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外人都羡慕不已,我与宋宗野从十八岁开始相爱,最终嫁入豪门成为富家太太。
我点头同意离婚那一刻,宋宗野正忙着回复手机上的暧昧信息。
听到我的回答,他抬起头:
是我辜负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
外人都羡慕不已,我与宋宗野从十八岁开始相爱,最终嫁入豪门成为富家太太。
但没人记得,我曾为了他放弃了一切,孤身一人南下追随。
他求婚时,为了让他的母亲同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未来了。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上。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我去机场接你?
【叶挽,我十八岁那年的承诺,永远有效。】
窗外,烟火一束接一束地升空、绽放、消逝。
追风赶月莫停留
我点头同意离婚那一刻,宋宗野正忙着回复手机上的暧昧信息。
听到我的回答,他抬起头:
是我辜负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
外人都羡慕不已,我与宋宗野从十八岁开始相爱,最终嫁入豪门成为富家太太。
但没人记得,我曾为了他放弃了一切,孤身一人南下追随。
他求婚时,为了让他的母亲同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未来了。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上。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我去机场接你?
【叶挽,我十八岁那年的承诺,永远有效。】
窗外,烟火一束接一束地升空、绽放、消逝。
自2010年起,每年的6月15日晚8点,连续六年,宋宗野的纪念日烟火从未缺席。
每一年烟火持续的时间都是18分钟,那是因为我和宋宗野相识于18岁那年。
从窗户向下望去,早已得知消息的市民,沿着河边熙熙攘攘地聚集,兴奋地议论着。
看烟花的人,拥吻着,亲密着,欢呼着……与我有关,却又与我无关。
屋内灯光昏暗,长桌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身材高大,低着头时,那张脸被手机屏幕光照得更立体挺拔。
我看了他许久才开口,声音如隔远山雾,而今终于明了:我答应离婚,共同申请书已填好,明日一早法庭见。
听到这话,他从手机里抬头,看着我:今天这个日子,不说这个。
我摘下婚戒,放在桌面:没有什么日子,比今天更适合了,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宋宗野。
他沉默了会儿,推开椅子就站了起来:好……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这房子面积大,他还没走出房门,我就听到他接起了电话,声音低沉地哄着电话那头的人。
嗯,她答应了。好,在家等我——
关门的声音很轻,是他一贯的作风。
我坐在桌前,一直静静看着窗外,直到最后一束烟火落下,才起身。
这时,手机叮铃一声响起,一道轻快优雅的女声,欢乐地问道:兔子小姐,今天是你和宋生结婚的第六年纪念日,你们一定还好好地在一起吧!今年的纪念日,他又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让我猜猜,是……
我伸手按掉日程提示,快乐的声音戛然而止。
点开手机,没有任何犹豫,我将名下所有房子委托给中介,一并卖掉。
我初来香港那年,宋宗野怕我受委屈,想尽了办法给我安全感。
当年他的母亲并不十分喜欢我,我和宋宗野结婚时,她都没出现。
而那时,宋宗野动用了自己能动的所有资产,将能给我的都给了我。
最大的两处房产过户到我名下,其中一处就是眼下这个平层,当年就价值五千万港币左右。
后来,宋宗野父亲死后,他接管了龙亨,将事业做得越来越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购置房产到我名下,还令人给我办了信托基金。
那时,他总愧疚:挽挽,你孤身一人随我至此,我心疼你,我总想给你许多,可我总觉不够。
我抵着他的额头说:宋宗野,我不在乎这些。
毕竟我刚遇见他时,他也只是一个会因为块的球鞋跟人打架的少年。
我宽慰他:你给我的够多了,就算你现在不要我了,我在香港也饿不死。
如今一语成谶,夫妻到头,陌路两端,我也多得体面和银钱,不至于在寒冷的冬季,流落香港街头。
第二天一早,我独自开车到了法庭登记处,比预计时间早了十五分钟。
宋宗野今日没带司机,自己开着那辆黑色库里南来了。
他从前很喜欢开的那辆迈巴赫是我送的,可后来他用那辆车去载姜佳恩,我便把那辆车砸得稀巴烂。
宋宗野一身黑色正装,脸庞英俊至极,连路人都要停驻看上两眼。
我看着他的脸,脑海里浮现那年,他单膝跪地求婚时,举着一枚戒指,话还没说一句,就哭得连手都撑不住。
后来,还是我抵着他的额头,一边笑着说愿意,一边伸手要他戴进戒指。
宋宗野看着我恍惚的神色,下意识握着我的手:
挽挽,你要是后悔了,我们……
我猛地抽出手,平静地站起身:走吧。
他在身后望着空荡荡的手,虚空中握了下拳,随后起身。
离婚本就是一件麻烦的事,跟有钱人离婚更是麻烦。
在香港离婚比内地多了许多程序,时间也要拉得格外长。
我和宋宗野之间没有多余的财产纠葛,36亿的赡养费是他主动提的,我没有意见。
为防多生变故,我用了些手段,并不需要再等上个月,当天办理完就可以获得离婚判令。
两个小时后,我和宋宗野拿到了离婚判决书。
他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直到工作人员提醒他让道,他才神思恍惚地侧身:我不知道,你这么急,连几个月都等不了。
我有些好笑:等不了的难道不是你吗?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不是你求了我大半年了吗?
