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微坐在亲手设计的公寓里,指尖的温度,仿佛被手机屏幕吸走,只余下一片冰凉。
夜色如墨,将整座城市浸泡其中。
林微坐在亲手设计的公寓里,指尖的温度,仿佛被手机屏幕吸走,只余下一片冰凉。
这是张浩拉黑她的第四天。
那个曾经置顶的对话框,如今沉在列表底端,头像是一片冰冷、死寂的纯黑,像一个宣告感情死亡的墓碑。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眼泪。
最初的震惊与屈辱,经过九十六个小时的发酵,沉淀成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林微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冷的边缘,脑海里却像放映着一部慢镜头电影,每一帧都是三天前那场“家宴”的画面。
那不是家宴,是一场精心布局的审判。
……
记忆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张浩家的客厅,灯光明亮得有些刺眼,将红木家具上每一丝反光都照得清晰无比。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饭菜混合的古怪气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未来的婆婆刘兰,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温和笑意,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像某种警示信号。
“小林啊,听我们家张浩说,你是城市规划设计师?哎哟,这工作可真了不起,是铁饭碗吧?”
刘兰的声音温软,问题却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向林微的软肋。
林微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作答。
“阿姨过奖了,只是份普通工作。”
“你父母身体都好吧?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爸爸是中学老师,妈妈是会计,都退休了。”
刘兰眼底的光飞快闪烁了一下,笑容更深了,手上的力道也加重几分。
“哎呀,书香门第,难怪小林你这么有气质。是独生女吧?现在的独生女可都是家里的宝,父母的宝贝疙瘩。”
每一句看似寻常的家常,都像是在丈量她身后家庭的价值。
张浩的父亲张国栋,始终沉默地坐在一旁,偶尔附和妻子一声,视线却总在林微和妻子之间游移,像个称职的副审判官。
而张浩,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从头到尾,像个失语的木偶。
他只顾埋头扒饭,碗里的米粒仿佛是他逃避现实的唯一堡垒,连一个安抚的眼神都吝于给予。
林微的心,就在那一下下碗筷碰撞声中,一点点冷下去。
终于,刘兰端起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沫,图穷匕见。
“小林啊,你看,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们做父母的肯定要支持。张浩这孩子没什么大本事,我们也就想着,早点把婚事给他办了,我们老两口也能放心。”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钉在林微脸上。
“这结婚嘛,房子是头等大事。我们家这边呢,条件也就这样。不知道亲家那边……给你们准备了几套婚房呀?”
空气瞬间凝固。
林微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又在瞬间冷却。
她放下筷子,直视着刘兰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声音清晰而平静。
“叔叔阿姨,我父母没有准备婚房。我自己两年前在城西首付了一套小户型,现在还在还月供。”
话音落下的瞬间,刘兰和张国栋交换了一个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眼神。
一个心照不宣,充满了然与轻蔑的眼神。
刘兰脸上的笑容淡去,变得客套而疏离,像一张劣质的面具。
“哦,这样啊……小林真能干,年纪轻轻就自己买房了,了不起,了不起。”
那敷衍的夸赞,比任何一句刻薄的嘲讽都更伤人。
……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林微从冰冷的回忆中拽回现实。
屏幕上跳动着“陈曦”两个字,像一道劈开黑暗的光。
“喂?”林微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微!你人死哪儿去了?四天了!要不是我今天想起你,你是不是打算跟那个渣男一起蒸发了?”电话那头,闺蜜陈曦律师般的犀利声线炸开。
林微沉默片刻,用最平铺直叙的语气,复述了那场家宴和被拉黑的结局。
听筒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陈曦惊天动地的怒吼。
“我靠!绝户鸡!他们家是养了只绝户鸡等着下金蛋吗?!什么玩意儿!”
“审判?他们也配!我看就是一场精准估价!把你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明码标价,发现投资回报率太低,就立刻撤资止损!”
陈曦的怒火,像一把火,点燃了林微心中那片冰冷的废墟。
骂完之后,陈曦的声线却猛地冷静下来,透着律师特有的敏锐。
“不对,林微,这里面有事儿。”
“什么?”
