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老公把我摁在地上暴打,大年初一娘家人把他家砸个稀巴烂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04 06:50 1

摘要:那年腊月里,北风把胡同吹得直响,老屋的瓦檐咯吱咯吱,好像在提醒我,年关到了,人心最薄的时候也到了。

那年腊月里,北风把胡同吹得直响,老屋的瓦檐咯吱咯吱,好像在提醒我,年关到了,人心最薄的时候也到了。

我叫梁雪梅,今年四十有二,在城西一家便民超市当收银,丈夫叫赵国梁,开了个小修车铺,带着两个徒弟,手艺还行,脾气不算好,但也不至于动手,这是以前我一直以为的。

那天是腊月二十八,我从超市晚班出来,嘴里吐的白气一口一口,冻得脚尖发麻。

我兜里揣着给婆婆买的保暖内衣,想着大年三十贴对联的时候给她;还揣了个小封红给小姑子的儿子,孩子上三年级,嘴甜,人又伶俐。

我走进胡同口,远远看见我们家窗里亮着灯,玻璃上有几块糊的旧窗口花,不规整,却很有年的意思。

钥匙插进门锁,门里有动静,赵国梁出来,一身机油味,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他开口第一句:“钱呢?”

我一愣:“哪钱?”

“过年的钱,你这几天上班不是发了奖金?”

我笑了笑,把包往沙发上一放:“小店哪有什么奖金,发了一袋米一桶油。”

他“哼”了一声,扭头看了看厨房:“你姐给你打钱没有?上回说给你转一千,让你先买点菜。”

“姐说这两天紧,狗子发烧,先贷了两百给我,让我凑合着买了点,剩下的她过年给我们包大红包。”

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像一锅凉水泼在煤炉上,冒出白烟:“凑合?你就会凑合。年三十儿,家里就这点菜?你心里到底有沒有这个家?”

我知道他又是在借题发挥,便笑着递了杯热水:“别急,明儿再去菜市,菜也便宜。我这两天打听了,猪肉降了。”

他把杯子一推,水晃出来烫了我的手背,我“哎哟”一声,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你倒会算计别人的便宜!”他骂,眼里冒着火,“你娘家那边,哪回不是掏我们家?去年你妈住院,咱们掏了八千,你姐夫的车都换新了!你心疼过自己男人的辛苦?”

我抬眼看他,心里凉凉的,像雪地里掉了个洞:“八千是我打工攒的,拿出来给妈看病,应该。你当时不也没说什么?”

他的胸脯起伏得厉害,像要把气都吐尽了,他走到屋里,踢了椅子一脚,椅子在地上滑出吱啦一声。

“别说了,”我压低声音,“孩子在这边写作业呢,他听了不好。”

儿子在屋里没出声,但我知道他肯定竖着耳朵。

我转身去厨房,把刚蒸好的馒头拿出来,搭上帕子,热气呼呼上来,窗子有一层细细的水雾。

我想着怎么柔和地换个话题,问他修车铺今年怎样,师傅来不来,徒弟过年回不回,喂鱼喂鸟。冬天的日子像崴脚,走着走着就不稳了,得扶着墙慢慢挪。

他没有接我的话,我端着一碗热汤出来,他突然过来,狠狠一把将我手里的碗夺过去,汤洒了满地。

“我再问你一次,”他盯着我,声音哑了,“你拿了多少钱给你娘家?”

我这个人,平时能忍着就忍着,能顺着就顺着,但这一下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腾地冒一股劲,就像在锅里压着的蒸汽突然突破了。

“我给我妈给我姐,那是我愿意。”我说,“我没动你的钱,我出我的力,谁也不用跟谁计较。”

他眼里那团火突然“噗”地燃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他不至于动手,可那一瞬,拳头是没有道理的,像是从另外一个身体里直接冲出来。

他抬手,一巴掌扇中了我的脸,我的眼前一白,耳鸣的声音像下了雨,打在铁棚上啪啪啪。

我呆在那里,他抬腿踢过来,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腿骨磕在桌角,疼得我龇牙,我下意识地护着头。

他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往地上一砸,碎了,瓷片四散;又抄起那只旧鱼缸,里面两条小金鱼扑腾了两下,玻璃“喀嚓”一声裂开,水哗地出来,溅了一地,金鱼在水里挣扎又滑出去,我看着它们在地上抖动着尾巴,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灰。

儿子吓傻了,从屋里跑出来,哭着喊:“爸!爸你别打妈!”

他像没听到,把我按在地上,拳头雨点一样落下来。

我只记得暖气片旁有一张贴画,是去年儿子画的,新年福字,纸面上“福”字被突如其来的水浸湿掉了边角,红色褪成了粉色,像在流血。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他才停了,喘着粗气,蹲在一边,骂骂咧咧。

我从地上爬起来,嘴里有血的味道,手掌火辣辣地痛,腿也在颤。

我看着他,那个一起过了二十年的男人,突然有一点陌生。

我意识到,年三十的团圆饭,不会有了。

我没哭,怕一哭眼泪就像打开的门,再关不上。

我站起来,扶着墙,走进屋里,拿了衣服,翻出箱底的一包红糖,给儿子冲了一杯甜水。儿子抓着我的手,指尖冰凉,紧得我骨节疼。

“妈,我们走吧。”儿子说,嗓音哑得厉害。

我点点头:“嗯,我们走。”

我没有拿太多东西,拿了孩子的证件,拿了我的工资卡,拿了那只旧手机,屏幕上有几道裂,我想换很久了,但每回都是别的事情更重要。

我走前看了一眼婆婆的那间房,门半掩着,里面静静的。她耳朵背了,夜里睡着了,一般听不到动静。

我没有敲门。

屁股后面的他还在嘴里嘟嘟囔囔,突然像是回了神,追上来拉住我的胳膊:“你去哪儿?给我站住!你敢迈出这个门!”

我回头看他,眼睛里的灰慢慢吹散,露出底下硬硬的东西。

“我回娘家。”我说。

他像被扇了一记耳光,手一松,我趁机打开门,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人鸡皮疙瘩一层一层,我看见街上有零星的烟花在天边开,像人心里那些突然冒出来绚丽却一瞬即逝的念头。

我拉着孩子,没回头。

胡同的雪被踩得哗哗响,脚底下硬,像踩在生活的骨头上。

我家的娘家,在城东,再往里走是老菜场,往外一点是火车道,晚上有车过,玻璃会颤。娘家房子小,老爹在的时候还热闹,八年前走了,妈妈再也没改嫁,她老了,手上长了老年斑,冬天脚肿,晚上要用热水泡。

我走到门口,发现门没插,开了个小缝,我推门进去,屋里有一盏小小的台灯,照着桌上摊开的旧报纸,报纸上压着一副老花镜。

“妈,”我轻声叫,“我回来了。”

妈妈从里屋出来,披着一件棉袄,头发乱乱的,老脸上有惊慌:“咋了?”

