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1995年盛夏,我刚考上陆军工程学院江城分院,满怀激动地踏上了从陕西黄土高原小县城到湖北江城的漫漫旅途。13次换乘的慢车,要在闷热的车厢里度过整整36个小时。那时的绿皮火车没有空调,只有摇摇晃晃的电风扇,勉强驱散一点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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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列车马上就要开了,我也是去江城军校的,让我来帮你们!"我飞快地冲向站台,一把抓住即将被列车员收走的行李箱,气喘吁吁地喊道。
那是1995年盛夏,我刚考上陆军工程学院江城分院,满怀激动地踏上了从陕西黄土高原小县城到湖北江城的漫漫旅途。13次换乘的慢车,要在闷热的车厢里度过整整36个小时。那时的绿皮火车没有空调,只有摇摇晃晃的电风扇,勉强驱散一点闷热。
火车进站前,我看见两个年轻女孩正手忙脚乱地搬运超重行李,列车员已经吹响了哨子。我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作为一名即将成为军人的大学生,帮助他人几乎是本能反应。
"谢谢你啊,真是太感谢了!"短发女孩叫孟小婷,声音清脆,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她递来手帕让我擦汗,我发现她手心湿漉漉的,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也可能是紧张的缘故。另一个女孩叫彭蕾,扎着马尾辫,穿着粉色碎花裙,笑起来腼腆温柔。
"你也去江城啊?考上什么学校了?"小婷边收拾散落的行李边问道。
"陆军工程学院,炮兵指挥系。"我有些腼腆又带着自豪地回答。在老家,考上军校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父亲为此专门杀了只羊,请全村人喝酒庆祝。老支书还拿来了大喇叭,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吆喝:"杨天成家老二考上军校了,以后是要当军官的!"
车厢内拥挤不堪,连过道都站满了人。我们三个好不容易挤到了8号车厢,却发现彭蕾和小婷的座位在12号车厢。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微信的年代,一旦分开,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列车员同志,能不能帮忙调换一下座位?"我鼓起勇气向一位戴着青天白日帽的列车员大姐询问。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留着标准的"齐耳短发",操着浓重的湖北口音:"哎呀,小同志,现在运行图这么紧,全车厢都是满员,你们只能自己去和其他旅客协商了。"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挨个询问,我们终于找到愿意调换的人,有了并排的座位。傍晚时分,列车员推着餐车经过,上面摆放着两块钱一份的盒饭,肉末茄子、白菜炖粉条,还有一个煮鸡蛋。对于刚离家的我们来说,这已经算是奢侈品了。
"来,尝尝我娘做的肉饼和咸菜,可香了。"我从挎包里取出用报纸包着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母亲特意起了五更熬了一宿,用土灶烧出的肉饼,焦黄酥脆,香气四溢。
小婷不客气地接过去,大口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嗯,真香!比我家的还好吃。"军校都有口粮补贴,想到这个细节,我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多给家里寄钱。
彭蕾则从藤编篮子里拿出几个煮鸡蛋和一小袋话梅糖:"我也有带吃的,我们一起分享吧。"她的动作轻柔,像是在操持家务的小媳妇,温暖而细致。
列车在夜色中奔驰,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车厢里的温度渐渐降下来,但我们的话题越聊越热烈。
"当兵是要吃苦的,为啥非要选这条路?"小婷直白地问道,眼神中透着真诚的好奇。
我望向窗外的黑夜,夜空中繁星点点,让我想起了老家院子里悬挂的那面褪色的军旗。"我爸是炊事班的老班长,从小就给我讲他在部队的故事。他说,一个男子汉,入伍参军,保家卫国,才算没白活这一辈子。"我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还记得爸爸的那件老军装,虽然已经洗得发白,但他每年'八一'都会郑重地穿上,站在村口的柳树下,朝着远方敬礼。"
"当兵最苦最累,当官最不自由。"小婷学着电影里的口吻说道,"军营里可没有空调,早上五点'起床号'一响,全连都得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蹦起来。连个睡懒觉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我都知道。"我笑着回答,"但我更害怕平庸地过完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事情。何况现在国防现代化建设需要更多懂技术的军官,我学的炮兵指挥,以后是要负责装备操作和战术指挥的。"
"哟,还挺有志气的嘛!"小婷笑着打趣道,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夜深了,列车上的灯光变得更加昏暗。小婷靠在窗边睡着了,彭蕾也合上了眼睛。我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想再多看一会儿窗外的风景,心中思绪万千。
临行前,父亲把我拉到院子里,从贴身衣服里取出一个陈旧的军用皮夹,压低声音说:"这是连长发给我的荣誉证书,你带上,给自己壮胆。"他小心翼翼地从皮夹里取出一张泛黄的《三好战士》证书和一枚"五好战士"的小铜牌,"爸爸就盼着你穿上军装的那一天啊!"