“你仔细想想,张浩家什么条件?他爸一个国企小领导,他妈退休干部,撑死一个中产家庭,又不是什么钟鸣鼎食的豪门望族。至于为了你一套还在还贷的小破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翻脸?”
陈曦的声音一字一顿,敲在林微的心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家不是看不上你的房,是太看得上你的房了!一套房,能有多大油水让他们这么算计?除非……”
电话那头,陈曦停顿了一下,一个惊人的猜测脱口而出。
“林微,你那套房子的位置!是不是有什么规划要出来?比如……旧城改造?拆迁?!”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微脑中轰然炸响!
屈辱和心碎的感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被算计的刺骨寒意。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是自己的家境配不上他们的期望。
可如果……如果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关于感情的考验,而是一场针对她房产的精准围猎呢?
林微猛地挂断电话,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瞬间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
她冲到书房,指尖颤抖着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片决绝的冷白。
她没有再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而是熟练地打开了城市规划内部工作网站,输入了自己小区的坐标。
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规划图在屏幕上展开。
当她的目光落在一份刚刚公示不久的《城市中轴线延伸暨核心商业区改造规划草案》上时,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的房子,正好处在规划红线的核心位置。
而这份草案的公示日期,恰好是她和张浩第一次谈及婚事之后。
原来如此。
林微靠在椅背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不是笑,那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闪着寒光。
张浩,刘兰。
你们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那把名为“复仇”的利刃,已在林微心中磨砺成型,只待出鞘。
但她知道,此刻最需要的是冷静,是比刘兰那种市侩算计更高级别的、属于专业人士的绝对冷静。
第二天,林微强迫自己将所有翻涌情绪压入心底冰封。
办公室里中央空调送出恒温冷风,带着打印纸和墨粉干燥气息,像一个与世隔绝安全舱。
这里是她的战场,她的盔甲。
她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工作中,一个市级重点旧改项目。
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调出一张张复杂的CAD图纸和数据报告。
她需要用海量工作麻痹神经,用精准数据淹没那份屈辱。
无边的蓝色图纸在她眼前展开,线条纵横交错,如同城市巨大骨架。
林微的鼠标在图纸上移动,放大,再放大。
当她习惯性地将自己小区的坐标输入进行参照定位时,一个不起眼的标注跳入眼帘。
那是一个用虚线绘制的模糊红圈,圈内赫然标注着几个小字——“商业核心预留地”。
她的心脏,猛地一停。
仿佛被人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忘了。
她的房子,她那套承载了所有奋斗与梦想的小屋,正正好好,压在那圈致命红线边缘。
不是核心,却也绝非无关。
像猎人布下陷阱时,旁边那棵最适合做标记的树。
巧合?
这个词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她自己掐灭。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所有的巧合,不过是另一场处心积虑的预谋。
她靠在冰冷椅背上,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笔直窜上天灵盖。
原来,那场家宴不是审判,甚至不是估价。
而是一场收网前的最后确认。
确认她这只即将落网的猎物,是否还有其他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附加价值。
确认她背后,是否还有更强大的力量,会成为他们吞食这块肥肉的阻碍。
而她,愚蠢地将自己所有底牌和盘托出。
一个无父无母可依仗的孤女,一套正在还贷的小房子。
完美猎物。
安全,且毫无反抗之力。
林微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已褪去,只剩下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冷。
傍晚,华灯初上。
城市被霓虹灯切割成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块。
林微没有回家,双脚像被无形丝线牵引,鬼使神差般,将车开到了张浩公司楼下。
她没有下车,只是将车停在街角阴影里,像一个幽灵,静静窥视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写字楼。
她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或许,只是想亲手为那段死去的感情,挖好坟墓,立上墓碑。
很快,两个熟悉身影出现在大楼门口。
张浩,还有他的母亲,刘兰。
路灯昏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刘兰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刻薄严肃,她紧紧抓着张浩手臂,另一只手则强硬地塞过去一张薄薄卡片。
那张银行卡在夜色中泛着冰冷塑料光泽,像一片锋利刀片。
刘兰的嘴唇快速开合,虽然听不清声音,但那副不容置喙的强势姿态,林微再熟悉不过。
张浩的脸,写满了为难与挣扎。
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躲避母亲的目光,也像在躲避某种良心谴责。
