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司仪在台上尴尬地打着圆场,汗珠从额角滚落,台下亲友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订婚宴那天,宾客满堂,喜气洋洋,我的未婚夫陈阳却没来。
司仪在台上尴尬地打着圆场,汗珠从额角滚落,台下亲友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我穿着租来的、并不合身的敬酒服,手里紧紧攥着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是他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晚晚,对不起,我不能来了。苏晴需要我。”
苏晴,他那抹刻在心口的白月光,回来了。
我爸当场气得捂住了胸口,被几个亲戚手忙脚乱地扶到一旁。
我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抓着我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晚晚,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阳的父母,我未来的公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他妈王桂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拉着我说:“晚晚,你别急,阿阳肯定是有什么天大的急事,他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我看着她,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手机震动,是他拉黑我微信和电话前的最后一条信息。
“钱和房子我会补偿你,别闹得太难看。”
我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咯咯作响。
宴会厅里那首循环播放的《今天你要嫁给我》显得格外讽刺,像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的脸上。
就在这片混乱和羞辱的中心,我看到了角落里的江驰。
他是我和陈阳共同的朋友,也是我们创业公司的技术合伙人。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平静。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脱掉了脚上磨得生疼的高跟鞋,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出这个为我精心准备的、盛大的笑话。
我爸被送去了医院。
我也跟江驰走了。
故事要从五年前说起。
我和陈阳是大学校友,但并不熟。毕业后,我们都留在了这座繁华又冷漠的城市,在一次校友会上重逢。
他是那种很会说话,很会来事儿的男人,长得也周正,很快就把我这个刚出社会、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小镇姑娘追到了手。
我们租住在城中村一个十几平米的单间里,夏天没有空调,蚊子能把人抬走。
但那时候,我们不觉得苦。
他会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给我炖一锅莲藕排骨汤,说要给我补身体。
我也会省下半个月的饭钱,给他买一双他心心念念的篮球鞋。
我们一起规划着未来,说要努力赚钱,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把我爸妈也接过来。
那时的陈阳,眼睛里是有光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对我的爱意。
他说,晚晚,你就是我这辈子要找的人。
我信了。
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我拼了命地工作,白天在公司做设计,晚上接私活,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陈阳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业绩平平,却总抱怨怀才不遇。
他说他想创业,他有个绝妙的点子,做一个本地生活的电商平台。
他说得天花乱坠,蓝图宏伟,仿佛明天就能纳斯达克敲钟。
我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再一次信了。
我拿出了我工作三年攒下的所有积蓄,三十万,那是我们当时全部的家当。
我跟他说:“陈阳,这是我们所有的希望了,你放手去做,我支持你。”
他抱着我,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晚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等公司做大了,你就在家当阔太太,什么都不用干!”
公司注册了,法人是他。
我成了他没有名分、不拿工资的合伙人。
我负责产品设计、内容运营、客户对接,所有脏活累活都揽在身上。
他负责对外,谈合作,拉投资。
创业初期,艰难得像在刀尖上行走。
我们吃了半年的泡面,最穷的时候,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我爸妈心疼我,偷偷给我打了五万块钱。
我转手就投进了公司,给员工发了工资。
陈-阳当时握着我的手说:“晚晚,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
后来,江驰加入了。
江驰是陈阳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上认识的技术大神,是我们这个草台班子最需要的人才。
陈阳花了很多心思去挖他,请他吃饭,跟他称兄道弟。
江驰起初并不看好我们这个小项目,觉得太理想化。
直到有一次,他来我们那个狭窄的“办公室”——其实就是我们租的房子,看到我一个人对着电脑,一边跟客户沟通,一边改设计稿,桌上还放着冷掉的馒头。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对陈阳说:“我加入,百分之十五的技术股,另外,林晚必须占股,至少百分之三十。”
陈阳当时愣住了,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是一家人,他的就是我的。”
江驰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最后还是没再坚持。
他说:“行,但财务必须透明,每个月都要对账。”
从那天起,江驰成了我们的技术合伙人,公司也慢慢走上了正轨。
有了江驰的技术支持,我们的平台体验越来越好,用户量开始稳步增长。
陈阳的口才和交际能力也发挥了作用,他拉来了第一笔天使投资,五十万。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去吃了顿大排档,喝了很多酒。
陈阳喝得满脸通红,搂着我的肩膀,对着江驰大声说:“驰哥,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晚晚,还有你!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我也很开心,我觉得我们的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公司搬进了正规的写字楼,我们也在一个不错的小区付了首付,买了一套两居室。
首付八十万,我爸妈拿出了他们的养老钱,凑了三十万,我又东拼西凑借了二十万,一共五十万,都是我出的。
陈阳家里条件一般,一分钱没出。
但他信誓旦旦地说:“晚晚,房贷我来还,以后家里所有的开销都我来负责!你出的钱,就当是我跟你借的,我以后加倍还你!”