我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证书和铜牌,仿佛能感受到父辈的期许和重托。也正是这份责任感,支撑着我走上了从军报国的道路。
第二天清晨,列车员敲着铁制餐车,高喊着:"早饭咯,花卷馒头稀饭咯!"车窗外的景色已经从北方的黄土高原变成了长江流域的绿水青山。
"听说江城军校的伙食标准比地方学校高出一大截,每月副食标准能有六七十呢!"小婷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1995年的物价,普通大学生的月伙食费也就百把块钱,六七十的副食补贴确实很可观了。
"部队食堂是军需处管理的,一日三餐荤素搭配,保证营养均衡。我爸说,部队饭菜虽然不如家里精细,但量足味正,连队每年还会有几次'加伙',过年过节改善生活。"我添油加醋地描述着父亲告诉我的部队生活。
小婷突然问道:"那军校管得严不严?我听说军校学员天天站军姿,稍息立正的,连上厕所都要报告班长。"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军校肯定比地方大学要严格得多。'早操''早读''早点名''早内务'这'四早'是雷打不动的,听说内务检查特别严格,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能放一枚硬币在上面还不倒。"
"宿舍楼有没有熄灯号?"彭蕾轻声问道。
"当然有啊,军队是非常严格的,'起床号''熄灯号''集合号''紧急集合号',这些都是基本的军营生活安排。听说新生入学有为期两个月的军事化训练,天天站军姿、踢正步、齐步走、跑步走,还要学习条令条例。"我回答道,虽然这些都是从父亲和村里的退伍老兵那里听来的,但说起来却信心十足。
午后时分,列车驶入江城站。站台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广播里不断播放着"请旅客有序下车"的提示。我帮小婷和彭蕾拿下行李,站在人流如织的站台上,一时不知该如何道别。
"你们学校在哪个方向?"我问道,希望能多陪她们一会儿。
"我们要去的大学在市中心,那边有211路公交车。"小婷指了指站台出口的方向,"你呢?"
"军校派车来接新生,听说在东广场集合。"我朝着远处穿着军装的接待人员示意。他们手持写有"陆军工程学院新生报到处"的牌子,整齐地站成一排,格外醒目。
"那我们就要分开了?"小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
"帮你们把行李送到公交站吧。"我提议道,三人便向公交站方向走去。
在公交站分别前,我鼓起勇气问道:"能留个通信地址吗?以后可以互相写信。"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书信是联系感情的重要纽带。
我们在车站的长椅上匆匆交换了地址和宿舍号。小婷的字迅速潇洒,一看就是理科生;彭蕾的字则秀气工整,一板一眼地写在我的"通讯录"上。
"好了,改天我到你们学校请你们吃热干面!"我挥手告别,转身小跑着赶往军校集合点。
军校的报到程序严格而高效。在操场上,几百名新生列队站好,由带队干部点名核对。每个人拿着《入学须知》,排队领取军装和生活用品。"每人两套军装、一双军靴、两条毛巾、一套洗漱用品、一个搪瓷缸、两床被褥......"宿管员耐心地讲解着分发流程。我们被按照身高、体重进行编排,分到不同的宿舍。
军校的生活如我所料,异常严格。早上五点整,"起床号"准时响起,我们要在三分钟内穿戴整齐,叠好被子,列队下楼。紧接着是早操、早读、早餐、内务整理,然后是紧锣密鼓的课程安排。
最让我吃惊的是入学教育的严格程度。开学第一天,指导员就给我们上了题为《当代革命军人核心价值观》的教育课,随后是为期一周的《条令条例》学习。我们必须背诵《内务条令》《纪律条令》《队列条令》的核心内容,并接受随机抽查。
"新学员杨天成,你来说说《内务条令》第三章关于军容风纪的规定!"指导员的点名让我猝不及防。
我立即起立,挺直腰杆:"报告指导员!《内务条令》规定,军人应当衣着整洁,举止端庄,姿态良好。着军装应当按规定佩带标志、肩章、胸章等。军人仪容应当整洁,男军人经常理发,不留胡须,女军人不化浓妆......"
