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来的关系户实习生,当众弹我白大褂下的肩带,笑我胸大无脑,报告是靠对评委笑出来的。
新来的关系户实习生,当众弹我白大褂下的肩带,笑我胸大无脑,报告是靠对评委笑出来的。
她抢我功劳,毁我物证,背后是副局长舅舅撑腰。
连我默默仰望的冷面队长墨渊,也一次次罚我写检查,却亲自“指导”她。
心死那天,我放下辞职信转身要走。
他却撕碎纸张,一把将我按在办公桌上,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 “谁说你可以走?”
01
【顾知意,你这张脸长得这么祸水,当法医真是可惜了。听说你之前那份轰动全国的尸检报告,是靠对着那些专家评委笑得来的吧?】
尖锐又带着刻意甜腻的声音在安静的法医解剖室外响起,像指甲刮过玻璃,瞬间打断了我的专注。
我握着解剖刀的手稳稳停住,没有回头。能这样肆无忌惮闯进核心工作区,又用这种腔调说话的,只有今天刚来报道的那个实习生,苏婉清——市局某位副局长的宝贝外甥女。
她绕到我侧面,挑剔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最终落在我正在处理的受害者胸腔上,嫌恶地皱起精心描绘过的眉毛。
【哎呀,真恶心。顾姐,你天天对着这些烂肉,晚上不会做噩梦吗?还是说……你其实就喜欢这种刺激?】
她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我舅舅还说你是局里的技术标杆,让我好好学。可我看你这细皮嫩肉、手指纤长的样子,更像是弹钢琴的,哪像是拿刀剖尸体的?该不会是简历造假了吧?】
周围的几个助理法医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假装忙碌。
我放下解剖刀,摘掉沾血的手套,动作尽量平稳地扔进废弃桶,然后才慢慢转过身,看向她。
【苏实习生,】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柜里的金属托盘,【第一,进入解剖室必须穿戴全套防护服,你的申请和培训记录显示你并未取得授权。第二,你现在的行为涉嫌干扰重大刑案取证工作、侮辱司法人员。第三,】
我向前一步,逼近她,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我的专业能力,还轮不到一个连人体骨骼都认不全的人来质疑。现在,立刻,出去。】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冷,语气太骇人,苏婉清被镇住了几秒。
但很快,被当众下面子的羞恼让她涨红了脸。
【你凶什么凶!不就是个破法医吗?神气什么!】
她尖声道,【我舅舅是副局长!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凭什么赶我走?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谁知道你那报告怎么来的!没准就是靠你这张脸——】
她话音未落,竟然猛地伸手,不是冲我,而是冲向旁边操作台上一个刚刚提取好的、尚未封存的微量物证样本试管!
【让我看看你这‘首席’提取的东西有多金贵!】
我瞳孔骤缩,厉喝:“别动!”
但晚了。
她看似慌乱笨拙地一抓,实则精准地打翻了试管架。几支试管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珍贵的样本瞬间被污染。
那是从受害者指甲缝里提取到的、极有可能锁定凶手的关键皮屑组织样本!因为量太少,只做了初步处理,还没来得及进行DNA测序!
空气死一般寂静。
我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和渗出的液体,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砰一声断了。
一年的时间,我放弃国外顶尖研究所的高薪邀请,留在市局,除了追求真相的信念,何尝没有一丝……因为他在这里的缘由?可如今,就要被这种蠢货毁于一旦?
