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孩子太小,租房子来不及,酒店设备不完善也不方便。我先把她们俩暂时安置在家。」
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天,江祖明把他刚离婚的白月光带回家。
顺便扔给我一张离婚协议书,「她回来了,对不起。」
1
我把两条杠握在手里,藏在身后,「好。」
江祖明有些发愣,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原本做的许多打算都没用上,显得有些无措。
我喜欢他七年,结婚三年。
本以为相敬如宾也是恩爱夫妻,没有鸡飞狗跳或许是幸事。
现在我知道了,只是不够爱罢了。
我看着他,「你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吧?」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出现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怯生生地扯着衣角。
江祖明的脸上漏出些心虚,
「孩子太小,租房子来不及,酒店设备不完善也不方便。我先把她们俩暂时安置在家。」
白月光宋汝却十分落落大方,向我伸出手,「林仪,好久不见。」
我盯着那只手,久久没有回握。
她从小到大都很漂亮,我做了她小半辈子的跟班。
凡事她看中的,即便是她不要了,别人也不能要。
她觉得得到什么,都是应该的。
远渡重洋嫁给外国人以为能平步青云,甩了江祖明这个舔狗,头都没回。
现在外国人破产清算,她离婚带着孩子回国,还是一样高傲。
她算准了江祖明就是会臣服在她脚下,只要她回头,这个位置,就是她的。
我笑了笑,拿上手机,穿上鞋子,「欢迎,你们住吧,我没有给别人养孩子的习惯,我走了。」
宋汝的脸色沉了几分,江祖明忙不迭地护着女神,
「林仪,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这件事跟小汝无关。」
结婚三年,家里的衣食起居,公司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我一手包办。
他连酱油瓶子在哪都不知道,甚至于怎么打开洗衣机他也不清楚。
他生病,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甚至于他的父母,也是我逢年过节去探望,定期带他们去体检,请了护工和保姆。
江家原本就是个快要倒闭的小服装加工厂,是我带着娘家的钱和资源帮着他打下现在的产业,让他买得起别墅豪车,出门人模狗样地被人喊一声江总。
「是啊,所以我骂的是你,狼心狗肺,见色忘义,上赶着给人当爹的人,不是你吗?」
他一张脸气得铁青,手举起来又放下,最后抿着嘴,「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希望你能成全我。」
我看着他,衣冠楚楚,即便结婚了,看起来也是一副意气风发少年人的样子。
他伸手护着宋汝和孩子,好像生怕我报复心太强,直接生扑上去似的。
可我从没对他发过一次脾气,大声说过一句话。
捏着手机,指甲扣进肉里,我转身离开。
这场梦,是时候该醒了。
2
路过商场外的大玻璃墙时,我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穿着睡衣拖鞋,素着脸憔悴无光,头发随意地扎起来,毛躁又干枯。
刚开始江家经济紧张,我不顾父母反对扎进这个烂摊子,家里人一气之下要跟我断绝关系。
那时候我被爱冲昏了头脑,一心想救他于危难,想让他承我的情。
我省吃俭用,东奔西走,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好好照料自己。
到了现在,也就成了习惯。
有一次我难得画了个妆,穿了条裙子,想在他面前撒个娇。
他只是皱着眉头,「你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浓妆艳抹的,跟外面那些出卖色相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我以为他是关心我,怕我出去应酬的时候会出意外。
其实我没有意识到,他只是希望我一辈子平凡庸碌,这样才好把控,才省心。
我推开商场的门,马上刷卡,买下了橱窗里的套装短裙和高跟鞋。
换上全新的衣服,打开导航,开车直奔化妆造型的工作室。
「给我做全套的保养,完整的妆造,用最好的产品。」
我坐在镜子前面,反思自己的前半生。
也是父母金尊玉贵养大的公主,家里富足,父母恩爱,一辈子风调雨顺平安顺遂,怎么就会过成今天这个样子。
美容师轻柔的手指按摩着我的头皮,舒缓着我的肩颈,轻声细语地为我介绍服务。
这样的生活,三年前是常态。
我像是着了魔一样,怀着只有我才能拯救心爱的人,只有我才能让他重获新生,只要我做得足够好他就会彻底爱上我,跟我过上幸福生活的心情。
不仅江祖明在打压我,我才是压迫自己的元凶。
睁开眼,镜子里的女人容光焕发,看起来像是年轻了五岁。
我才28而已。
「林小姐,您真漂亮,比明星也不逊色呢。现在店里有活动,办年卡打八折呢。」
旁边的美容师笑得甜腻谄媚,我却听了很受用,
走出店门,我办了两万块的卡,三五个小妹妹穿着制服,毕恭毕敬地给我端茶送水,鞠躬捶背。
我深吸了一口气,驱车前往下一站,市区里最大消费最高的酒吧。
高跟鞋有八厘米,短裙却堪堪只遮到腿根。
走到门口,保安上下打量我一下,「有预约吗?」
酒吧是会员制,里面非富即贵,安保做得很好。
我把墨镜摘下来拿在手里,「把你们经理叫出来,我跟他预约了。」
保安将信将疑,还是冲着对讲器向里面通告了一句,
「经理,门口有个女人说跟预约了,你出来处理一下。」
夜色渐浓,酒吧来的人也多了起来,门口一溜的豪车,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我站在门口,有些显眼,不时有人向这边看。
经理三五分钟以后小跑出来,很客气地站在我面前问道,
「您好女士,能提供一下您的姓名吗?我给您看看预约时间。」
「我没预约,不是会员。」
经理很年轻,但是却十分老成,
「啊,那这样的话,不好意思呢小姐。我们这不是会员不能进呢。」
我把银行卡从包里拿出来,「那如果买酒呢?五万够吗?十万?」
经理马上笑着打哈哈,「我们消费很平价的,三万就够了。小姐您跟我来,这边请。」
外面有个正要进去的男生,似乎是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他骑着哈雷摩托来的,摘下头盔,揉了揉头发,很自然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这位姐姐是我一起的朋友,我带姐姐进去。」
我回头看他,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胸前和手指都戴了许多金属饰品,一副街头潮人的打扮。
对上我的眼神,男孩朝我心照不宣似的眨了下眼睛。
他眼睛亮晶晶的,狡黠的机灵。
但我已经过了喜欢弟弟的年纪了,于是把他的胳膊拿开,「不用了,谢谢。」
弟弟撇了撇嘴,径直往里走「好吧,但是姐姐一会儿如果无聊,随时找我玩。」
我在经理的指引下往里走,引到一个带沙发的卡座上,
「小姐,好位置早就被预约掉了,只剩下这个临时空出来的,有点偏,有点小,如果您介意的话,一会儿有空出来的我再给您换。」