他推拒了一下,但刘兰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最终,张浩还是垂下头,像一头被驯服的困兽,默默收下了那张卡。
林微静静看着这一幕,心脏最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火苗,被这盆冷水彻底浇灭。
连一点青烟都未曾升起,便化为死灰。
她曾以为,张浩只是懦弱。
现在她才明白,那不是懦弱,那是选择。
在爱情和利益的天平上,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林微面无表情地调转车头,汇入拥挤车流,彻底断了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念想。
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林微脱力般陷进沙发。
黑暗包裹着她,只有窗外城市的喧嚣,证明着这个世界的鲜活。
“嗡——”
手机在茶几上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
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那个已经被她埋葬的名字——张浩。
他把她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多么讽刺。
林微的手指有些僵硬,她划开屏幕,那段文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眼睛里。
“林微,我妈觉得我们不合适。说实话,跟你在一起我感觉压力太大了。你太要强,什么都自己扛,我感觉自己很多余。就这样吧,好聚好散。以后各自安好。”
字字诛心。
将所有的过错,轻飘飘地推到了她的“要强”上。
仿佛她拼尽全力的独立,反而成了这段感情的原罪。
林微几乎要笑出声,胸口却堵得发痛。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一个转账信息。
金额:五万。
下面跟着一行冰冷小字。
“这五万块钱,你拿着。算是我对你这两年感情的补偿。”
补偿?
林微死死盯着那两个字,全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轰然炸开,焚尽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用钱打发。
他们竟然用这种最轻蔑、最侮辱的方式,来给她的感情定价!
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的陪伴与付出,她毫无保留的真心与信任,在他和他家人眼中,就只值这区区五万块钱。
像打发一个廉价的妓女。
“呵……”
一声极轻的,仿佛从喉咙深处碾压出的冷笑,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林微颤抖的手指,点下了“收款”。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得像一声响亮的耳光。
她没有回复一个字。
因为对将死之人,无需多言。
林微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玻璃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眼神冰冷,嘴角却勾起一抹诡谲而决绝的弧度。
张浩,刘兰。
你们用五万块,买断了我们之间最后的情分。
很好。
那我就用这五万块,当做启动资金。
买你们全家……永无宁日。
这场游戏,现在由我来制定规则。
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离那个绿色的“收款”按钮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冰冷的数字,五万。
像一个烙印,灼烧着林微的视网膜。
收下它,用这笔沾满侮辱的钱,作为复仇的启动资金。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盘踞心头,嘶嘶作响。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一阵剧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而上。
不。
不能收。
收下这笔钱,就等于默认了他们对她感情的定价。
就等于承认,她林微这两年的青春与真心,可以被明码标价,可以被如此轻贱地买断。
她的尊严,不允许。
林微猛地收回手指,那份决绝仿佛要将空气都切开。
她反手点下了转账信息旁的“退还”选项。
然后,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飞速敲击,每一个字都带着淬了冰的恨意。
“谢谢,你的感情真廉价。”
发送。
没有丝毫犹豫,她点开张浩的头像,找到那个灰色的“加入黑名单”选项,狠狠按了下去。
世界,终于彻底清静了。
手机被扔回沙发,像一件沾染了病毒的垃圾。
林微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最熟悉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陈曦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慵懒又洞悉一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终于想通了,决定把那对极品母子踹了?”
“踹了。”林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在刚才。”
陈曦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劲。
“不对,你这语气……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他们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林微将那条分手微信和五万块钱的转账,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听筒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冷笑,像是锋利的冰锥。
“五万?打发叫花子呢?”陈曦的声音瞬间拔高,怒火几乎要穿透电波,“他妈的,刘兰那个老妖婆真把自个儿当皇太后了?拿五万块就想买断你的青春?她儿子镶金边了?”
“我没收,退回去了。”林微补充道。
“退得好!”陈曦一拍大腿,“这种钱拿着都嫌脏手!不过微微,你有没有想过,这五万块,可能不是补偿费那么简单。”
林微的瞳孔微微一缩:“什么意思?”