房产证上,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妈当时还劝我,说女孩子不要这么傻,钱要抓在自己手里。
我说:“妈,我们快要结婚了,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我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幻梦里,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拥有爱我的男人,蒸蒸日上的事业,即将拥有的家。
我甚至都忘了,陈阳曾经跟我提过苏晴。
那是在我们刚在一起不久的时候,我们聊起彼此的过去。
他轻描淡写地说,大学时谈过一个,后来女孩出国了,就分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当时也没在意。
现在想来,他提到那个名字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并非我的错觉。
苏晴,就是那个女孩。
她回来了。
就在我们订婚前一个月。
那天陈阳回家很晚,身上带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我问他去哪了。
他说,跟客户吃饭。
我没多想,给他放了洗澡水。
他洗澡的时候,手机在外面响个不停。
我拿起来一看,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微信。
“阿阳,谢谢你今晚陪我,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真羡慕林小姐,能拥有这么好的你。”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拿着手机质问他。
他一开始还想狡辩,说只是个普通朋友。
在我冷厉的目光下,他终于承认了。
“是苏晴,她回来了。”
他解释说,苏晴在国外过得并不好,离婚了,还生了病,这次回来是治病的。
“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太可怜了,我就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陪她吃顿饭,安慰安慰她。”
“晚晚,你相信我,我跟她已经过去了,我爱的人是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是愤怒,是委屈,但更多的是不舍。
五年的感情,我们一起吃过的苦,一起做过的梦,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我选择了相信他。
或者说,我选择了自我催眠。
我跟他说:“陈阳,我们马上要订婚了,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跟她断了联系,好好准备我们的婚礼。”
他满口答应:“好好好,都听你的,我明天就把她删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表现得确实很好。
每天按时回家,陪我试婚纱,选酒店,一起写请柬。
他对我的父母也更加殷勤,一口一个“爸妈”,叫得比我还亲。
我以为,那段插曲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我天真地以为,五年的风雨同舟,足以抵得过那虚无缥缈的“白月光”。
直到订婚宴那天,现实给了我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从酒店出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江驰的车就停在路边,一辆很低调的黑色大众。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对我说了句:“上车吧。”
我麻木地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嘶嘶声。
我赤着脚,敬酒服的裙摆上沾了些灰尘,狼狈不堪。
“去医院吗?叔叔那边……”江驰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妈在。”我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很快又回来,递给我一瓶温水和一双新的平底鞋。
“先喝点水,把鞋穿上,地上凉。”
我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一开始只是无声地流,后来,变成了压抑的抽泣,最后,我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这五年的委屈,这五年的付出,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
我像一个傻子,一个天大的傻子!
我把我的青春,我的金钱,我的一切,都赌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结果,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江驰没有劝我,也没有安慰我。
他只是把车里的纸巾盒递给我,然后静静地等着。
等我哭到力竭,声音都哑了,他才重新发动车子。
“现在,想去哪?”
我想去哪?
我不知道。
那个我和陈阳一起打造的“家”,我现在只觉得恶心。
回我爸妈那?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副鬼样子,更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随便吧。”我说。
江驰没再说话,车子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
他去前台开了一间房,把房卡递给我。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洗个澡,睡一觉。天大的事,等明天睡醒了再说。”
“公司那边,我会处理。叔叔阿姨那里,我也会帮你看着。”
他顿了顿,又说:“林晚,你不是一个人。”
我看着他,这个平时在公司里沉默寡jęcia,除了代码和工作几乎不跟人多说一句话的男人,此刻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谢谢你,江驰。”我由衷地说。
“我们是合伙人。”他语气平淡,转身离开。
我走进房间,把自己扔进浴缸的热水里。
水汽蒸腾,模糊了我的视线,也好像模糊了我的痛苦。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这五年。
我想起创业初期,我发着高烧还在改方案,陈阳给我煮了一碗姜汤,说:“晚晚,辛苦你了。”
我想起我们拿到第一笔投资,他抱着我在马路上转圈,大喊:“我们成功了!”
