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进入2025年，全球气候治理前景迎来不明朗时刻，美国退出各种气候议程，欧洲也开始松绑与反思跟气候有关的ESG法规。企业的可持续目标和ESG还值得坚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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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袁子奇

编辑 | Tang

进入2025年，全球气候治理前景迎来不明朗时刻，美国退出各种气候议程，欧洲也开始松绑与反思跟气候有关的ESG法规。企业的可持续目标和ESG还值得坚持吗？

2月23日，CDP全球首席执行官马雪莉（Sherry Madera）出席北京的“企业可持续发展数据与全球竞争力对话”活动，并与《环球零碳》做了深入交流。

马雪莉表示，“对于可持续来说，刚刚过去的是非常颠簸动荡的几个月。在种种经济逆风、ESG质疑、政策变化当中，我们在思考工作该怎么推进。”

在马雪莉看来，欧洲当下的“退缩”跟美国不一样，欧洲是反思性的——欧洲在创造了可持续行业内那么多的缩略词（CBAM、ESRS、CSRD、CSDDD等等）之后，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要得太多了，是不是应该往回退一退。就在2月26日，欧盟委员会公布了一项提案，拟放宽或推迟CSRD、CSDDD、CBAM中的一些要求，尤其放宽了中小企业的合规压力。

同时，马雪莉认为，当前还是有很多企业显示出披露可持续发展数据的意愿，本身就是可持续发展确定性的明证。“包括很多中国企业在内，他们认为这对于生意是重要的。企业可以用可持续数据来获取市场优势，去投标，去回答国内外投资者和利益相关方的问题，去和政策制定者、行业协会保持密切的对话。”

CDP在全球运营独立的自愿性环境信息披露平台，致力于提升数据的透明度以推动变革。CDP与企业界、资本市场、政策和科学领域的领导者合作，提供必要的信息，帮助他们做出对地球有利的决策。

可持续信息披露对企业有什么商业价值？CDP能为我们带来怎样的确定性信念？中国的市场参与者如何使用可持续数据？马雪莉对此进行了分享。

01

披露规则的强制性，取决于数据的有用性

很多企业并未意识到的是，CDP并不希望以一个评级机构自居。CDP本质是一个披露的平台。相比评分，CDP更希望推动环境数据价值的发现，以及数据的透明化。

“我们并不对企业作评价，我们只是评价企业通过CDP平台披露信息的透明度。但显然如果信息不透明的话，这家企业无法成为行业的领导者。” 马雪莉表示，“我们会把企业报告的信息分享给邀请他们披露的需求方。”

CDP秉持的是一个“主动评级”的机制。另外一些主流的ESG评级，通常是通过抓取企业的可持续数据来形成一个综合评级，整个流程中企业是不在场的。而以CDP、标普CSA为代表的主动评价，则通过企业主动填报问卷，来对企业做出评价。

这种主动性就打开了新的可能性。有意愿的企业，可以自主去回复问卷，获得评分，整个披露和评分过程都是透明、自愿的。为了获得更高的分数，企业必须提升可持续能力，并根据问卷的内容逐年提升环境绩效。投资者和链主企业也常常邀请企业去答问卷，把它用作管理工具，把企业披露表现作为重要的投资和采购决策依据

CDP受到国内企业的关注，这个现象本身就是趋势性的。“因为我们越是认为可持续信息披露对于生意是重要的，越是证明我们走在正确的路子上。” 马雪莉表示。

图：在CDP平台上披露的中国企业数量（含港澳台地区）。中国市场是CDP第二大披露地区，仅次于美国。

ISSB理事冷冰在评论2024年三大交易所出台的《可持续发展报告（试行）指引》时也指出，放在整个可持续相关披露的生态当中，数据的 “财务重要性”已经成为共识。“支持决策的可持续信息必须能‘当饭吃’，而不是只能‘当糖吃’。我们的披露准则是否能够提供投资者所需的关键信息，帮助他们将资金投向可持续绩效更佳的企业，这才是披露标准真正应该发挥的作用。”

数据的“商业之用”是个一以贯之的关切。它左右着CDP对于时局的判断。

马雪莉表示：“去年年底我们就预测，2025将会是强制披露之年。我仍然这么认为。不过我觉得今年我们也要去想一想，监管现在的强制披露要求，从2025年起又会如何调整——我想说的是，披露规则的强制性，取决于数据的有用性。”

“我们可以关注目前欧洲正在发生什么：过于面面俱到的规则正在遭到质疑。数据虽然越多越好，但是企业收集并且披露这些数据，是花了钱的。在数据的成本和需要之间创造一个平衡，基于这个平衡来订立强制披露规则。我认为这是趋势所在。”

“这不仅仅是监管机构在关注的，它是各国领袖在谈论的。它不仅是个监管议题，它是个政治议题。”马雪莉补充说，“所以在思考2025往后的要事，我们需要思考的是‘什么样的数据能驱动好的生意，驱动企业盈利？’”

所以我们总是讨论那些强制披露规则，但不要忘了对于“强制性”本身保持思考。有用的数据才值得被强制。

02

可持续数据太贵了吗？

不可否认，可持续数据是有成本的，这个成本让很多企业望而却步。本来，收集财务数据需要会计、审计，花很多钱聘请会计师事务所。现在又要搞一套可持续发展数据，很多企业都会感到为难。

