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锋 52 台风天气攻打大练岛

摘要：陈毅在讲话中说：淞沪战役后，蒋介石仍企图以台湾为基地，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尽力保住沿海诸岛屿及福建、厦门等地，纠集残敌近15万人组织顽抗。

南溪、孙翊整理

千里入闽作战

1. 常熟休整，入闽作战

上海解放后，我28军西返常熟一带休整，补充了解放战士，总数增至63000多人，可谓兵强马壮。

6月20日上午9时，按陈老总先前预言的，在上海国际大厦第17层召开华东局高干会议。

参加人员是：陈毅、粟裕、张鼎丞、叶飞、韦国清、刘培善和28、29、31军3个军的领导共计25人。

陈毅和在座的同志一一握手，连续地说： “大家辛苦了!”

陈毅在讲话中说：淞沪战役后，蒋介石仍企图以台湾为基地，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尽力保住沿海诸岛屿及福建、厦门等地，纠集残敌近15万人组织顽抗。

为此，要求10兵团带3个军入闽作战，解放福州、厦门等这几个地方是攻取台湾、澎湖列岛的前沿基地。

陈老总特别强调要做好指战员的思想政治工作，不能有“松劲”、“享清福”的情绪，解决好北方的同志不愿去南方等问题。

粟裕在会上着重介绍了福建省的地方民情，要求稳扎稳打，打好福州、平潭、漳州、厦门、金门等地域的战斗，还要协同广东地区的四野部队共歼潮汕地区的胡琏兵团。

会后，与会人员在24层吃了个便饭，叫“自助餐”,我很不习惯，也是土包子开洋荤。

在饭间，粟裕向我祝酒，强调指出：你28军要带个头，努力总结我军渡海战斗的经验。现在翻过头来看，当时分兵仅用1个兵团入闽作战，从兵力部署上是否有轻敌情绪，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接着，在1 个月的休整中，部队广泛进行了“三评”(评斗志、评政纪、评功过)工作，召开了第二届英模会，表彰了“渡江模范”、“战斗模范”、“华树班”等先进单位和战斗英雄个人。我在庆祝“七一”党的生日大会上做了进军福建省的政治教育报告。

第3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在上海城市。

武夷山险遭车祸

7月初，我乘一部刚缴获的美制小轿车，由常熟赶到嘉兴找兵团赵维刚后勤处长联系火车事宜，赵告10兵团部队按29、28、31 军顺序行进。

7月12日，我率82师、军直机关、84师沿苏(州)嘉(兴)公路，经4 天行军，赶到嘉兴火车站。

在整列火车车厢上，为防敌飞机，我们架上 18挺轻机枪、4挺重机枪。火车开动时，有3架敌机绕车转圈，扫轰火车，我轻重机枪一起开火，击落2架飞机，1架敌机带伤向东南逃窜。

部队安全到达江西省的上饶市。乘部队下火车休整之时，我驱车到浙江省江山县硖口镇保安村一个大斜坡上参观了国民党大特务头子戴笠的宅子。这是一座极普通的二进院的四合院，青砖、黑墙，有十几个看门的家丁，表面对我们十分热情，但内藏杀机。听村长说，有几个掉队的解放军战士被他们抓去谋害了。这些问题只能留待地方政府去查清加以解决了。

我们驱车往东南走，就到了江西东北部的上饶集中营。我和陈美藻政委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参观了这座残害无数革命先烈的监狱。

上饶集中营位于上饶县境内，南靠武夷山，有3座2层小楼，共500 多间牢房，关的主要是皖南事变中被俘的新四军干部、战士，最多时1200多人，最少也住过四五百人。

一位看守房屋的姓雷的伙夫说：他亲眼所见一些大一点的干部如部长、团长、政委被杀害的场面。

这位姓雷的伙夫又说：据他统计，这里被害死的共产党人不下3000名，暗杀的就不知多少了。我们在牢房内闻到了许多烧焦的恶臭味，得知敌人在逃跑中，放火烧死了许多同志。

临走时，我们脱帽三鞠躬。我心中默念着：把牢底坐穿的光荣牺牲的同志们，你们放心，我们一定要解放福州和全国，扫清特务、残匪，为死难的烈士们报仇!

