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位视孤独为亲密伴侣的是维多利亚时代生活在英国约克郡荒原上的一个女人。她留过学,做过老师,参观过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她也是全职子女,曾经的“扶弟魔”、不婚主义者。
“秋天天气很好,我、孤独和回忆,常常从荒原上秋天的阳光中获益。”
这位视孤独为亲密伴侣的是维多利亚时代生活在英国约克郡荒原上的一个女人。她留过学,做过老师,参观过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她也是全职子女,曾经的“扶弟魔”、不婚主义者。
她生命的大部分岁月处于最渊博的默默无闻中,存世只有一张可靠肖像,这还是她作为“素人写作者”走红之后,被人说服坐下来,由一位肖像画家绘制的一幅色粉画。
画家里奇蒙笔下时年34岁的夏洛蒂·勃朗特(1816—1855)
但是她笔下的一位女主人公,却被后世演绎幻化成众多的银幕和舞台形象,仿佛她不到四十岁的短暂生命一次次地轮回重生。她由此兑现了对家里另两个天才妹妹的承诺:
“我要写一个女主角给你们看,她和我同样貌不惊人,身材矮小,而她却要和你们所写的任何一个女主角一样能引起读者的兴趣。”
她挑战成功。在这之前,荒原上的每一年都在安静和悲哀中悄悄过去。之后,差不多也是。
幸而,世界看到了她。有无数个简·爱,但只有一个夏洛蒂·勃朗特。
01荒原上的一家要从墓碑说起
直至今日,根据卫星图像,约克郡北部和西部的荒原沼泽一如一个多世纪前夏洛蒂的笔下,开阔起伏,古老农舍星星点点,时间仿佛静止;八、九月石楠盛开,紫色花海之下,储存着数千年的泥炭矿物质土壤。
故事开始时,哈沃斯村的牧师帕·勃朗特的大家庭里已经有三个刻在了墓碑上。夏洛蒂五岁丧母,在她前面,还有过两个早慧的小姐姐,分别在十二岁和十一岁夭折。从此,她带着两个宁愿把手伸到火中也不愿说谎的妹妹和一个极具艺术天赋却误入歧途的弟弟,只有约克郡荒原的自由旷野和满室书籍可尽情享受。
当好心的姨母千里迢迢赶来照顾这四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她和老勃朗特一样,把命运的赌注押在了家中唯一的男孩——聪明绝顶的外甥勃兰威尔身上,有谁愿意相信,那三姐妹才是真正的、经得起命运审视的天才少年。
成年后的三姐妹一度想以开办学校来谋生,问姨母借钱是一个子不给的,那是要留给外甥出人头地的。直到悲剧的勃兰威尔早早地将才华和健康挥霍一空,在三十岁那年早逝,姨母才幡然醒悟。
在一个女孩子占多数的家庭里,人们总是指望独生子在生活中扮演一个积极的角色,要他有所作为,而女孩子们则是生活下去而已。弟弟勃兰威尔死后,夏洛蒂曾反思:
“培育男人成长的方式是奇怪的:他们没有得到足够的监护以抵制诱惑。姑娘们是给保护起来了,仿佛她们确实是什么很脆弱或者很愚蠢的东西似的。而对小伙子们却放任不管,仿佛在所有人中间,他们最聪明、最不可能给带上歧途。”
而听闻勃兰威尔的故事之后,夏洛蒂的朋友盖斯凯尔夫人则说:
“把自己的一生作为牺牲奉献在兄弟的理想面前,勃朗特三姐妹并不是第一批这样做的姐妹,但愿她们是遭到如此报答的最后一批。”
02艾米莉的狗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
只有讲起三十岁就死去的妹妹艾米莉,夏洛蒂才会不知疲倦。夏洛蒂认为评论界没有公正地对待《呼啸山庄》。它显示出来的虽不成熟,但很真实的力量很少被人承认,它的意义和性质被误解了。