就这一会儿,我看见场子正中间的位置上坐着江澜。
江祖明远房得不能再远房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只是祖上有些交情,两位太爷爷拜过把子而已。
据说这位哥哥混地相当不错,身价资产能在省内也排上前号。
江祖明一直想去攀攀亲戚,但是人家一直以没空搪塞他,摆明了就是瞧不上。
自打嫁过来,我是一次也没见过他,只在江祖明的嘴里和手机里的照片上,见过这位大哥。
江澜懒洋洋地倚靠在卡座里,周围人众星捧月,俨然是场子里的头号贵宾。
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倒是不难,稍微破费点就是了。
「我给你十万,照十万给我上,再给我找点人热闹热闹,我一个怪寂寞的。」
经理看我一眼,心领神会似的,「好嘞,您稍等。」
3
经理的办事效率很高,几分钟以后,成排的帅哥端着酒,撒着小礼花,高喊着口号朝我这边走过来。
小帅哥们很懂事,坐在我身边开酒倒酒跟我一起玩游戏。
这个小卡座,马上就热闹起来。
我端着酒,假装在喝,但其实没有往嘴里倒。
闹地动静太大,江澜那边也不免有人侧目,甚至有人交头接耳,不知道这是哪来的疯女人。
借着装来的酒劲,我端着杯子,摇摇晃晃朝江澜那边走。
没等我走到他身边,就有两个保安似的人物,把我拦了下来。
「哎,这不是刚才的姐姐吗。」
没等我说话,刚才在外面的机车小帅哥就认出我,伸手把我接过去。
江澜身边坐着两个美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战战兢兢的。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端着杯子,顺势倒在江澜怀里,「帅哥,陪我喝一杯吧?」
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吓得不轻,本来嘈杂的酒吧,像是突然清出来一片真空似的。
只有机车小帅哥赶紧过来拉我,「姐姐,江哥可不是普通帅哥,你还是跟弟弟玩吧。」
我耍着赖,双手缠上他的脖子,「我不,我就要这个。」
江澜三十出头,长了冷酷无情的一张脸,看起来会随时从后腰抽出两把刀把你砍成饺子馅。
初看会觉得害怕,看久了又会觉得很有魅力。
他捏着我的下巴,盯着我,「你如果是有目的来的,我保证你今晚走不出这。」
我心下一惊,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
但是戏都演到这了,不演下去,就没法收场了。
所以我睁着迷蒙的双眼,表现出义愤填膺,
「我有什么目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演戏呢吗?黑客帝国吗?老娘今天刚被人戴了绿帽子劈了腿,我就想出来乐呵乐呵!不行吗!」
说着说着,我想起身找个理由退场,
「怎么,你不会跟我那个该死的前夫一样,心里也有个白月光,为她守身如玉,为她吃斋念佛吧?!想着她好要跟我结婚!妈的,男人都应该死光!」
我把玻璃杯子往地上一摔,佯装成生气的样子,转身就往外走。
没想到我刚走出去,就被人扯着胳膊拉回来,紧接着,双脚离地被人腾空抱起。
我吓了一跳,双手挣扎着扑腾了几下,「你干吗!」
江澜大踏步地迈出人群,抱着我往外走,「你不是想乐呵乐呵吗?那我就陪你乐呵乐呵。」
男人的臂膀很有力,抱起我丝毫不喘。
十来秒的功夫,他把我抱出酒吧,丢进车的后排。
他跟着我一起钻进后排,将我一把按在座位上,
「现在想走还来得及,只要你说,为什么来。」
我看着他,大脑陷入了短暂空白后,飞速转动起来。
因为我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个善茬。
如果惹了他,我怕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我犹豫了几秒,就顺从地躺下,「为了得到你的心。」
我笑着去勾他的衣服,尽量让他觉得我是一个喝多了的浪荡女人,今天的一切是只是一场偶然。
果然,他脸上露出一丝嫌恶,把我的手甩开。
我的裙子太短,一番折腾以后,就更到了快要不蔽体的程度。
我下意识地拽了拽衣服,又收了收衣领。
他察觉到我的动作,又起了疑心,压住我的腿逼近,「是吗?」
这个动作十分尴尬,让我浑身都不舒服,我的脸不可控地红起来。
江澜感觉到我的尴尬,又往前凑近了一些,我听见丝袜被破坏的声音。
低头一看,原来是我的丝袜挂住他身上的拉链,被撕出一道口子。
情急之下,我急着把腿收回来,就推了他一把。
没想到他顺势扑在我身上,抓住我的衣领,「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来?」
我脑子一顿,不知道为什么说了一句,「我怀孕了。」
江澜也神色一滞,皱起眉头,「我的?」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我把车门打开往外跑,找到我自己的车,一脚油门踩出去。
4
可是我又能去哪呢?
我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油表显示油快要耗尽时,我导航去了最近的五星级酒店,开了房间。
躺在床上,我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累得断掉了。
疲惫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真是格外漫长的一天啊。
我把衣服褪下,踩进放好水的浴缸里,暖洋洋的温水拥着我,不多时我就昏昏睡去。
「喂!醒一醒!」
我是被人大力拍醒,加上被水呛醒的。
因为太累太乏,我睡得特别沉。
本来靠在浴缸边,睡熟了以后就一点点滑下去。
睁开眼,我看见江澜正在大力地按压我的胸,还捏着我的鼻子试图人工呼吸。
「咳咳咳,你干嘛!你怎么进来的!」
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身上被包着浴巾放在床上。
江澜上半身几乎湿个透彻,现在还在往下滴水。
他看见我醒过来,松了口气似的,站起身把湿透的上衣脱下来丢在地上,「为什么自杀?」
???
「我,咳咳咳咳,我,谁说我要自咳咳咳,杀?」
我包着浴巾坐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鼻腔残存的水让我咳个不停。
江澜看着我,一副无奈的样子,坐在我身边给我拍背顺气。
然后他冲外面喊了一嗓子,「让酒店给我弄一碗姜汤来。」
过一会儿,我就看见两个西装革履,一脸凶相的男人,小心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走进来,
「江总,您要的姜汤,后厨现煮的。」
江澜很平淡地接过姜汤,「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了,回去吧。」
后来我才知道,江澜一开始以为我是故意接近他,想用一手欲擒故纵把他引过去,然后再仙人跳,或者背后有人跳出来,对他实行绑架胁迫什么的。
结果他带着人来赴鸿门宴,发现我正在浴缸里自由落体。
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蠢到雇佣我这样的人。
端着姜汤,喝下去果然从胃里一路暖和起来,「你为什么来了?你来干嘛?你怎么进来的?」
他看着我,表情又恢复那副冷淡的样子,「门没关。你不是怀孕了,来找我负责吗?」
我一口汤差点把自己呛过去,他竟然是这么理解的吗?