我想起我们买房那天,他拿着购房合同,眼睛亮晶晶地对我说:“晚晚,我们有家了。”
那些甜蜜的过往,此刻都像淬了毒的刀片,一片一片地凌迟着我的心。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是我不够好吗?是我付出得不够多吗?
还是说,有些人,有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喂,妈。”
“晚晚啊,你在哪儿啊?你爸……你爸他没事,就是血压有点高,医生让留院观察一晚。”我妈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掩饰不住的疲惫。
“妈,对不起,让你们丢人了。”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傻孩子,说什么呢!该说对不起的是陈家那小子!不是人!简直是!”我妈在那头气得破口大骂,“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傻女儿,把心都掏给人家了,结果呢?人家当成驴肝肺!”
“你放心,这事没完!彩礼钱,他们一分都别想少!我们为你准备的嫁妆,还有办这酒席的钱,我明天就去找他们家算账!”
听着我妈气急败坏的声音,我的心里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哭,是没用的。
闹,也解决不了问题。
陈阳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再纠缠,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像个笑话。
“妈,你别去。”我开口,声音很平静。
“为什么不去?我们老林家的人,不能就这么白白被人欺负!”
“去了也只是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我说,“你和爸先好好休息,别气坏了身体。钱的事,一分都不会少他们的。”
挂了电话,我从浴缸里出来,擦干身体,换上酒店的浴袍。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的女人,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就是我,林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拿起手机,开始冷静地梳理这一切。
首先,是感情。
这段感情,到此为止了。陈阳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杀死了我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分手,拉黑,一条龙。
我不需要他的补偿,我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其次,是钱。
这是最关键的,也是最复杂的。
第一,公司。
公司法人是陈阳,但创业的启动资金三十万,是我出的。我有银行转账记录。
这几年,我虽然没拿工资,但公司的流水、财务报表,我都有备份。
我和江驰手里都没有股份协议,这在法律上对我们很不利。但江驰加入时提出的条件,有聊天记录为证。
陈阳想独吞公司?没那么容易。
第二,房子。
首付八十万,我出了五十万,有转账记录和我爸妈的取款记录为证。
房产证上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属于共同财产。
这几年房贷虽然是陈阳在还,但他的工资卡,其实就是公司的备用金账户,里面的钱,是我们共同创造的财富。
房子必须卖掉,按照出资比例分割。
第三,彩礼和其他费用。
陈家给了十八万八的彩礼,这笔钱在我妈那,必须退。
但我家为他买的西装、金戒指、手机,价值超过五万,还有这次订婚宴的场地费、酒席费,一共花了十多万,这笔钱,必须让他们家还回来。
我一条一条地,把这些都记在了手机的备忘录里。
写完之后,我感觉心里那股堵着的气,顺畅了不少。
爱情没了,我不能连钱都没了。
我不能让我爸妈的养老钱,我这五年的心血,都白白打了水漂。
第二天一早,我给自己化了个妆,遮住了浓重的黑眼圈。
我换上自己带来的衣服,一身干练的职业装。
然后,我给陈阳打了个电话。
是他的新号码,江驰发给我的。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陈阳疲惫又烦躁的声音。
“谁啊?”
“我,林晚。”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也没关系。”我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我们谈谈分割财产的事。”
“林晚,你一定要这样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不是说了会补偿你吗?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
“我不要你的补偿。”我说,“我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把我昨天晚上列出的清单,一条一条地念给他听。
公司的股份,房子的分割,费用的清算。
我每说一条,电话那头的呼吸就沉重一分。
等我说完,他那边已经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林晚,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不然呢?陈阳,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算清楚,难道还留着过年吗?”我冷笑。
“公司是我辛辛苦苦做起来的!房子我也还了几年房贷!你凭什么说分就分!”他开始咆哮。
“就凭启动资金是我出的,就凭这几年没日没夜给公司当牛做马的人是我!就凭房子的首付大头是我付的!”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陈阳,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要么,我们坐下来,好好谈,签协议,把事情和平解决。”
“要么,我们就法庭上见。转账记录,聊天记录,公司的财务数据,我手里什么都有。到时候,谁更难看,你自己掂量。”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番话肯定会把他逼急。
但我更知道,对付陈阳这样的人,软弱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越是歇斯底里,他越是看不起你。
只有亮出你的底牌和爪牙,他才会害怕。
果然,不到半小时,王桂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那尖锐刻薄的嗓音。
“林晚!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毒啊!阿阳都这样了,你还想从他身上刮钱?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我们家阿阳是为了救人!苏晴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做手术,你不安慰他就罢了,还落井下石!你这种女人,幸亏我们家阿阳没娶你!”
