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全国第一家取消动物表演的动物园，以尊重动物、保护自然为理念的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火出圈。游客中，年轻人占比六成以上。动物园有200多名员工和2000多名志愿者，他们大多是年轻人，90后的赵媛便是其中一员。从2021年来到动物园做志愿者，到2023年正式入职，

赵媛收猞猁小七进内舍

俯视自己领地的越越

猫科馆工作间照片墙

赵媛在天猫通道前，为游客讲解

猫科馆外展一角

采血训练使用的目标棒和响片

作为全国第一家取消动物表演的动物园，以尊重动物、保护自然为理念的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火出圈。游客中，年轻人占比六成以上。动物园有200多名员工和2000多名志愿者，他们大多是年轻人，90后的赵媛便是其中一员。从2021年来到动物园做志愿者，到2023年正式入职，赵媛为游客讲解动物们的行为习惯、生活习性，也肩负着照料小动物们的职责。工作中，她愿意把这些小动物视作自己的同事，没事时就各忙各的，有需求时她会随时出现。很多时候，她喜欢待在一旁，静静地看动物“巡视”领地、觅食、标记、玩耍……那是她最惬意的时刻。

偶然机会

学习会计课程之余到动物园当临时志愿者

赵媛取得过市场营销、新闻传播的学位，做过九年外企会计。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与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结下不解之缘。

作为南京本地人，红山森林动物园一直存在于赵媛的世界里。学校春游、周末和同学出去玩耍，这里是绕不开的选择。小时候的经历，在赵媛心里埋下了喜欢动物的种子。

现实中，赵媛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却跟动物不搭边。她高中毕业后进入中专读商科，通过自考考取了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毕业前考下会计证，并进入本地一家外企担任财务，一做就是九年。

此后，赵媛想要继续提升专业技能，报名中级会计证的网课和考试。2021年，赵媛在学习会计课程之余，来到红山森林动物园做临时志愿者。她记得，在新年活动开始之前，所有人聚在一起分配场馆，负责的老师说，“猫科馆少一个人，谁想去？”她便举起了手。

在接下来小半年的时间里，白天，她去猫科馆做解说，晚上，继续准备会计考试。赵媛说，那段时间的学习让人焦虑，反而是白天与小动物们相处的时光让她感受到心灵的治愈。

也就是在这时，赵媛看到了动物园的招聘消息。2023年年初，她收到了面试通过的通知。妈妈告诉她，想做就去做吧，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正式入职后，需要考虑的事情变多了，细心观察动物的一切已成为习惯，“比如内场施工时，美洲豹初九对噪音很敏感，在笼子里疾跑，我就给它开了一个单侧的通道，可以通到一个高处狭小的区域，这给了初九很大的安全感。后来它就在通道里休息，状态变好很多。”

从去年开始，赵媛在南京农业大学动物医学专业开始主修第二学历，为期三年，她希望动物有异常时自己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并准确地做初步的判断和应对。

日常相处

尊重动物天性 也要和它们斗智斗勇

大型猫科动物机警聪明、充满野性，可以敏感察觉人的喜恶和态度，赵媛一面和它们斗智斗勇，一面也尊重动物天性。

从大红山脚往上爬，一路经过本土区、狼谷、猫科星球，就到了赵媛所在的猫科馆，展区地势陡峭，植被茂密，豹子穿行其间，一时间让人不知是身处动物园还是野外。

赵媛刷到过一条游客的帖子，标题是“林深时见豹”，画面里华北豹憨憨正从浓密的树林里走出来，看不到传统动物园里的水泥地、金属笼网、不锈钢绳索。赵媛解释说，这正是猫科馆想尽力营造的自然野生的状态，动物减轻了环境的压力，游客也可以有更多视角。

动物们静止不动的时候，在环境中难以分辨，与其说参观，这更像一场野外观察。赵媛讲解时，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是指出它们藏在哪儿。为了帮助游客，饲养员还在一些地方做了标记，比如“从那个绿色的三角形看过去，可以看到豹子的半个头”。

讲解时，她每天都在重复的话，包括“豹猫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允许个人饲养”。她希望更多的人能够像她一样，打开看见动物和自然界的感官，一步步走上认识、喜爱、了解并保护动物的道路。

下午2点，到了喂食的时间。

猫科馆饲养了20只动物，饲养员在展区一声声呼唤名字，动物很快不见了。饲养员走进展馆，这里丢一块牛肉，那里绑一只兔腿，又在树杈间放一个食物纸盒。饲养员离开后，动物再度出现，鼻子凑近地面嗅闻，好像在野外觅食一般。

赵媛在一旁保持观察，偶尔上前阻止一下拍打玻璃墙的小朋友。豹猫点点和家猫差不多体形，正在撕咬绑在树上的兔腿。另一位饲养员从内场出来，赵媛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绑得真结实！”一般情况下，豹猫缺乏安全感，会叼下来带回窝吃，但今天它扯不下来，索性趴在树枝上干饭。旁边的食物纸盒，点点也打不开，决定晚点再处理。

“盒子是用两个咖啡托做成的，我们拿棕榈叶绑起来，里面也是肉，它们能闻到。”赵媛说，豹子憨憨可能一口就咬破了，豹猫的办法是拖拽，直到纸盒破损，里面的肉露出来。

赵媛的目标很朴素，让圈养动物快乐地活着。这其中一个重要概念是“丰容”，即丰富动物的生活，尽可能模拟野外的刺激，给予动物更多行为选择。这是一个很难的目标，没有最好，永远有更好的做法、更多事情去做。

同一种丰容方法，用过两三次之后，动物们就会逐渐失去兴趣。越是聪慧的动物，越容易感到厌倦，这就要求饲养员要不断创新，每天变着花样做丰容。赵媛正在开始的一个新计划是从狼馆学来的，做一个取食器，不知道越越、憨憨它们会不会喜欢。

