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陈叙时的场景。图书馆的玻璃穹顶漏下细碎阳光,他倚在哲学类书架前翻书,修长手指划过泛黄书页,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是某种艺术品。我抱着《百年孤独》从他身边经过,书脊蹭到他的袖扣,薄荷香混着油墨味在鼻尖炸开。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陈叙时的场景。图书馆的玻璃穹顶漏下细碎阳光,他倚在哲学类书架前翻书,修长手指划过泛黄书页,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是某种艺术品。我抱着《百年孤独》从他身边经过,书脊蹭到他的袖扣,薄荷香混着油墨味在鼻尖炸开。
"抱歉。"我慌忙后退,后腰撞上金属书架。他伸手扶住我的肩膀,指尖温度透过棉质校服灼烧皮肤。那支银色钢笔从他胸袋滑落,在米色地砖上滚出清脆声响。
后来每个周三午后,我都会提前半小时到文学区占座。第三排靠窗位置能看见他穿过银杏大道,深蓝色制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像片不安分的海。他总在两点零七分推门而入,带着雨后青草的气息落座在我斜后方。
我开始在课本空白处写诗,钢笔是偷用妈妈抽屉里那支老式英雄。深蓝墨水在纸张上洇开时,会想起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的颜色。有时他经过我座位去借《小王子》,投在桌上的影子会温柔地笼罩我的字迹。
十月末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我攥着被淋湿的《雪国》缩在檐下,看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敲出透明气泡。深蓝伞面突然遮住头顶雨幕,他袖口沾着水彩颜料,递伞时露出腕间红绳,尾端缀着的银铃随动作轻响。
"伞借你。"声音比广播站的晨间节目更清冽。我闻见他校服领口漂浮的青柠香,混合雨水腥气酿成微醺的酒。那把黑伞骨架上刻着"C.X",我用拇指反复摩挲凹痕,直到字母纹路嵌进指纹。
第二天去美术室还伞,看见他正在调色盘上晕染晚霞。橙红颜料溅上白色衬衫,像心口渗出的血。我悄悄把钢笔放在他画架旁,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握了整夜的体温。
他开始在课间来我们班借世界史笔记。我的笔记本忽然开满工整楷体,重点句下总画着狐狸或玫瑰。有次交接时指尖相触,他虎口的茧蹭过我小指关节,窗外的蝉鸣瞬间震耳欲聋。
平安夜那晚,我在《小王子》第21章夹了银杏叶标本。叶片上抄着聂鲁达的情诗,透明胶带封住"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这句。第二天书被还回来时,叶脉间多了一行铅笔写的"周日去植物园写生吗"。
我穿着新买的薄荷绿连衣裙赴约,帆布包里装着温热的抹茶拿铁。他坐在池塘边画睡莲,见我来了便撕下半张速写纸:"要不要试试?"我接炭笔时碰到他小指,柳絮落在我们交叠的影子上。
后来总在储物柜发现手作书签,压干的三色堇旁边写着里尔克的诗句。生日收到牛皮纸包裹的钢笔,墨绿笔杆刻着缠绕的常春藤。我把它别在校服口袋,笔夹轻叩心脏的位置。
梅雨季来临时,他发烧请假三天。我熬了姜茶装进保温杯,经过他班级时听见女生们在笑:"陈叙画册里全是同一个背影啊。"玻璃窗映出我瞬间苍白的脸,保温杯烫得掌心发红。
毕业典礼当天,我在礼堂后台攥着告白信。牛皮信封被汗水浸软,钢笔字晕成蓝色泪痕。他作为优秀毕业生致辞时,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闪着银光——和隔壁班那个总来送素描本的女生戴着同款戒指。
散场时暴雨倾盆,我站在储物柜前撕碎信纸。碎屑从指缝漏进排水口,像被冲走的七年时光。钢笔尖突然崩裂,墨汁在白色裙摆绽开凄艳的花。
七年后在书店重逢,他推着婴儿车停在育儿专区。那支刻着常春藤的钢笔别在西装口袋,无名指上的婚戒折射着彩虹。我躲在心理学书架后,看他温柔擦拭女儿嘴边的饼干渣,睫毛垂落的弧度与当年画睡莲时一模一样。
结账时发现《小王子》里夹着褪色的银杏叶,铅笔字迹早已模糊不清。收银员扯掉价签时,叶脉咔嚓碎裂,像是谁年少时未说出口便夭折的心动。
我转身撞进雨幕,就像十八岁那年冲出礼堂时一样。只是这次再没有崩裂的钢笔弄脏衣裙,唯有便利店屋檐下的风铃在叮咚作响——和当年他腕间红绳系的银铃,唱着同样的安魂曲。
来源:才思敏捷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