到底是有多少女人投怀送抱,送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顿时,我的眼神里又都带上几分鄙夷,「谁要你负责。」
还没等说完,一声巨响,门又被一脚踹开。
竟然是江祖明从外面进来,人还没到,声就传进来,
「林仪!你花了那么多钱到底干什么去了!有人看见你去酒吧跟男人走了?!」
然后他一进来,就看见围着浴巾坐在床上的我,和站在床边脱了上衣的江澜。
我看见江祖明脸色一白,两眼一翻,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正当他想对着江澜挥拳的时候,被江澜一把握住手腕。
「哥?澜哥??」
四目相对,江祖明认出了这位一直想高攀又攀不上的哥哥。
江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尴尬的表情。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别过江祖明的视线,「嗯。」
江祖明的声音顿时变得有些颤抖,「你,你们……」
送上门的好配角,我哪有放过的道理。
我裹着浴巾,冷冷地盯着江祖明,
「我们俩今天已经离婚了,我跟谁在一起,跟你都没有关系。马上给我滚出去。」
江祖明眼眶微红,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受伤,「小仪,你,我……」
从认识他开始,我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顺乖巧的,即便是难过伤心也会挤出笑容。
生意难做的那段时间,他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就处处都看不顺眼,
动辄摔东西砸碗,语气也十分暴躁。
我知道他一辈子顺风顺水,遇到坎的时候难免烦闷不适应。
每次我都抱着他,哄着他,把满地狼藉悄悄地收拾好,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又是干干净净的温馨样子。
他睡不着我就守着他,他喝多了我就煮解酒药,帮他换下吐脏的衣服,换上干净的睡衣。
我爱他,爱了十来年,几乎成了人生信仰,成了习惯。
习惯到即便现在看着他的样子,我竟还是会觉得心疼。
「你把宋汝带回家的那一刻,我们俩就彻底完了。你现在巴巴地追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垂着头,咬着牙,过来握住我的手腕,「走,跟我回家。」
我光着脚,浑身上下只有一条浴巾,被他从床上拽下来踉跄着走了好几步。
江澜一直沉默不语,看着我的狼狈样子,伸手把我抢下来揽在怀里,「她不能跟你走。」
「她是我老婆!她还没有签字!她必须跟我回家!」
我看着他,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我们婚礼那天。
伴娘们堵着房门,他带着人从外面强闯进来,伴郎洒了漫天了红包。
他从床上把我抱起来,挣脱开伴娘们的阻拦,笑着说,
「她是我老婆,我带我老婆回家结婚,你们谁也别拦我!」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笑得一脸灿烂。
我是真的以为,我们会幸福。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又响起来,电话上显示的名字是,宋汝。
「喂,祖明,你在哪?孩子发烧了需要看医生,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祖明,我需要你。」
他握着我的手,一点点松掉了。
5
而江祖明像是慢慢回魂了似的,挂掉电话,
「你花的钱都是我赚的,你自己花可以,花在其他男人身上,绝不可能。」
我嗤笑一声,「你赚的?你资金链断掉想卖厂子的时候,谁给你的五百万?供应商的资源是谁给你拉的?谁用人情给你拉投资?」
江祖明抿着嘴,又恢复到那个任性的少爷模样,抿着嘴,
「总之,你休想胡乱花钱,我会申请财产冻结分割。」
我刚才升腾起来的心软,此时此刻像个笑话一样嘲笑我的愚蠢。
「冻结?江祖明,我真是没有看错你。好啊!那就冻结!我能给你这一切,自然也能把这些都收回来!宋汝也休想花到我的一分钱!」
能让男人不计得失迷失的,只有他爱而不得的女人。
但是金钱永远会像十全大补丸一样令男人精神振奋,耳聪目明,断情绝欲,原地升仙。
我倒要瞧一瞧,没了钱,你跟宋汝能恩爱到几时。
我倚靠在江澜身上,抚着额头,「亲爱的,我累了,送客吧。」
江祖明迫于江澜的威势,哼了一声就摔门走掉了。
我躺在床上倒是有些发愣,如果真的冻结了,那我该怎么办?
打官司,争财产,可都要钱。
远的不说,就眼下的酒店钱,我拿什么付呢。
回家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因为跟江祖明结婚,爸妈已经伤透了心。
而且说是我替他拉的资金,其实都是爸妈的人情,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明里暗里帮了我不少,这个时候我灰溜溜回家再张口要钱,说自己混得这幅惨样。
唉,我哪里有这个脸啊。
翻来覆去的时候,江澜开口道,「你是故意接近我,为了报复他吗?」
我回头一看,这大金主不是在这坐着吗。
只要我把他哄好了,别说钱,我估计把江祖明搞破产也没问题吧?
所以我翻身坐起来,坦坦荡荡地说了一句,「是。」
江澜的脸虽然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眼神盯着我透出一副狠意,「我最恨别人利用我。」
谎言要半真半假,假假真真才让人觉得可信。
所以我一本正经地回看过去,「但是那晚我不知道是你,我喝多了,没有意识了,第二天你也早早就走了,后来我才知道,进了那个房间的人是你。」
从江澜的生活习惯上来看,他不是不近女色的人。
但从他的谨慎程度上来看,他一定不会随随便便就让女人爬上床。
听到怀孕,他就敢冒着风险带着人来找我,还顺手把我救了,说明他不是个绝对冷血,甚至有可能某种程度上有些传统,负责任的男人。
所以一定有一天,他被人算计,或者失控了,发生了什么他只能记得大概,却记不清具体的事了。
那我就只能赌一把,
「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去调查我的背景,我叫林仪,但凡有半分疑点,你就杀了我。」
说着我把包翻出来,把两道杠丢在床上,
「我也是清清白白,被老公劈腿抛弃,被你玷污怀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今晚多余救我。」
我抓着浴巾顺势就往窗边走,打开窗户把腿往外迈。
「好了!不要闹了!」
最后一刻,他捏住我手臂,把我拉回来。
我看见他手机屏幕亮起来,有一条刚发送来的短信,
「老大,那天晚上这个女人确实也在船上。」
船上?