他抿着唇:我喝醉了——
我并不认为我和他之间还有叙旧的必要,转身就要走。
宋宗野下意识地跟了上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敷衍着:工作,谈恋爱,旅游……我什么打算都会有。
还在香港吗?他追问。
我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宋宗野,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能只贪图你的钱就好了,那宋太太的位置,我占一辈子都不会让给别人。
挽挽,是我对不住你。今后你有任何事,我能管的,我管你一辈子。
我笑了笑,没接话。
走出门,一身香奈儿的姜佳恩戴着墨镜靠在宋宗野的车旁,脖颈上的那条项链一看便是未上市的拍卖品,少有人白日出门这样大张旗鼓。
见到我们出来,她迫不及待地上前挽着宋宗野的胳膊。
宋宗野皱着眉,语气很不好:谁让你来的?
姜佳恩看着他的神色,大着胆子道:
我来找我男朋友,有什么不对吗?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毫无怯意地盯着我,从前她是不敢这样的。
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小三,但她不像市面上常见的那款,和那些得了点宠就敢去原配面前耀武扬威的不同,姜佳恩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做小伏低的类型,可以说若是我给她机会,她甚至愿意跪下来给我擦鞋。
当年她发给我的录音,只有两句话,她和宋宗野的对话。
宋先生,我不需要您对我负责,我只需要您一点点的爱,就够了。
如果这让您为难,也没关系,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我有这样的权利和自由,不是吗?
当年她还只是香港一个小小的娱记狗仔,专门潜伏在各大宴会偷拍豪门秘事。
那一次,恰好钻到了龙亨上市八十五周年晚宴上,被人发现时连人带着相机一并拖了出来。
宋宗野极度厌恶香港的这些狗仔,当年他父亲出轨后,狗仔为了第一时间拍下他母亲痛哭流涕的画面,带着相机追他母亲的车死咬不放,最后害他母亲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那时,宋宗野看了一眼姜佳恩,眼中溢满嫌恶,立马下令便要封杀她和背后的报社。
是我看她好生可怜,刚毕业的大学生,稚嫩青葱的脸庞,为了生计奔波。
我安抚着宋宗野,要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好日子里不触霉头。
我那时并不知道,那看起来像刚大学毕业的女生,早早就将宋宗野作为目标,为了蹲他的出行和日程,不惜花费巨额钱财购买。
但也许,即便我那时知道,只怕也会一笑而过。
因为,我那时多自信,多天真。
我自信同宋宗野的爱情,无人能敌,即便天崩地裂,生死相隔,宋宗野也不可能爱上别的女人。
再者,在一众挤破头当小三的美艳女星中,姜佳恩寡淡得像一杯白水,她实在没有资本。
而如今的姜佳恩已不是当年蓬头垢面的小狗仔,有了宋宗野的支持,她早早摇身一变成了电视台主持人。
不知真相的人,将她的升职之路翻来覆去地夸,媒体打造专访,盛赞她从一个替父还债的贫家女一路艰辛至此,是世间为数不多的独立清醒大女人。
我倒着车出来,后视镜中,姜佳恩拉着宋宗野纠缠不休。
车内的港文电台正在插播今日金曲,梅艳芳的嗓音醇厚而深情。
但凡未得到。
但凡是过去。
总是最登对。
收回目光,我脑海中浮现第一次发现他们有交集的那一年。
我从来不查宋宗野的手机,那次只是意外。
我从下往上划去,她给宋宗野发的消息,大多石沉大海。
唯独有一条信息,宋宗野回了她。
她说:哇,一杯酒竟然要块钱啊,不敢想喝起来是什么味道,是金做的吗?
宋宗野的语气是嘲弄,是不屑的:没见过世面的蠢货。
我将手机摆放在桌面时,宋宗野只是笑了笑: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你唔好同我拗气,我会顶唔顺嘅。
一个垃圾而已,你不高兴我删了就好。
我那时还不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露出浅淡的有趣时,正是沉沦的开始。
我那么轻易原谅了他,并且只是埋怨他招蜂引蝶。
直到那天她感慨,听闻太平山顶风光独好,不知今生有机会上去观览一下?
当天,宋宗野罕见晚归,归来时,纯白的衬衫领口有淡淡的唇印。
我当日提着那件衬衫,只觉得耳朵轰鸣,血液倒流,最后颤抖着手,吐了个昏天黑地。
宋宗野跪下来发誓,说他跟姜佳恩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哭到无法抑制颤抖,不停地问他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十五岁时,他满身挂彩,混不吝一脚踹飞了尾随我的人。
十八岁时,他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却一顿一顿地攒钱,只为了给我买一条项链当作生日礼物。
十八岁时,我躲在被窝里,对着手机问:
你哭了吗?我说喜欢你,你哭了?