“你想啊,”陈曦的语速极快,逻辑清晰如手术刀,“刘兰那种一毛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铁公鸡,会平白无故给你五万?还用‘补偿’这么好听的名义?我猜,这更像是封口费。”
“封口费?”这个词让林微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对,欲盖弥彰!”陈曦的语气斩钉截铁,“他们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而且这件事,让你知道了会很麻烦。所以才急吼吼地拿钱出来,想堵你的嘴,让你‘好聚好散’,别再纠缠。”
陈曦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推断。
“微微,你仔细想想,你们之间最大的利益牵扯是什么?”
林微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答案。
“房子。”
“没错!”陈曦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果然如此”的意味,“你那套房子的地段和潜力,你比我清楚。刘兰那个老狐狸,一辈子都在钻营,她能看不出来?我敢打赌,这事绝对跟你那套房子脱不了干系!你必须查清楚!”
挂断电话,林微站在黑暗中,陈曦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她一直以为,刘兰只是单纯的势利,看不上她的出身。
现在想来,那份超乎寻常的急切和算计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图谋。
第二天,阳光正好。
林微刚完成一套设计草图,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便打了进来。
她按了接听键,一道过分热情的男声响起。
“喂,请问是林微,林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是?”林微的声音保持着职业性的礼貌。
“哎呀,林小姐您好您好!我是鸿运房产的中介小王啊!”对方的语气带着一种油滑的熟稔,“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最近受一位非常有诚意的客户委托,想收购您名下那套位于城南‘静安里’的房子。”
林微握着笔的手,不易察觉地收紧了。
静安里,正是她小区的名字。
“哦?是吗?”她不动声色,声线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兴趣,“可是我最近没有挂牌出售的打算。”
“哎,林小姐,话不是这么说嘛!”中介小王立刻接话,语气热切得仿佛能溢出蜜来,“主要是我们这位客户啊,特别喜欢您那个户型和楼层,指名道姓就要那一套!价格方面您放心,绝对好商量!我们愿意在目前市价的基础上,再加价百分之十!”
高出市价百分之十。
这已经不是诚意,而是势在必得了。
林微的心沉了下去,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微笑,声音也变得甜美起来。
“百分之十?那倒是很有吸引力。”
她停顿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那栋楼采光是不错,不过你们客户怎么就偏偏看上我这一户了?我记得我楼上楼下户型都一样,我隔壁那套好像前阵子也在咨询卖房,你们问过了吗?”
电话那头的中介小王明显卡壳了一下。
“呃……那个……隔壁那家啊……”他含糊其辞地打着哈哈,“我们了解过,业主暂时不想卖……对,不想卖。主要还是您这一户,风水好,朝向正,客户一眼就相中了!”
拙劣的谎言。
一个专业的中介,不可能对目标房源周边的信息如此模糊。
林微几乎可以断定,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她这一套房子。
“这样啊……”林微拖长了语调,像是在认真思考,“那好吧,你把你们公司的地址和你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我考虑一下,这个周末过去跟你们详谈。”
“好嘞!好嘞!林小姐您真是爽快人!我马上发给您!等您大驾光临啊!”
挂断电话,林微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而她,就是网中央的猎物。
周末,林微没有去那家所谓的“鸿运房产”。
她换上一身最普通的休闲装,素面朝天,像个普通住户一样,走进了小区附近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社区。
这些社区里,多的是退休的老人,他们是消息最灵通的“情报站”。
在社区花园的石凳上,林微很快就跟几位正在下棋的王大爷、李大妈熟络起来。
她借口自己也想在这附近给父母再买一套养老房,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最近的房产动向上。
“买房啊,小姑娘,那你可得看准了。”一位戴着老花镜,正在观棋的王大爷开了口。
这位王大爷是退休的街道办主任,在这片住了几十年,威望很高。
“王大爷,怎么说?”林微递过去一瓶刚买的矿泉水,乖巧地问。
王大爷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压低了声音。
“最近这片儿啊,是不太对劲。”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
“来了好几拨人了,都自称是开发商的,到处打听房子的事。可奇怪的是,他们对那些空地、旧厂房没兴趣,偏偏就盯着我们这几个还算新的小区。”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
她追问道:“是所有小区都问吗?”