1949年7月27 日，我同陈政委坐着美国轿车，司机是淮海战役解放过来的战士李光全(江苏人，25岁)同志，另有4辆吉普车，车上有电台和随行人员，一行人马从江西上饶市由哑山上武夷山经崇安到建瓯。

我们的汽车在武夷山的崇山峻岭中穿行，蜿蜒的盘山公路像条长蛇，当爬到山顶时，白云围绕，山势十分俊美。我和陈政委不时下车观看一路美景，不胜感慨。

我对老陈说：经过15年的奋斗，我们终于又回到了老中央苏区的福建省，我们一定要解放江西、福建，而后好好地建设祖国，恢复战争的创伤，使人们有饭吃，有衣穿呀!

陈政委对我说：“老萧啊!你从江西出去15年了，等打下福州、金门和厦门，给你放个假，回老家看看。这次任务在身，你路过家门也不能回去看看了。”

我十分感激老搭档对我的关心。我们在山顶稍事休息，就坐上轿车下山了。

当车从哑山下山时，刚开出十几分钟，李光全司机说：刹车有些失灵。说时迟那时快，轿车就像脱缰的野马向山下滑去，速度越来越快。我们抓着车把，比那惊险电影还惊险。

我叫司机不要害怕，稳住方向盘。我和陈政委都急出一身汗。汽车下滑了大约半个钟头，在一个稍平缓的公路拐弯处，有几个石礅子，司机就势一靠，汽车撞上去停了下来，车水箱也撞漏了。

我俩和警卫从车上下来，到公路边看了一下，好险啊!旁边就是百丈悬崖，要是石墩不结实，我们就全部报销了!

我惊魂稍定，打趣地对陈政委说：“福州还没解放，老天爷还不想收咱俩!”

陈政委擦着额头的冷汗说：“打仗没死，要是坐汽车摔死，那太不值得了!哈哈!”

我们几个人步行4公里，见到其它几部车，便挤着到达目的地建瓯。

3. 建瓯少憩，筹粮准备攻榕

我军自江西上饶爬武夷山到建瓯行军月余，走了千余里。由于山高路远，正值炎夏，特别是北方人水土不服，很多战士患上虐疾，仅我28军就掉队、病倒近4000人。

再加上3个军15万人的人吃马喂，部队缺粮少药，上下有畏难情绪。因此，部队到达建瓯一带后，兵团令少憩休整，积极为攻打福州战役做准备。

28军军部住建瓯东十八里的小桥村，该村有百户人家，我和陈政委住在公路边的一座平房里。

82师住东峰，83师住玉山，84师住南雅，29 军住南平、沙县，31军住古田。

各单位每天外出筹粮，由张鼎丞主席出面，向县、区、乡借粮，打的借条都是借5斤还10斤。这一带地主、土匪武装较多，部队在筹粮途中经常遇到土匪团伙捣乱，我军几乎每天毙伤土匪五六百人，活俘上千人。

在建瓯休整期间，有一件事情我记忆犹新。

我们住下后，福建省委书记曾镜冰同志来看我们，他是我的老战友，见后十分亲切，互叙友情。

曾镜冰是1931年后到中央苏区的，在团中央任秘书长。

我在中央党校高级班学习后，分配到总政组织部工作期间经常和他见面。他会打乒乓球，爱打篮球，还会编歌、编舞，多才多艺，中央第一届少年先锋队代表大会的队歌就是他编的。

经过18年奋斗，他成为游击根据地福建省委书记，真是很不容易。

后来他受到极左路线的迫害，1967年含冤去世，直到1983年，邓小平再次出山后才给予彻底平反，恢复名誉，这是后话。

当时，他给10兵团和28军每位首长送了一个土盒，大约有半斤真正武夷山茶。据说这茶是从海拔1500米以上的16棵茶树上摘的，该茶叶香飘四溢，喝后醒神、健脑。我这个土包子，不会品茶，给我这包只有皇上才能喝到的“大龙袍”茶，真是白瞎了。

我们在建瓯一带休整近半个月，进行部队巩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官兵团结等教育，并开展了攻打福州的各项准备工作。

解放军开进福州

冒酷暑追敌占福州

福州是福建省会，地处闽江下游，南依闽江，东、西、北三面环山，形成天然屏障。

福州是国民党残匪在福建的最大支撑点，攻下福州，敌人便失去依托，有利于福建全省的解放。

我们派侦察人员和福州的党组织取得联系，了解到：福州及其周围守敌为国民党福州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集团，辖第6兵团25、73、74、96、 106军等5个军13个师，共约5万人。该敌系济南战役后狼狈南逃至福州刚刚重组的单位，兵力少战斗力较差。福州的工事也不坚固，易攻难守。