我心里一惊,突然想起来大概两个月以前,江祖明给我两张豪华游轮的船票,说是好不容易休息,陪我去玩玩。
结果我上船了,他没上船。
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故意的,借着这个时机,去找宋汝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我假装生气,一边哭一边打他,「让我死,让我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澜一看就不是很会应付女人,尤其是无理取闹的,所以只是很强硬地把我按在怀里,
「别闹,我给你钱花,随便花好不好!」
好,那可太好了。
6
说是冻结,程序启动地也不会那么快。
江澜被我赶到隔壁去另开一间房,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退了房,出去吃了早饭,买新衣服化好妆。
打算风风光光地回去找场子。
这一晚我几乎是彻夜未眠,闭上眼睛都是过去的事。
从小我跟宋汝是邻居,小时我干巴巴瘦弱弱,她则从小就白净漂亮,大眼睛水汪汪。
她身材也好,手长脚长,轻轻松松腕过裆线。
所以她爸妈很早就送她去学芭蕾舞,学了一身矜贵气质,昂首挺胸,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家境好,长得好,自信大方,去哪里都是焦点,大人小孩都喜欢她。
而我虽然家境也不差,但因为长得不好看,就畏畏缩缩,跟在她旁边更像一只丑小鸭。
她把我当成她的丫鬟,没事的时候使唤我跑跑腿,有事的时候也会站出来痛斥那些欺负我的小孩。
我喜欢她,羡慕她,做梦都想成为她。
她把自己不好看的衣服,不合适的化妆品都给我。
把我打扮得乱七八糟,我还美滋滋,觉得自己是跟她一样的美女。
我为她马首是瞻,心甘情愿地当她的跟屁虫。
那个时候,江祖明是她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
江祖明很聪明,知道直接表白可能会被拒绝,就从我这迂回靠近她。
在我黑黑丑丑,被公主掩盖掉全部光芒的,贫瘠青春里。
只有江祖明会看着我的眼睛微笑,给我买包装精巧的巧克力,在别人嘲讽我学宋汝是东施效颦的时候,只有他帮我说话。
他说我其实长得很可爱,只是不会打扮。
就因为这一句话,我开始有意地买当时的少女杂志,看综艺节目,学穿搭,学化妆。
而不是只听宋汝的安排,她说我穿什么好看,我就穿什么。
初高中的女孩,像是春天刚发芽的嫩芽,一天一个变化。
我的个子一点点长高,黑黑的肤色也开始变浅,小孩子蜷缩的脸一天天伸展开来,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可我还是宋汝的小跟班,好妹妹,为她挡下烦人的男生,替她去做一切她不愿意做的事。
与此同时,我也尽心尽力地帮助江祖明创造跟宋汝见面的机会。
因为自卑,我几乎从没想过站在祖明身边的人,也可以是我。
我衷心地希望他能获得幸福。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呢。
大概是上大学以后,女孩子们都开始化妆打扮穿漂亮裙子。
宋汝天生美女的优势,就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明显,围在她身边的男生,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多了。
刚开始她只是嘴上有些牢骚,经常跟我吐槽谁谁谁的妆浓得像鬼一样。
后来有一天,我跟她一起出门,有男孩子来要微信。
她理所应当地觉得,要的是她的微信,扬了扬手不耐烦地说,「不加。」
结果那个男孩子,喜欢的是我。
我当时震惊得无以复加,而我的喜悦,在宋汝的眼里,格外刺眼。
从那以后,她开始变本加厉地打压我,讽刺我,
「你穿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化妆成这样?丑死了!林仪,你觉得男人比我更重要是吗?他说什么你就信,我说你就不信?你还是我的好姐妹吗?亏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
也是这个时候,宋汝家一夜破产,跟我家相邻的那个别墅被银行收走,一家四口住进六十平的筒子楼。
我怕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时常去探望她,只要她想要的,我都买给她。
可她却越来越讨厌我,把东西直接丢在我身上,歇斯底里地喊,
「滚啊!!谁要你可怜!谁稀罕你的施舍!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你以为你终于可以踩在我头上了?!你以为你画个妆就比我漂亮了?!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你少得意了!丑八怪!可怜虫!」
大三的我们,走到各自人生的分叉口。
江祖明那年,准备了盛大的求婚仪式,漫天的花瓣,口袋里的戒指,长长的红毯,还给她买了上万块的礼服和高跟鞋。
他跪在地上,眼含热泪,「小汝,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嫁给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的公主,我会倾尽全力,让你做我一辈子的公主。」
宋汝当时也流了泪,点了头,戴上戒指。
一个月以后,宋汝跟一个美籍华裔出国了,据说那个美国人家里有古堡,有庄园。
甚至连学业都没念完,迫不及待地出国了。
临走的时候,她给我发来最后一条短信,「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等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7
我打扮好踩着高跟鞋,直接指纹解锁了房门。
门锁咔哒一声,门后面小混血正在家里跑来跑去,宋汝穿着我的睡衣,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
而江祖明正弯着腰,趴在地上捡垃圾,「阿姨,家里地上这些小东西都得注意,要不孩子会吃进嘴里。」
要不是这孩子金发碧眼,我还真以为这是江祖明的孩子。
「王阿姨,这个月的工资我给你打过去,下个月就不用来了,等我那边安顿好,您去我家继续做。」
王阿姨戴着手套从厨房出来,一看见我喜笑颜开,
「小仪回来啦?你是回来收拾行李的吧?我把你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谁也不让进去,我知道你最讨厌别人坐你的床了。」
王阿姨跟了我好多年,可以说是一路见证了我们家的兴衰。
说是半个亲人也不为过。
宋汝看我一眼,把孩子叫到身边去,「威廉,过来。」
江祖明站起身,挡在这对母子面前。
我看都懒得看他,径直往卧室里走,「我回来收拾东西,劝你们也快点收拾。」
江祖明跟在我身后,「为什么?你又要干什么?」
我嗤笑一声,「你别忘了,这个房子是你当初为了讨好我给你拉投资,婚前自愿资助我买的,落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还是,婚前噢。」
我是恋爱脑,但我不是智障。
爱你,愿意为你付出是一回事,但我也不能血本无归吧?