“没事,”我笑了笑,眼睛里酸涩像小刀在刮,“我带小阳回来住几天。”

小阳是我儿子,十五岁,个子蹿了一截,看起来跟我肩膀一般高。

妈妈将我们迎进屋,手忙脚乱给我们烧水,手抖得厉害,打翻了水壶盖。

“你爸不在了,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都归你,”她嘴里念叨,“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心里一层一层地塌,对着这个屋子,曾经的笑声好像一截烟,从记忆里飘出来,又被一阵风吹散,只剩淡淡的烟味。

凌晨两点,街上爆竹声此起彼伏,像一群不肯睡的鸟。

我躺在床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疼,睡不着,心里把这一年又过了一遍,从三月那个订单的延误,到六月儿子的中考压力,到十月婆婆住院,到十二月的年终盘点,像一串豆子,越串越紧,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这天,绷断了。

我想起赵国梁,他的好与坏。

他有时候会给我剥一瓣蒜,放在我的碗边;也会在我腰疼的时候给我贴膏药。

他也会在酒后骂我,骂起来一口一个“你娘家”,像那些脏水都要往那边泼。

我知道每个人都不是一个颜色,可那一刻,他把他最黑的一面呈给我,我目睹了,不知道还能回去。

我闭上眼,眼前还是那条在地上扑腾的金鱼,尾巴拍打,最后一抖,停了。

天亮的时候,我没叫儿子,自己起床,洗了脸,照镜子,眼角青色压了粉,还能看见。

我在厨房煮了两碗粥,简单地做了土豆丝,妈妈端着碗,吃得很慢,我也吃得很慢,锅里一直“咕嘟咕嘟”,像人心里的话冒泡,冒到嘴边又吞回去。

饭后我拨通了一个电话,是我姐。

电话那头她听见我的声音就说:“你咋了?嗓子咋哑了?”

“姐,”我说,“我在妈这儿。”

她那头停了一下,声音里一下子紧起来:“他打你了?”

我“嗯”了一声,喉咙里像卡着一块石头。

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你等着。”

挂了电话后,我觉得屋子更冷了,早上阳光照在窗纸上,透出的黄中带灰,像旧年里留下来的光。

中午的时候,姐和姐夫来了,带着一车年货,还有锅碗瓢盆,吵吵嚷嚷地闯进来,姐一看到我,眼圈就红了。

她拽住我的手,翻我的袖子,看见那青紫,牙咬得咯咯响:“咋搞成这样?”

姐夫平时在工地当班组长,脸晒得黑里透红,是那种粗中有细的人,看看我,又看看姐姐,说:“过年的,咱先吃口饭,别急,吃饱了有力气说话。”

我点头。

我们做了麻辣豆腐,蒸了一盆鱼,红红火火的,鱼头冲着屋外,寓意年年有余,我夹了一块鱼肉,顺着骨头剔出来,喂给妈妈,她笑笑说:“你吃吧,妈不饿。”

饭桌上,姐突然把筷子一放,说:“你打算咋办?”

我手里的筷子一顿,却没抬头。

“离,”姐说,“不离留着过年?”

我一激灵,眼泪“啪嗒”掉进碗里,粉条浮起来又沉下去。

姐夫说:“老赵这人,我们也不是不认识。以前喝点酒,骂两句,也算男人脾气。可这动手,没理了。”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屋里有段时间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妈妈坐在旁边,看着我们,叹气:“好好的一个年,咋就成了这样呢。”

我在心里衡量,离婚是个决心,是把过去这一切当面剖开,血肉糊糊地摆在阳光下,然后对着所有人说:我不要了。

我习惯摆盘,为别人考虑,为家里打圆场,这一步,难。

姐看着我,不催,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我到底还是没说出“离”这个字,只说:“过了年再说。”

这话像败降一样,让我自己都讨厌。

下午,我接到赵国梁的电话,他的声音挺平静:“你在哪儿?”

“在妈这儿。”我说。

“回来吧,”他淡淡道,“妈问你呢。”

我沉默。

他也沉默了一会儿,说:“昨晚是我不对,回来说话。”

我心里一动,又压了下去。

我说:“过了年再说。”

他沉下声:“你别不识好歹。”

我挂了。

那晚,我们照常贴春联,姊夫挑起主事的重担,踩着凳子把“福”贴倒,说“倒福倒福,福到了。”姐姐在一边笑骂他:“老土。”

妈妈把饺子馅拌好,韭菜味儿熏得眼睛都流泪,我调饺子皮,手上还疼,擀得慢。我们包了三个盘子红枣馅的,意思新年红红火火。

电视里播放春晚,歌舞喧嚣,主持人的笑容都像铅印得一丝不苟,太平。桌子上茶杯叮叮当当,建国以来最大的团圆夜,家家都亮着灯,我知道这城里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家,灯亮着,人心却暗着。

午夜十二点,烟花一起升起来,玻璃震得人心一震。我看着那通天的光,想起我来时路,思绪像风筝,线都在别人的手里攥着。

零点过后,屋里静下来,妈妈睡了,姐姐靠着沙发打盹,姐姐夫坐着抽烟,烟雾缭绕,他抬眼看我:“你要不走,我明天就去。”

“去哪里?”

“去赵家。”他说。

我一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很平:“你嫂子你姐,这个年你竟挨了那样的打。你以为我们没心没肺?我们都是人,心是肉长的。”

我想起标题上那句——大年初一娘家人把他家砸个稀巴烂——这当然当时不在我的脑子里,后来有人把这事儿说得很热闹,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他们眼里的热闹。

然而在那会儿,姐夫说的不是热闹,是规矩——我们这老街坊里讲一个“理”字,打人者付出代价,至少也得把这口气还回去。

我赶紧摇头:“别去,别闹大了。”

姐夫看着我:“你心软没错,但你这心软是拿你自己垫的。人啊,不能只有一面。”

我一夜没睡,听着外边零零星星的炮仗声,打在窗纸上,直到天微微亮,我才打了个盹。

第二天,正月初一,大街小巷早早响起鞭炮,门口过年挂起的红灯笼在风里摆。

姐姐早早起床,换了件红毛衣,脸上抹了点粉,像要去什么重要场合。姐夫穿了件黑皮夹克,脚蹬棉靴,手里握着一把榔头,榔头被他拿得像瓷碗,丝毫不显得突兀。

“你们真要去?”我拉住姐的衣角,声音发颤。

姐姐把我的手抚开:“小妹,姐不跟你讲大道理了。你这人太讲理,讲理讲到让人欺负你。今天这事,我们替你把道理讨回来。”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我:“你放心,姐知道分寸。”

我站在门内,脚像钉在地上。

姐夫招呼了另外两个舅舅,是我们舅家的表哥,平时拉货、跑运输,很实在的人。一个拎了一袋炮仗,一个扛着根木棍,看着吓人。马路上有人看着,指指点点,又笑着说:“梁家的动真格了。”

我追出去,没追上。

他们的背影很直,像几根在风里也不弯的桩子。

妈妈在屋里坐着,手不停抖,口里念叨:“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别出大事。”

我像被拴在这屋子的一个气球,轻,飘在空中,下面的一切与我有些远。

我拨通赵国梁的电话,没人接,可能睡着了,也可能不敢接。我又拨婆婆的,她接了,声音里有些迷糊:“喂?”