羞耻、愤怒、以及对证据被毁的痛心疾首,瞬间淹没了我。
我猛地抓住苏婉清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的声音因极度愤怒而颤抖。
【啊!好痛!你放开我!】
苏婉清立刻尖叫起来,眼泪说掉就掉,【我不是故意的!顾知意你弄疼我了!你就是嫉妒我舅舅是局长,故意针对我!】
动静闹得太大,外面的人被惊动,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一个冰冷而极具威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刑侦支队队长墨渊站在那里,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银色四角星花闪着冷光。
他眉峰蹙起,深邃的眼眸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我抓着苏婉清的手,以及苏婉清梨花带雨的脸。
【墨队!】
苏婉清像是看到了救星,哭得更加凄惨,【顾姐她……她突然就发火打我……还把我推倒了……我不小心碰掉了东西……她就说要杀了我……】
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厉害。
我松开手,强压下把她脑袋按进福尔马林里的冲动,看向墨渊,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墨队,苏实习生未经允许闯入解剖室,言语挑衅,并故意毁坏了7.12专案的关键物证样本。”
墨渊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那眼神太过复杂,似乎有一丝极快掠过的什么情绪,但快得让我抓不住,随即又被惯有的冰冷覆盖。
他又看向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苏婉清,语气听不出喜怒:【苏实习生,是这样吗?】
【不是的!墨队!我只是好奇想学习一下……是顾姐先骂我,还动手……我吓到了才不小心……】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够了。】墨渊打断她,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样本残骸,对身后的技术队人员说:【尽力抢救,评估损失。】
然后,他的视线回到我和苏婉清身上。
【工作时间,在核心工作区喧哗冲突,像什么样子!】
他先各打五十大板,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顾法医,你是老同志,更是首席,遇到问题不懂得按程序汇报处理吗?情绪失控,与实习生发生肢体冲突,导致重要物证受损,责任重大。写一份深刻检查,明天交给我。】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冰冷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然后,他看向苏婉清,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但依旧不容置疑:【苏婉清,你违反规定,干扰工作,也有责任。既然对法医工作这么‘好奇’,从今天起,你就跟着顾法医学习。你的实习表现,我会亲自过问。】
亲自过问。
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苏婉清脸上瞬间雨过天晴,甚至偷偷对我投来一个得意又挑衅的眼神。
【墨队,这不合规矩!她根本……】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墨渊抬手,止住了我的话。
【规矩是我定的。】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绝对权威,【顾法医,带好新人,将功补过。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墨渊离开后,解剖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苏婉清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冲我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顾姐,以后就请多指教啦!墨队说了,让你好好带我呢。】
我没理她,转身蹲下,小心翼翼地和助理法医一起处理地上破碎的试管,试图从那片狼藉中挽救哪怕一丝一毫的样本残留。
【哎呀,这些脏东西还有什么好弄的,】苏婉清捏着鼻子,声音腻人,【顾姐,墨队都说了让你写检查,这些让下面的人做不就好了?】
我猛地抬头,眼神里的寒意让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出去。】我只说了两个字。
或许是我此刻的表情比刚才更吓人,她撇撇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嘀嘀咕咕地扭着腰走了。
那天晚上,我在实验室待到凌晨。
备用样本还有,但量更少,处理起来需要极端谨慎和更多时间。我屏蔽掉一切杂念,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显微镜和精密的仪器上。眼睛酸涩,手臂僵硬,但我不敢停。
我知道,墨渊的偏袒和苏婉清的背景,让这起事故最终只会不了了之。
唯一能证明我价值、能对得起受害者期待的,只有这份确凿无疑的证据。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才终于完成了所有关键检测,DNA序列成功提取并录入数据库。
看着屏幕上生成的比对报告,我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至少,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苏婉清果然以“墨队亲自指定”的名义,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我身边。
她哪里是想学习,分明是来添乱和监视的。
我看档案,她就在旁边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和朋友聊天。
我操作仪器,她就在旁边问各种愚蠢到令人发指的问题。
我去开会,她必然抢着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试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墨渊的。
而墨渊,似乎真的履行着“亲自过问”的承诺。
偶尔在走廊遇见,他会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问一句:“苏实习生最近表现怎么样?”
我能说什么?说她又蠢又坏?
我只能公事公办地回答:“还在熟悉基础流程。”
他会点点头,目光有时会在我带着疲惫的脸上短暂停留一下,但那眼神太过深邃难辨,我读不懂,也不想再去解读。
然后,他会对苏婉清说一句:“认真学,别给顾法医添麻烦。”
苏婉清则会立刻换上最乖巧甜美的笑容:“知道啦墨队!顾姐对我可好了!”