在“荒村野史”《呼啸山庄》面前,读者站成了两队:它在描写极端邪恶的性格时用的力量引起了许多读者的反感;而另一些人却感到了杰出天才的吸引力。夏洛蒂认为它的力量令人赞叹,也令人抑郁,它几乎不让读者尝到欢乐;它的每一束阳光都是从险恶的乌云间倾注下来的,每一页都充满了精神上的闪电,而这一切,书的作者——艾米莉却并不自知。
这个妹妹生来就不合群,除了上教堂和到山上散步,她很少跨出门槛。她熨烫全家人的衣服,任何时候经过厨房,人们总是看到她一边揉着面团做面包,一边看书。
天才对于动物的感情也是独一份,艾米莉尤其欣赏动物身上那种野性与不服管教。夏洛蒂不能忘记艾米莉喜欢搂着她那条毛茸茸的猛犬“基伯”的脖子坐在地毯上读书;她总要好心地给流浪狗喂水,要是被咬了,她会沉着地走进厨房,拿起一把火红的火钳去烙那伤口,一声不吭。牧师府一向收拾得一尘不染,为了教训基伯不要偷偷躺到精致的白床罩上,她曾把基伯从床上拖下来,猛打它那双凶狠的眼睛,再亲自给这个半瞎的、吓呆了的畜生那肿起来的头热敷,照料它。这条宽宏大量的狗没有记仇,一直深情地爱着她。
在艾米莉的葬礼上,它走在送丧队伍的最前面,从此,它再也没有用狗的方式欢蹦乱跳过。
木刻画大师艾辛贝为《呼啸山庄》作的插图
03三姐妹一生的见证者女佣泰比的故事
如同斯嘉丽身边那个忠心耿耿,告诫小姐“不许打马和黑奴”的女仆,真实生活中这个乡村牧师家的主仆关系也是一段深情故事。
牧师家里未见得没有长寿的人。送走全部儿女的老勃朗特活到八十四岁;夏洛蒂的丈夫尼科尔斯牧师甚至活到了二十世纪,享年八十八岁;而在夏洛蒂九岁那年上门帮佣、一住就是三十年的女佣泰比也活到八十四岁,几乎是三姐妹一生的见证者。
泰比能干,在能力范围之内也给小主人们一些小小款待,作为报答,只要求孩子们把她看作一个地位低下的朋友。她对夏洛蒂唯一的困扰是,她热心知道主人家里的一切——因为她耳背得历害。
为了避免大声地讲述那些不便为外人道的家事,夏洛蒂只得带她到渺无人迹的荒原上去散步,拣一丛石楠坐下,从从容容地把这个老妇人想知道的一切告诉她。
有年冬天,泰比在冰上摔折了腿,老勃朗特借机想给一笔钱辞退了事,不料遭到三姐妹顽强和沉默的抵抗,她们不碰午茶也不吃早餐,直到泰比被留了下来。于是牧师府上出现了令人感慨而又戏剧性的一幕:很长一段日子里,小姐们轮流端茶送饭,伺候起老用人来。
泰比越来越老了,老到不能再干什么像样的活了,夏洛蒂给她“保留”了削土豆的权利。但等到泰比老眼昏花到连土豆上的芽眼都看不清,而牧师府的生活虽简朴,对于这些细节却也讲究,于是夏洛蒂常常在写作的间隙溜进厨房,把老用人刚削完的土豆拿进房间,挖掉芽眼,再溜回厨房,放回原处,而如泉涌般的写作灵感却一点也没被打断。当时她正在写的那本书正是《简·爱》。
当夏洛蒂的那张画像被人送到牧师府后,一家人只有泰比坚持认为画得不像,直言“把小姐画老了”,夏洛蒂认为她是把记忆中小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印象混起来了。
主仆俩再坚持一下,或许彼此生命还能有延续到下一代的交集。夏洛蒂怀着身孕病重的那个冬天,老泰比身体突然垮了下来,临终前还在为这个她服侍了三十年的家的最后一个女儿苦恼和担心。她在一八五五年年初去世,这年三月的最后一天夏洛蒂也告别了人世。
04“我希望你们不要把我看作一个女人”
二十岁的乡下女文青夏洛蒂曾给当时的桂冠诗人骚塞寄去诗作探问前路。诗人悲悯寄言:文学不可能也不应该是妇女的终生事业;但越是不以出名为目标,就越是可能受之无愧地出名,这样的写作,对心灵有益。
她像记住一个光明的梦一样记住了骚塞的信。同样,这条道上扬起的每一颗看似无足轻重的沙粒也值得被铭记。
史密斯-埃尔德出版公司收到夏洛蒂的处女作《教师》的时候,发现包着书稿的牛皮纸上面还写着别的一些出版商的地址,那些地址没有擦掉,而只是划掉,所以史密斯先生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部不幸的稿子曾经寄给哪些同行,经历过怎样的磨难。