“妈。”我艰难地说,“姐他们过去了,你把门别开。”

婆婆倒吸一口凉气:“你说啥?过来做什么?”

我想说“他们去闹了”,话到嘴边却咽下去,只说:“妈,小心。”

挂了电话,我在门口站着,脚下一条蚂蚁爬过,我弯下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那小生灵也在颤抖。

大约半个小时后,消息回来得很快。

“梁家的人上赵家砸场子了!”这是邻居阿青的微信,她是做快递收发的,消息灵通。

她砸了一串语音过来:“小梅你娘家人厉害啊,拿着榔头把你家修车铺的玻璃给砸了!你婆婆哭着喊人,街坊围了一圈。你老公还没起床,穿着秋衣出来挡,被你姐夫一脚踹在边上了,没打人啊,没真打,只是骂了几句。你姐在里头把你们家结婚那点旧相框拿下来摔了,说‘不稀罕’,哗啦一声。”

我咬住嘴唇,手机都发烫,手指烫得生疼。

阿青接着说:“他们还把那个破鱼缸的碎片都扫了,放在你家门口,插了个签儿,上面写着‘还你’。”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一拳打中太阳穴,眼前白茫茫一片。

我猜得到这个画面:正月初一,别人家里放着鞭炮开门接福,我们家门口插着一根写着“还你”的签,玻璃碎了一地。

这是我姐夫的招,一看就是这样的大老爷们想出来的直白的象征,粗糙,却表达得明明白白——你给我妹的,我们一概还你。

我想哭 哭不出来。

人有时候这样,太大的情绪会堵住眼泪的闸门。

我往椅子上一坐,头一颗颗疼起来,像有人在里面敲击。

门外又有动静,是姐他们回来了。

姐姐进门的时候脸红红的,冬日里风把她脸刮得发亮。她手上拎着一个油乎乎的塑料袋,里面是一只鸡。

“从他家冰箱里拿的。”姐说,“你买的,我们拿回来。”

我看着她,嘴唇哆嗦:“姐……”

“别说了。”她把鸡往桌上一放,“你要怪就怪我。”

她把榔头递给我看,榔头头上有几道浅痕,闪着寒光。

“没打人,”她说,“咱们这边讲理,不动手打人。那被抓去了坐牢,谁照你?”

我鼻子一下酸了,咳了一声,像咳出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

妈妈拉着姐姐的小臂,声音发颤:“哎呀,孩子,你这当姐的就这样?闹得街坊都知道。”

姐姐把妈妈的手拉开,轻轻按在她膝上:“妈,事情已经这样了,风凉话总是有,但咱有理怕啥?谁叫他大年三十打了俺妹?这年纪头能干出这事儿,他不怕别人说,咱怕啥?”

我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一阵凛冽的快意穿过那个堵塞的地方,一下子让我呼吸畅快。

这快意不是报复,是一种背脊有人,心里有底的感觉。

正午,鞭炮声不停,像都在庆祝,似乎连老天都觉得我们这事儿挺合适事。

下午一点,我点开手机,看到赵国梁发来的信息:“你们过分了。”

我回了一句:“昨晚过分的是你。”

他没再回。

舅舅们坐在屋里喝茶,姐夫突然说:“雪梅,你还想回去吗?”

这句话像一滴石子落在井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又慢慢平静。

我没有立刻说话,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站在水龙头前看水流下,浮着白色的气泡,从最开始的激烈到后来的稳定,像一段关系,从热到冷。

我回到屋里,坐下,低声说:“我不回去了。”

姐姐“呼”地出了一口气,格外响亮,像终于放下了一个沉甸甸的锅。

姐夫点头:“那就好。我们一起给你找路。”

找路三个字,像地上铺了一层厚实的地毯,虽然前面还看不清,但至少脚下不再是冰。

我把这话说出口的那一刻,突然有一种虚脱,像跑了很远,快到站了。

“离,”我把那个字吐了出来。

这一声“离”,沉甸甸地落在桌子上,落在我的心里,落在这新年的第一天,把旧的一年切开,把新的一个开始放进去。

我们开始盘算实际的事儿:孩子抚养,房子归属,修车铺怎么处理,婆婆怎么办。

姐夫是实际的人,他拿出了一张纸,像在工地算材料:“一、孩子。你有固定工作,国梁也有。儿子多大?十五半岁。按理说孩子意见很重要。”

儿子搬了个小凳子在一边坐着,抬起头,声音不大但清楚:“我跟妈。”

我看了他一眼,眼里立刻湿了。

“二、房子,”姐夫继续,“婚后房子,是谁名下?贷款还完没有?”

“他名下,”我说,“是他父母在我跟他结婚前买的房,旧房子,婚后我们一起修缮了几回。”

“那就别想了,归他。”姐夫手起笔落,“三、修车铺,合同谁的名字?租的还是买的地?有许可证吗?店面转让费,帐都不能算糊涂。”

“是租的,”我说,“合同是他名字。购置工具这几年都是我们攒钱买的,有收据。”

“收据全在店里?”姐夫问。

“有些在家,有些在店里。”

“去拿。”他干脆地说,“四、婆婆,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怎么安排?”

我叹气:“妈在我们这住了这两月。她的老姐姐在外地,时不时来看她。婆婆心眼小,就是个老太太,唉。”

“那你可怜,她可怜,谁都可怜,最后不就是你可怜。”姐姐没好气地说,“你不能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搂。”

我低下头,又抬起来:“妈,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我去派出所做了家庭暴力报案备案。值班的年轻民警看着我脸上的青色,认真地做了记录,给我开了证明。旁边一个年长的女警端了杯热水给我,轻声说:“以后如果他再来纠缠,你直接打110,拿着这个,不用怕。”

那一刻,我觉得这个城市长期保持的冷,突然有了点温度,不是沸腾,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承受的温热。

之后我们对峙了几天,赵国梁时冷时热,有时打电话过来道歉,说喝多了,说对不起,说他是一时的火;有时又骂,说我给娘家人脸了,说我毁他名声,说他早就看我娘家不顺眼。

我开成免提,让姐姐听,让妈妈也听,姐姐听了几句“啪”一下挂掉:“别纵着他。”

我心里有一部分柔软的东西,每当他一句“对不起”,那部分就动一下;每当他转头骂人,那部分就缩回去。像冬天的猫,伸出爪子,又缩进毛里。

总之,我在这个冬天里学会了不被那只猫牵着走。

正月十五那天,灯会很热闹,街上乌泱泱的人,卖糖人的,卖糖葫芦的,吹糖的,用嘴吹起一个龙头,再用手一掐,孩子们欢喜得不得了。我和儿子也挤在其中,看着灯笼,手里捧着一杯热豆浆,蓬松的白气上升。我的心那一天,好像第一次从底层浮起来,能呼吸了。