根据三野命令和福州敌情，10兵团叶、韦即令29军为右翼沿闽江南侧攻龙溪；

以31军为左翼攻占连江、长乐、闽安、马尾各要点，断敌海上逃路；

我28军为中路，沿古(田)福(州)公路两侧，从闽江两岸实施正面突击，直取福州。

战役自8月11 日开始。向福州外围攻击时，由于山路崎岖，骡马无法通行，各单位和炮兵团队的指战员们便肩扛重武器，不顾一切疲劳，顶烈日，冒酷暑，勇猛地向敌人进攻。3路大军攻歼逃敌时，进展顺利，但由于29军、31军过早行动，未能实现三面围歼敌人的计划。

我军指率83团占领闽侯后，山炮团尚未架好炮，甘蔗田一带的敌人早闻风向福清一带逃窜。

8月17日，我3个师以摧枯拉朽之势全部进入福州市区。而敌军主力仓惶弃城，沿福州厦门公路和福州永泰公路向南突围，朱绍良、李延年乘飞机逃往台湾。

福州解放了。我军继续向南追歼逃敌和土匪。由于国民党撤退时将整个福州市抢劫一空，我军粮食供应十分困难。特别是南方的粗大米，北方人吃不惯，部队指战员吃不饱，又睡不好，十分疲劳。兵团首长命令部队暂停追击，在原地休整。

福州战役，我歼敌14000多人，解放了福州、集美等9个市和县城，仅我28军就歼敌7400余人，缴获大量武器弹药和其它军用物资。

此役后，我82师集结在龙田高山市一带，84师集结在福清城西的东张一带，军直留福州。

兵团命我为福州警备司令，由83师的248、249团担负福州市的警备任务。

8月22日晨，叶飞司令来电话指示：根据三野前委指示精神，南下攻取平潭等周围岛屿，需28军认真积累和总结福建沿海诸岛的渡海作战经验。

同时还告，由于朱绍清军长赴沪治病，28军由我代理军长职务。当时，我既是代军长，吴肃调离后我又兼参谋长，确实把我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恰在这时，我爱人喜瑞同志由于日夜忙于抢救伤员，积劳成疾，病倒在福州刚解放了的省立医院里，生活不能自理，我又帮不上忙，只有靠警卫人员照顾。

当时由于省立医院医务人员多数是刚解放的军医，一是医术水平有限，二是对解放军高级干部的家属有仇恨情绪，给喜瑞做“卵巢囊肿”切除手术时，将她的两侧卵巢都摘除了，致使她以后再不能生育。

8月22日上午9点，我坐车到82、83、84师和炮团检查准备情况时，在渡乌龙江的船上突发疟疾，又发烧又呕吐，病得不轻。我自长征途经茂功时发过1次疟疾，到现在已15年了，没有再犯过。没有办法，我只有吃着药，带病坚持南行，准备攻打平潭岛。

极度疲劳的萧锋代军长在金门战役前留影

福州战役我军作战经过要图

平潭岛战役获经验

我轻取福州市后，有小部敌人逃至沿海诸岛屿，负隅顽抗。我军奉三野和兵团命令越海作战，准备解放平潭、金门诸岛屿。

平潭岛，是突出在东海的一个大岛，共有人口11万人，隔海与台湾相望。它位于闽江口南侧，是福州至厦门的海上交通要道，故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平潭岛外围有许多小岛环抱，较大的在西北有大、小练岛，正西有大板岛、可门岛，西南有草屿岛、塘屿岛，东有东、西庠岛，均为平潭岛之屏障。

我同陈政委和刚调任的政治部李曼村主任商议：上级要我们取得渡海经验，这可不是件轻而易举之事，我28军干部战士多数是北方旱鸭子，不懂水性，渡江时江面才几公里宽，这平潭岛距大陆最近处有15华里，最远处有50华里。

经提审俘虏后得知，驻守平潭及周围岛屿的是国民党残敌73军238 师及第74军一部和一些杂牌部队，总计不超过两万人。敌新组建的73军军长叫曹振锋，他上岛后赶修工事、公路及城南飞机场，加强该岛及周围防务，并派海军大小舰艇10余艘袭扰我沿海，妄图据岛顽抗，借以屏障台湾。

我们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仗只能打好，不能打坏。我提出先易后难，先拿下小、大练岛和草屿、塘屿岛，摸些海战经验，再总攻平潭岛。

1. 先克小练岛

我83师为攻打大、小练岛主力，在由闽江至福清湾沿海搜集了民船 550多只，连夜划船南下。

该师请了1600多名船工，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和老大娘或十二三岁男女孩占40%,青壮年占60%,虽比不上山东、苏北的船工觉悟高，但对解放军的性质略知一二，也很听话，不乱走动。