电话里是他哽咽的声音:
我还没给你送花,没给你表白,怎么能让你来说呢?
我说,你送过我好多花了。
他不肯,说表白的那束花同其他时候都不一样,它是不一样的。
我太不甘心,不肯就此放过彼此。
直到,宋宗野和姜佳恩被狗仔拍到从酒店出来那一日,我竟然比谁都冷静,没有撕心裂肺的疯狂,也没有不甘的质问。
现在才意识到,原来那时,我是将自己当成了宋太太,而不是宋宗野的爱人。
我第一时间想的是龙亨的股价不能被影响,于是我花了大价钱将新闻压下来,直到如今都没人敢报道这件私事。
整整两年时间,姜佳恩像阴魂不散的鬼魂,像咽不下吐不出来的刺,卡在我和宋宗野之间。
我们争吵,撕扯,直到筋疲力尽。
有时我看着他因暴怒而狰狞的脸,总会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天,他笑着问我:挽挽,要不要嫁给我?
岁月模糊了爱人的脸庞,只剩下面目可憎。
姜佳恩坐上副驾驶,眼睛顺着宋宗野的目光看去,见他一眼不错地看着的是叶挽疾驶而去的车尾。
她心中不悦,轻轻扯了扯宋宗野的袖子:
宋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宋宗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拉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娶你?他转动着姜佳恩的下颌,像打量商品一样来回转了转:
你是小三,你不知?你同我门不当户不对,我今日娶你,明日要被人笑掉大牙。
姜佳恩不服气:当年叶挽嫁你,不也是门不当户不对!
宋宗野发动车子,淡淡地说了句:你拿什么同她比?
姜佳恩不信,她如今在香港站稳脚跟,有名声,有事业,要论门当户对,她怎么都不比当年孑然一身南下的叶挽要差。
宋宗野当年为了娶叶挽,一跪惊动香江,今时又如何不能为她姜佳恩争取一些脸面。
宋宗野不知她在想什么,说他是为了姜佳恩,而跟叶挽离婚的话,那真是太扯了。
他是一个男人,这一生身旁来去往复的女人,自然不胜枚举,一个叶挽哪怕占据了他十二年时光,那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这一刻的宋宗野并未意识到,后来,他会倾尽所有去寻找这十二年。
离开香港前,我去见了宋宗野的母亲,那个雷厉风行,叱咤风云的女人。
当年她是当真不喜欢我,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宋宗野不管不顾地娶了我,几乎等于断了家中关系。
到了后来,情况渐好些,偶尔她会叫宋宗野带我回家吃一顿饭。
我是到第三年才知,宋宗野为了缓和我跟他母亲的关系,背地里做了多少努力。
他日日年年拜托曾经相依为命的姥姥为他说情,讲他们两人昔日在上海时多艰难,幸亏小巷的那个小姑娘心善,多次相助。
他也会多番琢磨母亲的喜好,假借我的名义做好些孝顺事,也将我的本事细细数道。
讲我在北大那样的名校都能年年第一,未出校门就能带领十几人做公司,颇有母亲年轻风范。
讲我毕业那年放弃国外深造,单枪匹马陪他回龙亨,好生了不起。
我不忍他辛苦,我背后没有可以让宋家满意的身世,只能拼了命地鞭策自己紧些长成。
这世上能逗人笑的玩意,她不缺,我更无必要做这些,我要做的是宋家的儿媳。
所以这些年,她虽然不喜欢我,见我时总冷着脸,但无论大事小事,她都冷着脸手把手教我。
从穿衣品位、谈吐艺术到为人处世,我亦步亦趋地随着她的脚步,渐渐地变成了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叶挽。
她没有承认过我,但也没有否定过我的身份。
这个女人,在宋宗野六岁那年,为保一线生机,毅然决绝将他送往上海,而后数十年不曾来往。
直到她在香港斗赢了,将二房三房的女人并一众子女收拾服帖,脚跟站稳了,才将唯一的儿子接回来。
屋内灯火璀璨,地毯干净得一尘不染,宋宗野的妈妈方凤娟手执三炷香,举至额头虔诚敬拜,挂壁上供奉着妈祖娘娘和八面神,还有红面的关公。
事了,她转过身,岁月在她身上没留下多少痕迹,只是一双眼睛看透世事纷扰:你太不聪明,只要你愿意,有我在一天,宋太太的位置没人敢动你。
我笑了笑:妈咪,我心胸好不宽阔,我忍不下这许多苦。我也曾经试图劝服自己,下半辈子好生当宋太太,笑看疯狗时,偶然瞥到一张照片。
那年,上海的银杏落了满地,照片里,我和宋宗野中间隔着一人,看起来毫无交集。
可我记得那时,我们偷偷越过中间的同学,紧紧地牵着彼此,笑得像得了世间珍宝一样。
我才发现,我做不到。
她难得回忆往昔:宗野同他爸爸一样,我不太喜欢,可他是我儿子,我做不到谴责他。
他跟我说,十五岁那年在上海,因为交不起他姥姥的医药费,他求了许多人,是你拿着存了好多年的压岁钱,才帮他渡过难关。
那天我听说你要同他离婚,我就想起他带你回香港的那年。
他跪着求我,说要娶你,我不答应,他跪了一天一夜。我仍然不答应,他好生有骨气,断绝关系,白手起家也要同你在一起。