我们开始办理离婚手续,先是调解,后是谈判。律师是姐夫朋友介绍的,不是名律师,收费也不贵,年轻人,穿衣服干净利索,说话有条理。他一句话我记住了:“雪梅,离婚不是打仗,是收拾残局,把该归谁的归谁。”

这句话很像工地的话,材料该归哪个位置,木方放在哪里,水泥多少袋,合理安排。

我们坐在社区调解室,墙上贴着笑脸的宣传海报,调解员是个中年女人,笑容辛苦,脸上写着长期操心的痕迹。桌上摆着热水和瓜子,我们谁也没有动。

赵国梁坐在我的对面,眼圈青,可能是熬夜。看见我,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调解员说:“国梁,小梅,这么多年夫妻,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过年的时候出了事,毕竟特殊的日子,伤人伤己。现在坐下来,互相说说心里话,不要一上来就你死我活。”

她的声音和着热水的热汽,抚着我紧绷了一季的神经。

我看着那张我熟悉又陌生的脸,记起二十多岁的他,骑着一辆二手摩托带我去看城郊的油菜花,风把我的裙摆吹成花。

那是我们以为可以一直走下去的样子。

我低头,点开手机相册,里面有前年的一家三口去海边合影。海水蓝得很假,天也蓝得很假,唯一真的,是我们脚底的沙子,烫。

我把手机放平,抬头,缓慢地说:“国梁,我们可以好好谈,但我离婚的决定不改。”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耳根泛红:“你还记得二十年前你跟我在桥上吃凉皮吗?那天我们只有十块钱,买了两碗凉皮,一瓶汽水,坐在桥上吹风,你说你跟我就这么过一辈子。我那时候觉得,自己真有福气。”

我心里猛地一抽,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却没有掉下来。

“那时候我们都年轻啊。”我轻轻地说。

“我一时气,”他急了,“我一时气,你知道我的脾气,平时不那样。”

“你打了我。”我说,“这是越过了我的线。”

他沉默,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调解员看我们两个,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都冷静,这样吧,财产分配,孩子抚养,列出来。”

我拿出纸,像过年那天姐夫那样,一条条写。

孩子抚养归我,他承担抚养费一半;房子归他;修车铺工具设备按收据清单折价,对半;我拿着这边的凭证申请工伤医疗报销,出院证明——这是女警建议我留好的,他同意在这份协议上签字确认不再纠缠。

他看着那纸,像看着一卷从来没读过的账本,里面每一个数字都跟他的过去有关系。

最终,他没有很高兴地签,也没有砸桌子,沉默地签了。

签字那一刻,我看着那一个个黑色的字印在白纸上,就像这一段走到了句点。

我们的婚姻就像小城里的冬天,来得缓,去得也缓。

离婚证拿回家的那天,我把它放在抽屉里,压在一叠旧账单下。我不想看,也不愿拿出来给别人看。很多人以为拿到了离婚证就“自由”,可自由两个字对我而言,不是放出去的,是在心里长出来的一截骨头,支撑我往前走。

离婚后,我领着儿子住回了娘家。妈妈病多了,我白天上班,晚上回来照顾她,她的脚肿得厉害,我给她按压,按压的时候,她老爱叹气,叹一个阵子便笑笑,说:“闺女,你受苦了。”

儿子懂事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老打游戏,放学回家就帮我干活。我们家的晚饭很简单,米饭、青菜,偶尔加个鸡蛋,周末我会蒸几个馒头,白白胖胖的,儿子喜欢在馒头上抹点糖,甜得他笑起来很暖。

他有一次在厨房里洗碗,突然冒出一句:“妈,有没有后悔?”

我没回答,转身把锅盖揭开,蒸汽扑到脸上,热热的,有点烫。

他又说:“我觉得不应该后悔,人做了决定就往前走。”

我看着他,觉得他忽然长大了,眼睛里有了光。

我对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的小日子清苦却干净,我学会了修理家里的小电器,换灯泡,修漏水的管子,打开电脑看视频学,拿着胶带一个一个绕,手上被胶粘着也笑。我觉得这世界对女性的要求是残忍的,既要在家里当厨娘、保姆、护士、修理工,又要在外面当收银、客服、微笑机器,但转念一想,谁让我们生在这样的家、这样的城,愿不愿意,日子总要自己过。

赵国梁那边,我没有打听,看见他时也只是路上偶遇,他带着徒弟推着一个轮子过马路,低着头。我尽量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保持着一份陌生的礼貌。

我听说他店里的玻璃换了,门口换了一块新的招牌,又换了新徒弟。有时候人会觉得生活是个循环,昨天碎了的,今天换新的,不影响你继续拧螺丝。

春天的时候,老街拆迁的风声起来了,街坊们聚在街口议论纷纷,盼望分房,又怕赔钱,怕没工作地。我娘家这套小房子在拆迁范围内,妈妈忽然坚挺了眼睛,说:“拆了就拆了,拆了给我闺女分一套楼房,去电梯楼住住。”

我笑她:“妈,你顶多分回点钱,哪轮得到你做主?”

她笑得像个孩子,嘴角裂得长。

拆迁队的喇叭一天一遍,广播里讲政策,讲补偿,大家心里各打算盘。姐姐说:“你趁这机会,能搬就搬,搬远点,远离那个地方,有些东西不是怕,是从此不看见。”

我想起那句诗,“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可我没有诗人的骨头,我有的是一双冻僵的手和一个想安生的心。

我去街道办跑手续,办户口迁移。挤在人群里,排队,盖章,排队,盖章。天热起来,汗从背脊往下流,衣服黏在身上,我不抱怨,这是我可以控制的事。

夏天到了,蝉鸣过分的夜里,睡不着,我会走到阳台上,吹吹夜风。楼下有夫妻吵架,女人哭,男人吼,声音带着酒气,我不看,只听,听到最后,居然听见男人哭。我关上窗,关上耳朵,把他们当作另一个平行世界。我想,谁不是一个个“渺小啊渺小”的人,挣扎着,维持着,硬撑着。

秋天里,儿子的学校通知家长会,我去了。人群里我看见了赵国梁,他站在门口一侧,手插口袋,看到我,愣了一下,点点头。我也点头,像两个陌生人。开完会,他追上来:“小阳最近几门课有点掉,注意一下。”

我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看我手里拿着的资料,“要不改天见一面,谈谈孩子。”

我说:“让他自己跟你谈吧。”

说完我转身走了,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是我初中同学阿琴,她在这个学校当清洁工。她拉我说话,说起孩子,说起丈夫的病,说起打零工的辛苦。她说:“你看咱这些人,能盼什么?盼孩子出息一点儿吧。”

