却拉住了她的衣袖。

“带我去……!”

我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她。

顾文星将青崖派传承千年的秘笈泄露出去是事实,由他而起的武林动荡也是事实。

我赶到时,除了那乌泱泱的人群,高台之上,一眼便能望见顾文星。

他似乎毫发无伤,仿佛泄露秘笈的不是他,被千夫所指的不是他,那群人围攻的对象也不是他。

几个月前在月光下朝我轻笑的少年依旧未变,他的嘴角总是挂着那抹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顾文星!你泄露我派秘笈,勾结江湖败类,害得……害得我派险些覆灭!!”

为首的青年高声喝道。小青拉着我踮脚张望,我也想看得更仔细些,仰着头望向他时,便与他对上了眼。

我也不知在那么多人之中,为何就能确定,他看的人是我。

只是觉得,芸芸众生,唯有他的眼睛,是我从未见过的清潭,那般明亮,又那般清澈。

一柄细剑,就这么穿透了顾文星的肩胛。

这一举动引起一片哗然,发起攻击的是运剑门派的人。小青在我耳边轻声说,此人从前便与顾文星有旧怨。

有了他带头,越来越多的人朝顾文星发起了攻击。

顾文星没有躲。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血飞溅开来,一柄利剑刺穿了他的腹部。

他在干什么?他为何不躲?他不是最擅长逃跑吗?

他只是那么轻易地,在人群之中找到了我。

他只是在看着我。

一副清清淡淡,浑不在意的模样。

——我越过那么多人掳走他的时候,自己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只是风急急地擦过我的耳朵,他任由变做妖型的我叼着,而后我听到了那些人的谩骂。

“是狐族!!”

“顾文星果然有问题!!他和妖勾结!!”

“灾星!大家看到了吗!你们觉得一个正派人物会和妖混在一起吗?!”

“……”

雨声渐响的时候,我把他甩进了一座破庙里。

他靠着墙,血迹在他的衣衫上弥漫开来,这会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琉璃般的眸子像是和雨水颠倒在了一块。

我就在那一刻莫名其妙地想到幸亏那群人还没毁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那么漂亮。

“一……”

他突然伸手,指了指我。

“二……”

“三……”

“……”

“……八,九。”

“你有九条尾巴呀,小狐狸。”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数我的尾巴?

我皱了皱鼻子,重新化作人形,坐到他面前。

“你怎么样?”

“死不了。”

他毫不在意地拿手糊了糊血肉模糊的地方,倒是看得我心猛然一缩,把住他的手腕,就与他触上了眼睛。

他的眼睛像是把世间看得净透的琉璃。

我不知道我在胡乱担心些什么。

他的头轻轻侧了侧,说话的时候带着点笑意。

“我没事。”

我猛地缩回手,思绪纷飞,转头看着窗外的雨。

“那个,我走了,你……保重。”

我想我该起身起得干净利落点,可这次他先一步攥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冰冰凉凉的。

他不说话,就这么死死拽着我的手。

“顾文星,我……”

我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这会儿真栽了,回头定定地看他。他的手却突然用力,把我拉进了他怀里。

还好,他的胸膛是温热的。

鼻腔溢满了雨水的湿意,还有血的味道,这会我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沙沙的雨声中,他的呼吸清晰可闻。

“我故意的。”

他突然轻轻地说。

“我就是故意让那些人来打我的。你要是来救我,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你是道士。”

我缩了缩,没挣开他。

“有什么关系?”

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间,搭在我腰间的手也不安分。

“顾文星!”

“嗯。”

几乎是从嗓子里溢出来的哼声,我才发现他下巴抵着我肩膀,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

他的呼吸渐渐隐了下去,当他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向我时,我就知道他有可能一直在忍。

我轻轻晃了晃他,他没醒。

我盯着他泛了点红的耳尖看,其实按着狐妖的标准来说,顾文星这张脸明明算不上太惊艳,可偏偏让我上头般地想念着他。

对,我一直在想他。

自那夜的月光之后,至今日的磅礴大雨。

顾文星再醒来的时候,夜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雨依旧在下,他咳了两声,隔着噼里啪啦的篝火定定地看着我。

“顾文星,你为什么要把青崖派的秘笈散播出去?”