那天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跪在这里的事,他什么话都没敢应。
我沉默着,偶尔微笑着。
谁能想到,我们跨过了最是需要登天的阶级门槛,就连他的母亲都在慢慢地接受我,在我们以为前路只剩光明坦途时,却丢失了彼此。
我起身抱了抱她,亲吻了她的脸颊,同她告别。
她淡笑着,像透过我看向遥远的地方:作为宋宗野的妈妈,我觉得你太不理智。但作为一个女人,我几多羡慕,对你只有鼓励。
她拍了拍我的手:阿挽,你的人生重新启程,妈咪祝福你前程宽阔。
第二日,港媒报道头版头条大字报隐射——
【龙亨夫妇分道扬镳,名嘴主播食到肉?】
当天晚上,司机老高扶着醉醺醺的宋宗野出现在门口。
他尴尬地与我对视一眼,记忆里,以宋宗野的身份地位,他已经许久没有喝成这个样子。
没一会儿,一阵着急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姜佳恩劈头盖脸地骂道:
你怎么开的车?谁让你把人送到这儿来的?
老高辩解:
不是我,是宋总,他一醉酒就要找太太,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这时,宋宗野嘴里嘟囔着:挽挽,我要喝水……
姜佳恩面色难堪至极,踩着高跟鞋指挥着老高将宋宗野扶了下去。
回过头来,她挺了挺胸膛:你跟宋宗野已经离婚,以后没什么事,希望你不要打扰我们。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要不要看看,谁在打扰谁?
姜佳恩面色一变: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你也别以为他是对你还有感情,男人喝起酒来都是不认人的——
我直接将门一甩,把姜佳恩的声音隔在外面。
低头翻手机信息,从早晨到现在我已经回复过无数消息了。
只剩下一条,我还没想好怎么回。
【什么时候回上海?我去接你。】
若论起缘分早晚,我和周以安认识得更早些,只是后来他不知原因离去。
后来偶然再遇,我才带着宋宗野和周以安又熟悉了起来。
这些年,他逢年过节都会发一句祝福,从来不会多言。
今天这句话,是这么多年来,他发的唯一一句和节日无关的话。
自从二十五岁那年,我母亲在香港病逝,我送她落叶归根,此后也只是一年回一次上海扫墓。
我在上海的好友能保持多年联系的不多,周以安是其中一个。
随手回了信息,我继续收拾归京的行李。
宋宗野是在时隔一周后,才知晓我回了上海的事。
他笃定,香港有我太多的产业资产,带也带不走,早就在香港扎了根,做不到说走就走。
可他没有想到,当初我都能孑然一身南下,更何况现在?
得知此事的宋宗野,神色淡淡:问问她,几时再回港。
飞机落地那一刻,我再度踏上故土。
时隔六年,往事好像一阵风,一晃眼就散了。
手机里除了宋宗野母亲,和宋宗野有关的人我一概删除了。
六年的人脉和资源都扔在了香港,但我没什么好怕的,社会上走路,人脉是一道,资金是另一道,我有的是办法撬平这两者。
尽管我没必要这般着急开启下一程,但我是闲不下来的人,从下飞机那一刻,我便在思考今后的运作方向。
司机恭敬地接过行李,我正要上车时,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挽姐!
我回头看去,她已一溜烟地冲进我怀里。
我将人从怀里拉了出来:唐思宁,你怎么会在这?
我和她的结识是在她十八岁那年,那时,她的母亲沉迷于赌博,见自己的女仔出落得越发漂亮,骗她签下风月片电影合约,要她一脱成名。
高额的违约金,母亲的逼迫,让她差点照做,临门一脚时她幡然醒悟,冲出门去就那么恰好撞在了我车前。
那是我刚到香港的第二年,万事艰难,可花一样的女孩我不忍她夭折,咬咬牙为她赎了身。
她抬起头:挽姐,你走时不通知我,我打探不到你的航班,我早早打发自己在这蹲你啊。
我看着她脚下的行李箱,提醒她:我不打算再回香港。
唐思宁后来还是进了娱乐圈,一方面喜欢演戏另一方面是要赚钱还赎金,只是香港艺人最是不值钱,到手的片酬少得可怜,她至今还是负债累累。
我知道啊,我说了嘛,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在香港我就待香港,你回上海我就在上海。至于工作,大不了从头再来咯,反正呢,我就是要跟着你,以后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呐。
我顿时哭笑不得,随即突然福至心灵。
我端详着唐思宁的脸庞,她这张脸五官不浓,胜在甜美清纯,若是放在上个世纪同关之琳、李嘉欣那些大美人相争,毫无胜算。
可如今经济形势变了,人人在讲消费降级,在审美这块也不再一味追求高冲击力的颜值,反而这种让人看了便能感觉生活明媚的长相渐渐吃香。
我在龙亨时手上曾分管过一个娱乐公司,论经验倒是不差。
黄昏时分,上海的天空金辉斜照,霞光万道。
绮梦——
嗯?