我连连点头,心里像有一股酸甜,叫人想笑又想哭。

冬天又来了,隔壁的老李头在一个雪夜里走了。那天白天还在门口嗑瓜子,晚上就心梗了。葬礼那天,街坊们围着,老李头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我站在人群里看着,想起我爸去世的那年,我抱着他的遗像,眼泪掉得脸都肿了。死亡像个无声的老师,时间是另一位,我们没有谁能逃开他们。

我把一切生活里的琐碎当作功课去做,刷碗是功课,擦地是功课,哄妈妈吃药是功课。功课做完了,心里才有一点宁静,像在书本背后藏了一张空白纸,可以在上面写一个自己的名字。

又是一年腊月二十八,街上依旧红火,小贩的吆喝声穿过风,热闹得过分。我站在超市的收银台后,红色的促销吊旗搔首弄姿,顾客拥挤,手里拎着菜,脸上带着准备过年的亢奋。我手指在键盘上飞,这里扫条形码,那里找零钱。忙到下午两点,掌柜让我们轮流吃饭,我拿着员工餐,坐在后面的堆货间,吃两口凉的炒面,喝一口温水,突然觉得心里很平静。

手机震了一下,是姐姐发来的一个视频,视频里是她家的炖肉,满锅冒油,姊夫在旁边拿筷子去捞,被她打了一下手。我笑了笑,把视频存下来。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我拎着一袋年货,是给妈妈买的核桃仁,给儿子买的毛线手套。走在胡同里,看见一家家窗户里忽明忽暗的灯,比去年更暖一点,因为我知道,在这每一盏灯里,都有我的一种可能。

我推开门,屋里暖烘烘的,妈妈坐在火炉边,拿着毛线针织毛衣,针在她手里“叮叮”响。她抬头看见我,笑道:“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把手套递给儿子:“给你。”

他接过,戴上,伸开手板,看在灯下,笑:“正好。”

那晚,我们包了饺子,里面包了硬币,谁吃到谁有好运。儿子吃到了一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嚷嚷着要去买彩票。妈妈笑说:“你这孩子,财迷心窍。”

到了三十儿的晚上,烟花在窗外,一朵一朵往上开。我坐在床边,翻开抽屉,拿出那本压了离婚证的账单。离婚证的红和房租的白交错。我不再害怕这两种颜色同时出现,它们是我的过去和现在,都是光。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雪梅,我在,你过得好就行。”

我看了看号码,自然知道是谁,却没回。

我把手机扣在桌上,窗外孩子在放烟花,笑声咿咿呀呀的,飘进来,落在我们的屋子里,落在我的心上。

你问我那场“砸”的意义是什么,后来有人来问我,说“你娘家太彪了”,说“你们这叫以暴制暴”,也说“解气”。

我都是笑笑。有时候人要解一口气,那口气不是冲别人,是从喉咙里那块石头挪开。那之后,我走路更稳一点,说话更直一点,睡觉更安稳一点。

我们这个地方,女人背后的娘家,是天。天撑住了,地才不会塌。我不是鼓励谁去砸谁家,我只想说,人的尊严不能被拿来凑热闹,更不能拿来过年。

我一直记得那天,姐姐从赵家回来,手里拎着那只鸡,笑得像胜利。她往桌上一放,转头对我说:“这回,轮到你自己过自己的年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过自己的年。

第一章 冬夜里那一声脆响

那是一声很脆的响,像玻璃杯被指头轻轻一弹,又像一根绷紧的弦断了。

大年三十儿的前两天,赵国梁把那声响送到了我的耳边。他的手掌落在我的脸上,那声“啪”干脆利落,连带着在我心里也留下一道清晰的裂痕。

我们家的客厅不大,沙发是旧的,布面褪色,一角露出黄色的海绵。茶几是玻璃的,有划痕,但擦拭之后还算清亮。墙上挂着儿子手工做的一个风铃,用旧光盘剪的,表面反光,风一吹“叮叮”响。

赵国梁站在风铃下,眼睛红红的,头发乱,鼻息粗。他身上有一股油味混着烟味,是修车铺常见的味道,我曾经喜欢那味道,因为那是他在这个城市里挣口饭吃的味道。此刻那味道却把我呛得眼睛发酸。

“说话!”他吼。

我的嘴角有血,咸得厉害,舌头探过去,疼得我叫了一声。

我看着他,心里像有一个人,拿着笔,在一本厚厚的账本上,用力划了一个“欠”字。欠什么?欠自己、欠青春、欠那些熬夜、欠那一碗碗下饭的咸菜,欠那些走廊里的低声争吵,欠那些年里好容易积攒的信任。

我没有说话,或者说我说了,但我的声音被他的吼盖过去,把我一口气都压回去。

儿子从房间跑出来,站在我们中间,他伸开手,像小时候学游泳的时候在水里扑腾的姿势,拦着他的父亲:“爸,你别打了!”

他把儿子一推,儿子“咚”地撞在墙上,倒没摔,我的心却摔了。我冲过去抱住儿子,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你回房里去。”

他不走,我用力推了他一下,带着他进房间,反手把门带上。门外还在闹,砸的声音,不停的骂声。这些声音像蝗虫,成群结队从窗缝里钻进来,啃食家具,啃食人的耐心。

我靠在门上,身子一寸寸滑下去,坐在地上,一只手护着脑袋,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把手。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一面鼓,我手上握着敲鼓的棒子,想停它,停不了。

这种时候,有人会想起死,我没有,我想起活。想起我妈孤零零的家,想起我姐当年嫁过来时带的那个瓷盆,想起那年冬天我爸站在雪地里哆嗦着说“屋里熬着粥,回来了就好”。

活着的念头,像一根细针,扎进我头皮,让我清醒。

赵国梁踢了一下门,力气很大,我差点把手从把手上松开。我抖了一下,抓得更紧。

我知道,我必须走。我必须在这一刻抬腿往外走,否则我会被这屋子里这个男人,甚至是被这个过年的氛围,再一次软化,然后在这个冬天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那天夜里,我拉着儿子出了门。没带走什么,甚至忘了拿牙刷,忘了拿换洗的衣服,我像一条鱼被临时从水里捞出来,喘着粗气在空气里挣扎。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有个邻居探出头:“雪梅,这大半夜去哪儿?”