三姐妹早年就梦想成为作家,她们曾从各自的诗中选编成一个小小的选集,自费出版,没有用真名,而是用“贝尔”这个姓,连同三个看不出性别的名:柯勒,埃利斯和阿克顿。因为她们有个模模糊糊却被证明至今仍是高度准确的印象:人们会怀着偏见来看待女作家,评论家们有时用性格做武器来惩罚她们,用并非真心赞扬的奉承来报偿她们。
勃朗特三姐妹的七部小说《教师》《简·爱》《谢利》《维莱特》《呼啸山庄》《艾格妮丝·格雷》《女房客》
《简·爱》和《谢利》相继出版并获得成功,在“柯勒·贝尔”这个名字的庇佑下,作为作家的夏洛蒂冷静地看到,一本像小说这样昙花一现的书,事先像件什么大事似的多加议论,对它的成功是有害的。人们容易形成过高的希望,其实那根本不可能成为事实。接着来的就是失望和应有的报复、贬低和失败。她说:
“如果我在写作时就想到那些评论家,我知道他们有些人在等待我,准备叫我‘粉身碎骨或者跌到洞底’,那么我的手准会瘫痪在我的书桌上。不管怎样,我只能尽力而为,然后把我的头蒙在‘耐心’的斗篷里,坐在她脚下等待。”
她看到评论者们,甚至在他们的赞扬中都很少能表示出真正懂得作者的意图。而为数不多的几位能够紧紧跟着作者走过每一个拐弯处,看清每一点,区别每一种色调的评论者,她一定会同他握手。“至于伦敦的那许多评论者,我就不能对他们说这样的话,也许在大不列颠的几百万人当中能听我说这样话的人连五百个都不到……除此之外对所有别的人,我只希望做个默默无闻,坚定不移和与世隔绝的人。”
《简·爱》手稿,署名“柯勒·贝尔”
她被邀请参观世界上首次举办的大博览会,从水晶宫回来后,她说:
“那是个过于热闹的地方,那些奇妙的事物只能使眼睛感兴趣,很少能触及心灵和头脑,但这对于科学知识广博的人有利。”
她被请去参加各种聚会。但是她坦言:
“我害怕结交名流,我不想离开这个原则:不加选择地参加宴会,出席聚会,只能是浪费时间,并且使性格庸俗化。”
对于写作这项工作中的性别成分,她说:
“我希望你们不要把我看作一个女人。我希望所有评论者都相信柯勒·贝尔是个男人,这样他们就会对他更公正些。”
“我在写作时总不能老是想到自己,想到女人气质中优雅可爱的东西。我不是在这种条件下或者怀着这种想法提起笔来写作的。如果我的作品只是在这种条件下才能被忍受,那么我会离开读者,不再去麻烦他们。我从默默无闻中出来,能很容易地回到默默无闻中去。”
“奉承比自负更糟,奉承并不能给人以安慰。至于谴责,我看不出有什么可以多害怕的,除我而外没有别人来经受它。人生中的幸福和苦难都会迅速过去的。”
05拨开荒原迷雾的盖斯凯尔夫人
拨开荒原迷雾,还原这个神奇的文学家庭精神与日常,向世人讲述一个隐者是如何在荒原上创造、脱离躯壳樊笼的,是夏洛蒂·勃朗特同时代的另一位了不起的女性——盖斯凯尔夫人。
同为牧师之女,盖夫人的写作与人生和夏洛蒂迥然不同。她婚姻幸福,社交广泛,长期生活在曼彻斯特工业区,她的家是作家和知识分子的沙龙,她的创作视角是向外的、融入工业社会的,她的《玛丽·巴顿》《北与南》《克兰福镇》是杰出的社会问题小说,夏洛蒂有限的社交、封闭的环境和孤独体验者的视角与之遥望相对。
盖斯凯尔夫人(1810—1865)
但同为女性写作者,她却从夏洛蒂这个特殊的画像中准确捕捉到了古往今来所有伟大女性成长经历中共有的征象。
《简·爱》出版后,她看到了一位女性作家的生活从此分成两个平行的渠道——作为作家“柯勒·贝尔”的生活和她作为一名叫夏洛蒂·勃朗特的女人的生活。每一个角色都有不同的职责,并不互相矛盾,要调和并不是不可能,却是困难的。
她精准地分析道:当一个男人成为作家的时候,对他来说也许只是职业的变化而已,会有另一个商人、律师或者医生填了他的空缺。可是除了上帝专门指派的人以外,再没有别人能够很好地履行女儿、妻子或者母亲那种默默无闻的职责了。