这种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和理论学习,让我几乎没有时间想家,更别提外出了。直到第一个月底的"休整日",我才得到半天外出的机会,立刻想起了与小婷和彭蕾的约定。
休整日那天,我穿上崭新的军装,擦亮皮鞋,戴上军帽,胸前的领章闪闪发光。为了显得更精神,我还特意请舍友帮我用剃刀修了个"平头",两侧推到见皮,中间留短发,标准的军人发型。
来到约定的江城师范学院门口,远远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候。小婷穿着时髦的喇叭裤,彭蕾则是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朴素中透着清新。
"哇!"小婷看到我的军装,夸张地叫起来,"真像电视剧里的样子!"她绕着我转了一圈,打量着我的军装和发型,"这军靴擦得真亮,都能当镜子用了。"
"叠被子很累吧?听说军校的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能在上面放硬币不倒才算合格。"彭蕾轻声问道。
我笑着点头:"每天早上都要叠,刚开始手都磨出了水泡。不过现在好多了,班长说我叠的被子已经达到了'三号标准',就是棱角分明,六面平整。"
我带她们去了江城最有名的热干面馆,虽然只是路边的小店,但香气四溢。我们每人点了一碗热干面,还有几串藕带、鸭脖和豆皮。
"这是什么东西?真好吃!"小婷咬了一口豆皮,满脸惊喜。
"这叫豆皮,是江城的特色小吃。"我自豪地介绍道,仿佛自己已经是个地道的江城人了。
吃完面,我们沿着长江边散步。江面上船只往来,远处高楼林立,岸边的柳树随风摇曳,一派繁华景象。
"军校生活怎么样?"小婷好奇地问,"是不是每天都要站军姿、踢正步?"
"何止啊!"我苦笑着摇头,"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半出操,六点半早饭,七点半开始上课,晚上九点半熄灯号响,全楼断电就寝。周一升旗,周五政治学习,周末还有军事训练。扛着十几斤重的木枪,踢正步都踢出了水泡。"
"那么辛苦啊!"彭蕾惊讶地说,"伙食怎么样?能吃饱吗?"
"伙食还不错,比地方学校确实好一些。早上有稀饭、馒头和咸菜;中午两荤一素,晚上一荤两素,周日还能加餐,吃到肉丸子和红烧肉。部队食堂讲究'四保',保证主食足量供应、保证荤素搭配合理、保证饭菜干净卫生、保证按时开饭。"
小婷突然问道:"听说军校学员不能谈恋爱,是真的吗?"
我笑了笑:"校规明确规定,'在校期间不得谈恋爱,不得与异性过从甚密',违反者轻则通报批评,重则处分退学。每周政治教育课上,指导员都要强调这一点。"
"太严格了吧!"小婷夸张地说,"那岂不是要单身四年?"