「这个房子我已经租出去了,租户大概下周就搬进来了。你们二位,自己去找地方住吧。」
听到这,宋汝的脸色终于变了变,看向江祖明,语气有些委屈和不满,
「祖明,你接我们母子回国,是要我们露宿街头吗?」
我背过脸笑,拿出行李箱,收拾我的衣服首饰化妆品。
以江祖明现在的财力,租个房子,并不是难事。
带着外遇和孩子登堂入室,想也知道是宋汝在背后撺掇,就是想上门打我的脸,鸠占鹊巢,好让我知难而退。
收了两个大箱子,我走到宋汝面前站定,「这件睡衣也是我的,麻烦你脱下来还给我。」
她抿着嘴,那张即便是经历了这么多风霜雨雪依然清丽的脸上,流露出耻辱和不甘,咬着牙站起身往屋子里走。
江祖明自然不舍得女神受辱,伸手拦下她,「不用脱。」
我往前迈一步,盯着他的眼睛,
「给我脱下来,不然我现在就找人让这娘俩一起滚出去。」
「你敢?!」
我一把揪住躲在江祖明身后装可怜的宋汝的衣领子,
「怎么?喜欢我用过的二手男人,还喜欢我穿过的二手睡衣?去国外过得这么差劲吗,喜欢捡破烂?噢,听说你的美国老公也是二婚,跟你结婚的时候就五十多岁了吧?」
宋汝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泫泪欲泣地抓着江祖明的手,「祖明。」
江祖明则是满脸气愤地看着我,指着我的鼻子,「林仪,你不要欺人太甚!嘴巴积点德!」
我几乎要大笑起来了,看着这对狗男女,
「我积德?你们才要积德吧?当着孩子的面看着自己亲妈委身男人,自甘下贱,破坏别人家庭,四处叫爹?!我说她没说你是吧?她喜欢破烂,你更喜欢。乐意给人家当狗,当奴隶,当便宜爹。你说谁更下贱!」
江祖明额头上青筋一根跟爆起来,手捏成拳头,脸色涨得通红,一拳就想挥下来。
王姨一下扑过来挡在我身前,肩膀被江祖明打到,哎呦一声坐在地上。
「阿姨!你怎么样!伤到没有?」
江祖明吓了一跳,没料到真的伤到了人,想上前来看一看王姨,「王姨,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王姨跌坐在地疼得说不出话,我出离愤怒,拎起身旁的花瓶直朝他砸过去。
江祖明歪个头躲了过去,吓了一跳,「林仪!你要杀了我吗!?」
房间里宋汝抱着孩子哭成一团,缩在角落。
我环视一周,又举起地上的扫地机器人往他身上砸,
「你再动我一下试试,咱们俩今天谁也别想活!」
因为我进来的时候没关门,所以江澜顺着开着的门进到房间里,结果刚进来,就被机器人砸在地上的碎片溅到。
这个时候我已经把刀拿起来了,江澜三两步迈上来捏住我的手腕,把刀抢走,然后紧紧地抱住我,「没事了没事了,怪我来晚了。」
我喘着粗气,翻涌上头的气血一点点平静下来,在江澜的怀里我放声大哭,「他们欺负我!!!!」
江澜摸着我的头细声地安慰道,「好好好,我把他们都杀了,顺着窗户扔下去。」
我哭够了抬头看他,「那不行,杀人要偿命的,会被抓走坐牢的。」
他看着我一脸无奈,「你还知道呢?」
8
我给阿姨叫了120,检查没有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为了感谢阿姨,我给了三倍的工资,还帮她请了一个月的护工。
而我哭够了,清醒了,抹了把眼泪,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拿出去,包括一些重要证件。
江祖明还想再阻拦一下,被江澜一把推开,
「我给你两次面子了,你再敢动她一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东西有点多,江澜打电话叫司机上来帮我搬。
临出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做完,就又走到宋汝面前,「这衣服你是脱下来,还是我撕下来?」
她求助似的看了江祖明一眼,但是这次江祖明自顾不暇,不敢再伸手帮她。
于是她就带着那副含怨受辱的表情,起身去房间把衣服换下来给我。
我当着她的面,打开窗户把衣服丢了下去。
「你碰过的东西,我觉得恶心,人也一样。江祖明,从今天起,我们俩就是仇敌。」
「对了,你不是想冻结我的银行卡吗?来不及了。我今天就去法院起诉你,不仅是银行卡,包括公司的股份,厂子的分割,甚至还包括这些年你明里暗里给她偷着花过的每一分钱,我都会追回来重新分割。」
「你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吗,离开我,你狗屁不是。等你一贫如洗,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女神还会不会留在你身边。」
江澜拉着我转身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宋汝愤愤不平地说,
「江澜先生,听祖明说,你是他哥哥对吧?这个女人能在婚内就勾搭上你,又怎么不会背着你再勾上其他人?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我认识她几十年,她的事,我再清楚不过。」
我想转身回去给她两个耳光,被江澜扯住,「你何必自降身价,在意她说什么呢?」
接着江澜头也没回,拉着我往外走,
「我会有大把的时间去了解她,你不如了解了解自己身边的男人,他能向前妻挥拳,没准下一个就是你。」
我们俩坐在车里,我还是心绪难平,胸膛剧烈起伏。
江澜看我一眼,「大早上跑回去,是想回去挽回他结果被拒绝了恼羞成怒,还是想去报仇结果被人家反杀了?」
听他的话,我更生气了。
「你说什么呢?!谁要挽回他了!!!垃圾一个,白给我我都不要!我还挽回他!我恨不得把他脑袋掰下来泡在鱼缸里喂王八!」
他冷眼看着我张牙舞爪,淡定地补刀,「那你就是去找场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不是?」
我气地上去打他,「是!看我吃亏你高兴是不是!还在这笑话我?!停车!」
车子逐渐减速,江澜眉头一皱,「我没说停,不许停。」
车子又加速行驶,江澜一把按住我的手,
「你一个人打上门去,就没想过会被欺负吗?!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吗?!今天要是真出个什么好歹怎么办?!你还怀着孩子呢!」
我气得正上头,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一拳锤在他肩膀上,
「你只在乎孩子,根本也不在乎我!你们男人都一样!狼心狗肺,始乱终弃!」
几句话把他说得有些理亏,又软下来,柔声细语,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怕你出什么事。下回你再出去干什么,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保护你。」
车子渐渐驶进一片寂静的别墅区,停在一座看起来古朴大气的豪宅门前。
司机打开车门,「江总,到了。」
我先下了车,甩上车门径直往外走。
江澜紧随其后,跟司机交代了一句,「把东西拿进去。」
然后有些没办法地跟着我,「那个,别闹了好不好。」
这是个高档的园区,植被茂盛,树龄一看都很高,修剪得很好,隔几步就有不同颜色高低的鲜花,扑鼻而来的植物清香。
跟着我走了几步,江澜有些不耐烦地焦急,
「我一会得回公司开会,下午要去谈合作,不能一直陪着你,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行不行?」
一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你借我一台车行吗?」
江澜看着我有些疑惑,「你要车干嘛?」
「我把车开回去,忘记开回来了。下午我要去趟工厂,跟几个股东谈一谈,还有材料供应商和工人。我一手拼出来的事业,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他叹口气看着我,「我还能差你吃喝吗?那个小破厂子一年才多少产值啊?」
我白他一眼,「是,比不过你们几亿市值海内外生意都做的大公司。但那也是我自己的心血,是我自己的产业,足够养活我自己。你的公司能给我吗?股份能分给我吗?」