这次,是我先开口了。

他似乎对我问出这个问题很有兴趣,手抵着地面,仰起头的时候下颔带起一道很好看的弧度。

“如果你有一本绝世秘笈,但是现在全武林都知道你有那本秘笈,会怎么样呢?”

他的话懒懒散散,又悠闲又轻慢。

“全武林的人都会想着法逼你拿出秘笈,威逼,利诱,是不是?”

他嗤笑了一声。

“若你不够强大,还不如自己把秘笈甩出来,让所有人都看到。”

“……”

“顾文星,陆九霸死了,修炼你泄露出去的秘笈而后误入歧途而死。”

我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陆九霸是江湖上一大黑恶势力的首领,烧杀抢劫而无恶不作。

知道他死后,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顾文星是在保护青崖派。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陆九霸准备集结势力明抢青崖派的那本秘笈,所以干脆把秘笈宣扬了出去?”

“毕竟那势力若是攻上来,青崖派就不是现在江湖地位跌落那么简单了……”

他好久都没说话。

火光映着他眼里的东西虚虚实实,他却猛地笑了起来,眼弯弯的,也不知是戏谑还是嘲弄。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好,嗯?”

“……”

看样子不打算承认。

我抿着唇望着窗外,今晚没有月亮,他似乎故意造了点响声,语气里带着少有的燥。

“你看哪呢,看我。”

“我看你干吗?”

“嗯……”他的眼睛依旧填着笑意,像是思索,又像是携了无边的眷恋。

“其实是我想看你。”

“……因为,之后大概就很难见到你了。”

猛然压低的声线,猝不及防地让我心跳漏了半拍。

是啊,道士和一只妖怪混在一起算什么样子。

而且,我的手悄悄紧握了些。

顾文星这人看样子倒是无牵无挂的,但我不一样,我娘要知道我爱上了个人类,那人类还是个道士,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所以我只能装不懂般无视他。

“你别看我了,顾文星……”

他的目光,太灼人了。

忽而扬起一阵风,大得将篝火都熄灭。

当黑暗完全降临的那一霎那,我便感到手腕紧紧被人抓住了。

他轻轻地压在我身上。

“就真的对我没感觉?”

我的视线还没完全适应黑暗,在我耳边低沉的声线就不断蚕食着我。

我侧了侧头,感受着他吐息打过来的方向。

“没有。”

他笑了声。

“小骗子。”

……

又不说话了。

眼瞳逐渐适应了黑暗后,我逐渐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打量着他的脸,模模糊糊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的食指缠上我的手腕,蹭了蹭。

“在这里把你吃干抹净,好不好?”

“……”

顾文星。

我盯着他模糊的轮廓,边思索边斟酌地开口。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是人,你是道士。”

“很重要吗?”

我轻轻地点头,也不知他看没看见,雨声那么大,我多希望我听不清他步步逼近的话语。

“窈灼,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能不看我是谁吗,无论我是人是鬼,你可不可以喜欢的就是我?”

他伏在我耳边说话,落下的发丝蹭得我脸颊痒。

顾文星在意的,原来是这个。

抛开一切,他想有人喜欢的就是他。

“可是,我娘不会答应的。”

娘从小就跟我讲,和人类谈恋爱是件很丢脸的事。

“咱娘为什么不答应?”

“……”

你叫的为什么能这么顺口?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的笑,轻轻痒痒,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与无谓。

“那就去跟她说,说通了就能娶你了,对不对?”

我知道,他在等我。

所以空气静静的,我的脸颊烧得通红。

“……嗯。”

他从我身上起开了。

居然真的没碰我。

“怎么?”