“那倒不是。”王大爷摇了摇头,伸出干枯的手指,朝远处指了指,“他们就对某几栋楼特别上心,问得特别细,挨家挨户地打听。喏,就包括你住的那个‘静安里’,尤其是靠南边的那一栋。”
王大爷手指的方向,正是林微公寓楼所在的位置。
阳光下,那栋她曾以为是避风港的建筑,此刻在林微眼中,却像是一座被标记了的猎物,安静地矗立在陷阱中央。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终于串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从刘兰的百般刁难,到张浩的仓促分手,再到那五万块的“封口费”,以及这个神秘的“高价收购”。
一切,都指向了她脚下这片土地。
一个巨大的阴谋,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已悄然布局。
林微缓缓站起身,向王大爷道了谢。
她转头望向自己家的方向,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她的眼神却比寒冬的冰雪更加森冷。
很好。
你们处心积虑,想要我这套房子。
那我,就偏不如你们的愿。
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你们藏在桌子下面的底牌,一张一张,全都掀个底朝天。
周一的清晨,阳光刚刚透过百叶窗,在设计图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微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依旧是那个“鸿运房产”。
她按下免提,冰冷的机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林小姐,周末过得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中介小王的声音不再是谄媚,反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
林微端起咖啡,轻轻吹散袅袅热气,语气平淡无波:“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忙,还没时间考虑卖房的事。”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虚伪的客气被撕得粉碎。
“林小姐,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小王的声音阴冷下来,像一条湿滑的毒蛇,缠绕上人的脚踝。
“我们老板在这片儿是很有实力的,您一个年轻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别因为一套房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赤裸裸的威胁,带着俯视的傲慢和轻蔑。
林微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吗?”
她轻声反问,随即干脆利落地掐断了通话。
手机被扔在沙发上,屏幕暗了下去,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可林微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刺破黑暗,林微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
“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猛然炸响,不像是拜访,更像是砸门。
林微的心一紧,她放轻脚步,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一张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正死死贴在门上,是刘兰。
她身后,张国栋像一尊沉默的铁塔,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开门!林微!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刘兰的声音尖利刺耳,像指甲划过玻璃,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攀不上我们家张浩,就想用房子讹钱是不是?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让张浩跟你这种心机深沉的拜金女在一起!”
污言秽语如潮水般涌来,不堪入耳。
几户邻居的门悄悄开了一道缝,探出几颗好奇又带着鄙夷的脑袋。
窃窃私语声像蚊蝇一般,嗡嗡作响。
林微的身体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屈辱感像毒藤一样爬满全身。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让她心寒的声音加入了这场闹剧。
“林微!你快开门啊!我妈都找上门了,你还躲着算什么意思!”
是张浩。
他挤开看热闹的邻居,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脸上没有丝毫对她的维护,只有焦急和指责。
“我妈也是为了我们好!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张浩隔着一扇门,大声地为他母亲辩解,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林微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你把房子卖了,我们不就有钱换大房子结婚了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理解我妈的苦心!你就非要这么固执吗!”
颠倒黑白。
何其荒唐。
林微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那一点点残存的,关于过往温情的幻象,被张浩亲手撕了个粉碎。
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悲伤与脆弱已然褪尽,只剩下无尽的寒意与决然。
林微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愤怒。
她只是默默地拿出手机,解锁,按下了录音键。
门外,刘兰的辱骂和张浩的“苦劝”还在继续,像一出滑稽又恶毒的双簧。
红色的小圆点在屏幕上安静地跳动,记录下这所有丑陋的嘴脸。
一分钟后,林微停止录音,将手机收好。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三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喧嚣声戛然而止。
林微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柔软的居家服,脸上未施粉黛,神情却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刘兰涨成猪肝色的脸,扫过张国栋阴鸷的眼,最后,落在了张浩那张充满“无辜”与“委屈”的脸上。
“第一,房子是我的,我不会卖。”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第二,你的儿子,我也不会要了。”
林微的视线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她和张浩之间最后一丝联系彻底割断。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带着一丝睥睨的冷漠。
“现在,请你们从我的地盘上,滚出去。”
“否则,我立刻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和寻衅滋事。”
刘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微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国栋的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邻居,终究是拉住了暴怒的妻子。
“我们走!”