江澜叉着腰,「你野心还不小。」
「不能的话就靠一边去,少说大话,你有你的事业,我有我的,少瞧不起人了。」
说着我就提着裙子,踩着高跟鞋在园区里磕磕绊绊,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到底哪是出口啊!」
我回头看见他站在原地,用手抚了抚额头,捏了捏太阳穴,
「我叫司机送你去,你别穿着这个鞋跑来跑去了,工厂里乱七八糟的,你再摔了。」
我提着长裙的裙角,」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不能让他们先下手,那我就失去先机了。「
他小跑着追上来,搂上我的腰让我靠着他借力,「你那个手放下去,腿都露到哪了。」
我一心急着去工厂接手,「就露就露,赶紧的。」
「着凉!」
把我送回车上,他用手撑在车门上跟司机交代,
「她要去哪你就把她送到哪,晚上把她再接回来,瞧着情况不对,你就进去陪着她,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他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然后皱着眉,突然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然后极不耐烦地坐上车,打开手机,「下午的会议推迟一下,我这边出了点事过不去了。」
我盯着他,「谁要你陪我去了?你去忙你的呀。」
「行了,出发!」
9
那个厂子是个服装工厂,因为大环境问题,其实生意并不是很好做。
我爸妈的工厂一直做大牌的代工,有固定的合作商,不做低消的牌子,再加上多年人脉积累,影响并不大。
而江家原本就是接些零散的单子,是我接手以后花钱请的网红直播带货,去联系实体档口,又开了线上的店铺,这才逐渐成了规模。
我能把江家救起来,自然也能把他挤垮,让他爬不起来。
原始的工厂是他们家自己的,但是后续扩张的生产线和升级的设备,都是我出资的,所有的收据,签名都是我。
再加上布料商,配饰零件商,都是看在我爸妈的交情上才能以低价拿货合作。
线上的店铺运营是一直跟着我,培养起来的助手。
线下的档口,也是我去一家家联系熟识的。
好啊,你要离婚,有形的资产我跟你对半分,无形的资产你一点也拿不到。
我随时可以再开新的生产线,做我自己的品牌,重新培养我自己的人。
踩着高跟鞋,我去就近的合作商家里挨家挨户地商谈。
给以前一起熬夜打拼的伙伴们打电话,大家也多半愿意陪我东山再起。
毕竟一旦告上法院,现在的一切都得停摆,等财产评估分割以后才能重启。
卡在这种特殊的节骨眼,跟倒闭破产区别也不大。
我愿意开高工资让大家跟着我,多数人肯定是愿意的。
一整天我打足了复仇的鸡血,激情满满地去游说,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我就是要把江祖明搞垮。
花老娘的钱去养别的女人,我要你肠子都悔青。
江澜一直闷不吭声地在旁边陪着我,不提建议,也不批评,就静静地看着。
晚上九点钟,我终于坐进车里,疲惫不堪,「回家。」
松了劲以后,好像一整天的疲惫都在这一秒一起涌出来。
我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四肢也像灌了铅一样。
把鞋子踢掉,脚后跟已经磨得红肿不堪了,轻轻碰一下就钻心地疼。
江澜看在眼里,还是那副死人脸,「真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你娇气软弱,只知道在家里靠男人养呢。」
我累得没有力气再跟他吵架,「因为没有男人养我啊,都要靠我养呢。」
他把我的头按在肩膀上,「靠着,休息。」
我确实累了,就这么靠着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人把我抱起来,放进云朵般舒适的被子里,我一翻身,心安理得地继续睡。
我是饿醒的,肚子里空了一天,胃酸翻滚着,饿得咕咕响,直恶心。
我从床下爬下来,看着陌生的装潢,有片刻的恍惚。
推开门,光着脚往外走,走廊上的灯依次亮起来。
听到隔壁有江澜的声音,我就悄悄地往里瞄了一眼,看见他在书房里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好像正在开会。
我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这都凌晨一点了。
他手底下的员工也是够惨的。
他看见我探头探脑,就点头示意了我一下,大概是要我去一边等他一会儿。
我本来也没打算叫他,于是蹑手蹑脚地退出去,摸索着找到厨房和冰箱。
不愧是有钱人,里头的食材摆得整整齐齐满满的,蔬菜水果,酒水饮料,加鸭鱼肉海鲜都应具全。
而且包装上都是些英文,看起来像是某种进口有机食材。
我饿得不行,就拿了一包面丢进锅里煮。
想了想江澜应该开会也没吃饭,就又多丢了一包。
只吃面也太单调了,我就又就地取材,丢了两只龙虾,一把小青菜,煎了两个鸡蛋,盖了一把芝士。
翻冰箱的时候又看见有现成的牛排,就也顺手煎了两块,还切了点圣女果摆盘意思一下。
等都忙活完,江澜正好摘下耳机从书房走出来。
他换上米白色丝绸质地的套装睡衣,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平白多了些儒雅,少了些锋利。
「做饭有阿姨,你喊她一声就行了。」
我给他拉开椅子,盛了一碗面,牛排切好推到他面前,
「都这么晚了,阿姨早就睡了,你就凑合吃一口,尝尝我的手艺。」
热气腾腾,他把眼镜摘下来挂在胸前,看着那碗面,「你用龙虾煮方便面啊?」
我自顾自地坐下吃,瞥他一眼,「你的厨房我都不熟悉,能给你做出一顿饭就不错了,嫌弃就饿着。」
他倒是难得地乖顺,噢了一声低着头吃。
吃了几口,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也是这么照顾他的吗?」
我嘴里叼着牛排,心想这牛排煎得有点老了,嚼着有点费劲。
「是啊,岂止啊,他比你还难伺候。牛排煎老了就不吃了,面煮久了也不吃。今天我有点着急了,你凑合吃点,明天我给你好好做。」
江澜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他倒是好福气。」
10
为了四处奔走打官司和工厂的事,我早早起床,但还是晚了江澜一步。
「江总起早去机场了,他今天要去外地谈生意,早餐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司机也给您备好了,对了,江总还给您叫了公司的法务部长过来,帮您解决打官司的事。」
醒来发现他的书房已经锁起来了,早餐在桌上都准备好了,床边还有一套新的衣服和平底鞋。
很少有人这样拿我当回事。
我抚上肚子,也许不是我,只是这个孩子而已。
他对我越好,我越是惶恐不安。
当初一念之差,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收场。
但是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解决一件事算一件。
我一边吃早饭,一边跟律师了解有点打官司的事,「您好,您是江澜的律师是吗?您也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坐下吃东西吧,我给您讲一下现在我这边的情况……」
不愧是大公司的律师,几句话下来让人安全感十足,彬彬有礼地腹黑流氓,江澜从哪请来的人才,年薪肯定少不了。
「林小姐,如果您信任我,这个官司可以全权交由我来帮您办,一定会达到您的诉求。」
聊了半个小时,我对他已经冒星星眼了。
「好的好的。就是,这个费用是?」
律师微微一笑,「费用这方面,江总会给我结算的,您不用担心。」
我面上点点头,心想这个钱还是要给的,不能欠江澜太多,那我的良心就更过意不去了。
「我先争取跟对方律师和当事人达成私下和解,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开出的条件,再走司法途径。他们如果能同意,会省很多时间。」
