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刘伯掀开棉帘探进头，军大衣沾着湖边的霜：“小岚，老规矩三鲜馅。”他儿子车祸瘫了八年，每天端两盒饺子，一盒倒进湖里喂鱼，说是儿子就爱看白鹭抢食。

凌晨四点，我蹲在后厨刮鱼鳞，冰碴子粘在围裙上。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别让铺子倒了，老头们就指着这口热乎的。”可账本上的赤字比鱼血还刺眼。

刘伯掀开棉帘探进头，军大衣沾着湖边的霜：“小岚，老规矩三鲜馅。”他儿子车祸瘫了八年，每天端两盒饺子，一盒倒进湖里喂鱼，说是儿子就爱看白鹭抢食。

和面机突然卡住，面粉扑了满脸。想起上个月房东来催租，说改奶茶店能多赚三倍。我拎着菜刀冲出厨房，他吓得踩碎门槛边晒的干虾：“疯丫头和你妈一个样！”

冰柜底层翻出母亲的手写菜单，2003年的价码旁画满星星。最高那页是“虾脑豆腐饺”，底下小字：“李婶化疗吃不下，特供”。她走那天，二十个老人轮流捏了八百个饺子冻满冰柜。

擀面杖敲响五点，第一缕光爬上玻璃柜里的搪瓷缸。缸底粘着张泛黄的食品证，母亲笑着的照片被油渍染出酒窝。当年她为办证喝了三斤白酒，醉倒在湖堤上唱黄梅戏。

穿貂的女人闯进来拍桌子：“我爸吃了你家饺子住院了！”我舀了勺汤慢慢喝：“张叔麸质过敏三十年了，您送的进口蛋白粉他藏在麻将桌下，要我打电话对质吗？”

后巷传来竹筐拖地的声音。王阿婆又偷塞来一筐荠菜，她孙子自闭症只肯吃我包的翡翠饺。上次留了二百块钱在筐底，这次变成一包奶糖，印着她孙子画的歪扭白鹭。

和馅时混进滴眼泪，咸得发苦。手机突然震动，美食博主直播探店：“白鹭湖最野饺子铺！店主边骂人边塞给你加量！”弹幕刷着“求骂”，订单提示音瞬间淹没了剁馅声。

刘伯傍晚又来了，身后跟着坐轮椅的儿子。年轻人舀起饺子汤浇进湖里，突然开口：“爸，明天我自己来喂鱼。”一只白鹭掠过水面，叼走了浮起的虾仁。

腊月二十八，居委会送来褪色的“模范个体户”锦旗。旗角还别着母亲缝的补丁——2008年雪灾停电，她用饺子换电工爬杆抢修。如今电线杆上仍留着冰爪划痕。

收银台下的铁盒积满硬币，每个都裹着纸条。穿校服的女孩每周投币换香菇饺，她奶奶痴呆后只认得这个味。昨天盒里多了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复印件，专业填着“食品工程”。

抖音团队找来那天下着冻雨，镜头对准我通红的指关节。导演递来剧本：“骂人戏再加点金句。”我把面团摔在案板上：“演不来，真的假的你们分得清吗？”

冬至那日最忙，电动三轮车陷进湖滨路。四个老头脱了棉袄推车，脊梁弯成煮熟的虾。他们年轻时也这样帮母亲运面粉，1989年洪灾码头塌方，面粉袋在湖面漂成浮桥。

律师函和网红合作邀约同时寄到。房东儿子想收回店面开咖啡馆，附了十倍租金支票。我把支票折成纸船放进湖里，船头坐着母亲编的芦苇小人。

凌晨剁馅时发现刀柄缠了新布条，青底白鹭纹。王阿婆的孙子站在窗外笑，他T恤上印着“翡翠饺子最好吃”，字迹像挣扎起飞的白鹭。

刘伯儿子今早独自摇轮椅来了，竹筐里装着活鲫鱼。他学我把鱼尾剁下喂鹭群，突然说：“姐，能教我包元宝饺吗？我爸七十大寿快到了。”

冰柜开始漏水时，门口排队的老人拎来自家脸盆。不锈钢盆沿反光里，我看见母亲在蒸汽中转身：“丫头，白鹭湖的饺子铺该交班了。”

来源：闲鱼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