他离开后,她脸上的笑容会立刻消失,对我翻个白眼,无声地做口型:“看什么看?”
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直到一周后,刑侦支队会议室。
关于一桩沉寂三年的少女失踪案(编号“8.17”)被重启调查,因为发现了新的疑似关联线索。会议气氛凝重。
【……当年的法医报告和物证检测是侦破的主要方向,但限于技术条件,很多线索无法深入。】
老刑警介绍着案情,【现在技术发展了,希望法医中心能给予最大支持。】
墨渊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听完汇报后,目光扫了过来,直接落在我身上。
【顾法医,这份原始法医报告和所有物证复核,以及与新发现线索的比对工作,由你牵头负责。】
他声音沉稳,不容置疑,【限期一周,拿出初步分析报告。】
我心里一紧。
这个案子我知道,当年就很棘手,物证保存情况也不理想,是个烫手山芋。
但同样,这也是一个机会。
【是,墨队。】我应下。
【墨队!】苏婉清突然举起手,声音甜美,【我也想加入这个项目学习!我可以帮顾姐打下手!】
墨渊看了她一眼,几乎没怎么犹豫:【可以。你跟着顾法医,多听多看,少说话,别干扰正常工作。】
【谢谢墨队!我一定好好学习!】苏婉清喜形于色。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他就这么轻易地,又把一颗老鼠屎扔进了我的锅里。
“8.17”旧案的所有物证和档案被重新调出,堆满了我的办公室和小半个实验室。
工作量大得惊人。许多当年的检测手段如今已经落后,需要全部用新技术重新过一遍。一些微量物证因为保存不当,提取和分析难度极高。
我几乎住在了局里。
苏婉清果然开始了她的“帮忙”。
不是“不小心”把咖啡洒在陈年卷宗上,就是“好心”帮我整理数据结果却把编号搞混,最离谱的一次,她差点把一份至关重要的生物检样当成垃圾扔掉。
我忍无可忍,严厉警告她:“苏婉清,如果再发生一次类似事件,我会直接向墨队和局长打报告,申请将你调离法医中心,无论谁是你舅舅!”
她似乎被我的话吓到,或者只是怕真的失去接近墨渊的机会,总算消停了几天,改为坐在旁边玩手机,或者对着小镜子补妆。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埋首在浩如烟海的资料和数据中,对比,分析,验证,推翻,再重建。
时间一天天过去。
第六天晚上,我终于有了重大发现。
当年在受害者衣物上提取到的、被认定为“无关环境纤维”的几种特殊微粒,通过最新的光谱和成分分析技术,我发现其中一种微粒的构成,与本市一家早已倒闭的私人塑料模具厂的特定产品原料高度吻合!而这种原料,在该厂生产的某种特定玩具部件中被使用过!
这个发现极其细微,却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我强压住激动,连夜撰写分析报告,并附上详实的数据对比图。
第二天下午,案情分析会。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除了墨渊的刑侦支队,还有几位局里的老专家。
轮到我汇报时,我尽可能清晰、冷静地阐述了我的发现。
【……因此,我认为,当年被忽略的这种特殊微粒,极有可能来自凶手接触过的特定物品,甚至可能就是凶手工作或生活环境中的携带物。建议立即围绕这家已倒闭的模具厂,追查其产品的流向,以及当年接触过这种原料的工人名单。】
我的话说完,会议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几位老专家交头接耳,频频点头。
【精彩!】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率先开口,【小顾法医,心思缜密,技术过硬!这个发现太关键了!】
【是啊,当年我们的设备确实检测不到这个程度。后生可畏啊!】
赞同之声陆续响起。
我悄悄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苏婉清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响亮:【墨队,各位领导,这个发现的过程我也参与了!其中一部分数据还是我帮忙校准的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抢功?