他低吼一声,几乎是拖着刘兰和失魂落魄的张浩,狼狈地冲进了电梯。
“砰!”
林微重重关上门,将门外所有的视线和议论隔绝。
世界,终于清净了。
门板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不断内心的惊涛骇浪。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擂鼓。
林微没有瘫软,没有哭泣。
那股被羞辱的灼热感,此刻正迅速冷却,凝结成一片坚硬的冰,沉甸甸坠在心底。
她走到窗边,城市璀璨的霓虹灯海在她眼中,不过是一片冰冷的光污染。
张家人的嘴脸,比这夜色更肮脏,比这霓虹更虚伪。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房子?
这套她倾尽所有,用无数个加班夜晚和泡面周末换来的小小蜗居。
刘兰那贪婪到扭曲的眼神,张国栋那势在必得的沉默,还有张浩那套颠倒黑白的“苦心”。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荒谬却唯一的可能。
这房子,有猫腻。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林微猛然转身,径直走向书房。
这里是她的战场,是她身为城市规划师的堡垒。
她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眸底却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
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她没有去搜那些无聊的八卦,而是直接调出了本市国土资源与规划局的官方网站。
一排排密集的数据,一张张复杂的图纸,在普通人看来如同天书,于林微而言,却是最熟悉的语言。
她调出自己所在城区的最新规划草案,放大,再放大。
每一个像素点,每一条等高线,她都看得无比仔细。
几个小时过去,官方文件里没有任何异常。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可怕。
林微端起早已冰凉的水杯,灌了一口,冷水刺激着神经,让她更加清醒。
如果官方渠道没有消息,那就意味着,这阵风,还只在水面下涌动。
她切换页面,登录了国内最顶尖的城市规划师专业论坛——“擎天论坛”。
这里鱼龙混杂,既有业界泰斗,也有无数像她一样的一线设计师,更不乏各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
林微输入关键词:城东,旧改,风华地产。
一个个帖子如瀑布般刷新。
大多是关于风华地产拿下城东那块巨无霸商业综合体项目的讨论。
林微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地翻看。
忽然,一个毫不起眼的帖子标题攫住了她的视线。
【匿名爆料:风华城东项目,恐遇硬钉子,设计方案面临重大风险!】
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鼠标精准地点了进去。
帖子的内容不长,但字字惊心。
一个自称是项目内部人员的匿名用户爆料:
“风华地产这次的方案野心太大,他们设计的核心商业地标,那个号称‘未来之门’的主入口,位置极其刁钻。”
“入口的正中心,正好卡死在一个叫‘安和里’的老旧小区地块上。”
“如果不能百分之百拿下那个地块,特别是最关键的街角那一栋楼,整个项目的商业动线就全废了,人流无法导入,价值至少缩水三成!”
安和里!
街角那一栋!
林微的呼吸瞬间凝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
她的小区,就叫安和里!
而她的房子,不大不小,正好就在那栋楼的街角位置!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怪不得刘兰他们如此疯狂,如此不择手段!
这不是简单的贪婪,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精准掠夺!
林微猛地将自己的小区名字和“风华地产”两个词,一起丢进了搜索引擎。
这一次,她调整了搜索策略,开始深挖风华地产背后的利益链。
供应商、合作方、下游承包商……
一条条信息被她筛选、剥离。
终于,在一条毫不起眼的本地新闻稿件的末尾,她找到了那个决定性的名字。
——“热烈祝贺我市企业‘远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成功中标,成为风华城东项目A3标段分包商……”
远力建筑。
这个名字很陌生。
但法人代表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三个字——刘远。
刘兰的亲弟弟,张浩时常挂在嘴边,那个“路子很野”的舅舅!
轰!
所有线索在林微的脑海里瞬间引爆,串联成一条完整而丑陋的真相链条!
刘家通过内部消息,提前得知了拆迁的核心信息。
他们知道林微这套房子,就是未来商业帝国版图上那颗最关键的“黄金钉”!
所以,他们才上演了那出逼婚、借钱、卖房的恶心戏码。
他们想在拆迁消息公布前,用几十万的所谓“彩礼”和“夫妻感情”,空手套白狼,骗走这套未来价值千万的房子!
他们想做一回“内幕倒爷”,用林微的未来,去换他们一家的泼天富贵!