"军校重视培养'四有'军人嘛—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指导员说,军人的婚恋观要健康向上,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和训练上。等毕业了再谈也不迟。"我故作轻松地说,心里却有些失落。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四点,我必须返回军校。军校有严格的请假销假制度,晚归是要被记过的。
"下次还能见面吗?"小婷问道,眼睛直视着我。
"军校的请假比较难,周末也有军事训练和政治学习。不过,每月底的休整日应该能请出来。"我回答道,心里却清楚军校的请假制度有多严格。
从那以后,我们通过书信保持联系。我每周至少给她们写一封信,详细描述着军校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实弹射击的紧张,第一次穿戴整齐接受检阅的自豪,第一次被"内务不合格"罚站军姿的尴尬......而她们的回信则充满了大学生活的活力和朝气,班级聚会、文学社活动、校园歌手比赛……
"昨天我们去听了一场'校园民谣'比赛,有人弹着吉他唱《同桌的你》,可好听了。可惜军校里应该没有这种活动吧?"小婷的信中写道。
确实,军校的文化生活相对单调。我们的文艺活动主要是集体组织的"板报评比"、"军歌比赛"和"红色经典朗诵",娱乐活动则局限于每周六晚上的两小时"文化活动时间"。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能找到乐趣——拉歌比赛中嘹亮的军歌,内务整理比赛中的团队协作,连队篮球场上激烈的对抗赛……
冬去春来,转眼间,一个学期结束了。军校的假期比地方大学短,只有短短的十天。考虑到回家的旅途遥远,加上来回奔波的车费不菲,我决定留在江城过年。
让我惊喜的是,小婷和彭蕾也留校了。除夕那天,我们三人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聚餐。店老板是个豪爽的湖北大叔,他得知我是军校学员,特意多加了几个菜,还拿出一瓶"剑南春"敬酒。
"来,小同志,喝一个。当兵不容易,敬你一杯!"店老板举杯相碰。
我举杯相碰,一饮而尽。酒很烈,辣得我直咧嘴,但心里却暖烘烘的。这是我第一次在外地过年,虽然没有家人团聚,但有朋友陪伴,也是一种幸福。
饭后,我们在江边观看烟花。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整个城市。小婷站在我左边,彭蕾站在我右边,我们三个仰头看着天空,脸上映着五彩斑斓的光。
"新年快乐!"小婷大声喊道,声音淹没在烟花的爆炸声中。
"新年快乐!"我和彭蕾也跟着喊,笑声融入夜色。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虽然离家千里,但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我找到了归属感。小婷和彭蕾,这两个在火车上偶然相遇的女孩,已经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人。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间三年过去了。我们三个人的友情历经考验,越来越深厚。毕业前的一个月,我收到了分配通知—西藏军区某炮兵团,任排长职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会被分到边远地区,但真正面对时,内心还是有些忐忑。
毕业前夕,我们三人在校园的银杏树下告别。小婷顺利考取了三甲医院的住院医师规培,彭蕾则获得了市重点中学的教师岗位。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在那辆拥挤的绿皮火车上。"小婷笑着说,眼睛里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我点点头:"当时如果不是遇见你们,我的军校生活可能会孤独很多。"
彭蕾从包里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盒:"这是我们给你的毕业礼物,希望你在西藏能够用得上。"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厚实的军用保温杯和一本精致的相册。翻开相册,里面记录了我们三年来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聚餐时的笑脸,在江边散步的剪影,新年烟花下的合影……最后一页,是小婷和彭蕾的合照,照片背面写着:"致最勇敢的军人,愿你在边防战位上守卫祖国,创造属于自己的荣光!"
我将礼物小心地放入行囊,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谢谢你们的友情和支持。我一定不辱使命,不负重托!"
小婷红着眼圈说:"你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有空给我们写信。"
彭蕾则平静地说:"我们会一直等你的消息,无论多久。"
第二天清晨,我背起行囊,踏上了去西藏的特快列车。同样是列车,同样的轨道声,但这次的使命和责任却完全不同。车窗外,小婷和彭蕾站在站台上,朝我挥手告别。我知道,无论将来我身在何方,那次在火车上的邂逅,都将是我们共同的美好回忆。
时光荏苒,30年弹指一挥间。我已从军队退役,回到江城定居,在陆军工程学院担任军事教官。小婷成为了心外科副主任医师,彭蕾则是一所重点中学的校长。我们三人的友谊,跨越了漫长岁月,依然坚固如初。
每年八一建军节前后,我们都会相聚,回忆那年在火车上的初遇。我的人生因为从军而丰富多彩—在西藏边防线上度过了五年排长生涯,亲历了2008年抗震救灾,参与了多次实弹演习,获得了"优秀共产党员"和"三等功"嘉奖......而这一切,都源于一趟绿皮火车,和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现在,每当有新学员来报到,我都会讲述这个发生在1995年夏天的故事,告诉他们:"入伍是选择,也是缘分。部队生活会锻造你们的意志,磨砺你们的品格,而在这个过程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财富。"
绿皮火车早已被动车组和高铁取代,但那份纯真的战友情和军人的使命感,却永远保留在那个闷热的夏天,和漫长铁轨的旅途上。
多年后回首,我才明白,人生路上最美的风景,往往是那些看似平凡的相遇和离别。那年火车上的军旅蓝花,如今已在我心中绽放成最灿烂的青春记忆。
来源:李德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