墨渊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然后又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看苏婉清,而是面向各位专家和墨渊,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关于苏实习生提到的‘参与’和‘校准’,我需要说明一下。所有关键数据的提取、分析和比对工作,均由我独立完成。苏实习生在此期间的主要工作是……负责部分文档的初步整理。关于这种微粒的成分分析报告,第7页第3段至第5段的原始数据记录,以及附录3的全部光谱分析图,可以证明其推导过程和结论的唯一性及准确性。】
我精准地报出报告页码和内容,直接将她的谎言戳破。
苏婉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在众人了然和略带嘲讽的目光下,哑口无言,尴尬地坐了回去,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
会议继续进行,围绕我的发现部署下一步侦查方向。
我能感觉到,一道深沉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
我抬起头,毫不意外地撞进了墨渊的眼睛里。
他坐在那里,手指交叠放在桌上,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和模糊,而是带着一种锐利的、毫不掩饰的审视,以及那审视之下,一丝极淡却无法错辨的……激赏。
就像蛰伏的鹰隼,终于发现了值得紧盯的猎物。
在整个会议的最后,他总结发言,声音沉稳有力:
【就按顾法医提供的方向,立刻成立专案组,深入调查。顾法医,你继续负责技术支持,有任何进展,直接向我汇报。】
【是,墨队。】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
那一刻,我知道,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旧案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消息,似乎在某些阴暗的角落掀起了波澜。
我开始感觉到一种若有似无的窥视感。下班时间越来越晚,走出市局大楼时,夜色往往已深。
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身后会传来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却又空无一人。
一次下班,发现停在单位停车场的车,副驾驶的车窗被砸了,里面被翻得一团糟,但什么都没丢——我本来也不会在车里放任何贵重物品或工作资料。
这更像是一种警告。
我没有声张,只是更加警惕。
我知道,重启旧案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他们想让我害怕,让我知难而退。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又一次加班到将近十二点。地下车库空旷而安静,只剩下零星几辆车。脚步声在水泥地上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我快步走向自己的车位,手指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防狼喷雾。
就在我快要走到车边时,斜刺里突然闪出两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一左一右堵住了我的去路,眼神不善。
【顾法医是吧?】其中一个声音沙哑地开口,【‘8.17’的案子,差不多就得了。有些水太深,你搅不动,别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们想干什么?】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背渗出冷汗。
【不干什么,】另一个人晃了晃手里的棍状物,【就是给你提个醒,让你长长记性……】
他话音未落,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我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风掠过,堵在我左边的那个男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另一个男人惊骇地回头,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精准地扼住了他持棍的手腕,反向一扭!“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棍子掉在地上。
来人动作快如鬼魅,力道凶狠精准,几乎在瞬息之间就解决了两个威胁。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突然出现的人。
墨渊。
他穿着便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脸色在车库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地上哀嚎的两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墨……墨队?!】那个被扭断手腕的男人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墨渊没理他,一脚踹在他膝窝,让他彻底跪倒在地,失去反抗能力。然后他才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将我迅速打量了一遍,声音低沉:【没事?】
我惊魂未定,摇了摇头,喉咙发干:【没……没事。】
他拿出手机,快速打了个电话:【老赵,带几个人来地下车库B区,抓到两只老鼠。】
挂了电话,他走到那两人面前,蹲下身,声音冷得能冻死人:【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人咬紧牙关,不肯说。
墨渊也不废话,直接在那断腕的人伤处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惨叫声顿时响彻车库。
【我说!我说!】另一个人吓破了胆,【是……是龙哥……他让我们来的……说给顾法医一点教训……】
墨渊眼神一暗,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意外。他站起身,没再看那两人。
这时,刑警队的几个人急匆匆赶了下来。
墨渊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把人带走仔细审问。
处理完这一切,他走到我面前。我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冷的,是肾上腺素急剧消退后的生理反应。
【上车。】他言简意赅。
【我……我可以自己回去。】我不想再欠他什么,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的、让人心乱的“保护”。
【上车。】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拒绝,【你的车明天让技术科来处理。】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进去。他的车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和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融入夜色。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最近小心点。】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8.17’的案子牵扯比想象中深。局里……也未必干净。】
我猛地转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暗示局内的复杂形势。
【那苏婉清……】我下意识地问。
【她?】墨渊嗤笑一声,带着一丝不屑,【她舅舅那点心思,无非是想把她塞进来镀层金,再找个靠山。蠢货一个,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你不一样。你是靶子。】
所以,他之前的偏袒,或许并非完全出于对苏婉清背景的忌惮,更像是一种……麻痹?或者说,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下,一种不得已的、保护性的疏远?