“呵呵……”
林微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笑。
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淬了毒的寒意。
真是一盘好大的棋。
真是“用心良苦”的一家人。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
屈辱、愤怒、心碎……所有的情绪在此刻都已沉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一种即将要沸腾的、毁灭性的战意。
你们不是想要这套房子吗?
好啊。
我不仅要让你们永远都得不到。
我还要让你们为自己的贪婪,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电话拨通的瞬间,林微听到了陈曦那边嘈杂的背景音,似乎夹杂着键盘敲击和文件的翻页声。
“喂,微微?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查资料查出花儿来了?”陈曦的声音带着一丝律师特有的调侃。
林微没有回应她的玩笑,喉咙里压着一块冰,声音低沉而清晰。
“曦曦,我全知道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流微弱的嘶嘶声。
“……什么意思?”陈曦的语气立刻变得严肃。
林微将自己从论坛的匿名帖,到搜索引擎深挖出的“远力建筑”,再到法人刘远这个名字,以及所有线索串联成的那个丑陋真相,用一种近乎解剖尸体般的冷静,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
没有哭泣,没有嘶吼,平静得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商业案例。
可这份平静,却让电话那头的陈曦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的寒意。
她太了解林微了。
越是平静,就代表着风暴在内心积蓄得越是猛烈。
“我操!”
陈曦压抑不住的怒骂声从听筒里炸开,“这他妈已经不是人了!这是一窝吃人肉不吐骨头的畜生!”
“为了套你的房子,提前布局,演了这么一出恶心的大戏!刘兰那个老妖婆,张浩那个软骨头!我真想现在就冲过去撕了他们!”
“微微,你听我说,你现在千万别冲动,别去找他们对质!”
陈-大律师的职业本能瞬间上线,愤怒迅速转化为锐利的谋划。
“他们现在手里没牌,就等着你自乱阵脚。你一闹,反而给了他们泼脏水、道德绑架你的机会。”
林微深吸一口气,夜晚的冷空气灌入肺里,让她头脑愈发清明。
“我明白,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好。”陈曦的声音沉稳下来,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他们既然想玩阴的,那我们就把水搅得更浑。你现在是暗处,他们是明处,这是我们的优势。”
“你想怎么做?”林微问。
“等。”陈曦吐出一个字,“等他们出下一张牌。同时,我们不能这么被动。”
陈曦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精准的语言。
“刘家不过是食物链最底端的鬣狗,闻着味儿来的。真正操盘的是风华地产。与其跟鬣狗耗着,不如直接去见狮子。”
“你的意思是……”林微的心脏猛地一跳。
“没错,”陈曦的声音斩钉截铁,“忘了你‘拆迁户’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一名顶尖的城市规划师。以你最专业的身份,去接触风华地产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跟他谈一谈‘未来之门’的规划。你要让他们知道,安和里街角这颗钉子,不仅硬,而且还很懂行。”
挂断电话,林微站在窗前,城市的霓虹在她眼底流转,却映不进一丝暖意。
陈曦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脑中那扇紧锁的、名为“反击”的门。
对,她不是只能被动承受的羔羊。
规划,是她的专业,是她的武器。
她要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站到棋盘的另一端,成为真正的执棋人。
接下来的两天,林微动用了自己工作以来积累的所有人脉和资源。
她没有通过私人关系,而是以“衡方设计事务所”资深规划师的官方名义,向一位在业内颇有声望的前辈请教,表达了对“风华城东项目”的高度学术兴趣。
那位前辈对林微的专业能力早有耳闻,很乐意牵线搭桥。
一封措辞严谨、内容专业的邮件,经由前辈的邮箱,被转发到了风华地产城东项目总负责人那里。
邮件发出的第二天下午,林微就收到了回复。
回复来自总负责人的一位助理,言辞客气,表示负责人对林微邮件中提到的“关于‘未来之门’入口与城市肌理融合的几点思考”很感兴趣,希望能约个时间当面聊聊。
看到邮件末尾落款的那个名字时,林微的瞳孔微微一缩。
——江熠。
竟然是他。
那个在安和里小区门口,帮她捡起散落一地橙子,气质儒雅、眼神温和的男人。
世界,真是小得不可思议。
约定的咖啡馆在市中心一座写字楼的顶层,视野开阔,环境清幽。
林微提前十分钟到达,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她今天穿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外套,内搭一件真丝衬衫,长发挽成一个干练的发髻,脸上是精致而疏离的淡妆。
她将平板电脑放在手边,屏幕上是她熬了两个通宵,重新渲染出的“未来之门”入口区域三维效果图。
这不是简单的优化,这是颠覆性的重构。
当江熠的身影出现在咖啡馆门口时,林微的目光平静地迎了上去。