我静静地听着她撒泼,等她骂累了,喘气了,我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阿姨,第一,我和陈阳已经分手了,他的事,苏晴的事,都与我无关。我只关心我的钱。”
“第二,我不是在刮他的钱,我是在拿回我自己的钱。公司启动资金,房子首付,哪一笔不是我的血汗钱?是你儿子的吗?”
“第三,有没有良心,不是你说了算的。订婚宴上抛下我,让我和我的家人颜面尽失,这就是你嘴里有良心的好儿子?”
“你!”王桂芬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阿姨,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三天时间,要么谈,要么上法庭。你们自己选。”
我再次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
但我不怕。
五年前,我能为了他,一无所有地奋斗。
五年后,我也能为了自己,把他欠我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
陈阳和他妈都没有再联系我。
我猜,他们大概是去咨询律师了。
我也没有闲着。
我先去医院看了我爸,他精神好了很多,只是还在生闷气。
我妈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
我对我爸妈说:“爸,妈,你们放心,这件事我能处理好。你们就当没陈阳这个人,也别去找他们家,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我爸叹了口气:“晚晚,是爸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爸,我不委屈。”我笑了笑,“及时止损,是好事。”
离开医院,我去找了江驰。
公司不能没人管。
江驰正在办公室里写代码,看到我,一点也不意外。
“来了?”
“嗯。”
他给我倒了杯水,“陈阳给你打电话了?”
“嗯,他妈也打了。”我说,“我给了他们三天时间。”
江驰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公司的数据,你那边应该有备份吧?”
“有。”
“还有,当初你加入的时候,我们关于股权的聊天记录,还能找到吗?”
“能。”江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赞许,“林晚,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
我苦笑了一下:“不冷静又能怎么样呢?躺在地上打滚,他就会回来吗?只会让他和他妈更看不起我。”
“钱,才是最实在的。”
江驰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打官司,我可以出庭作证。”
“谢谢你,江驰。”
“我们是合伙人。”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下午,我约了一个律师朋友,把所有的事情和证据都跟他过了一遍。
律师朋友很乐观:“你这官司,赢面很大。尤其是房子,出资记录这么明确,法院基本上会支持按照出资比例分割。公司这边稍微麻烦一点,因为没有书面协议,但有转账记录和人证,也能争取到你应得的份额。”
有了律师的定心丸,我心里更有底了。
第三天上午,我接到了陈阳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憔悴了很多,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林晚,我们见一面吧。”
“好,时间,地点,你定。”
“下午两点,公司楼下的咖啡馆。”
“可以。”
挂了电话,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谈判的时刻,终于到了。
下午两点,我准时出现在咖啡馆。
陈阳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看到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怨恨,还有一丝不甘。
我径直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点任何东西。
“说吧。”我开门见山。
他搓了搓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晚晚,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他试图打感情牌,“五年的感情,难道就只剩下钱了吗?”
“陈阳,是你先跟我谈钱的。”我冷冷地提醒他,“是你发消息说,‘钱和房子会补偿你’。怎么,现在又想跟我谈感情了?”
“我……”他被我噎住了。
“订婚宴那天,你在哪?”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他眼神闪躲,不敢看我。
“我在医院。”
“陪苏晴?”
他点了点头。
“她怎么了?”
“她……她晕倒了,医生说,是急性白血病。”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需要尽快做骨髓移植,费用很高。”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白血病。
难怪,难怪他会做出这么疯狂的决定。
但,这就能成为他背叛我、羞辱我的理由吗?
“所以,为了给她治病,你就抛弃了我,想把我们共同打拼下来的一切,都拿走?”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是气的。
“我不是!”他急忙辩解,“我当时脑子很乱,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晴她太可怜了,她父母早亡,在国外又被那个男人骗光了钱,现在还得了这种病。她拉着我的手,求我救救她,我……”
“所以你就心软了?”我打断他,“陈阳,你的心软,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你的伟大爱情,是踩着我和我家人的脸面成就的!”
“你有没有想过,订婚宴上,我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亲戚朋友,是什么心情?”
“你有没有想过,我爸被你气进医院,躺在病床上,又是什么样子?”
“你没有!你只想着你的白月光,只想着你要怎么当一个救世主!”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陈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小声点!”他压低声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苏晴她快要死了!”