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车停在我家楼下。
【谢谢墨队。】我低声道谢,准备下车。
【顾知意。】他叫住我。
我回头。
夜色中,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
【保护好自己。】他声音低沉,【在我弄清楚哪些是鬼之前,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身边的人。】
这句话,几乎等同于明示了。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一次,我没有说“谢谢”。
墨渊的警告让我更加谨慎,但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要查明真相的决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婉清似乎因为上次会议上抢功失败而怀恨在心,变本加厉。
她不敢再明着破坏物证,却开始在各种细节上给我使绊子:藏起我急需的文件,错误传达会议时间,甚至在我向墨渊汇报工作时,故意打断,插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刷存在感。
我疲于应付这种低劣的办公室政治,精力被大量消耗。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五下午。
局里召开一次关于“8.17”案阶段性总结的会议,有更高级别的领导参加。墨渊让我准备一份详细的物证分析汇报。
我熬了两个通宵,将所有的数据、图谱、分析结论做成了一份极其详实的PPT。
会议开始前半小时,我最后一次检查U盘里的文件,确认无误。
然而,轮到我将U盘插入电脑,打开文件时——跳出来的却是一堆乱码和损坏的文件提示!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领导皱起了眉头。
苏婉清坐在下面,一脸无辜,甚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窃喜。
我瞬间明白过来。除了她,没人有机会接近我的电脑和U盘。
【怎么回事?】一位领导不悦地问。
【对不起,文件好像损坏了。】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我准备了打印版的详细报告……】
【打印版?这么重要的会议,你就准备用打印版?顾法医,你的专业素养呢?】苏婉清的舅舅,那位副局长,率先发难,语气严厉。
墨渊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我:【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我的电子文件在会前被人恶意破坏了。打印版内容完整,可以……】
【恶意破坏?顾法医,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副局长打断我,【我看就是你自己准备不充分,出了问题就想推卸责任!墨队,这就是你们队里首席法医的工作态度?】
墨渊的目光在我苍白而倔强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一脸得意的苏婉清和咄咄逼人的副局长。
他沉默了片刻。
那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甚至抱有一丝可笑的期待,期待他能像上次车库那样,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
但他开口,声音冷硬,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顾法医,会后写一份详细说明。汇报先由苏实习生代劳,她那里应该有一份备份的初步资料。】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我是否还有别的备份,也没有追究文件损坏的原因。
苏婉清立刻像只斗胜的公鸡,昂着头站起来,拿着一个U盘走上前台。她播放的所谓“备份”,粗糙简陋,错误百出,几乎完全扭曲了我的分析脉络,但足以糊弄不精通技术的领导。
我站在那里,看着台上那个矫揉造作的身影,看着台下墨渊冷峻却沉默的侧脸,看着副局长满意的表情,听着周围同事窃窃私语……
心,彻底冷了。
原来无论我多么努力,证明了多少次自己的能力,在他所谓的“大局”和复杂的权力平衡面前,我始终是可以被随时牺牲、随意委屈的那一个。
会议是怎么结束的,我不知道。
我麻木地走回办公室,关上门。
窗外阳光正好,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一年了。我放弃国外优渥的条件和自由的生活,留在这里,顶着压力,忍受排挤,除了对职业的信念,心底最深处,何尝没有一丝因为他在这里的渺茫期待?
可现在,那点期待,碎得连渣都不剩。
这里没有公平,没有信任,更没有我想要的纯粹。
我打开电脑,敲下了一行字——“辞职信”。
措辞严谨,不卑不亢,简述了离职原因(个人发展),感谢了单位的培养,唯独没有提他。
打印,签名。
拿着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信封,我走向墨渊的办公室。
他正在里面看文件。
我敲敲门,走进去,将辞职信放在他那张宽大整洁的办公桌上。
【墨队,这是我的辞职信。根据规定,一个月后离职。后续工作我会交接好。】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墨渊抬起头,目光落在信封上“辞职信”三个字上。
他的瞳孔似乎猛地收缩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辞职。】我重复了一遍,转身准备离开。
“哗啦——!”