9月12日夜，247团首先向小练岛发起攻击。13日4时，全歼守敌第 73军238师712团3营，毙伤敌20余人，俘敌450余人，一举攻占小练岛。

战斗中，该团4连6班长叶栋良同志带病参战，当船航行到岩滩前时，风大浪急，靠岸受阻，班里的战士都是“旱鸭子”,不敢下水，他虽然也不会游泳，但军情紧急，还是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跳下水，带领部队向敌射击，终因水深浪大，不识水性，不幸以身殉国。战后，我军第三届英模会追记他为三级人民英雄，并授予其生前所在连队6班为“叶栋良班” 荣誉称号。

13日，我252团和245团各一部分别攻占草屿岛和塘屿岛；250团攻占大板岛(又称鼓岛);249团3营出其不意地袭占东庠岛，全歼国民党军及海匪500多人，缴火轮4艘，枪300多支及大量军用物资。

2. 险克大练岛

9月13日，我247团奉命攻击大练岛。该团8连担任主攻，全连在华东二级人民英雄、连长刘玉瑞和副指导员苏守良率领下，乘木船，冒着6 级大风，朝登陆地点破浪急驶，冲在全团最前面。

在离岛约200米时，守敌以密集火力封锁海面，我也立即组织火力压制，双方展开激战。

为了吸引敌人火力，掩护指挥船，1班班长刘树美果断地将船只驶离主航线，边行进边向敌滩头阵地猛烈还击，有效地牵制了敌火力。

刘连长带着2班和炮班乘坐的木船遭敌扫轰，船上31名同志伤亡24名。杀红了眼的连长站在船头，一面用机枪扫射，一面带着6名战士冲向敌岸，首先登陆成功，巩固了滩头阵地。接着又有5个连队登岛。

与此同时，从平潭岛赶来增援的敌238师714团部及2个营，也从岛的南侧登陆。

登陆后，台风刮来，巨浪夹着暴风雨打在指战员的身上，吹得人站不住，睁不开眼。指战员们互相手拉手，跑到避风雨的岩石背后。待台风风力稍小，这5个连大胆穿插，至14日拂晓前，攻占大练岛西部高地，歼敌1个营。

就在这5个连队登岛时，我和陈政委在屿头岛的297.5高地军指挥所里指挥作战。台风掀起巨浪，拍打着岩石，海水汹涌地朝军指的小平房涌来。我正站在高处向大练岛用望远镜张望，一阵台风刮来，把我和陈政委差点裹进海中。一条木帆船被刮得抛在空中，又掉进大海里。我直看得眼晕，赶紧跑回指挥所，焦急地等待着247团消息。

我叫来值班参谋：“你问了气象台吗?不是说13、14日是晴天，风力二三级吗?”

参谋答：“我问过旧政府管理的广播电台，气象预报处已是无人负责的状态，看来是预报极不准确!”

我过去没有见过台风，这回亲身经历，确实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天灾。我俩在指挥所里等待着，心中像猫抓一样，坐立不安，一天一夜没吃没睡，十分担心大练岛的敌情和247团干部战士们的安危。

由于台风袭来，第二梯队无法登岛，大练岛上这5个连队与2个团的敌军相持着。

15日上午，8连苏副指导员急中生智，大声对连长说：“刘团长!你派1营从左翼向西南迂回，2营从右侧包抄，我带3营和山炮团正面突击!”

刘连长听后，开始愣了一下，马上会意地回答说：“好!开始行动，敌人不投降，就地全歼它!”

稍停一会，连长身边的通信员华宝忠十分机灵地说：“刘团长，第二梯队248团已在西北岸登陆，正向我处跑来!”

敌团长陈磊听到这个信息，本来就不愿意再为蒋介石卖命，有投降诚意。相持到下午15时许，刘连长派苏守良副指导员带着通信员华宝忠，到敌团部进行受降谈判，拖延时间，等待第二梯队登岛。

在我们的劝降说服下，敌714团陈磊团长带领800多名官兵放下武器，举白旗投降。

台风过后，下午，我247团1、3营也陆续登岛，大练岛宣告解放。战后，经三野前委批准，10兵团授予8连为“大练岛连”荣誉称号。

渡海作战，不仅要知己知彼，还要掌握天时、水情和渡船，这是攻打这几个小岛给我最大的启示，特别是攻取大练岛险胜，我终生难忘。

3. 解放平潭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