“她快要死了,我就该死吗?”我红着眼眶,死死地瞪着他,“陈-阳,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讲你和苏晴的爱情故事的。我只谈钱。”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我让律师朋友草拟的财产分割协议。
“这是协议,你看一下。房子卖掉,按照我七你三的比例分割。公司,我拿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江驰百分之十五,剩下的归你。订婚的各项费用,你赔偿十五万。彩礼,我会原封不动地退给你。”
“如果你同意,我们现在就签字,然后去办手续。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见。”
我把协议推到他面前。
陈阳拿起协议,手都在抖。
他看着上面的条款,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晚,你太狠了!”他猛地把协议拍在桌子上,“公司是我一手做大的,凭什么给你百分之四十!房子我也还了几年贷,凭什么你拿七成!”
“就凭没有我的三十万启动资金,你的公司连个影子都没有!”我毫不退让,“就凭没有我爸妈的养老钱,你连房子的门都摸不着!”
“陈阳,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这是我的底线。”
我们两个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咖啡馆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径直朝我们这边走来。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眉眼间,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是苏晴。
“阿阳。”她轻声唤道,声音柔弱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陈阳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扶住她:“你怎么来了?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我不放心你。”苏晴的目光转向我,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ഹു的敌意,“这位就是林小姐吧?”
她对我伸出手:“你好,我是苏晴。很抱歉,因为我的事,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但我不是陈阳,我不会吃她这一套。
我没有跟她握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苏小姐,我跟你不熟,没必要这么客气。”我说,“这是我和陈阳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苏晴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柔弱的样子。
“林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阿阳做错了事,我替他向你道歉。”她说着,竟然真的朝我鞠了一躬。
陈阳立刻把她拉了起来,心疼地责备道:“你干什么!你身体这么弱!”
然后,他转过头,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我:“林晚,你看,苏晴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行吗?”
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上演的这出情深义重的大戏,只觉得一阵反胃。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气笑了,“陈阳,这话你也配说?”
“你们一个是即将病死的白莲花,一个是舍己为人的情圣,那我呢?我是什么?我是活该被你们牺牲的恶毒女配吗?”
“你们懒,不愿意学习和努力,只想躺着赚钱!”
“你们自私,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把别人的尊严和付出踩在脚下!”
“你们虚伪,明明做了最龌龊的事,还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博取同情!”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积压了多日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告诉你们,想让我退让,门都没有!”
“属于我的,一分一毫,我都不会少拿!”
“你们的爱情再感天动地,也别想花我一分钱!”
说完,我拿起我的包,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苏晴柔弱的哭泣声和陈阳气急败坏的怒吼。
“林晚!你给我站住!”
我没有回头。
走出咖啡馆,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手机响了,是江驰。
“谈得怎么样?”
“崩了。”
“猜到了。”他的声音很平静,“陈阳刚才在公司群里发消息,说要召开股东大会,解除我的职务,把你从项目里踢出去。”
我的心一沉。
“他想干什么?”
“狗急跳墙。”江驰说,“他想独吞公司,然后卖掉,给苏-晴治病。”
“他做梦!”
“他现在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江驰说,“你别慌,我已经把公司的核心代码和服务器权限都锁了。没有我,他卖出去的只是一个空壳子。”
“林晚,接下来,准备打官司吧。速战速决。”
“好。”我握紧了手机。
挂了电话,我站在路口,看着车水马龙,一时间有些茫然。
一场战争,正式打响了。
我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
我要面对的,是陈阳和他背后那个“为爱疯狂”的女人的无耻纠缠,是王桂芬的撒泼打滚,是漫长的法律程序。
但是,我突然不害怕了。
因为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一辆黑色的车在我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是江驰。
“上车。”他说。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去哪?”我问。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
“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车子汇入车流,朝着未知的方向驶去。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 strangely calm.
我掏出手机,将陈阳和他母亲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删除。
然后,我给律师发了条消息。
“你好,可以准备起诉了。”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旧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为任何人,丢掉我自己了。
车里,江驰突然开口。
“林晚,其实,当初我加入公司,不是因为陈阳。”
我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
“是因为你。”
他说。
“我看见你一个人坐在那儿,对着电脑,啃着冷馒头。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努力的女孩子,不应该被辜负。”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窗外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温和而坚定的轮廓。
我突然想起,很多个我加班到深夜的晚上,走出办公楼,总能看到他的车停在不远处。
我一直以为,他也是个工作狂,只是巧合。
原来不是。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我转过头,看向窗外,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的脆弱。
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城市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色。
也许,生活关上了一扇门,是真的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而那扇窗外,或许有不一样的风景。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