气味也是一种丰容方式。猫科馆有一条有名的“天猫通道”，用于交换笼舍。猫科动物领地意识强，走过时经常释放“甘霖”，留下自己的气味，后来的动物闻到了，也会标记自己的。

赵媛经常和同事一起去翻垃圾箱、建筑垃圾堆，捡回来可以用的木材等，进行二次加工，给动物搭建栖架。当猞猁趴在她亲手搭建的平台处乘凉、在她铺设的落叶里打滚时，赵媛心里就会美滋滋的，“动物开心，我就开心。”

下午5点，外展结束，赵媛和同事一起将动物们收进内舍。赵媛呼唤着名字，猞猁小七最先跑过来，她用一小块肉引导小七穿过门闸，再缓慢关门。

外展区有安全隐患，所以夜间要尽可能将动物收笼，但不是每一次都能够实现，有时天气好、刚换到大笼舍，动物不愿按时回笼。赵媛通常的做法是“等一会再试试，一定不能着急，也不能用恐吓的方法。最开始训练的时候，有的就是不想过来，那我们就算了，明天继续”。

行为训练

建立信任关系 提高动物配合度

猫科动物十分敏感，能够听懂人说话的语调，察觉到操作上的大意，从而对人产生喜欢或恐惧。通过行为训练，饲养员培养的是与动物建立信任关系。动物做出正确行为，然后得到奖励，并形成正向激励。如果没有这种信任，动物的配合度就会变低，让饲养工作难上加难。

“动物不会犯错，它们的反应都是情绪的表现。”比如有时候动物一过门闸，饲养员怕它回去，立即关门，这就会让它们感到受驱使，触发坏脾气。

护崽是动物的天性，去年生产完后，狞猫萌萌听从安排，走到隔壁笼舍看着兽医给幼崽采血称重，一声不吭。萌萌知道工作人员不会伤害幼崽，检查完后还会让幼崽回到它的怀抱。这种信任来自平时的积累。

行为训练也是一种丰容。有的动物很喜欢做训练，比如欧亚猞猁二王每次看到饲养员拿着食物和道具过来，便会开心地凑到笼边。

去年夏天，赵媛和同事一起完成了二王的采血训练，猞猁体型庞大，若每次进行身体检查都用麻醉放倒，不利于长期健康。整个采血训练，被拆解成许多更细的步骤，核心是脱敏和条件反射，利用食物奖励做正强化。

比如，让二王适应剃毛机的声音、在皮肤上传达给它震动的感觉、酒精棉的味道和凉意，甚至兽医本人的气味，都是脱敏训练组成的一部分。

需要二王主动配合的动作是伸出前爪碰到目标棒，那一瞬间，赵媛会按下响片，同时给动物喜爱的食物，在一次次重复之后，让它把动作反应固定下来。

豹子喜欢在高处俯视自己的领地。每天清晨，在游客入园之前，赵媛还在外场打扫卫生，经常一回头就看到越越趴在最高处的架子上看着她，“像监工一样”。

2021年，赵媛进入红山森林动物园做志愿者时，就注意到了豹子越越。越越是赵媛最偏爱的一只豹子，它聪明、强势，小时候和隔壁的动物打架，右前腿受伤，为避免感染危及性命，进行了截肢。三条腿支撑身体，会损失不少灵活度，但越越依然活泼敏捷。

越越还是行为训练的“优等生”，配合度高，赵媛第一次进行行为训练就是从它开始的。

同事告诉她，开始可以用目标棒做一个简单的跟随训练，让越越用鼻子去碰目标棒，完成的一瞬间按响片并给肉奖励，后续升级再训练它上秤，或者去指定的地方。

“当时我有点紧张，越越好像能看透我的心思似的，会觉得我比较胆小吧。”赵媛清楚地记得，当时喂肉的动作自己明显迟缓了，好在越越是“好老师”，乐意配合，仿佛在鼓励赵媛，你是训练员，你不能太胆怯。

赵媛会经常觉得，自己的成长离不开这种鼓励，它并不来自人类。如今，谈起行为训练，赵媛会变得滔滔不绝。她会告诉你，猫科动物会对着人哈气，表示攻击或警惕防备，这个时候就不能给响片和食物，会加强动物哈气的联想，“如果在激动或是哈气的状态下，首先要让它冷静下来，训练要在稳定、平和的状态下进行。”

她还会告诉你，动物也在反向观察人类。它们会故意做出错误行为，比如在鼻头碰的指令下，用嘴去咬目标棒，来看饲养员是否会照旧按下响片。这是动物开始失去耐心、不耐烦的表现。

保持距离

饲养员搭建遮挡物 游客像在跟动物玩躲猫猫

猫科是非常敏感的动物。当你走进中国猫科馆，会很难找到豹猫的踪影，它们生性胆小，赵媛搭建了不少遮挡物让豹猫得以藏身，游客好像在跟动物玩“躲猫猫”。

“它们知道你喜不喜欢它，尊重不尊重它，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是平等的。”赵媛说。

赵媛愿意把动物视作自己的同事，没事就各忙各的，有需求时她会随时出现。很多时候，她喜欢待在一旁，静静地看动物“巡视”领地、觅食、标记、玩耍……那是她最惬意的时刻。

赵媛希望更多人喜欢上自己养的这些动物，但喜欢并不意味着占有，保持距离无论对饲养员还是其他人都至关重要。如果在野外看到动物，“动物可能比你还要害怕。”赵媛说，远远欣赏，保持距离就是最好的做法。

文/秦朗 统筹/宋建华

供图/受访者

来源：光明网