雨停之后月就悄悄露出脸面,他眯眼问我,我就着月光,却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耳尖。

我拼命抑制着嘴角的笑。

原来,隐于月光之下,有人同我一起……心乱如麻。

“顾文星,你往前面走一点……”

真进了狐妖的领地,面前的人果然开始磨磨蹭蹭。

他提了提手中的篮子,转头问我。

“咱娘能喜欢吗?”

我冷笑。

“喜不喜欢很重要吗?是你要来的,这会怂了?”

他摸了摸鼻子,眼里似乎藏了些什么,转而又笑开了。

“怂倒不至于……只是,好久没来过了。”

他后面那句话极小声,我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里是真正妖的地盘,顾文星就算除妖除得再厉害,也不可能到这来过。

我推开了家里的门,这么算算,自那次灵狐赏之后我就没回过家。

我娘一天天就念叨着我能学会媚术,大概在知道我反而被一个人类拐跑后能气吐出一升血。

果不其然,见到顾文星之后她脸色已然不对。

“小灼,介绍介绍这位是……?”

“他是……”

我话还没说完,顾文星抢先我一步说:

“夫人,我想娶小灼。”

茶杯顷刻间化为碎片,朝顾文星飞去。

而顾文星的反应似乎有一阵迟钝,让杯沿在他的脸颊割了道血痕。

“打哪来滚哪去。”

我娘抿着唇,这会大概真气着了。

顾文星抹掉脸上的血珠子,似乎不在意,而是眯眼笑起来。

我娘也算狐妖里的元老,这会他的气场居然也能分庭抗礼。

“我会对她好的。”

“人类小子,你可知这是狐族的领地?我喊一声这左邻右舍的狐狸都能把你撕成碎片。”

“娘,别。”

我急了,扯了扯顾文星的袖子,我知道,我娘能说得出来,她就真能做得出来。

狐狸天生对人就有敌视,他们认为人类只是低贱地,只配受他们蛊惑的生物罢了。

“呵,胳膊肘往外拐了?小灼,你从小到大就挺让我省心,这会栽在一个人类身上了?倒是糊涂。”

“……”

我低垂着眼眸,攥着顾文星衣袖的手又紧了些。

“人类那小身体,天灾人祸躲不了,灵魂还卑劣无耻,你等着吧!你旁边的人没过三五年就会变心,他爱的是你这副皮囊!”

“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猛地抬头瞪她。

“呵,到底谁是狐妖,你被蛊惑了?”

“不是,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喜欢顾文星,不管他是人还是什么东西,我都喜欢!”

我娘估计觉得我的话可笑,轻蔑地瞄了我们一眼。

“反正我不会同意。”

“我管你同不同意!!!”

可是就在那一刻,我爆发了。

那好像是很久以来就积累的情绪,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我和我娘间大概就缺那么一个引爆点,让我把这么久的委屈全都倾吐出来。

“一直以来都是……你要管着我,从小到大,我按着你的愿望,好好学功法,好好拿第一,你不让我和别的狐狸玩我就不和别的狐狸玩,你让我争气点我就为你争气,后来你觉得我不会勾引人,我也去学了……”

讲到最后,我被自己哽咽了一下。

我娘大概也没想到,我反应能这么大,到是有点错愕地愣住了。

“小灼……”

她开了开口,气势莫名地弱了些。

我不想听,拉着顾文星的手腕就往外走。

天边的那轮夕阳渐渐地沉入地平线,不知不觉,我就拉着他到了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

我小时候有什么委屈也喜欢在这偷偷地哭,乌鸦叫了几声,地上散落了几根枯枝。

他任由我拉着。

他好像一直安安静静,垂着眼看我,傍晚泊出一轮红环停在他的眼睛里,那里的尽头似乎总是灿烂无边。

而我,忽地自心中升腾起一丝悔意。

我不该就这么扭头走的,把我娘丢在屋子里。

我依旧哭地抽抽搭搭,可是这会又怎么也不想回去,四周寂寥无声,他的手就轻轻地盖在我的头顶。

揉了一下。

“真丢脸。”

他的嗓音又轻哑又好听,像是揉碎了天边卷着的云。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

让我想打他。

“你就没和家里人吵过架吗?”