一个女人在生活中的主要工作是几乎不能由她自己做主的,她也不能推卸自己所承担的家务,而去发挥自己的杰出才能。然而她又不能退缩,不能把她的天才藏在餐厅里,那是要拿来为别人所用、为别人效劳的。她必须怀着一种谦恭而忠实的精神努力去做那并非不可能的事。
这共有的感觉使她成为夏洛蒂为数不多的知交,在夏洛蒂生前就曾拜访过哈沃斯村,与夏洛蒂一起在荒原的大风和石楠丛中散步,听她亲口讲述艾米莉、安妮还有泰比的故事。在夏洛蒂去世后不久,她就在老勃朗特的请求下着手这部正本传记的创作。
BBC为纪念夏洛蒂·勃朗特诞辰200周年拍摄的传记电影《隐于书后》(2016)
当她重访哈沃斯村,这勃朗特一家的孩子已经在牧师府近旁的墓地里团聚了。穿过墓地,望着冰冷如故的石板地和简朴依旧的家居物事,她想起了一位友人对夏洛蒂的描述:
“她使我想起了她自己的简·爱,她看上去更矮小,轻轻地走来走去,就像一只小鸟。这个小人儿像住在坟墓里似的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像幽灵般走来走去,不由得不使人感伤。尤其是想到那纤弱平静的身躯里,包含着烈火一样的生命的活力的时候,这种活力是任何事物都不能使之冻结或消灭的。”
她的这部用情至深的描摹同时代女性同行的传记,不仅成为她本人最优秀的作品,而且——
开创了文学家为文学家立传的传统,成为文学史上的双重经典,与《约翰生传》《司各特传》等英国传记典范并肩;
作为第一部也是最负盛名的关于夏洛蒂的传记,它也是勃朗特神话的奠基之作,是后世理解勃朗特姐妹文学遗产的核心文本。
两位伟大的女作家在牛津版《夏洛蒂·勃朗特传》上同框
在展开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代广阔时代画卷的同时,这本书将——
致敬那些心中有潜伏的力量却被生活冷待窒息,而又不甘屈服生锈的女性的崛起;
回答困扰世人的“勃朗特迷思”:三姐妹如何在几乎与世隔绝的荒芜中孕育内心狂野的想象力;
献给那些愿意怀着温柔的谦逊来看待缺点和错误,懂得怎样赞赏杰出的天才、怎样敬重所有崇高优点的公众。
06听一听盖斯凯尔夫人记录下的夏洛蒂·勃朗特的声音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去见一见这个离开我们已经一百多年却始终与我们同频共振的女子,看看荒原最黑暗处,石楠花是否开得最艳。
《夏洛蒂·勃朗特传》
本书是英国十九世纪著名小说家盖斯凯尔夫人为同时代的一个不平凡的女人——女性主义文学先驱夏洛蒂·勃朗特所写的传记,是文学传记典范,也是理解勃朗特姐妹文学遗产的奠基之作与核心文本。
它是一幅夏洛蒂·勃朗特的肖像画,描摹的却是古往今来一切伟大女性心灵成长路途上共有的征象。夏洛蒂在荒原上创造,创造让她走出荒原,脱离躯壳的樊笼,卷入生命的旋风。她就是她自己笔下的简·爱,一切天赋都齐备,比别人更多一样:强烈的生命。
在夏洛蒂·勃朗特去世后不久,盖斯凯尔夫人就在夏洛蒂父亲的请求下着手这部正本传记的创作。她拨开约克郡荒原上的迷雾,复活了这个传奇的文学家庭的精神与日常,再现了夏洛蒂不求闻达、克己智性、短暂灿烂的一生。而她的两个同样天才的妹妹——艾米莉·勃朗特和安妮·勃朗特——的无声呼啸和炽热灵魂,也在书中纤毫毕现,令人掩卷难忘。
◎圆脊精装,经典麻布裱壳,一如夏洛蒂才华横溢却不求闻达
◎以夏洛蒂存世唯一画像做艺术纸贴图,十九世纪英国著名肖像画家乔治·里奇蒙名作传神再现
◎封底烫印七叶树图案,取自《简·爱》经典意象,寓意爱之质朴情之坚贞
◎盖斯凯尔夫人手迹做艺术纸环衬,内附夏洛蒂手迹书签
◎《简·爱》译者、著名翻译家祝庆英经典译本
“勃朗特三姐妹文集”
来源:上海译文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