身后传来纸张被猛地撕碎的刺耳声响!
我惊愕回头,只见墨渊已经站了起来,我那份辞职信被他攥在手里,撕得粉碎,扔在地上。
他一步跨过办公桌,动作快得惊人,瞬间就逼到我面前。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辞职?】他盯着我,眼底像是掀起了黑色的风暴,汹涌澎湃,【谁准你走了?】
【墨渊!你放开我!】我挣扎,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我有辞职的权利!】
【权利?】他冷笑一声,手臂猛地用力,将我狠狠拽向他。
天旋地转之间,我被他强行按坐在了办公桌边缘,而他则逼近一步,将我禁锢在他的双臂与办公桌之间,无处可逃。
【顾知意,】他俯下身,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失控和狠厉,【招惹了我,搅乱了一池水,现在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我又气又急,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一直是你!是你在偏袒别人!是你在委屈我!是你不分青红皂白!】
【我不那样做,你怎么能安全地待到现在!那个蠢货和她舅舅,不过是用来吸引火力的靶子!】
他低吼出声,眼底通红,【你以为我不知道文件是谁动的?不知道车库的人是谁派的?我在等,等他们把幕后更大的鱼钓出来!】
我愣住了,震惊地看着他。
【那你就可以一次次地牺牲我?让我被所有人嘲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积压的委屈和愤怒终于爆发,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看到我的眼泪,墨渊眼底的风暴似乎凝滞了一瞬,那狠厉的神色慢慢被一种复杂的心疼和焦躁取代。
他松开钳制我手腕的手,却转而捧住了我的脸,指腹有些粗粝地擦掉我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急切。
【对不起……】他声音低哑,近乎呢喃,【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
【但我不能放你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偏执的决绝,【眠眠,别走。】
他叫我眠眠?我的小名……他怎么会知道?
我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
他却已经吻了下来。
不再是车库那次带着安抚和试探的轻触,而是一个充满了掠夺、占有和浓烈情感的吻,霸道至极,不容拒绝,仿佛要将我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都吞噬殆尽,又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烙上他的印记。
我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忘记了挣扎。
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微微松开我,鼻尖抵着我的鼻尖,喘息沉重。
黑暗中,他深邃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汹涌爱意和后怕。
【别辞职。】他抵着我的唇瓣,哑声命令,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留在我身边。不是以下属的身份。】
【以什么身份?】我声音发颤地问。
他深深地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以我女人的身份。】
【等我处理完这些麻烦,我们就结婚。】
我被他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大脑仿佛被灌满了浆糊,无法思考。
结婚?
这个词从墨渊嘴里说出来,荒诞得如同天方夜谭。那个冷酷、理智、永远以大局为重的刑侦支队长,此刻正把我按在他的办公桌上,说着近乎失控的告白和承诺。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声音颤抖,试图从他灼人的目光和气息中挣脱出来,【墨队,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他捧着我脸的手微微用力,迫使我对上他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眼眸,【从你第一天来局里报道,站在会议室里条理清晰地分析一桩悬案疑点时,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带着薄茧,触感清晰而滚烫。
【这一年,我看着你。看着你如何专注地对待每一具冰冷的尸体,如何从细微的线索里挖掘真相,如何面对质疑和不公却始终坚守你的专业和底线。】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陈述一份早已烂熟于心的案卷,【也看着你如何被排挤,如何被刁难,如何一次次在我面前受委屈。】
我的心跳如擂鼓。
【我比谁都清楚你的价值,也比谁都……心疼。】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口。
【所以你就用那种方式‘保护’我?】委屈再次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是。】他承认得干脆,眼神里带着一丝痛色和无奈,【苏婉清和她舅舅的背后,牵扯的不仅是局里的一些人,还有外面更大的势力。‘8.17’旧案只是冰山一角。打草惊蛇,或者让他们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你只会更危险。我只能把你放在看似被冷落、被针对的位置,让他们觉得你无足轻重,甚至是我用来平衡关系的棋子。】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很混蛋,让你难过了。但我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直到我能把那些藏在暗处的鬼,一个一个揪出来。】
所以,那些冰冷的偏袒,那些看似不公的处罚,甚至默许苏婉清的挑衅,都是他布下的迷雾?都是为了保护我?