我回头看了看她,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夜风像刀,切在脸上疼,我突然觉得这疼让我醒了。我不想做那个在温水里被煮到熟烂的青蛙,我愿意出来被风吹,被冷刮,至少意识到自己依然是个活物。

第二章 初一的火

正月初一是这城市最喜庆的一天,连树梢都像被人刷了油,亮。

我在娘家,屋里暖气片烫,妈妈把厚厚的被子都拿出来晒,屋里有阳光特有的气味,固执地盖过了潮气和老房子的霉味。

上午十点半,姐姐带着姐夫来了。他们看见我,像看见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又像看见婴儿时期的弟妹,心疼得很。他们的眼睛里有痛,有怒,有不甘,也有无奈。这些混杂在一起,把冬天烹成了滚烫的开水。

“走吧。”姐夫说。

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不赞成,也不反对。我站在门口,眼睛看着他们鞋上的泥,想起小时候冬天的冻土,表面硬,下面其实松,只要敲两下,碎成一片。

他们走出去,脚步的厚重让我心在发颤。

我的娘家人并不富裕,也谈不上学历。我们这一片的人,钱包空,骨头硬。你跟我们讲法,我们认;你跟我们讲理,我们也认。你要是不讲理,只讲拳头,我们也不怕你。不是好勇斗狠,是这个城市的风吹得人骨头上都生出一层硬茬。

姐姐她们砸的不是人,是那个时刻里一点骄傲。骄傲是什么?不是看谁家的车豪华,谁家的房子大,是在被羞辱的时候站起来拍一拍衣服上的灰说:不行。

阿青的消息一条条地过来,说有警察来了,说劝架,说围观的人唏嘘,说有人拍视频,我的心一紧。我害怕这样的事变成茶余饭后的八卦,害怕明天我走出门,路两侧的人会嘻嘻哈哈地用指头戳我,害怕儿子在学校被同学当第三种人——既不是有个完整家庭的孩子,也不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而是那个“娘家砸了他家”的孩子。

但阿青后来补了一句:“雪梅,其实大多数人是说你们有理。都知道赵那人酒后凶。没人笑你,大家说你们娘家讲血性。”

我突然就笑了,又哭了。人像石头一样,有时候不敲一下,不知道里面是水还是火。那一刻,我身上被敲开了一个口子,火从里面蹿出来了。

姐姐回来时,我帮她接过手里的榔头,手很沉,皱着眉头问:“你有没有伤着?”

她说:“没事儿。你姐不是莽撞人。砸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玻璃。草台班子似的事情给你表演一下,让你那个男人长记性。”

我说“不该”,她说“该”,我们俩谁也不肯把自己那边的“理”放下来。

后来我想想,我们讲的是两个面上的理。她讲的是血脉的理,是“我的妹妹被打了,我不能不管”。我讲的是世上的理,是“遵纪守法,闹也要有个边”。

两边的理,互相不冲突。生活就这样,理和理之间不是打架,是不同的手艺人各自拿自己的工具,修一间屋。

那天,我坐在家里,姐姐给我在小臂上擦药,药酒的味道浓烈,她手劲儿不轻,按到痛处时我“啊”一声,她没停,反而按得更重:“疼就对了。疼了记得。”

我点头,咬牙,眼泪往回流,流到嗓子眼里,咸。

第三章 门槛

我有个毛病,凡事喜欢站在门槛上看,不进也不退,探出头去看一眼,又缩回来。这毛病在婚姻里,让我忍忍忍,忍出了一条路,也忍出了一截疤。

离婚那一天,我踏过了那个门槛。

那天是个晴天,冬日里少见的晴,天空像被擦过,蓝得干净。我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围了一条驼色的围巾,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包。姊夫台面把资料一页一页理好夹在透明资料夹里,怕我漏掉什么。

民政局门口摆着两盆发财树,叶子回缩得厉害,好像也怕冷。我排队的时候,前面一个年轻女孩对着男孩笑,露出白牙,男孩搂着她,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生活里,你见过太多这样的笑,漂亮,干净,鲜活;你也见过笑容过后的眼泪和茶色的日子。你不会去劝那对笑的人“你别笑,将来你要哭”,你只会在心里为他们诚心地盼望——愿他们笑得久一点。

轮到我时,工作人员礼貌地抬头,问:“离婚协议双方都到吗?”

“到。”我说。

赵国梁比我早来了十分钟,站在栈台边抽完最后一根烟,待我进入时捻灭。他的手指甲缝里还有黑,抓紧了一种习惯,我早见惯不怪。但今天这些细节更像一种象征——我们谁都不是金贵的货色,我们都是普通人,用手去掏生活的泥巴,所以指甲才会黑。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把手伸过去打人。

拿到那个小本子的瞬间,我没有太多情绪。就像拿到了某个小奖状,心里知道自己离了大事不远,但暂时看不出到底是好是坏。

走出民政局的门,我站在台阶上,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本,突然有点发笑的冲动。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像一个人走过了很长一段森林,树上不断有人给她贴标签,这儿写着“好媳妇”,那儿写着“懦弱”,再往里“忍让”,再往里“贤惠”,最后她走到了森林的出口,风吹过,她那些标签哗啦啦掉了几片。她低头看自己的裙摆,勉强看见了自己名字的一个角。

赵国梁站在台阶下,没走。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尴尬地没说话。他最终说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事,打电话。”

我嗯一声,转身就走。

走在街上,冷风直往衣服里钻,小吃摊上的油烟香味挤进人群。我突然有一种长久抑郁后的轻松,这轻松不是快乐,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楚。我知道我要去哪里,知道明天要做什么,知道晚饭要煮什么简单的菜给我妈和儿子,知道七点会上楼上的阿姨的舞蹈队活动还会从窗外飘进来,知道八点要去洗一桶衣服,九点要按时睡觉。每一件小事组成了我的今天,我可以把它们整齐地摆在心里。

回到家,妈妈问:“办了吗?”

我点头,把小本子递给她,她没有接,我也没有非要她接。我们母女之间,有一种默契,不需要太多仪式感。

“好,”她说,“你该吃饭了。”

我突然笑了,把一切都笑进这碗热饭里。

第四章 技艺与良心

我常常想起我爸。

他年轻的时候是老厂里的车工,手上有绝活。厂里那条老车床,他像玩一样,切出圆润的锥,磨出一丝不苟的边。后来厂子倒了,他在家把那套手艺拆开,卖给别人,自己去市场上帮人修修自行车,顺便给自己弄点局外的工作。

他总说:“人活着,有个手艺,心里就不慌。”

小时候他给我缝过一双鞋,针脚细密,针线穿过旧布,拉的那一下“嗖”的声音至今让我怀念。那时候我们很穷,我穿着那双鞋跑去上学,别的女孩笑我鞋笨,外面是自己手织的布,我不在意。因为每一针每一线里是我爸的心。

我为什么说这些?因为离婚之后,我重新拾起了我爸那套对手艺和良心的信念。无论你从婚姻里退出来,进到职场,还是在厨房,手上的活干得认真,你就不会输。

我在超市,是收银。有人会觉得这是不需要技巧的工作,一坐就是一天,机械扫条码。我却觉得没有一份工作是纯机械,你用心,它就给你不同。我去学会了识别伪钞,学会了跟顾客简单的闲聊,学会了在人多的时候保持稳定。吃饭的时候,我拿小本记当天的小问题,比如第几号货架的酱油常常断货,哪一种散称糖每天剩余最多,掌柜让我们每人想一个改善的方法,我就画了几张简单的流程图拿给他看。他开始时只是笑,后来一天问我:“小梁,你以前做过管理?”

