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城市的早市还没完全苏醒，李建国老人已经推着他那辆刷着蓝漆的旧三轮车，准时出现在老城区的巷口。车斗里铺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上面摆着个缺了角的黄铜小锅，锅里熬得金黄的麦芽糖正冒着细密的热气，甜香一飘出来，就像根无形的线，悄悄勾住了过往行人的

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城市的早市还没完全苏醒，李建国老人已经推着他那辆刷着蓝漆的旧三轮车，准时出现在老城区的巷口。车斗里铺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上面摆着个缺了角的黄铜小锅，锅里熬得金黄的麦芽糖正冒着细密的热气，甜香一飘出来，就像根无形的线，悄悄勾住了过往行人的脚步。

“李大爷，今天还做那只小兔子不？我家娃昨天没抢到，闹了一晚上。”巷口早餐店的老板娘端着刚煮好的豆浆走过来，笑着朝锅里探头。李建国手里正拿着根磨得光滑的竹签，闻言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两道弯：“放心，今早特意多熬了点糖，保证让娃拿到。”说话间，他已经点燃了小炉子里的炭火，黄铜锅被火烤得微微发烫，麦芽糖渐渐融化成透亮的琥珀色，用竹签轻轻一挑，能拉出长长的糖丝，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这手艺，李建国已经做了40年。1983年，他刚满33岁，从倒闭的国营糖果厂下岗，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要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偶然间在集市上看到有人卖糖画，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厂里老师傅学过熬糖的手艺，心一横，凑钱买了个小铜锅和几斤麦芽糖，推着自行车就出了摊。“那时候哪懂什么花样，就会画个简单的葫芦、小鱼，一天下来也就赚块八毛的，够买两斤米就很开心了。”李建国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竹签蘸了点糖稀，手腕轻轻一转，糖丝像有了生命似的，在青石板上迅速勾勒出轮廓——先是圆圆的兔头，再是竖起的耳朵，最后一笔画出短短的尾巴，不过十几秒，一只活灵活现的糖兔子就成了。他把竹签往糖画上一按，等糖稀冷却凝固，递给围在跟前的小女孩，“小心点，别烫着嘴。”

刚开始摆摊的时候，难事儿可不少。夏天天热，糖稀容易化，画好的糖画没一会儿就软塌塌的；冬天天冷，糖稀熬稠了拉不出丝，手冻得通红，握竹签都费劲。有一次下着小雪，他在路口守了半天，只卖出三个糖画，收摊的时候自行车还被风吹倒了，铜锅摔出个小坑，麦芽糖洒了一地。他蹲在雪地里捡碎片，看着满地的糖渣，心里又酸又涩，差点就想把锅扔了再也不做了。可一想到孩子放学回家期待的眼神，他又咬了咬牙，把锅补好，第二天照样出摊。

慢慢的，李建国的糖画越做越精致，从简单的动植物，到复杂的龙、凤、十二生肖，甚至还能照着顾客手机里的照片画卡通人物。他的摊前总是围满了人，有带着孩子来回忆童年的家长，有特意从外地来打卡的游客，还有不少年轻人拿着手机直播他做糖画的过程。“现在的年轻人都叫我‘糖画爷爷’，还帮我拍视频发网上，说我这手艺是‘非遗’，得好好传下去。”说起这些，李建国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他从车斗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照片，有他和顾客的合影，有媒体报道他的报纸剪报，还有他教社区里的孩子做糖画的场景。“去年社区还请我去给孩子们上手工课，看着小家伙们拿着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糖画，笑得跟花儿似的，我就觉得这手艺没白学。”

不过，让李建国犯愁的事儿也不少。现在做糖画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嫌这活儿又累又不赚钱，没人愿意学。他曾经想教自己的儿子，可儿子觉得摆摊太辛苦，毕业后去了外地做电商，偶尔回来劝他别再摆摊了，在家享享清福。“我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眼睛越来越花，手腕也不如以前灵活了，有时候画复杂的图案，得停下来歇好几次。”李建国叹了口气，用布擦了擦铜锅的边缘，“可我舍不得这摊子，舍不得这些等着买糖画的老顾客，更舍不得这口甜香。”

有一次，一个在北京工作的姑娘特意坐飞机回来，就为了买他做的糖画。姑娘说，小时候每次考试考得好，妈妈就会带她来买李大爷的糖画，现在在外地工作，总想起这口甜，这次回来，就是想再尝一尝童年的味道。“那姑娘拿着糖画，一边吃一边哭，说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李建国的眼眶有点红，“其实我熬糖的方子从来没变过，还是用最普通的麦芽糖，火候也得靠自己慢慢掌握，慢工才能出细活，就像日子一样，得慢慢熬，才能熬出甜味来。”

如今，李建国的糖画摊成了老城区的一个“网红打卡点”，不少人慕名而来，就为了看他用一根竹签、一锅糖稀，画出一个个精美的糖画。他每天还是早早出摊，傍晚收摊，虽然辛苦，却乐在其中。“只要还有人喜欢我的糖画，我就会一直做下去，把这口甜香传下去，让更多人记得小时候的味道。”

夕阳西下，巷口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李建国开始收拾摊子，黄铜锅里的麦芽糖已经所剩无几，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甜香。一个刚放学的小男孩拉着妈妈的手，恋恋不舍地看着空了的摊位，李建国笑着对他说：“明天再来，爷爷给你画个大老虎。”小男孩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了。李建国推着三轮车，慢慢消失在巷口的暮色里，车斗里的铜锅叮当作响，像是在诉说着40年的时光故事，而那股甜香，却永远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来源：三炮说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