但是我估计我们开出的条件,江祖明一定不会同意。
不一会儿,江祖明就给我打电话,「林仪,离婚不能我们私下解决吗?你一定要闹得两败俱伤吗?夫妻一场,有必要闹地这么难看吗?」
我听着他背景音乐里小孩的尖叫声,抚了抚我的肚子,「有必要。」
跟他的谈判约在第二天下午,他带着他的律师,我带着我的,找了个茶馆的包厢。
也不过短短几天而已,再相对而坐,恍若隔世一般。
江澜的律师拿着拟好的合同摆在江祖明面前,被他直接揉成纸团丢在地上,
「这跟让我净身出户有什么区别!林仪,你好狠的心,根本不给我留活路。「
我看着眼前茶盏里的茶,被荡出几滴落在桌上,
「那你现在把宋汝赶出去,连同那个儿子,一起赶回美国,我就给你留条活路。」
「我怎么能那么做,她现在正是难熬的时候,送回去她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江祖明说得理所应当,义正言辞,好像救世主一样。
我看着他的衬衫,皱皱巴巴,领带也是歪的,黑眼圈乌青乌青,看来过得并不怎么好。
既然过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干我什么事?她儿子的亲爹又不是我。你的亲爹也不是我,我只是你前妻而已,还要管你的死活?想什么呢?」
相比于江祖明的要死要活,他的律师则自知理亏,显得冷静许多,一直在桌子底下按着江祖明。
但是江祖明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起来的家业一夜之间又要化为乌有,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悲愤,只差要把桌子掀了。
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我就想起江澜。
江祖明如果是娇纵任性的少爷,那江澜就是白手起家,见惯风浪的当家老爷。
江澜绝不会在对手面前失去理智,他会冷眼旁观,观察对方的弱点,然后给出致命一击。
听着听着,我突然就觉得太无聊了,连带着江祖明那张我从前觉得魅力无限的脸,也显得愚蠢而面目可憎。
所以我拿着包站起身就往外走,「有话跟我的律师谈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走到茶馆外,江祖明从我身后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小仪,是我太情绪化,我们再谈谈好不好,再谈谈。」
我背着身疾步往前走,想把他快些甩开,江祖明却不依不饶,上前几步抓住我的手腕。
「小仪,你别走,我们再谈谈。」
我心里觉得烦躁,把他的手甩开,「你别碰我,恶心。」
这一句话恶心又戳中他脆弱敏感的神经,他恼羞成怒地反手推了我一把。
我穿着高跟鞋,没有站稳,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倒下去的瞬间,我看见江澜拉开车门朝我这边跑过来,「小仪!」
江澜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抓着江祖明的领子,把他一把抵在墙上,虎口扼住他的脖子,下了狠手。
江祖明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又变紫,拼命地挣扎。
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江澜松了手,「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你敢再动她一次,我打折你的腿。」
江澜拉着我回到车上,朝司机喊一声,「去医院。」
律师坐在副驾驶。
江澜冷冷地说,「给我告到他沿街乞讨。」
11
我往地上跌一下,江澜紧急拉着我去产检。
但是结果让我们两个人都大惊失色。
「你没怀孕啊。」
我看着大夫满是不解,「怎么会呢?!我验孕了是两道杠啊?!」
大夫拿着验血结果,看着屏幕上的成像,「那就不清楚了,可能是那根验孕棒有质量问题吧,我这的结果显示,你没怀孕。」
我捏着那张验血报告,长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
但是我看着旁边的江澜,又觉得心里有愧。
没有孩子,我跟他之间虚假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我们俩沉默地走出医院,江澜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动,「先回家吧。」
等走到车门前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下,
「江总,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律师的费用等官司打完,我会付给您的。」
说完我朝他弯腰点了点头,就转身往另一边走。
而江澜也没有阻拦我,等我走出一段距离,我听见车门关闭和车子启动的声音。
果然,没有孩子,他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
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我还是鼓起勇气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妈,我离婚了。」
我以为爸妈会把我扫地出门,冷嘲热讽,怪我有眼无珠。
但是我妈只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爸!别去打球了,闺女离婚了,你快去把她接回家!闺女别怕啊,爸爸妈妈马上去接你,你现在在哪了?」
我原地坐在公交站台下,又变回幼儿园等着爸爸妈妈来接的小朋友。
他们俩很快就找到我,两个人穿着睡衣,一看就是匆匆忙忙出门,我爸还闯了两个红灯。
「爸爸妈妈在这!」
看着他们俩下车朝我招手,眼泪一下就涌出来。
咬着牙撑过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后悔,虽然苦,虽然累,可我得偿所愿。
可是看着爸妈,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我把满腔的爱意都奉献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不惜跟最爱我的人为敌,错过了这么多该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日子。
不管是在江祖明面前,还是江澜面前,我都习惯做照顾他们的那个角色。
可回到家里,我又变回小孩子。
「你不要自己倒热水,会烫到。」
「你去看一会儿动画片,饭马上就好啦。」
「爸妈今天去跟叔叔阿姨开会,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陌生人来不要开门。」
以前一听到这些话,我就会不耐烦地反驳,「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啦!」
但是现在我却听了很受用,窝在沙发上,招招手,「知道了,你们早点回家。」
可我还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大半时间窝在床上,黑白颠倒地过生活。
我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有一天忍不住进来坐在我床头,
「宝,跟妈妈讲讲,有什么烦心事好不好?你要是不愿意说,妈妈就不问了。等你愿意告诉妈妈的时候,妈妈再来听。」