他依旧是那天那副沉静从容的模样,一身质感极佳的深灰色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斐然。
他看到了林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agis的讶异,但很快便化为礼貌的微笑。
“林小姐,你好。”江熠在她对面落座,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
“江总,你好。”林微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冒昧打扰,主要是对贵司的‘未来之门’项目非常感兴趣。”
“哦?”江熠的眉梢轻轻一挑,示意侍者过来点了两杯咖啡,他的目光带着探寻,落在林微身上,“愿闻其详。”
林微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将平板电脑转向他,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一幅精细的规划分析图瞬间呈现。
“江总,风华的方案,手笔之大,理念之新,堪称近年来商业地产的标杆之作。”她先给予了专业的肯定。
江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静待下文。
“但是,”林微话锋一转,语气也随之变得锐利,“再宏伟的建筑,最终也要服务于人。我注意到,‘未来之门’主入口的设计,过于强调视觉冲击力,却在一定程度上,割裂了与周边城市肌理的有机联系。”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条红色的动线。
“这里,人流从地铁口出来,按照规划,将被直接引导至主入口广场。但这个引导是强制性的,忽略了人的步行习惯和消费心理。一个巨大的、缺乏商业氛围的广场,很容易让人产生疏离感,从而下意识地绕行,最终导致人流无法有效导入核心商业区。”
江熠的眼神变了。
从最初的礼貌客气,变得专注而锐利。
林微没有停顿,指尖再次滑动,切换到另一张图。
“这是我做的一个简单的优化方案。”
屏幕上,原本空旷的广场被一组错落有致的下沉式庭院和小型商业亭所取代,一条蜿蜒的景观连廊,巧妙地将地铁口、公交站和商业主入口串联起来,形成了丰富的空间层次和消费路径。
“通过这样的设计,不仅能化解广场的空旷感,还能在主入口前形成一个缓冲和预热的商业区,将过路人流,转化为潜在的消费客流。更重要的是……”
林微抬起眼,目光直视着江熠深邃的眼眸,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它完美避开了‘安和里’小区最敏感的街角位置,无需伤筋动骨的大拆大改,就能盘活整个项目的商业动线。”
咖啡馆里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
江熠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一切,牢牢锁在林微的脸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冷静、专业、逻辑清晰,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中了他团队内部反复论证却悬而未决的痛点。
她提出的方案,大胆而精妙,仿佛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许久,江熠才缓缓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在咖啡杯壁上轻轻摩挲着。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深的弧度,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
“林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磁性,“你的专业能力,让我非常惊喜。”
“只是,我很好奇。”
江熠的目光沉静如海,却带着能洞悉人心的力量。
“你对我们这个项目……为什么会了解得如此透彻?”
林微的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无意识地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江熠的问题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无声,却直抵心底。
她抬起眼,迎上他探究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冒犯,只有纯粹的好奇。
林微的唇角逸出一丝极淡的,混合着自嘲与释然的笑意。
“因为,”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就住在‘安和里’。”
她补充道,“那套差点成为我和前男友婚房,最后我自己买下的小户型,就在您方案里最头疼的那个街角对面。”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江熠眼中的探究瞬间化为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有恍然,有惊异,最后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几分敬佩的了然。
他终于明白,那份方案里透出的,不仅仅是专业和才华。
那是一种融入了生活体验,带着切肤之痛与破局决心的力量。
这已经不是一个冰冷的设计,而是一个女性对自己过去生活的一次精准切割与骄傲重塑。
江熠端起咖啡,朝她遥遥一举,像是在致敬。
“林小姐,你的故事,比你的方案更精彩。”
……
来源:城市套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