我逆着夕阳,发丝染上橘色:我开个公司捧你好不好?
车子从高速下来,行到西二环后半段,突然遇到交通管制,只能临时改道。
我将手机盖在腿上,有人拦下了车,来人一身衬衫黑夹克,神情恭敬:叶小姐,周先生有请。
绮梦一脸好奇:谁啊?什么周生?
目的地在一家极为低调的私人会馆,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周以安。
视线中的男人面向窗外,肩膀宽阔,一手撑着窗台,手臂肌肉结实而有力,另一手手指间夹着烟,偶尔被风吹得明灭。
听到声响,他转头看了过来,算来有六八年没见,比之从前的桀骜张狂,如今的周以安有一种沉淀过的气场,稳重凌厉,但眼神却意外地强势又直白。
叶挽——
他掐灭烟头,收敛神色,扬起笑容:
好久不见,我擅自给你接风,不要怪罪。
周以安——子承父业,在一众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里唯一手握实权的人,18岁进入部队,后自考进国防大学研究生,一路摸爬滚打稳站一线,如今比他老子还稳。
我和他相识得早,他小时拘束不住,性子乖张爱惹事,常从大院里钻出来,爬树掏鸟蛋是能手。
那时我常穿着棉红的裙子,站树底下高抬着头,撑开裙子接他扔下的果子。
还需要替他望风,替他忧心:以安哥哥,不要摔下来。
他最顽劣的一次,偷了他姥爷的勃朗宁手枪出来预备打鱼,被逮住狠揍了一顿。
想到此处,拘谨尴尬的气氛少了一些,我同他握手:你是忙人,我不好打搅。
我回他的那条信息,并未给他明确的信息,可他原就手眼通天,能知晓这些不算稀奇。
周以安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一顿饭下来,他进退有度,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于生疏,看似威严疏离实则眼观四方,连细节都能照料到。
听闻我有意要开传媒公司,还特地为我举荐了两位业内人士。
饭局结束后,唐思宁在车上对他赞不绝口。
挽姐,这位先生对你有意啊,依我看,他顶好的。那脸皮靓过明星,比宋宗野那个衰佬不知好多少倍,你可考虑考虑。
我揉了揉太阳穴:不要瞎说,多年老朋友而已。
虽然我并未开口问,但周以安这样的家世,想必早就结婚。
他的母亲十分凌厉,这京城中的世家能让她看上眼的也不过几家,就是不知是花落了谁家。
唐思宁摇了摇手指,坚定自己的想法:他看你的眼神呐,像猛虎视蔷薇,当真迷人又危险。
她惯来爱八卦这些,在香港时,还因带头吃瓜华纳一姐的料,被公司扣了钱。
我只当她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之后,我便一心扑在公司上。
幸而开展十分顺利,从成立注册到招人全是我一手揽着。
公司位于上海最核心的地段,总经理办公室位于楼,足以俯瞰中央商区。
唐思宁从前梦想当华纳一姐,到底没成,不过我这个小公司倒是给她圆了这个梦。
这段时间,我与周以安接触倒是不多,主要是我重心在公司上,时间难空。
他也不疾不徐,只是得空便邀我进餐,接触中我也知晓,他竟然至今还未成婚,倒是很稀奇。
只有一次,我答应了他的邀约,但忙起来忘在脑后,到想起来时,早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等我急忙要从办公室离开时,发现他竟一人坐在公司会客厅,不知等了多久。
除此之外,我们并不常见面,只是很多时候,我无论遇到任何难题,总会有人立马跳出来指路帮扶,即便我没细问,也知道这背后是周以安的手笔。
离婚时,宋宗野很是潇洒,自觉没什么大不了。
香港是他的地盘,只要叶挽还在香港,就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过那日他才发现,叶挽拉黑删除了他,不仅是他,连他的助理秘书管家保姆阿姨一并都拉黑了。
他有的是方法要她接电话,只是试过两次,她一听到是他的声音,毫不犹豫地挂了。
这日他走进方凤娟的住宅,位于九龙塘的别墅。
他没事时极少来,毕竟比起姥姥来,他和这位母亲的话语实在不多。
这次,他亦有事,他要他母亲打通那电话,问问叶挽,几时再回。
方凤娟拢着名贵的披肩,隔着长长的桌子,看着她儿子。
他闲适地坐在沙发一侧,双腿交叠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那是一款市面上见不到的收藏品,浑身纯金打造,拍卖价也要上六位数,就被他随手扔着玩。
他的神色看起来也并不着急,像是随心所欲,突然想起了便要骚扰一下人家。
电话拨出后,响了不过一声,便被人接起,声音清冷:
娟姨,午好,近日身体可康健?