我枕在妈妈腿上,她就帮我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闻着她的味道,我突然觉得格外安心,就把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跟她说了。
我妈听得直拍大腿,要开车去江祖明家打他一顿,
「叫你爸带上高尔夫球杆,结结实实打他一顿!」
我听着笑起来,「妈,好啦,他会遭报应的。」
我妈看着我,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那个宋汝,我对这个小姑娘印象还挺深,小时候我觉得那孩子心术不正,眼睛滴溜溜地转,我让你少跟她玩,你偏不信。她妈妈原本是别人家保姆来着,仗着年轻漂亮,硬生生把人家原配挤走了。」
我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还有这回事?」
「是啊,我想着都是些大人的事,跟你们小孩子也没关系,何必在背后嚼舌头。但是没想到上梁不正下梁歪,真不知道她妈都教了女儿些什么。听说她妈现在又改嫁了,跟她也不联系了,她爸应该是去住敬老院了,没人管,怪可怜的。」
听到这,不知怎么,我这心头精神一爽。
我妈看我精神好一些,也开心了不少,
「那些钱,如果要不回来,就当交学费了。你想做服装的生意,爸妈这有现成的资源,你又有经验,肯定能成功,到时候把你那些老伙计都叫回来。」
我爸在外面听见我们母女俩欢声笑语,从外面伸头进来,「闺女,爸给你订了去海岛的机票,你去那住一个月散散心呗,食宿爸爸全包。」
在爸妈的鼎力支持下,我就真的心无旁骛地去海岛住了一个月。
早起看风吹海浪,晚睡看月落夕阳。
深深浅浅的蓝,层层叠叠的绿,一望无际的粼粼海面。
在这我卸下所有的疲惫和烦心事,决心回去以后重新生活,我的人生还很长很长,何必困在这一时。
爸妈去机场接我,笑嘻嘻地看着我的样子,
「闺女看着气色好多了,小脸也圆了,太好了太好了。」
原本我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有多大,直到翻开相册,才发现结婚三年,我的所有照片都是嘴角向下,面中凹扁,一脸苦涩。
现在照镜子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时代,脸圆润起来蓬蓬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也很久不发脾气了,看什么都觉得心态平和。
开庭那天我穿了条粉色的短裙,踩着白色的帆布鞋,耳朵上挂着耳机,自己打了车,一身轻松地进到法院里。
而对面坐着的江祖明,面色黑压压的,一脸的憔悴,看起来像个干尸。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有些惊异。
庭审结果我很满意,厂子分给我,包括线上和线下的店铺,他的份额我都折算成现金给他。
虽说没有占到太大便宜,但是细细算来,他还是吃了个大亏。
毕竟有形资产是有数的,但是无形资产是不好换算的,他虽然拿了钱,但相当于从这个行业里净身出户了。
想再把这个摊子支起来,怕是心有余,钱和力都不足了。
跟破产清算也没什么两样了。
结束以后,我心情大好,客气地送走律师,
「张律师,您能给个户头吗?我把您的律师费给您打过去,这次多亏有您了。」
张律师笑了笑上车跟我挥手,「我的钱,有人结过了。」
还没等我再去追问,江祖明从另一边走出来,冷哼一声,
「你现在满意了?傍上大款,找了律师,连法官也是你们的人,真行啊,林仪,以前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啊。」
我看着他,笑眯眯的,「还有钱吃饭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个庆功宴?」
他撇着嘴,一步步逼近我,
「你把我逼上绝路,你以为你就能有好日子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看着你过得比我幸福的!」
他两只手捏着我的肩膀,一脸狰狞,近乎癫狂。
我吓了一跳,但还是冷静下来,
「江祖明,这是法院门口,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就不止是钱这么简单的事了。」
但是他却有点无法冷静,「都怪你,都怪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小汝带着孩子也走了,都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要杀了你!」
他说着说着就伸手掐上我的脖子。
我逐渐喘不上来气,逼近窒息的时候,有人从我身后的车上跑下来,一脚踹在江祖明的身上。
那人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检查脖子上的红印,「没事吧?」
我抬头正对上江澜的脸,他穿着宽松的体恤,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你怎么来了?」
虽然很久没见,但是倒也没有觉得尴尬。
「宋律说官司赢了,我怕他又伤害你,就过来看看,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地上的江祖明满眼怨毒地盯着我,看起来恨不得把我杀之而后快。
江澜挡在我身前,蹲在盯着江祖明,「你妈是住在西区的悦汇吧?」
江祖明的脸上终于露出惧色,「你要干嘛?!」
江澜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腕,「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加倍奉还。」
他拉着我坐进车里,我看见江祖明颓然地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拍拍尘土,垂头丧气地往前走了。
「最近,过得很开心?」
车里静悄悄的,迟缓的尴尬,这一会儿才逐渐涌上来。
我扣了扣手指,「嗯。」
「对了,张律的律师费,是多少啊?我要给他,他说你给过了。」
江澜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句。
车厢里又陷入沉默。
「这一段时间,不要自己出门,那个疯子不一定会做什么,你小心一点。」
一提到生意,我又有了精神,「那不行,我最近还要去恢复生产呢。」
江澜看着我,又露出那个熟悉的,无奈的表情,「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是不听话呢。」
我尴尬地坐回去,「没事的,他总不会杀了我,毕竟是法治社会嘛。
江澜抿着嘴,「你这个人,就是不知道害怕是不是?缺胳膊短腿也就算了,他真杀了你怎么办,我去哪跟他要人!」
也许是自知,此时此刻我们俩的身份已经不再适合这种话。
所以我们俩很有默契地同时低下头,看向窗外。
谎言总是谎言,说一辈子也不会变成真的,我也不愿意他只因为当初的那句谎话才对我好。
「江澜,对不起,我骗了你。那天晚上,我只是想借你气一气江祖明,孩子的事是个误会。我不是你孩子的妈妈,我们俩也……」
「我知道。」
我从座位上猛地弹起来,「你知道?!」
江澜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当然知道,你当我手底下养的都是吃干饭的吗?」
「那,那,那……」
「回家吗?我想吃龙虾煮方便面。」
我的脸一点点红起来,「我还得去看布料呢。」
江澜叹了口气,「除了赚钱,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吗?我这么个有钱的老总摆在你面前,你怎么都不知道珍惜呢?」
末了他又喃喃自语,「算了,我陪你去。」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把手悄悄挤进他的手里,「好。」
来源:小棉花故事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