我红着眼瞪他,他就顺势在我身边坐下,捡起地上的树枝,目光悠长而漫不经心。

“我……很小的时候闹离家出走,我爹就没再管过我了。”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他提及家里的人。

“然后呢?”

“然后?”

他微勾起一边的唇看我,眼眸又深邃又认真。

“然后就随我自个自生自灭呗,所以,你有个爱管你的娘也挺好的,不是吗?”

这晚风莫名其妙地降了夏日的燥意。

我觉得我很难读懂面前的人,大概是因为他骨子里难掩的孤独。

像是一望无垠的黑暗,深邃却又……迷人。

我笑了下。

“你就不怕我回去了真听我娘的话不跟你走了?”

他微睁着眼眸,似乎没反应过来。

“那你别回去了。”

然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后来,我和顾文星成亲了。

当然没什么人来,成亲那天还下了场大雨,我和我娘倒也没真闹掰,就算她不怎么待见顾文星,每过节我还是会回去看她老人家。

再后来,我们有了孩子。

就是那窝纯种的狐狸,让我气得牙痒痒。

所以我在茶馆泡了三天,都没回家。

我才不管他来没来找我。

“小灼,你刚生完孩子,就这样,不好吧?”

小青收了伞坐在我的桌边,手指戳了戳我。

我趴着,哼了两声。

“我要休了他。”

“……不是,虽然你迷途知返我很欣慰,但毕竟你俩孩子都有了,这……”

可是,我真的要被顾文星给气死了。

他是狐狸,他是,狐,狸!!

他,从,没,告,诉,过,我,他,是,狐,狸!

所以我跟我娘那架就没必要吵,那次灵隐寺我就没必要救,再往前想点,我和他的相遇都是错的!

我和他成亲后都有崽了我才知道他是条狐狸。

他还喜欢掐我的尾巴,可我从没 rua 过他的毛啊。

他简直就,心黑,心太黑了。

我兀自伤心的时候,小青的书灵简响了。

从里面传来清清朗朗的声音就让我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你找到她了?”

里边的人声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啊,对,找到了,在……”

“行,我知道了。”

那边的人声音依旧平稳,完全不像夫人走丢三天的样子,我还是没忍住,一把抢过了书灵简。

“顾,文,星!”

“嗯?”

他尾音稍稍勾起,又轻哑又好听。

我张了张口没说话,他倒是先问了我问题。

“什么时候回家?”

“不回了。”

“不回了?”

他的嗓音里夹了点笑。

“对,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顾文星!”

我朝着书灵简吼,猛地关上了它。

“老板娘,要白酒!”

而后我伸了手,朝着小二叫唤。

有句话叫今朝有酒今朝醉,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忘了尘世的烦恼,把一切不甘和难受都摈弃掉。

“小灼,你慢点喝。”

不知过了多久,小青的劝声也离我很远。我的视线模模糊糊起来,灯炸开缭眼的光,我的思绪一会跳到某人月光下玉白的手,一会跳到他微勾的嘴角上。

为什么,喝醉了还在想他。

而且想着想着,那主人公怎么会真到我面前?

冰凉的触感贴过我的脸颊,酒清醒了点,面前的重影渐渐合并,我看到了双永远安静的眼。

他捏了捏我的脸。

“喝醉了?”

“顾文星,你松开。”

我皱着眉。

他照我的话做了,而后握住我的手腕,借势将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

“你是不是这?”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晕晕的:“不清楚?”