宋宗野眼眸一垂,她连一声妈咪都懒叫。
方凤娟与她闲聊几句,到底没问出她几时回港的问题,但凡不是傻子,早便知道她这辈子大约不可能再回来。
挂断电话,宋宗野也未有什么反应。
他如今这模样,让她想起他的父亲。
方凤娟看他便很是烦,摆手让他走:你紧些滚出家中,我要向妈祖娘娘告罪,我命这般不好,生了你这块叉烧,别人吃肉我吃素,才能抵消这罪过。
宋宗野起身时,顺手捏了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前段时间,他忙于亚太联商会,未将心思放至上海。
走至门口,他从挂壁上拿出一把剪刀,对着手中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对男女,周以安的手搭在叶挽肩上,他手法高超地拐了几个弯,将那只手剪掉。
而后将有周以安那一半的照片,放在手心,捏成一团,皱得不成样。
年少时,他便讨厌周以安看叶挽时的眼神。
如今,仍旧是这般讨厌。
幸好,叶挽并不爱周以安,即便他们相识得那般早。
短短几个月,公司已进入正轨。
这日,我从会议室下来,手中电话响起。
叶小姐是吗?哎,您要不叫个人来瞧一下,京和这边的房子,今儿个早起让人给撬了!
京和的房子是从前我和宋宗野在上海租住的地方,原本是两间房子,因为舍不得,后来从香港再来将它买了下来,打通到了一处。
车子停在路旁,记忆中硕大的银杏树仍旧屹立在老地方。
从京和到四中那条路,承载了我和宋宗野所有的年少回忆。
那时,他每天都会早十分钟踩着自行车等在楼下,等我下了楼,坐上车,再将他怀里捂着的鸡蛋递给我。
后来,大学分了两处,每到周末,他都会等在校门口,我们再一同回到京和。
那时候,我们会坐公交从繁华地带一路过,他总说,等毕了业要在上海买个房子,将他姥姥还有我妈妈接到一处住。
到时,最好我们再生个闺女,他的老婆和女儿要天下第一幸福。
屋子的锁被人暴力撬开,我推门进去,意料之中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宋宗野。
他神情专注地看摊在腿上的一本书,那书的封面我认得,是从前他写给我的所有情书,上面写满了他年少时对我的爱意。
当初搬家时,我翻遍角落,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本书,急得哭了一场,是宋宗野安慰我,这样的情书他还能写一辈子,丢了就丢了。
我环顾了四周,嘲讽地开口:你如今看这本书,不是应该羞愧得无处找脸面吗?
隔着单薄的衬衫,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身形轮廓有一瞬地紧绷,停滞,直至裂化。
须臾,他神色如常地放下书,站起身:挽挽,你跑得太远,该回去了。
我避开他的手,毫不留情:你若是聪明点,该知道我恨你。
我不仅恨他婚内出轨无情无义,我更恨他毁了我十八岁那年的爱情。
姜佳恩任由你处置了,我也是,你还需要什么?他音色轻轻。
说到姜佳恩,前段时间关于她的黑料早已满天飞,港媒的长枪大炮早将她逼到绝路,而宋宗野并不管她。
那时我看到新闻,有不怕死的记者,半路拦下宋宗野问他真假,他面对着镜头,笑得坦荡像在认罪:系嘅,小三嘅,我出咗轨。
他弯腰看着我:你对龙亨对我手下留情,你还是舍不得。
我直视着他:你该感谢你妈妈,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早将你和龙亨闹个底朝天。
若不是看在方凤娟女士的面上,我不可能只用那么些力气。
龙亨在我心中代表的从来不是宋宗野,而是方凤娟女士十几年的战斗。
挽挽。
他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同我回香港吧,我们复婚。
很难不怀疑是我给了他错觉,好像只要他回头认错,短暂地收下心,我就能毫无芥蒂地继续爱他。
宋宗野,决定和你离婚那天,我这辈子就没想过再和你复婚。我叶挽只知往前走,从来不吃回头草,况且还是你这种烂草。
我拍了拍坏掉的锁头,没有回头:这房子在我名下,你现在是擅闯私宅,回香港去,否则我会叫警察来。
宋宗野走到窗台,往下望去,那个男人等在叶挽的车旁,不知等了多久,他没想过上来。
周以安撑开手罩在她头上,送她上车,而后轻飘飘地往上望了一眼。
那一眼,恰好就那么撞进宋宗野的眼底,没有挑衅没有情绪,像是在看垃圾。
宋宗野插在裤兜里的手,青筋暴起,无人看见,这一刻,他的情绪终于有了猛烈的昂扬。
在那之后几日里,不知宋宗野犯了什么病。
每日一早便西装革履地往楼办公室来,不让他进,他就坐在会客区沙发位置,不慌不忙地接接电话处理公务。
唐思宁看到他时,白眼翻上天:搞咩啊,个衰佬跑上海干什么?