我摇头:“没有,跟着看着。”

他说:“你挺实在的。”

那天晚上我回家,很高兴。我对着儿子说:“你看,干活还是要动脑子。”

儿子笑:“妈,你像小学班主任。”

我并不觉得他这是嘲笑,我把这当作鼓励。

有一天,一个婆婆来超市,买了一袋米、一桶油、一包盐,付钱时发现钱不够,脸红了,急得要掉眼泪。我把差额先垫了,婆婆连声说谢谢。我知道这些事情说出来,有人会说我多管闲事,也有人会说我傻。是,我傻一点。但我父亲告诉我,做人有良心,别人记得不记得是别人的事,你自己心底里有一盏灯,别倒了。

还有一次,一个小伙子偷了一盒奶粉,被抓住了,掌柜把他按在办公室骂。他说父亲病了,家里小孩啼哭。我不替他开脱,也不帮他,但我心里软了一下。我问掌柜:“能不能让他把这盒奶粉付钱拿走,打个借条,分期给。”掌柜看了看我,破天荒地点头。后来那小伙子一个月来还二十,我看到他时,总能看到他脸上那点尊严。尊严这个东西,‘穷’并不是唯一剥夺它的刀,贫穷会把它削得薄一点,但不必消灭它。消灭它的是人的无情和对别人的轻视。

这不是说我多高尚,这是我一点点从生活里挖出来的宝,把它插在我的日子里。

孩子也在这时候变得更稳。他会拿着书坐在厨房门口,边看边问我:“妈,我们生活中的这些选择,是不是也像考试题?”

“是。”我回答,“而且是全填空题,没有标准答案。”

他笑,说:“那就更难了。”

我笑:“但你可以多练习。”

我们在小屋里,把生活当作一桌桌工程,技术是手艺,良心是标准,传承是我爸留给我的一张薄薄纸上写着的几个字:做事靠手,做人靠心。

第五章 和解与不和解

时间在这座城里就是公交车,一趟一趟地来,一趟一趟地走。你跑得再快,也有它赶不上你的时候;它慢了,你也不能催它。

有一天,我在街角遇见赵国梁,他从修车铺里出来,身后那个徒弟嚷嚷着“师傅,这螺丝卡死了”,他回头骂了一句:“你手是豆腐作的?”

我站在一边,心里波澜不惊,就像看见老邻居家的孩子长了个青春痘,不惊不怪。

他看见我,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妈怎么样?”

“还行。”

“孩子呢?”

“还行。”

他点点头,像是在和自己交代。

我看见他眉毛上有一根白毛,忍不住感慨时间。那年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的眉毛黑漆漆的,浓得像画上去,闹洞房那会儿,他笑得牙齿都看不见。他对我说:“我要让你过好日子。”那时候我们当然不知道,所谓的好日子是什么。他以为是有房有车有票子,我以为是有笑有话有日出。他忙着去修车,我忙着生娃养娃。我们站在生活的两端,往中间递东西,递到有一天,递的东西不见了,我们递的是伤害。

他挽回过,打电话,发消息,道歉。也有一次在我家门口冻得通红地站了一晚上。他以为这样我会感动。我没感动。我不是石头,我是人,有血有泪。但那一晚我想到的,是那条在地板上挣扎的金鱼。我不能让自己再回到一个一言不合就能被打的环境里,哪怕对方在门口冻死。救一条鱼不是把它重新丢进原来的那个泥塘,是把它送回河。

我们后来有过一次长谈,不是在调解室,而是在茶楼。我点了一壶普洱,他点了一壶铁观音,我们像两个老朋友,谈了起初,谈了后来。

他说:“你从来不跟我写东西。”

我笑:“写什么?你小学毕业没读完。”

他也笑:“也对。你这人总喜欢在心里讲道理。你以为我听不懂,其实我都懂。只是我不愿承认。”

我说:“你喜欢面子,吃绝对的。”

他点头:“有人一定要帮你刮脸,我就爱抽那人。他刮我的那一下,我也得回去一下。这是我性子,改变不了。我年轻时候还好,老了更明显。”

我们坐在窗边,外面阳光明媚,路边的梧桐树叶从树枝上落下,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被风吹回半空又落下。

“雪梅,”他说,“你有你的决定,我不拦。但以后,孩子的未来,我们一起管。”

我点头:“当然。”

那一刻,我们达成了一种和解。这和解不是“重归于好”,不是“忘记过去”,是对彼此的了解和严肃对待,像两个工人合力抬起一块沉石砖,不需要感情,也不需要怨恨,只需要协调好力气。

同时,我也有不少“不和解”。比如他的家人对我的指指点点,我选择不理;比如邻里间的闲话,我选择笑笑;比如夜深人静时那些“如果当初”的念头,我选择不去翻,那二十年就像一本旧书,扉页都开始发黄,我不恨,也不爱,放在那里就好。每个人都有一本旧书,翻不翻,取决于他有没有新书可读。

第六章 又一年的饺子

又一年大年三十到了。

我们家的屋子在这个冬天做了小小的改造,我攒了一些钱,换了新窗,贴了新的隔热膜,屋子里不再那么透风。墙被我刷了一遍白色,买了几瓶涂料,三天刷完,手腕酸了三天。我看着那墙,像看着一个新的本子,心里很踏实。

妈妈身体更虚弱一些,她不肯看病,说医院的白床让人心寒。我只好按她的意思,在家里给她多做些营养的汤,炖牛骨熬八个小时,汤色微黄,热气里带着一种安心的味道。她喝一口,笑笑说:“你爸在就好了。”

儿子考上了一个职高,他喜欢汽车维修。我起初不理解,难道路还没走远又走回头?他笑:“妈,不是回头,是我喜欢。我喜欢摸那钢铁,喜欢用手去拧到正正相相。”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很亮,很像我父亲。我想起父亲那句“人活着,有个手艺心里就不慌”,突然觉得这选择也许是最好的一条。技术、良心、传承——这几个词像一根由三股线扭成的绳子,我握在手里,觉得有使不完的力。

我们在三十儿那天提前包好饺子,做了四样菜:红烧肉、醋溜白菜、麻辣豆腐、清蒸鲈鱼。姐姐和姐夫带着外甥来,外甥正在长个子,一下子吃了十个饺子,笑得眼睛像新月。姐夫帮我在窗棂上挂了一串红灯笼,笑说:“今年咱们不错!”

酒杯碰在一起,“当啷”一声,我突然想起了去年那一声玻璃碎裂的“喀嚓”。这两个声音在我头里重叠了一下,奇妙地没有冲突。生活就是这样,它不是选择题,不是非黑即白,它是填空题,问你在空格里填什么,哪样的声音更大更近,是你自己决定的。

吃过饭,儿子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我,红色很正,显得他手也白了一点。他笑得不好意思:“妈,我自己打工挣的,不多,你拿着。”

我接过红包时,眼里有一点水。我问:“你给他爸了吗?”