他就随着我笑了声。

他任由我给自己满上,而后撑着下巴看我一饮而尽,白色的道服却衬得这个人越发出尘,好看得要命。

我的酒劲犯上来,脑袋昏昏沉沉,偏落进那双荡着星河的眼睛,想要看个明白。

他的睫毛还挺长的,大堂之间人声鼎沸,落下的光洒在他的眼里像是稀碎的星,在流淌。

“顾文星,你果然是妖精,妖精眼里的星星才会动。”

我认真地盯着他,含含糊糊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眉眼弯了弯。

而后一把将我捞起来,我觉得天旋地转,闹腾了下,他在我的腰上掐了把。

“别动。”

“我可不怕你。”我哼哼两声。

“阿灼,这坛子酒被你喝完了,跟我回去吧。”

他只是轻轻地说。

月明星稀。

顾文星背着我走在路上,我的手百无聊赖地挑着他落下的碎发,他身上的味道总是能让我安心。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质问他。

“嗯?”

“不许装傻!”

他不回答,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直面我的问题,我这角度没法看见他的眼睛,不然我一定能从中揪出什么的。

他只是笑。

溢着夏天田野的光, 让蝉鸣响彻嘶长。

我觉得百无聊赖地难捱。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 我从他的背跳了下来。

他转身垂着眼眸看我,星光落在他的眼睫上,我板着脸面,推了他一把。

他任由我推,往后跌着, 家门口有个小池塘, 正映着波光粼粼的月光。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六步孤?”

我又推他, 他睁了睁眼,就这么跌进了池子里。

挺大的声, 溅起一道灿烂的水弧,泡沫浮于月光之下, 纷纷扬扬。

水面荡起一波涟漪, 他抹了把脸,再撑着岸看我的时候就是我好久不见的人。

稀碎的水光落于他的眉间,薄唇染了层绯色,笑起来的时候,躁动又惹眼。

“什么时候发现的?”

顾文星……应该叫六步孤干脆扒在岸边, 水珠顺着他的下颔低落,勾人得要命。

我蹲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真当我傻?”

我在茶馆喝了三天的茶,彻底把事情想通了。

六步孤和顾文星……明明有那么多相像的地方。

当时带着顾文星来狐族的领域, 他就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再往前想, 刚一见面,六步孤就像认识我一样。

他连藏都没费心思藏, 只是从不告诉我真相。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六步孤?”

我问他。

他不作声。

我突然觉得没来由的失落,明明和他认识了这么久,我依旧不了解他。

我猛地站起身, 不想再管他了。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怕。”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没看我。

六步孤那张脸要比顾文星明艳得多, 他的嗓音却含了少见的慌乱。

“你说过, 你不喜欢六步孤的。”

指腹勾着我的手腕,将我扯近了他些。

“你知道吗, 我从来都不是个讨喜的人,当顾文星的时候是,当六步孤的时候, 也是。”

他的眼眸, 其实有一个上挑的弧度。

我轻轻触上他的眼。

“别人不喜欢我我不在意, 可我怕你也不喜欢我。”

嗓音轻哑, 又认真又偏执。

“你说你喜欢道士,我就当道士好了。”

“当一辈子也没关系。”

“……”

“你傻……吗。”

我被他扯累了,干脆任由他拽着我,月轻柔地笼着池塘,我的醉意被三分半的晚风吹醒。

“傻吗?”

他也说笑了。

“不过,对我来说,能留住你就行。”

他的手一用力,我差点被他拉下池塘, 没来得及反应,全都被一个轻轻柔柔的吻堵住。

仲夏的晚风轻轻地吹拂, 他在我唇间低语。

“用什么手段都行。”

那晚的银月也很圆。

直到很久之后,我好像也能想起有个夜晚, 有一段故事是始于两只假扮人的狐狸,一只学不会要命的媚术, 一只正巧成了她的目标。

他们都说顾文星是个坏人, 六步孤劣迹斑斑。

但他们都不知道他其实很好,只有我知道。

他是我的人,我的狐狸。

我的。

【全文完】

来源:雨落&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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