我头也没抬:不用管他。
宋宗野在香港时,是不大理会唐思宁的,有时她来家中做客,见他时都战战兢兢。
如今她是难得的熟人,每日早上见她,宋宗野屈尊降贵地同她打招呼:阿妹,早上好啊。
唐思宁无所畏惧,朝他竖了中指:好你个头,坐这挡我挽姐财神爷是不是?
宋宗野不止坐这,各种鲜花珠宝送个不停,来往的人好奇地打量他。
他毕竟有头有脸,起先几日神色不自然,后来放开了手脚,任人观看。
幸好他还要些脸面,不至于在周以安接我共赴晚宴时,做尾巴跟上来。
只是,每次周以安接我,他总神色冰凉地盯着他,说不出的阴森寒冷。
这日,周以安折返回,拿叶挽落下的包。
电梯门开时,宋宗野还坐在原位。
周以安提着小挎包,见那人眼神随着包移动,他好心送了一句话:龙亨董事长孤身一人北上,要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上海城,那也只能说疏于防范,只是叶挽心善见不得。
不过——
他用提包的手指了指宋宗野:人渣两个字,在你身上简直淋漓尽致。
说完他转身要走,宋宗野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工具,她利用你避开我,要我知难而退罢了。
周以安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他并不屑于和一个一败涂地的丧家之犬争辩口舌。
宋宗野不至于无声无息消失在上海城,但过几日,我听闻他住院了。
送医的人是他助理,说那天他在公寓楼下,见到一名身形与我八分像的女生,夜里昏暗来不及分辨,他没有犹豫推开那名女生,后来高空落下的花盆砸到他脚踝处。
他助理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去医院看看宋先生。
我没有犹豫地拒绝,想了想,按了内线电话:替我找个中介来。
宋宗野的脚筋被花瓶砸断,当夜做了手术,第二日清醒过来,身边只有一名助理。
他看了一眼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医生同他说,这脚即便好了,走路大约也会一瘸一拐,终身要拄着拐。
他无数次望向病房外,叶挽没来看他。
直到几日后,他的助理向他报告:宋总,京和的房子被卖掉了。
宋宗野眉间的期待收得干干净净,面孔一寸寸皲裂,冰冷,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嘴唇翕动着:卖了?
是的,卖了一半,靠近西边的那一半。
靠近西边的那一半是宋宗野和他姥姥住的,另一半是叶挽母女的。
方凤娟派专机来接人,是见不得她儿子在上海胡搅蛮缠,不像男人。
宋宗野拄着拐杖出机舱时,眼见自己母亲拢着披肩叹了口气。
他走近,突然停住开口:妈,她最听你话,你为我说情两句。
方凤娟神色淡淡:当初死要结婚是你,潇洒离婚也是你,现在又厚着脸皮要人复婚,我没有这么不要脸皮。
话赶到这里,她见着儿子垂头,才拾起了一丝母爱,随口编造了个善意的谎言:她现在还是气头上,你过好自己生活,等她不气了,说不准就会返来。
聪慧精明如宋宗野,不可能听不出来这是敷衍,可他竟然认真地道了一句好。
方凤娟目送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只觉得他好生活该。
我没有去关注宋宗野的动向,将公司的事情交代完,我决意去旅行一趟。
年少起,我就想过要去一趟西藏,不过诸多事情绊脚,至今还未完成。
如今空闲下来,我有意独自追寻年少时的梦。
这一年月,我的飞机落地成都,预备从成都自驾一路进藏。
启程那日,车窗外是连绵不绝的丘陵与田野,朝霞四散在旷野。
川西线的第一站是康定,从成都开车大约半小时,在这里停留一天,可以见到康定情歌里的木格措,站在米的山顶湖泊旁,连绵的雪山就在眼前铺开。
从天空之城理塘中穿过勒通古镇、千户藏寨时,一间小酒馆中,我遇到几个投缘的年轻人,几杯酒热烈敬青春后,各人继续奔赴下一段旅程。
一路走走停停,我总能遇见志同道合之人,有时是三口一家,有时是同我一样孤勇的独行者,也有带着心爱的姑娘一路风尘进藏的人。
我没有严格的时间卡点,更多时候是说停就停说走就走,有时遇到一片宽阔的草地,我也会停下车,静静地驻足许久。
驱车前往冷嘎措看日照金山的那一日,我久违地接到周以安的电话,太阳升起,金色光辉洒在贡嘎雪山山脊线时,他的声音刚好响在耳边:叶挽,生日快乐。
我的目光定格山峰之上,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陡然间,天地格外宽大,身处其中人变得渺小至极。
大千世界,各有精彩,人却似乎总为俗尘所扰,其实到头来,皆为黄土一抔。
我失必有我得,昔日种种,对错皆是人生,人,活在当下,当下开心最为紧要。
周以安——