他摇头:“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发了个消息,说新年好。他回了。”

“嗯。”我点头,“该做的事做了就好。”

晚上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四周的烟花像一起张开的花。我站在窗前,想着这两年发生的事,没有怨恨,也没有“如果”,我只觉得,我活着,平平稳稳地活着,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有时候有人会问我:“你后悔吗?”

我会笑,不说话。后悔这个词,太大。我只觉得每一天的起床与睡去,每一次把饭菜端到桌上,每一次撑着头想明天的安排,这些具体的小事情才是把我的日子缝在一起的针脚。后悔没有针脚那样的具体,它只是一个飘在空中的布条。

我的故事里有暴力,有砸,有泪,有笑,有纠缠,也有和解。但我最想留给儿子的,是这样几句话:人要珍惜情义,重视精神,不唯金钱;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坚守和高贵;家人间的理解和包容,是生活的基石;技术、良心、传承,是走过一生的不歇车。

第七章 春天从旧门里进来

春天来了,总是这样的,不紧不慢,从旧门里进来,穿过屋子,揩过桌面,抚过你的脸,让你以为它一直在那里,只是你没看见。

我在春天里把家里的花盆都翻了土,买了些小苗,茉莉、吊兰、薄荷、长寿花。妈妈看见了,笑得欢:“你这屋子也算有个样子了。”

我在阳台上晾一床白被子,风吹,被子像一只大白鸟。阳光照在被子上,透过布往里渗,让我想起小时候藏在被窝里偷看的书,氤氲地沉在那光里。

某一天,我收到一封信,不是信,是一张小纸条,是前邻居的老太太让小外孙带来的。纸条是赵国梁写的,字很丑,但认认真真:“雪梅,我知道错了,本以为你过了年会回,还想着守着你就是。但是发现你没有回,才知道你是真的走了。这一年,我想的最多的是‘为什么’。我不会写大道理。就祝你好好。”

我把纸条叠起来,放在抽屉里,压在离婚证下面。不是怨恨,是觉得这一小段文字应该和那本子待在一起,互相比,也互相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走到一条河边,河水清浅,有小鱼游。岸边有很多碎玻璃,阳光照下来,让那些玻璃发光。我看见有一条小金鱼在岸边跳,它似乎是那条曾在我们客厅里挣扎过的。我弯腰,第一次不怕手被割伤,去捧它,把它放进水里。它在我的手心里打了两下,然后游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亮了,阳光照在窗帘上,窗帘轻轻动。我觉得心里没有什么洞了,或者说,有的洞也都长上了柔软的边。

第八章 人间烟火

有一年,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叫老陆,是我们超市的供货商,送新鲜蔬菜,六点入货。每次他都把货摆得齐齐整整,对我们笑,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他不说太多,问一句“辛苦”,背过身就忙他的。我不觉得他特别,他就是千千万万里一个普通的人。

有一次我下班晚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帮我抬了一袋米,送到家门口。我说“谢谢”,他笑,“没事。”回身就走了。我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熄灭在夜里,觉得这样的背影,比另一种轰轰烈烈的要让人踏实。

我们后来有了更多的遇见,在早市、在超市外的垃圾桶旁、在小区门口。他会跟我说两句,问问我妈的身体,问问孩子。夜里也有过一条电话,说“你睡了没有”。我清楚地知道,这像一个瘦小的芽,竭力从土里往上钻。我没有浇水也没有拔草,我只是看着它,知道它存在。

我有了一点儿别的想法,不叫爱情,至少在我跑过来这段时间里,我不敢给它命名。我会在中午的短暂时间里想想他,会在晚上关灯的时候不自觉地去想他。但我没有迈出任何一步。我甚至没有说过一句更深入的话。你可以说我怯,也可以说我稳。我只告诉自己:“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老陆后来没有再出现,听说他去了别的市。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我也没有。他像是一缕烟,从我的窗前飘过去,我抬起头,看了一眼,落下头,继续切菜。

我知道有人会觉得遗憾,觉得人年纪大了不许再谈爱。但这世界上最美的烟火不是天上那几朵,是你坐在厨房门口,一碗热汤着手,端起碗的时候闻到的味。你不必跟所有人证明你有资格“再爱一次”,你只需让你的生活像那一碗汤一样清而不淡,热而不烫,入口之后通体暖。

我的妈妈渐渐走不动了,她的裤腰越松,腰带是细细的一条,我帮她别着,手都不敢用力。我把她扶到门口晒太阳,她跟邻居聊几句,“你家闺女好”,她笑,“好啥呀,这日子一步一步过的嘛。”

我在她的每一个笑容里看见了她年轻时的样子,披着一条旧棉被走出冬天,手里提着刚买的菜,把日子拉成一条线,慢慢走。

有一天,我对儿子说:“你爸送你一套工具箱,拿回来了不?”

他点头:“拿了。挺好的。我用得着。”

我看着他,心里舒服。男人之间的东西,就让他们自己交流。我们这些女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不去拉扯,生一条缝,让彼此通过。

这就是我的烟火,不华丽,但明亮。

尾声

多年后,有人问起这段故事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只金鱼。它不是单纯的象征,也不是用来讲道理的“物件”,它是一个活过的生命,是一个在瞬间跳出水的生灵,它提醒我:当某个时刻你没有水了,你必须起跳,哪怕这跳痛,哪怕这跳不让人理解。也只有你自己知道,跳出去的那一刻,你不是为了成为谁的明星,不是为了成为他人的传说,你只是为了呼吸,为了活。

我也会想起我的姐姐、姐夫,还有那个大年初一。他们那天的“砸”,一直被人津津乐道。有人说这是勇敢,有人说这是鲁莽。我心里不分,他们做那件事时候,他们就是我娘家的天。他们站起来了,我的地上才没有落满玻璃。

人间是烟火,也是工具,是责任也是心软,是忍让也是不忍,是和解的是不和解,是站在门槛上,是跨过门槛。我们这小小的城市织起了无数个像我这样的人,他们在这个冬天里互相取暖,在春天里一起出门,在夏天里眯着眼喝一碗凉茶,在秋天里把储藏的粮食盘算好。他们轻声说话,轻轻地为自己和别人把生活支好。

如果你问我,这个故事想告诉什么,我会说:我们每一个人,在最深的时候,背后也都有一门手艺,哪怕那手艺只是把饭做熟;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娘家,哪怕那娘家只是你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处;我们每一个人,也都可以将那个“理”扶起来,哪怕你手上只是糙粗,你仍然可以把它扶直。

这就是生活最朴素的真相。它没有太多传奇,也不需太多英雄。它只是需要我们在被风吹得站不稳的时候,抓住一件小事,一次认真,一分良心,一点传承,继续往前走。

来源:朝雾拂面去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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