这个认知让我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和委屈还在,却又渗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震动。
【那现在呢?你现在就不怕打草惊蛇了?】我哽咽着问。
【怕。】他回答得毫不犹豫,眼神却愈发锐利和坚定,【但我更怕你真的心灰意冷,一走了之。看到辞职信的那一刻,我差点疯了。】
他低下头,再次吻了吻我的眼角,吻掉那些咸涩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温柔。
【眠眠,再信我一次。】他抵着我的额头,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恳切,【留在我身边,看着我怎么做。等我扫清这些障碍,我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一个再也没人能给你委屈受的未来。】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我们两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曾经冰冷疏离、此刻却写满了紧张、期待和毫不掩饰爱意的脸。他眼底的汹涌浪潮几乎要将我淹没。
理智告诉我,这太疯狂了,前路依然布满荆棘和危险。
可是心……那颗早已在他一次次的“冷漠”和偶尔流露的细微关心中悄然沦陷的心,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我沉默了许久久。
久到墨渊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捧着我脸的手也微微松动,似乎准备接受我的拒绝。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墨渊。】
他身体一僵,紧张地看着我。
【我可以暂时不辞职。】我说,【但我不会做你见不得光的‘女人’。我要你承诺,在工作上,给我应有的公正和尊重。私下里……】
我顿了顿,脸颊有些发烫,却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试着……和你在一起。但结婚这种话,等你真的做到了再说。】
墨渊眼底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亮,那是一种近乎狂喜的情绪。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好!都好!】他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我答应你!公是公,私是私!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在我发顶落下重重一吻,语气斩钉截铁:【等着我。不会太久。】
……
接下来的几个月,市局乃至整个市里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墨渊雷厉风行,手段果决。
以“8.17”旧案为突破口,结合那次车库袭击事件的审讯结果,他顺藤摸瓜,揪出了局内包括苏婉清舅舅在内的好几只隐藏极深的“大鬼”,以及与之勾结的外部势力龙头“龙哥”团伙,证据确凿,一网打尽。
行动那天,场面惊心动魄。墨渊亲自带队冲锋,我则在技术中心提供最关键的技术支持,通过残留的微量物证锁定了最后一名主要嫌疑人的藏匿地点。
当捷报传来时,整个技术中心欢呼雀跃。
苏婉清在她舅舅被带走调查后,就灰溜溜地自己辞职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阳光终于驱散了乌云。
结案总结大会后,墨渊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我。
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熠熠生辉,英俊的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前所未有的温柔。
在全厅同事震惊、好奇、祝福的目光中,他停在我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
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简洁却璀璨夺目的钻戒。
【顾知意同志,】他抬头看着我,眼神专注而深情,声音响亮得足以让每个人听见,【以前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对。现在,障碍扫清了,麻烦解决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甚至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我以人民警察的身份起誓,此生定不负你。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不是以下属的身份,而是以我墨渊此生唯一挚爱的身份。】
周围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起哄声和掌声。
我的脸烧得通红,心脏却像泡在温热的蜜水里,涨得满满的。
看着眼前这个褪去所有冰冷伪装,只剩下满腔赤诚和爱意的男人,我笑着,眼泪却再次滑落。
我伸出手,重重地点头:
【看在你这张脸和这份誓言的份上……好吧。我答应你了,墨队长。】
他狂喜地站起身,将戒指牢牢套在我的无名指上,然后在一片欢呼和口哨声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深深地吻住了我。
这一次,不再是掠夺,而是充满了承诺与幸福的烙印。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尘埃落定,未来可期。
来源:橘子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