我对着金山开口:我在西藏等你。
成年人之间的感情,一秒就能分明,不像年少时能藏得所有人看不见。
我这一路行来,周以安都不曾出现,但走到哪一站,都有他的身影。
尤其是康定山路有一段塌方时,他虽未见我,但亲自坐镇指挥疏散。
周以安进藏比我预计得要早,我一路行来,高原反应有些拖累,总要停许久。
我将车停在酒店楼下,周以安拉开车门,面上戴着墨镜,看不清神情,嘴角微扬:好姑娘。
这一段旅行,我和周以安走得很慢,走过布达拉宫、大昭寺八廓街,看到的是虔诚的信徒和至高的信仰,
经幡飘动,在轮回与信仰的交织中,仓央嘉措曾言: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成年人的情总是露骨可见,非要碰撞方得印证。
周以安敛了一身的力气,经年的部队生活,锤炼出的肉体格外迷人,只可惜在的高海拔上,小心翼翼地收着力。
他一口咬在我的锁骨处,停下动作,微喘着气,小臂上青筋暴起。
他将头埋进我肩膀,一声又一声叶挽地叫着,声音四散在雪域高原,泪水一道又一道地划过我的皮肤,灼热得要将我烫伤。
我抬起手环住他的腰间,轻轻拍了拍,将头偏向他,转眼是窗外高耸的雪山。
孤身一人的旅程,一万公里的朝圣之路。
生命没有终点,我仍是我。
返回上海的一路,是周以安开的车。
我坐在副驾驶座,昏昏沉沉,他一路握着我的手。
我从不质疑十八岁时的真心,哪怕岁月让她面目可憎。
经年轮转,物是人非,十八岁的爱情却永远无罪。
我坦诚见证自己的心意,勇敢从容地面对所有可能性的未来。
在我险些要点头时,周以安的母亲找上了我。
这位顶凌厉的贵妇人,我只在十四岁那年,她强硬地带走周以安时,曾远远见过一面。
她有看不起任何人的优越背景,自然也包括我。
叶小姐,人贵有自知之明,以安难得休假,我安排了他和谭家千金的相亲,他去了,我想你应该知晓一下。
她说话时不疾不徐,是完全上位者的姿态。
聪明人点到为止,甚至不需要再多说一句话。
她不喜欢我,意味着周家也绝对不可能接受我。
我点点头:我明白。
当天夜里,周以安来找我时,开门见山:我妈说的话,你不用信,我没去相亲……
我想了想,还是说:周以安,我想,我们还是不合适。
我可以用六年的时间去讨好宋宗野的母亲,去做一个完美的宋家儿媳。
可我没有再多余的六年时间,再去讨好一位母亲,要她从无到有接受我。
说得更直白些,倘若我如今是二十出头,我爱极了周以安,或许我愿意争上一争。
可惜,我不是年少时。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爱情和男人只是一剂调味品,不再是必需品。
人生是这样,总是不会有那么多恰好。
恰好的时间,恰好的人,最是难得。
周以安铁骨铮铮,几番落泪都是为一人,他仰头了几秒,该说的话仍旧要说。
叶挽,我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今没人能做主我的婚姻,我要娶谁就娶谁,没人能干预得了,包括我妈。
六年前,如果我想,你根本不可能离开上海。但我尊重你,如今,我同样尊重你,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我总以为富贵人家难出情种,我见识过太多高门子弟浪荡不堪,他们凌驾于钱权色之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往往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弃一个,爱情和专一对他们来说是天方夜谭。
我听过不少故事,那些故事的主人公哪怕从指尖漏出几丝情,最终也是回归家族,老实嫁娶。
印象最为深刻的轶事,还是香港陈家太子爷陈牧的妻子沈念,据说就曾在这四九城里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情义,最终无疾而终。
如今看来,不过是所遇非人,从未为自由嫁娶而争过罢了。
我看着周以安,仍旧坚持:我们不合适。
偏见是无法跨越的大山,我也不想跨越,更不想再讨好任何人。
周以安低垂着眼:你不用委屈自己,也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我妈总有一天,会回头求你。
我抚下夜风吹散的头发,还是叹气,狠绝: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周以安坦然接受一切:
我会等你,等你愿意,等你重拾勇气的那一日。
他似乎习惯了等待,习惯了只爱那一人,如鲸向海,似鸟归林,命之使然。
而你,你叶挽。
你自向前路而去,追风赶月莫停留。
(完)
完结
来源:快乐的阳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