拿碳数据为例，碳数据的收集需要对员工进行培训，更换数字化的生产设备，聘请专业的碳盘查和鉴证人员等。对于范围三所涉及的供应链数据来说，相关从成本更是翻倍增长。

企业需要动机。可持续数据的成本值不值得支付，取决于它能带来多大的回报。可持续数据也是需要“降本增效”的。

CDP本身也是在这个思路上运作的。该机构有一个最经常喊的口号：“一次填报，多次使用。”CDP的问卷致力于和一些主流的披露准则保持一致。

CDP希望做一套投资者和和采购机构都能用得上的问卷来收集有效数据。当企业面对方方面面的可持续数据披露诉求时，同一份披露报告能应付所有。

在与《环球零碳》的对话中，马雪莉骄傲地提到了一个数字，140。这是截至目前CDP平台上一家企业披露信息最多被询问的次数。也就是说，CDP信披平台上有一家企业，一次披露的数据被使用了140次。用更低的成本打开了更多的商业机会。

除了合规，企业收集可持续数据不能只为了应付外部，最终要对自己的业务有益。

“可持续数据不能只是一个合规操作，关键在于企业如何使用它。”马雪莉向《环球零碳》指出。

关于可持续披露，共识建设的任务仍然艰巨。但包括CDP在内的很多市场参与者，在“商业之用”上找到了共识的锚点。

03

中国的市场参与者如何使用可持续数据？

如果我们愿意相信可持续数据的商业价值，那么问题来了：中国的强制性可持续披露准则即将落地，我们怎样从可持续数据上分辨好的企业？

《环球零碳》在与马雪莉谈论这个问题时，她指出，CDP不会对企业下判断：“CDP为市场提供数据。一个公司是不是走在正确的转型轨道上，这需要数据的使用者来判断。”

即便CDP谨慎如斯，但它似乎尤其希望市场在两个核心问题上做出判断：“企业的转型计划是否可信”（transition plan being credible），“企业是否在转型轨道上稳步进展”(transition plan being on-track）。

对企业转型计划的分析，这在国内不是一个共识性的东西。但它似乎是新的披露规则落地之后一件自然而然的后续，一个有待建立的共识。

那么，CDP相关的关注点具体是什么呢？

首先关于转型计划的可信性问题，问的是企业宣称的“2050年净零”之类的规划是否真心实意，抑或只是随便拍了个数字。

CDP的建议是从21个关键数据点上来评价。例如，这些数据点包含“是否有供应链参与”“风险与机遇分析是否同策略相关”等等。完整的数据点介绍，可以在公开文件《CDP Technical Note: Reporting on Climate Transition Plans》中找到。

然后是转型计划的进展问题，问的是企业是否在用一个合理的进度完成目标。这个关注点更晚被提出来，但CDP尤为重视。1月，CDP郑重发布了《2025年度企业健康检查报告》（CDP Corporate Health Check 2025），对于全球企业可持续转型的雄心和进展做了一次总体评价。

“只有32%的（在CDP平台上披露的）亚洲企业（包括中东地区）其应对环境议题的行动在转型轨道上”，马雪莉指出。根据《报告》的数据，全球来看，这一比例稍显落后（见下表）。

各个区域市场中转型计划处于正轨上的企业（深绿色）占比。图源：CDP《2025年度企业健康检查报告》

《报告》的一个核心结论指出，转型进展上领先的企业在数据统计上有四大普遍特征，即：

1、设立了与1.5℃目标一致的转型计划；

2、使用内部碳定价；

3、将气候目标与高管绩效挂钩；

4、发动供应链参与。

最后，《报告》还回应了一个值得所有人关注的问题：“那些忠实推进绿色转型的企业，有没有从中获得好处？”

《报告》给出了一个好坏参半的回答：

在一些行业，推进转型的企业会得到市场的回馈，这些行业主要包括交通服务、服装、服务行业。

而另一些行业则不然。在能源、发电、材料、基建等高排放行业，转型努力更难以收获市场回报。

各个行业中转型的“在轨企业”（深红色）和“滞后企业”（浅红色）2022-2024年间市值变化的数据。

图源：CDP《2025年度企业健康检查报告》

这个好坏参半的结论，反而更值得玩味。在《报告》中，CDP给出了对这一现象的初步解释：在应对气候行动中成为领跑者的上述行业，得到市场回馈的一大主要原因来自于技术进步和革新，以交通服务业为例，电动汽车的增长为行业转型带来了动力和收益。

而高排放行业，由于能源价格上涨推高了遗留资产的回报，而新的低碳资产的融资成本随着利率上升而变得更加昂贵，而且新兴技术商业化投入的风险高，转型之路任重而道远。

马雪莉进一步向《环球零碳》解释道：“问题在于，为什么？是因为各国针对电动车的政策，还是因为电网所提供的公共服务？这个例子很好能说明CDP的工作方式，我们收集并且呈现数据，指出其中有显著性的关联。我们也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与合作伙伴深入分析数据，探究其中的原因。”

作者简介：袁子奇，可持续内容的自由撰稿人，关注中国实体产业可持续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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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国际可持续准则理事会（ISSB）理事冷冰：绿色低碳转型需大量资金，ESG强制披露目的是引导市场资源配置

[2]https://assets.ctfassets.net/v7uy4j80khf8/281Eh1yV0Cj9JiXpPArVRF/99f8d92a5a0ee3aa670765623a33abf1/CDP_Corporate_Health_Check_2025.pdf

[3]https://cdn.cdp.net/cdp-production/cms/guidance_docs/pdfs/000/003/101/original/CDP_technical_note_-_Climate_transition_plans.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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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环球零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